褚秋涔见冬越气消，亦笑了起来，随口问道，“今日学到哪里了？”
“师父今日刚讲《平沙落雁》……”
《平沙落雁》！褚秋涔脑中灵光一现，对啊！我与玄裳初次相识时，就是给他弹得这首曲子呵！这样便可告知玄裳我现在何处了！
“秋涔哥哥？”
“嗯？”褚秋涔心绪被疑惑声拉回来。
“秋涔哥哥你怎么啦？怎么走神了？”冬越不解地问道。
“哦，没什么，方才突然记起一些事情。”褚秋涔笑应。“对了，这首曲子我之前学过，今晚我教越儿弹吧。”
“真的啊？”冬越闻言满脸兴奋。
“当然啦！秋涔哥哥什么时候骗过越儿呢？”褚秋涔点了点冬越的鼻尖笑道。
“太好了！”冬越高兴地跳起来一把搂住褚秋涔的脖颈，笑道，“秋涔哥哥你真是太好了！下次习课定要让师父对我刮目相看！哈哈！”
褚秋涔接住冬越，一边托着他的腿，防止他掉下去，一边笑意盈盈地应和道，“是啊！我家越儿是最出众的！”

三十一、琴意相通
用罢晚膳，天尚早。
褚秋涔与冬越将矮桌移至院中，在桌旁焚上香，净手取琴，在桌前坐下，褚秋涔先弹了两遍，让冬越看看指法，而后再一点一点地教予冬越……
醒来时，头虽仍有些昏沉，但已没那么难受。
睁开眼睛，被光刺了下，忙闭上眼，缓了缓才再次睁开。可纵使如此，也已被激出眼泪，我抹了去，抬手怔怔地看着手背上的水痕。
睡前的思绪得了空，此时又全都挤进脑海中来……二姐……二姐，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会……至今我仍不相信被迫远嫁到这里的人真的会是二姐！那人，父，父皇怎么忍心！到底发生了甚么？为什么会这样？脑中繁杂的思绪乱糟糟地搅在一起，挥之不去，加之对新环境的不适，头再度痛起来。
倏而，有琴声悠然传来，铮玲作响，似是就在不远处，偏头看看窗外，天色尚早。
何人在弹琴？这南院是在皇宫的哪处？周围都哪些宫殿？又住着什么人？一个个疑惑盘上心头，眼下自己对这些答案却是一无所知。
不如趁此出去转转。
打定主意，我掀开褥子，起身下地，此时身上已恢复些力气，出去走走大抵不成问题。
行至屋外，侍卫们倒是没有拦我，只不过……扶着栏杆一步步走下台阶，侧眼看了看自己身后紧跟着的两位侍卫苦笑一下，也不再管他们，顾自在院中转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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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越刚学了两段，弹起来还连贯不到一起，却有些坐不住了，收回抚琴的手，略有央求道，“秋涔哥哥，我想歇一会儿再练，可以吗？”
“好。”褚秋涔点头应道，“我再弹几遍你听听。”
“好耶！”冬越欢呼一声，站起身，跑到小圃旁蹲下来摆弄开得正盛的秋菊。
“铮！”
褚秋涔落座，舒展手指，抚上琴弦，指动琴响，琴音如行云流水，不磕不滞，心里却是在思量其他事情：不知玄裳现下可曾醒了，情况如何，能否听得到这琴声，是否还记得这首曲子，可否知晓这便是我呢？
不多时便已觉乏累，坐在院中的石桌旁休息。
听得那断断续续的琴音停了下来，我莫名有些失落，许是这宫中哪位失意的妃子所弹吧，听起来不甚熟练，亦无饱满感情倾注其中。
思及此，不免又想起了二姐的事，心再次渐渐收紧，扶着石桌起身便要回屋。
刚迈出一步，只听得那琴声再响起来。
此时的琴音已不再是断断续续，反倒流畅贯通，一气呵成，听起来要悦耳不少，紧收的心亦慢慢舒缓下来，我重新坐下，静静地听着。

