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是他，是韩庚，是我的韩庚。
金在中抬脚，想穿过中间汹涌的人潮，走到他身边去。
“庚，站在那里别动，等我，我这就过来！”金在中呼喊着，费力拨开阻挡的行人。
—— 金在中
金在中发现自己站在人山人海的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拥挤推搡，一张张脸上全都是疏离冷漠的表情。
金在中无助地站着，焦急地左右张望，好像在寻找着丢失的什么东西。
直到——看到一个人的背影，高挑的身子，穿着的干净的白色的衬衫被瘦削的肩膀撑起，随着吹动的微风，衬衫的下摆像水波般的飘逸，腰身弯曲弧线在衣衫下影影绰绰地显露着，卓然翩翩的少年。
“庚！庚！”
这个字从金在中嘴巴里脱口而出。
“庚！是你吗？我是在中！”
那个人站定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嘴角微微上扬，脸颊上漾起笑容。
金在中的眼睛凝望着他，眨都不眨。
是他，是韩庚，是我的韩庚。
金在中抬脚，想穿过中间汹涌的人潮，走到他身边去。
“庚，站在那里别动，等我，我这就过来！”金在中呼喊着，费力拨开阻挡的行人。
“韩庚哥，跟我走吧。”不知道何时，金在中突然发现，韩庚的身边站着崔始源。崔始源朝韩庚伸出手，眼睛望着他，耐心地等待着。
“不！庚，不要跟他走！我马上过来！”金在中着急地想迈开脚步。
忽然，韩庚身边的人又换成金希澈，张扬着美貌的金希澈。
金在中看着金希澈的胳膊揽过韩庚的肩膀：“韩庚，我才是对你最好的人，你跟我走。”
“金希澈！你放开他！韩庚是我的！”金在中艰难地从人群中穿过，走到韩庚的面前：“庚，我来了，我来了。”说着，他伸出手，想拉起韩庚的手，却扑了个空。
韩庚的手掌内，已经攥着一个白嫩的，柔软的手。
金在中不安地抬起头，韩庚的身边，站着的是一个女人。披肩的长发，眉目也是淡淡的，和韩庚有几分相像。女人微微笑着，看着金在中，也不说话，只是把头轻轻地倚靠在韩庚的手臂上，无声地宣示着她与韩庚之间亲密的关系。
“庚，她是谁？”金在中扯着韩庚的胳膊，想把他的手拽过来，不甘心地追问，声音有隐隐的颤动：“庚，她是谁啊？”
韩庚看了金在中一眼，表情平静：“她是我的妻子。”
“妻子……”金在中喃喃着，妻子……
金在中不怕崔始源，不怕金希澈，谁都不怕。可是，眼前韩庚牵着的手，不是他……
妻子……所以面容都是相像的吗？
可是韩庚，你和我，不是最像的吗？
金在中呆呆地站在原地，手无力地垂下，眼睁睁地看着韩庚转过身，和那个女人的身影越走越远……
不，韩庚，不……
金在中的脚猛地踩滑了一下，这才从梦中惊醒。
是梦啊……
金在中翻了个身，重新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这不是金在中第一次做类似的梦了，却是第一次，看见韩庚身旁的女人。梦境中的失落、难过，延续到了现实中。胸腔的疼痛和酸楚，仍然弥漫在全身，憋得人喘不过来气。
金在中把最重要的东西弄丢了。所以，在梦里都会痛苦不堪。
想起几年前，金在中入伍之前办了好几场的告别演唱会，从韩国到日本到中国到泰国。有时候，一束白光打下，他站在灯光正中，听着台下还在为他疯狂为他着迷的粉丝们的欢呼声，心内竟涌出了几丝悲哀。在以光速更新换代的娱乐圈中，金在中不知道，此时爱着自己的人，在近两年的兵役之后，还会不会等着自己，喜欢自己？
大概是从小的经历总会影响到人的性格，有时候可能不会很明显，但是实际上，微小而深远。金在中从来不是盲目乐观的人。即使站在最巅峰的时候，面对犹如潮水般涌来的掌声和赞美，金在中是开心的，却从不至于得意忘形。当下是最受欢迎的，万千粉丝拥爱，可是以后呢？谁说得准呢？
金在中是很重视粉丝们的爱的，身为偶像，身为明星，若没有了这些陌生却热切的爱，怎么能有如今的金在中呢？粉丝和偶像之间的感情，就像是一场盛大而没有回应的暗恋。金在中不会记得他们每个人的样子，可是他们对金在中的一切都了解和关心。是怎样深刻的感情，会让这些粉丝把一个陌生的他看得这么重要？金在中总觉得，自己很幸运，很幸运地得到这么多人的爱。所以，金在中是心存感激的。
在告别演唱会上，也许是面临离别，金在中会比平时忧伤一些。他不爱在公众面前流泪，却因为感动和不舍，在粉丝面前流下眼泪。感动于这些人，感动于这些爱。
更是感伤于离别。离别总会让人的感情变得脆弱，敏感。时间过得很快，时间过得也很慢。金在中不知道，韩庚会不会等着自己。
其实，金在中是很信任韩庚的。可是，还是忍不住的害怕。
这种害怕，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因为太重要了。太重要了，所以就会很害怕失去。患得患失，大抵就是如此吧。
演唱会结束后，俊秀发来信息，因为听说金在中哭了，哭得特别厉害。
金在中说，因为心慢慢地就柔软了。
俊秀说，哥，一定要有始有终。
看似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金在中却发上了推特。为什么呢？因为金在中明白，俊秀在安慰他。有始有终，有开头也有收尾，最重要的是要坚持到底。
坚持到底，比如金在中与韩庚的感情。
坚持到底。这是金在中在提醒不安的自己。
后来，休假的时候，金在中想要带韩庚回自己的家乡。
金在中是鼓足了勇气才把这个提议说出口。他怕韩庚为难，怕韩庚拒绝。可是，金在中的内心又是很想这么做一次，想带着他和自己的家人相处。金在中知道韩庚犹豫不决的原因，以恋人的身份回去，该如何面对对方的父母家人？
毕竟，他们的爱，在某些人眼中依然是带着禁忌的。
可是，金在中想带韩庚回去。是让这段感情更加确定。是让韩庚安心，也是让自己安心。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金在中看到韩庚咬着嘴唇不说话，内心叹了口气，算了，以后还有机会吧。这样想着，自己都要放弃这个提议了。还是不忍心看韩庚为难。金在中明白，这是需要他们双方必须用极大的勇气面对的事情。
“去啊。”韩庚答应金在中一起回家时，眼睛晶晶亮，闪着光。光里面是勇气，是坚定，是承诺，是对未来的希望。
金在中带着韩庚回到家。韩庚从他的身后走出来打招呼的时候，金在中的父母是有些惊讶的，许久不出现在韩国荧幕的韩庚，竟然同自己的儿子回到了这里。但是，他们还是满怀善意地愉快地接纳了。他们对韩庚的印象一直不错，是儿子的好朋友，是那个独自一个异国打拼善良的努力的少年。
“韩庚啊，在中国还好吗？”
“很好很好。伯父伯母……你们的身体好吗？”
依然是软软糯糯的韩语，一脸的真诚纯良。
金在中笑着：“庚，那么客套干嘛？爸爸妈妈也很喜欢你的。是不是？姐姐做了超好吃的饭菜，来家里就不用客气了。”
“是啊是啊，你是在中的好朋友，就好像也是我们的儿子一样，在这能过得开心就最好了。”
都是善良朴实的人。
吃饭时，金在中看着父母笑容慈祥地招呼韩庚多吃点，多吃点。韩庚的脸颊因为害羞蒙上了浅浅的粉色，可是眼睛里都是开心的神情。姐姐的小孩子围着餐桌脚步蹒跚地跑动，一会儿笑呵呵地扑到韩庚身旁，一会儿晃悠悠地趴在金在中的膝盖上，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童真的话语。韩庚觉得他可爱，伸出手指轻轻地捏捏小孩子肉嘟嘟的脸蛋，笑着对金在中说：“和你挺像的呢。”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子斜斜地倾洒进房间，给韩庚的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温暖的光芒。
“真的吗？像我吗？”
“跟在中一样可爱。是不是啊，宝宝？”
姐姐故意说：“谁说的，我儿子可比在中可爱多了！”
瞥着金在中得意的神色被姐姐的话堵了回去，韩庚“哈哈哈”乐地笑了好几声。
父母家人与韩庚的闲谈声，欢笑声，可爱的小孩子撒着娇缠着自己与韩庚。最爱的恋人，与最亲的家人，融洽和睦，就坐在身边，这场景，美得像一幅画。美得像一个不愿意醒来的梦。
金在中看着看着，突然希望他和韩庚能够就这样变老。
许多人惧怕衰老。金在中也惧怕。但是这一刻，连变老也是爱情幸福的模样。
因为有韩庚在身边，金在中不怕变老。甚至想时间快点，再快点，等到他和韩庚都老了，不需要工作了，不会被人记起了。他们就去一个温暖美丽的地方，隐居起来，怡然自得的生活，不被人打扰。最好要有宽敞的院子，可以种种花，养养小猫小狗。吃完饭，聊会天，给植物浇水，给动物喂食，晒晒暖洋洋的太阳。或许也会因为小猫小狗的调皮，偶尔争执两句，但是，依然能手牵着手散步，看日出，看夕阳。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即使褪去繁华，也觉得舒适和甜蜜。
韩庚向往的“过日子”，也许金在中没有懂那三个字。但是韩庚想要的朴素踏实，稳定绵长的幸福，正是金在中最想给他的。
金在中在2015年的告别演唱会上流泪后，收到韩庚发来的信息。
“在中，傻瓜，怕什么？只要粉丝像我一样，就能等得了。”
这是韩庚说过的话。
2016年的末尾，金在中退役的时候，自己也没想到，大批大批的歌迷聚集着等待他，不仅仅是韩国的，还有日本的，还有中国的。她们喊着“欧巴”，喊着“在中”，满溢的热情驱走了冬日的寒冷。好像这近两年的时光，并没有消磨掉她们对金在中的喜爱。
谢谢你们，还在原地等我。
只是，很可惜，有一个人，他离开了。想起来，还是心痛。
金在中曾经发过一条推特，在他入伍之前。
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对我来说是人。其次才是时间……
同一天，在INS放了Hiro的照片。
也许别人看不懂，韩庚看得懂。都知道韩庚很喜欢小狗，金在中总是开玩笑说，Hiro这只狗是韩庚的亲儿子，和韩庚长得一样。
这么说自然是有原因的。有一次，韩庚和金在中生气，撂了一句话：“我再理你我就是小狗！”金在中也气鼓鼓地打算别着劲儿不搭理他。