可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首曲子，似乎，在哪里听过……到底，在哪里听过呢？按理说，南平国与我们国家差异挺大，曲风亦不相同，我不该听过这里的曲子啊！难道说……这位弹琴的妃子……也是济昭子民？这便更是无稽了……一时想不通透，脑中却愈想愈混沌，偏偏此时凉风袭来，头又隐隐作痛，心中莫名烦躁起来，再听不下去，索性作罢，起身回了屋。
关上门，坐回榻上，心中仍是烦乱，却不知何故。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有人道，“傅公子，晚膳好了。”
“……进来吧。”
闻言，我才猛然发觉已经饥得紧了，虽不知司空寂琊为何良心发现改善了我的生活条件，但他既然给了，我哪有不受的道理？
清淡的白粥加上一碟小菜，虽是简单，却也是比之前好了许多，至少是热的，而不是凉透的剩饭残羹。
用完饭，喝过药，便早早躺回床上，静静地等着药效起。
不知褚哥哥现在怎样了，可否知晓我已搬离了之前的屋子……不知道在这偌大的皇宫，他还能否找得到我……想来，相识这么长时日，却还不曾见过褚哥哥生得什么模样，如果真有见到他的那一天，他定是认不出我吧……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烦躁消减不少，却又平添了些惆怅。好在不待我惆怅多时，困意袭来，闭目睡去。
天近薄冥，已看不太清琴弦，褚秋涔方与冬越收拾东西起身回屋。褚秋涔单手支头看着门外粉紫色的天空出神，不知玄裳是否听出这首曲子便是那日初见之时，我在他门外为他弹得呢？又是否能由此猜出，眼下，我便在距他的院落仅有两座宫殿加之一条宫道距离的院里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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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无稽之思
既至深秋，皇帝传令将太子宫中早早置备了御寒的物什。
寝宫地面铺了北疆进贡的银丝羊毯，床榻上，鹿皮绒毯和苏绣蟒纹纤丝棉被取代了云锦天蚕丝薄被，夏日浅紫印花薄纱帐亦被撤了去，换作了绛色细棉暗纹帷帐。宫人们原想在门口挂上厚帘，通上地龙，直被司空寂琊拒了，说是太闷，停段时期再置办，宫人们这才作罢。
用罢晚膳，司空寂琊端坐于上好的金丝楠木几案后温习功课，手边放着腾着热气的济昭特贡的香茶，侍女在身侧奉茶研墨。
过了半个时辰，只觉得有些热了，起身让侍女将身下铺得雪狐垫撤去，继而便让她们退下了。
经过这番折腾，再坐下看书，不至一刻，便自觉有些出神。
不知怎的，想起下午在南院的事情，继而想到了傅玄裳，忆起了他的倔强、愤怒、内心的挣扎以及最后的妥协，还有他……睡梦中无意识地呓语、喷薄在自己颈侧的湿热气息以及，以及那个漫长的拥抱和那个未及完成的……此刻想来，颈侧那处亦有些微灼，仿若那湿热的呼吸还在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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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必要再说一下，楼楼手残+没学过画画，尽管已经用尽了洪荒之力，还是画得不好，请见谅~还有啊，画中的人不牵涉到本文中任何一个人物，请不要自行带入哦

咦？573楼和574楼哪里去了？被吞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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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不过是自己复仇以及平日里逗弄消遣的工具罢了！当时只不过一时被迷惑而已，有什么值得在这里胡思乱想的！心里某个声音响起，将司空寂琊的思绪拉回现实。
端起案上的茶喝了一口，顿了顿，才想起这是济昭国进贡的特有茶品，皱着眉重重放下琉璃杯，合上书，起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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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那陌生又熟悉的琴音再次响起，翻腾着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忽地又白光一闪而过，这是！是了！我欣喜地放下瓷杯，猛地起身向屋外跑去，这是与褚哥哥初见时，他为我弹得曲子！难不成，这不远处弹琴之人，竟是褚哥哥！难不成他竟知晓我来了此处！难不成他竟也住在这不远处！
方走出南院的谷辰亦是听到了这琴音，止住脚步，静静听过一忽儿，继而又听得院内有急切的脚步声传来，轻笑一声，径直循着琴音而去。
或许，那日在屋顶偷窥的小鬼就要出现了，我倒要瞧瞧这褚秋涔到底是何尊容，有何魄力……
我欣喜之至，竟全然忘了眼下处境，跑出屋，就直奔院外而去，想要去一探究竟。
直到被宫苑正门外的侍卫横刀拦下，我方恍然，顿觉尴尬不已，“腾”地红了脸，讪讪地退回院内。坐到石凳上，单手支头，视线越过宫墙，面上虽仍烧着，却冷静不少，方才确是过于激动了。
可转念一想，尽管知晓褚哥哥就在附近，但……我再次睨了眼身后不远处的侍卫，碍于自己被严加看守，我们只得相知而不得相见，不由郁结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