怎么和好的呢？是那天的晚些时候，韩庚走到金在中面前，两只手蜷起来放在脸下面，金在中正皱着眉纳闷地思索着韩庚又想干嘛。
“汪汪！”韩庚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格外的无辜。
金在中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捂着肚子笑倒在沙发上：“哈哈哈哈哈哈Hiro快看！这是你亲爹！”
再后来，2017年的2月9日，金在中在中国的微博上更新了一张抱着小狗的照片，什么话都没说，只附赠一个古老的微笑符号。
生日快乐。这是金在中对韩庚的祝福。虽然不知道韩庚能不能看到，但是韩庚看到的话，一定懂得是什么意思。
韩庚，你不是不理我了对不对？是在跟我玩“谁先搭理谁，谁就是小狗”的游戏，对吗？
“呐，庚，上次是你学小狗叫，这次换我，好不好？”
“汪汪。”
你是不是就会回来跟我说话了？
韩庚，你食言了啊。

第十五章
原来你这么爱我，实际上是，我真的这么爱你。
我可就不喜欢你了，其实就是，没有办法，我可喜欢你了。
—— 韩庚
韩庚站在韩国的机场，瘪了瘪嘴，竟然这么快又回来了？
上回自己离开的时候，还心生悲伤，依依不舍了许久。以为自己以后不会再来了呢。
真是脸疼。韩庚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戴着帽子，大概不会有人认得出来。
一个月前，韩庚从韩国回来，着实是郁郁寡欢了一阵子。
“喂喂，天天想什么呢？站哪儿都能发呆。”孙乐挥着手掌在韩庚眼前晃了几晃个，果然不出所料，这个韩庚，从韩国回来后就像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时常在出席活动中，明明人声鼎沸，他居然站着站着就能两眼发直，不知道心思飞到哪儿去了。
韩庚回过神来，推开孙乐的手：“哪有，我就是太累了。”
“累？你除了参加几个活动，门都不出了，天天在家宅着，上哪累去？”
“心累。你不懂。”韩庚摇摇头，半真半假地说。
我不懂？孙乐看了韩庚一眼，淡淡地说：“下个月，给你订好了去韩国的机票。”
“干嘛？我不去！”
“干嘛？你该不会是真傻了吧？去拍电影啊还能干嘛？”你以为我特地送你去见他啊？我就算看破也不会说破。孙乐暗暗想。当然，没有敢说出口。
“电影？”韩庚眼神迷茫：“我最近不就接了《参商》，其他的邀约不都推了吗？怎么还……”说着说着，韩庚突然明白了：就是《参商》。可是……“怎么去韩国拍了？而且……这么快开机，剧本还没给我看完整版的呢？”
“听副导说，等你到了韩国，才会给你完整版。至于为什么去韩国拍，你问我，我问谁去？”
“乐乐，你说，要你何用？”韩庚故意做出嫌弃的模样。
“没办法，谁让我最了解你呢？我到时候就不跟你去韩国了啊。反正到那儿你比我熟。”说罢，孙乐吹着口哨走了。
“喂喂！”韩庚在后面喊了两声。
孙乐摆摆手：“祝你玩得开心！”
玩得开心……
韩国还是那个韩国，人却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还能开心么？
韩庚发现，自己实际上畏惧重逢，就像当初畏惧别离一样。
可是离别……是别无选择。
而如今重逢，就是反复提醒韩庚，他与金在中，已经是“物是人非”。
物是人非的后半句是什么？事事休。
只是没想到，他们当年相爱相恋了这么久，在公众面前同台表演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使私下里，也鲜为人知。在阔别疏离了这些年，彼此陌生无言了，居然又会因为一部电影重逢。
是命运吗？冥冥中早就注定好的吗？
那么命运……对韩庚到底是薄还是厚呢？
“韩先生，这里。”
韩庚走出接机门口的时候，看到林然正等着他：“韩先生，又见面了。”林然客气地伸出手。
“林小姐好。别叫我韩先生了，听着别扭，叫我韩庚。”
“那怎么能行？韩先生是我的大前辈呢。”
“那，那你就叫我庚哥呗。以后一起工作，咱们随意点。我也叫你林然，怎么样？”
林然微微笑：“好。我们的车在外面等你呢。”
韩庚刚坐上车，立即想起来：“林然，我还没拿到完整版的剧本呢。”
“早给你备好了，放在酒店房间呢。”林然眼波流转，试探地问：“庚哥……那个，你最近和金先生联系多吗？有没有讨论过电影的相关问题？毕竟，你们作为《参商》的两位主角……”
“额……”韩庚略带尴尬地回避着林然的眼神，转头望向窗外，轻声说：“我们……我们不是很熟……所以……”
“是吗，”林然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其实，这样也好。两个陌生的演员，才能演绎出不一样的感觉。”
“嗯……也许吧……”韩庚无意识地回答着。
陌生吗？
韩庚和金在中，曾经对彼此相熟到只有恋人才能知道的亲密无间。
韩庚知道金在中身上每颗浅淡的痣印的位置。他曾经抚摸过，甚至亲吻过。恋人之间，情深意浓时，只恨不得能融化进彼此的身骨之间。
韩庚曾经和金在中依偎着躺在床上，牵起金在中的手臂在清晨的薄光中打量着他的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指，宽大的包容的手掌，肌肉线条分明的顺滑的手臂。韩庚打量着金在中，金在中微闭着眼睛吻着他的发梢。
“哎，在中？”
“怎么？”
“你看，你这里新长了一颗痣。”
金在中低头，感觉手臂上方微微的发痒，韩庚正拿食指，像小猫一样轻轻地挠着那颗浅浅的痣印。
“新长的吗？我还真没注意过。”
“是啊，新长的，以前没有，跟我的一样。”韩庚抬起自己的手臂，不免惊讶了一下：“哎？”
金在中拉住他的手，两只手臂并排在一起。在手肘到肩膀的中间，金在中手臂上新生了一颗褐色的痣印，不是正圆形，有些像正方形。很小，要不是韩庚发现，金在中自己都不会记得。
“庚，你这里……”在韩庚的手臂上，同样的位置，竟然也生了一颗浅色的痣印，比起金在中的颜色更浅，可是形状却是一样的。
“我这里以前也是没有痣的，怎么，什么时候长出来的啊？我都不知道。”
“看上去，”金在中抿嘴笑：“是跟我的一样。肯定是随着我长出来的。啊，庚，原来你这么爱我，痣印都要跟我长得一样。”
韩庚扬扬眉毛：“得了吧，明明是我的痣印比较好看。”
“反正我们俩的痣印一模一样，要是你走丢了，我一拉胳膊检查痣印，就知道是不是你。”
“在中，你不会看脸吗？”
“万一你毁容了呢？”
“金在中！你才毁容呢！你就不能想我点好吗……”韩庚皱皱鼻子，反驳着，金在中侧过头堵住他的嘴唇，呢喃着说：“你长成什么样我都爱你。”
“那我可不一样。你要是没有这么好看，我可就不喜欢你了。”韩庚的嘴巴上还硬要占占便宜。随即就受到了惩罚——金在中用牙齿轻咬着韩庚浅粉色的上唇微微凸起的唇珠：“你刚才说什么？嗯？”
“我说……我最喜欢金在中了……”韩庚的声音弱了下去。
“这就对了。”金在中满意地用逐渐加深的吻结束了这段对话。
彼时相爱深入骨髓，也无比确定对方的痴迷。所以才敢说出“原来你这么爱我”、“我可就不喜欢你了”这种话。
是兴致，是撒娇，是调情。
原来你这么爱我，实际上是，我真的这么爱你。
我可就不喜欢你了，其实就是，没有办法，我可喜欢你了。
韩庚仰起头，任由莲蓬头散出的温热的水流洒在自己的脸上，赤裸的手臂上，那颗痣印的颜色变深了许多。跟从前相比，更加明显了。只是，痣印本就不痛不痒，想遮掩住，就能遮掩住。
哪像爱情，表面上看不见，摸不着，却有从心脏发散而出的汹涌力量，能让人痛到肝肠寸断，生不如死……
韩庚穿着浴袍，头发还滴答着水珠，他懒得吹干，甩一甩头发，，毛巾抹一把，就走出浴室。
房间内的温度刚好，韩庚坐到沙发上，看到桌子上放着薄薄的本子。
“不会吧？这么薄？”韩庚翻开剧本，翻了几页，才发现，这本子上也只有两章内容。
“林然，你给我的剧本上怎么只有两章？别的没印好吗？”
“就是两章啊。李导说了，先给你们两章内容，拍完了再给后面的。”
“啊？这……李导什么时候学王家卫导演那套了？”
“哈哈，”电话那边传来林然的轻笑声：“李导的理由就是发现这样拍会让主演有更大的发挥空间。电影拍摄本来就是艺术创造的过程，不该被既定的结果限制，不能让剧本告诉演员该怎么演。角色由你们来诠释，用自己的感觉去理解故事，演得也会更自然。李导会找出你们最好的状态，咱们这部戏，不怕花钱花时间，就怕讲不好故事。”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这对于演员而言，既能受益，又受折磨……”
演员自己都不知道以后会怎么发展，只能凭着当时对剧本的理解去诠释表演，当下的表演，确实是最真实自然的……
怎么忽然觉得，这样一来，就很像真实的生活？
不走到生命的尽头，从来都不会知道真正的结局是什么。
那么，韩庚和金在中，是走到了尽头吗？
“所以啊，李导钦点了你们来做主演。”
“那为什么……”为什么会是金在中呢？
“庚哥还有疑问吗？”
“没有了。”
“嗯，明天去试装吧。李导明天过来看你的试妆效果。”
“好。”
化妆师给韩庚扫了淡淡的妆：“好了”。
韩庚睁开眼睛：“就这样？”
“是啊，十几岁的男孩子，唯一的化妆品就是青春和荷尔蒙。”化妆师是个微胖的韩国姐姐，笑眯眯地看着韩庚。
“可是，”韩庚对着镜子摸摸头发：“我，我都快四十了呢。”
“韩庚xi哪像四十啊？明明还是少年的模样。我看了好多遍你刚出道的视频，你现在啊，就特别像那个时候，只是，有一点不太一样。”
“哪一点？”
“嗯……说不出来，可能是眼神吧……”
“眼神？”
“是啊，现在的眼神里面，有很多故事。”
韩庚微微扬了扬嘴角：“哪有故事，不过是沧桑罢了。”
“有故事的眼神才会沧桑。好像失去过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你还能看出这么多？”韩庚背过身，找了个借口：“我换衣服去了。”
“韩庚xi，左边左边！”化妆师看韩庚走错了方向，掩嘴笑着跟旁人说：“韩庚xi迷路的时候，明明还跟以前一样嘛。”
韩庚换好了衣服，实际上也是十分简单的装扮。深蓝色的牛仔裤，上身是浅白色的帽衫，有些大，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
韩庚偏头照照镜子，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他看自己久了，有时候不会觉得好看。
以前金在中总是会说他很好看很好看。韩庚问他“是哪里好看？”金在中一边抚过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下巴，一边说着：“这里好看，这里好看，这里也好看，都好看，最好看。”
可是在韩庚的眼中，金在中，才是最好看的。
实际上，现在的金在中依旧这么好看。
只是眼神中再也没有对韩庚的脉脉温情。
没有了爱意的眼神，原来这么冰冷。
韩庚戴上兜帽，细碎的刘海垂到眼睛，好像有些长了。他推开门，手插在口袋中，低着头走出去。
直到眼前的光被人影遮挡住，韩庚抬起头，那人黑色的短发，因为没有涂着发胶，显得蓬松，稍稍凌乱，上次见面时的刘海也放了下来，只是没遮住眼睛，眼睛还是大而美丽的，以前望得久了，会被温柔的眼神吸进去。现在，那双温柔的眼神包裹在冰冷的漠然后面，看不到了。
是金在中。
又见面了。

第十六章
如果此时有摄影机，就能拍下，韩庚与金在中，背向着对方分别，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对方的背影。
所以金在中看不到，韩庚快步绕过他离开时，眼眶内几乎要倾涌而出的泪水。
—— 金在中
金在中接到林然要求来试装的电话时，正和朴有天、金俊秀在一起吃饭。
金俊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金在中的脸色。
金在中看他一脸唯恐自己发火的表情，不由地被逗笑：“俊秀，你看什么呢？”
“哥……你是，你是真的要跟韩庚哥一起拍戏了？”
“嗯……也许吧……”如果他没有因为上次跟自己见面之后，临阵脱逃的话……
“天哪！那我一定要去看！试映会能不能提前叫我去看？拜托拜托……”金俊秀拱着手：“哥，第一次试映会我一定要参加！”
“金俊秀！你能不能长点脑子？”
“怎么了？难道你不想看吗？有天，你不想看吗？”
“……好吧，在中，试映会也必须叫我！不过，我跟俊秀可不一样，我是欣赏电影，欣赏电影。”
金在中翻了一个大白眼。这两个人，明明是抱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情。
只是……
一想到要再次见到韩庚，还是不知道该收拾什么样的情绪去面对。
金在中辗转反侧了一晚，第二天顺利地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前往试装地。
“在中xi，昨晚没睡好吗？”
“嗯。”
“眼圈发乌，脸部也有些浮肿了呢……”
“……”金在中坐在镜子面前看着化妆师对自己左瞧瞧右看看，无奈地任由她评论。
“在中xi先去换服装吧，现在皮肤还没有完全醒过来呢。我准备一下清凉一点的补水面膜，换完服装敷一敷面膜，再给你上妆。”
“好。”金在中站起身：“走哪边？”
“左边。”
金在中过来时完全素颜。就算是素颜，金在中也依旧是皮肤白皙，除了笑起来稍稍有些笑纹，还是紧致光滑的。他边走边拨弄拨弄刘海，头发蓬松，有些凌乱。
一抬眼，金在中觉得，还是自己，最先看到韩庚。
韩庚穿着有些宽松的浅白色帽衫，戴着兜帽，黑色的略微有点长的头发垂顺着，低着头只顾走路，好像并没有看到他。
只一眼，那个瞬间，金在中突然觉得，好像看到了十九年前的韩庚。不是现在已经成名，自信满满的韩庚。而是当年那个初到韩国，腼腆羞涩，有几分冷淡，有几分迷糊，有几分茫然，少年的韩庚。
第一眼的时候，他们还未相熟。韩庚并不是人群中最显眼的。他的光芒，是需要人多看几眼，才能看到。然而只要一看到，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如果时光倒转回到十九年前，金在中会克制住自己不去多看那几眼吗？
金在中有没有后悔过多看的那几眼？
如果没有遇到韩庚的话，金在中会怎么样呢？
金在中停顿住脚步，韩庚抬起头，两个人的眼神对视到一起。仅仅短暂的几秒，韩庚率先转移开视线，张了张嘴，又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
金在中也没有说话。这是分手以后，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金在中忽然升起了沉默下去的想法，看看韩庚如何打破他们之间的局面。
“在中xi……你，你也来了啊？”
“在中xi？呵……”金在中重复着这个称呼，冷笑一声，向前一步，语气淡漠：“那么……我是不是也该喊你，韩庚xi？”
韩庚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声音微弱：“如果……你觉得可以，那我也没意见……”
“我觉得可以？”金在中又向前一步，韩庚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韩庚xi是问我的意见吗？原来韩庚xi还会问我的意见？”金在中用仅能让他们两个人听见的音量，咬着牙，问：“那么你当初分手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问我的意见？嗯？韩庚xi？”
韩庚咬了咬下唇，他已经能够感觉到金在中的呼出的热气，这么近，又这么远。
韩庚偏过头，小声地说：“在中xi，不要这样。”
“不要这样？韩庚，这就是你最想对我说的？”金在中的眼神危险地眯了眯，这是他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我……”韩庚的脸颊上泛起红色，不知道是发热还是内心纠结：“在中……”
“不许叫我‘在中’！”金在中吼了一句，看到韩庚眼睛里仅剩的光亮灭了下去。
“叫我‘在中’的韩庚……是我的韩庚，不是你……”
韩庚的脸色“刷”地一下瞬间变得苍白。
“怎么，终于体会到我的感受了？”金在中的心脏痛得要死，可是嘴巴上还是不依不饶。好像拿这些话甩在韩庚面前，看到他极力掩饰之下，还能显露出一点点被自己的话伤害到的样子，心里就能稍稍舒服一点。
好像就能证明，韩庚在意，或者是，曾经在意。
好像就能证明，韩庚没有忘记，不只是金在中一个人煎熬痛苦。
韩庚，你还在意吗？你还记得吗？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韩庚，你能体会到一点点我的痛苦吗？
韩庚一直没有说话，沉默着，眼睛中是受伤的神色。
你难过了吗？韩庚……
“韩庚……”金在中抬起手，想触碰到韩庚，哪怕是衣服……哪怕是指尖……
韩庚侧过身子：“金在中xi，我想化妆师还在等我。先走了。”说罢，绕过金在中，从金在中的背后离开。
“呵……”金在中的手臂在空气中垂落。
金在中……你是不是很气自己？
只要看到他有一点受到伤害的样子，就无法真正狠下心肠。
金在中推开了服装间的大门，走了进去。
如果此时有摄影机，就能拍下，韩庚与金在中，背向着对方分别，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对方的背影。
所以金在中看不到，韩庚快步绕过他离开时，眼眶内几乎要倾涌而出的泪水。
所以韩庚不知道，金在中进去之后，背靠着服装间的门，站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恢复了一些力气。
从前因为相爱，总是不忍让对方受到一丝委屈，所以心甘情愿地包容忍让，并且甘之如饴。
如今，金在中自己痛苦着，却又想从韩庚的痛苦中，找到一点点的慰藉。
证明他金在中，曾经真的生活在韩庚的世界里，曾经真的被韩庚爱过。
只是，是怎么走到了今天这种地步呢？
什么时候，需要用伤害，证明爱意？
如果当初没有遇到韩庚的话，金在中大概一切也刚刚好。
顺风顺水地实现自己的梦想，在韩国的娱乐圈占有一席之地，有人喜欢着，痴迷着。金在中也会爱上一个人，是韩国人，也许不止一个。于是谈着恋爱，说不定，这个时候也要结婚了。中国对于他，就一直是陌生的，只是一个名词，一个开过演唱会的地方。
没有牵挂，没有爱屋及乌，没有几次偷偷跑过去的经历。
可是，偏偏遇上了啊。已经遇上了啊。
所以假设全都不成立。
也许没有遇到韩庚，会一样开心。
可是终究是不一样的，金在中已经遇到韩庚了。
金在中回到化妆间的时候，韩庚背对着门，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在中xi，在中xi的水肿已经消了一些，果真还是皮肤好，不化妆都这么好看。”化妆师赞叹。
金在中微微一笑，声音温和：“姐姐太夸奖了。我最近都觉得皮肤不太好了呢。”
“没有没有，好看着呢。”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金在中的余光中看到韩庚依旧是那个姿势，一动都没动。
“看来韩庚xi是比我早过来的。”金在中说。
“是啊。怎么，你们刚才没遇到吗？”
“可能韩庚xi没有看到我吧。”
“诶？听上去……你们……”
金在中笑了笑，解释说：“我们不是很熟。很多年都没有见过了。说起来，真的很想和韩庚xi合作一次，所以上次见到中国的演员是韩庚xi时，我还挺期待的。”
韩庚终于站起了身，却没看向金在中，朝化妆师说：“请问，试装照片是拍好了吧？”
“拍好了。发了几张给导演，导演对韩庚xi表现出来的状态很满意。还有几套服装，不过也都是差不多的。相信韩庚xi不用试，效果都会很好。”
韩庚点点头：“那么……”
“韩庚xi是有事情想离开吗？”
“嗯……跟朋友约了……有些事情。”
“好的。今天没什么事情了。韩庚xi可以先离开。”
韩庚微微颔首：“那么我先走了。辛苦大家了。”
他直到离开的时候，都没有再看金在中一眼。
化妆师看着韩庚的背影，嘀咕着说：“奇怪，韩庚xi好像不是很舒服……刚才都忘记跟在中xi打招呼了吧？看他脸色不太好……”
“是吗……”金在中闭上眼睛，由着化妆师往自己的脸上扑了些粉。
“是啊，韩庚xi一向很有礼貌的，可能真的是因为太不舒服了。总觉得现在的韩庚xi，眼神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这么多年了，怎么会一样呢？人都会变的。”金在中轻声说。
可是，就算金在中嘴上说着，人都会变的。心里却真的不想接受。
是我们都变了吗？
很快，第一场戏开始拍摄。
第一个场景，是电影中两个角色的初遇。
这距离金在中第一次遇见韩庚，已经过去了十九年。
这场戏，韩庚是作为来韩国的中国留学生，与金在中在大学校园里相遇。
简简单单的，只是两个人相遇，微笑，除了打招呼，没有过多的台词。
金在中与韩庚却NG了好几次。
李玉皱着眉头：“韩庚，视线要跟在中的对上，你怎么老是躲闪？在中，视线要柔和一些，不要太过于强烈的眼神。很简单的啊，就是陌生人第一次见面嘛。”
已经是八月末的夏季，天气炎热。韩庚不好意思地跟导演说“抱歉抱歉，我会做好的。”
金在中知道，是很简单，可是，最难的就是因为他们之间并不陌生，他们之间并不简单。
“开始！”
金在中走进教室，教室里的学生稀稀落落的。大大的太阳透过窗户将阳光倾泻进来。
韩庚坐在窗边，扬起下巴，闭着眼睛舒展手臂，怡然自得享受的样子。
“嗨，同学，这是我的座位。”金在中走过去，把书包放在课桌上。
那个人好像没有听见一样，眼睛都没有睁开，小巧的脸庞微微仰着，阳光洒在上面，脸上的绒毛像是淡淡的涂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金在中站在旁边望着他，忘了说话。
似乎感应到了有人，韩庚转过头，这次的眼神终于和金在中的对视上。在看到金在中的那一刻，平静的脸上漾起笑容，眉眼弯弯：“嗨，你好。”
看到他的笑容，金在中失了神，多久没见到这样的笑容了？好像只有梦中才出现过。
他们之间的前两次见面，都是不欢而散。第三次，唯一的笑容，只是因为电影桥段。
“Cut!”李玉终于露出了微笑：“很好，这一幕很好。这就对了嘛，找到感觉了。大家休息一下。”
韩庚在听到喊“Cut”的时候，收敛起了笑意，站起身，低声说了句：“借过。”
他正想从金在中身边走过去，金在中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第十七章
也许因为之前的紧张，韩庚手的温度有些低，触及到金在中的耳垂，一个微凉，一个微烫。
仅仅一个小小的动作，韩庚的手还未撤回来，金在中缓缓地转过脸颊。他们两个人离得这么近，四目交接，能看进彼此的瞳孔里。
—— 韩庚
韩庚从金在中身边走过的时候，金在中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韩庚心内一惊，低下头，看了一眼金在中抓住自己的那只手，紧紧的，攥得手腕有些痛。
“……怎么？”韩庚不知道金在中在想什么。
金在中不是装作不认识他吗？跟他不熟吗？现在又是想干什么？
“我要个理由。”金在中面向窗户，语气平淡，似乎这只是无意中问出的话。
“理由……”
“你知道的。”金在中终于侧过脸，盯着韩庚，想看透他的内心，问：“为什么，不等我了？”
韩庚没有回答，手臂用劲，想把手腕从金在中的手中抽出来。
金在中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反而抓得更紧。
“说啊。为什么？”看到韩庚躲闪着自己的目光，如果不是还有剧组的人在，金在中真的很想板过韩庚的脸，逼着他跟自己对视。
韩庚梗过脖颈，执拗地不愿意去看金在中。
一个不愿意放手，一个挣扎地想要离开。
韩庚与金在中，沉默地僵持着。度秒如年。
“韩庚xi，过来补下妆！”远处的化妆师举着手中的粉扑示意着。
“好，我这就来。”韩庚笑了笑回应。终于低声打破了沉默：“金在中，放开我。”
“理由。你说了理由，我就放你走。”
“没有理由。”韩庚的睫毛抖动了几下，说：“我只是很累了。”
“很累？……很累吗？你……”
“金在中，你要理由是吗？理由就是我不想等了。听到了吗？不想等了。”
“不想等了……认真的吗……”金在中的声音透露着无法掩饰的失落。
“认真的。”韩庚闭了闭眼，重复了一遍。然后，抽出了自己的手腕，甩开金在中的手，径直离开。
金在中还留在原地，凝望着窗外，站了好一会儿。
“韩庚xi，今天很热吧？”化妆师给韩庚整理妆发。
韩庚客气的笑着点头：“是啊，姐姐也辛苦了。”
“没事，刚才韩庚xi在阳光下的样子真像漫画一样呢。”
“是吗？”
“是啊。韩庚xi还是这么好看。”化妆师赞叹地说：“特别是和在中xi在一起，哎一古，两个人真是美颜，超级养眼，很搭配呢。要不是知道你们私下底不熟悉，我说不定还真的会像年轻时那会儿想想你们之间的粉红呢——哎，韩庚xi的手腕怎么红肿了？是过敏吗？”
“没有。”韩庚不经意地将手腕收回袖子中：“以前受过伤，不小心撞到了就会泛红。习惯了。”
再次开拍的时候，韩庚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尽力平复了心情。
彼此都是演员，不是吗？
金在中能演出陌生人之间的初次相见，韩庚也能。
镜头里，两个人的眼神对接到，脸上微笑的角度刚刚好。
你看，我们表演得多好。
“收工收工！”
韩庚正套上外套，准备回酒店，李玉喊住他：“韩庚，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开新闻发布会。”
“好。”乖顺地点着头，等回到酒店之后，韩庚直接趴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真累啊。心的疲惫，更胜过拍戏的疲惫。
前两天试装室的相遇，韩庚才知道，原来酒会的难过还是轻的。金在中对于如何能够更加伤害到韩庚，一清二楚。就像从前，他对于如何能够更加爱韩庚，一清二楚。
曾经知道如何深爱，那么现在，对于如何伤害，自然驾轻就熟。
“不许叫我‘在中’！”
“叫我‘在中’的韩庚……是我的韩庚，不是你……”
什么是万念俱灰？金在中在韩庚的耳边说出这两句话时，韩庚是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
韩庚本来想反驳，可是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透露出自己心底的悲伤。
如果金在中已经不在乎了，那么这种悲伤，又何必展示在他面前呢？大概只会让他觉得自己太过脆弱吧。
金在中会看不起自己吧……是自己提得分手，是自己先离开的，到后来，韩庚居然自己无法释怀……
当时的韩庚，只能攥紧拳头，用指甲掐住自己的掌心，让疼痛唤醒自己仅存的理智，快步离开。不能再听到任何一句话了。只要金在中再多加一句话，韩庚都觉得，自己会当场崩溃的。
恍恍惚惚间回到化妆间，金在中的话不断地在脑中反反复复地回响。
金在中……
你可以装作不认识我，你可以不让我叫你“在中”……
但是，你怎么能否定我……否定我是爱过你的韩庚？
你怎么能这么做呢？
金在中……你真的，永远无法原谅我了吗……
韩庚和金在中分手，是在2016年的二月。
准确来说，是在金在中过完生日的时候。无论是一月底的金在中的生日，还是二月初的韩在俊的生日。
韩庚记着的，不能让金在中在生日的时候心情不好，会影响到他接下来的一整年。韩庚不能让他一整年不幸福。
金在中生日的时候，韩庚打了电话，听着金在中跟他聊许多许多事情。都是服兵役时候的琐事，金在中说得兴高采烈，韩庚在电话这头静静地听着，嘴角一直是忍不住地上扬。
“庚，我最近表现特别好呢。你是不是该夸夸我？”恋人之间的通话总是会无意识的格外温情。再小的事情，都能聊得十分有趣。
“我的在中最赞了，特别特别厉害，特别特别帅气。”韩庚认真地说，每个词前面都要加“特别特别”。因为在韩庚心中，他的在中，是最特别的，最好的。
“呀，庚是不是想我了？”金在中捂着话筒，听到韩庚温暖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连一点点的温暖都不想遗漏出去。韩庚他说“我的在中”……哈哈，金在中吃吃地笑。
“我很想你。”
“接收到了，接收到了。”金在中甜甜蜜蜜地说：“我也好想你，每天每天，特别想你。军营外面的所有世界里，我最想你。”
“在中，谢谢你。”韩庚的眼泪无声地滑过脸颊，一字一句：“在中，我爱你。我最爱你。”
金在中有一丝的惊讶，韩庚向来是腼腆的，对于爱情，他更倾向于付出，而不是说出口，听他说这些话，总是很难得的：“庚……”
“在中，是我太想你了。刚才正好是零点，生日快乐，在中。”
“零点？你现在也学会浪漫了？零点的表白，哈哈，不错不错，看来我的调教终于有效果了。”金在中沉溺在幸福中，将刚才内心一瞬间的不安抛之脑后。
金在中听到韩庚表白爱意的时候，只听到了爱意，没有听到韩庚极力掩盖的，微弱的哽咽的鼻音。
金在中，我爱你。但是，我不能爱你了。
韩庚从前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并不是所有相爱的人，最终都会在一起。
当时的韩庚，还想着，怎么可能呢？有什么是相爱不能战胜的呢？他以为是作者的自作矫情。
直到自己面临的时候，韩庚方才明白，这是人世间最无可奈何的悲哀。
后来，韩庚发了短信给金在中。
“在中，我们分手。”
他没有打电话。虽然韩庚知道，金在中绝对希望至少能电话中交流，最好是能当面谈谈。可是他还是选择发短信。
因为韩庚更知道，如果听到金在中的声音，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分手”这两个字的。
发完信息，韩庚立即把旧的电话卡扔掉，换上新的号码。其实，也可以拉黑。只是韩庚清楚，金在中会换无数个号码，不打到韩庚接通，不会罢休。而且，韩庚不愿意把金在中的名字拉进黑名单。
明明，金在中的名字，是悬刻在韩庚的心脏的最深处。
可是，我必须狠心。
金在中，我必须狠心。
如果问起孙乐，让他说出最痛苦的某个时候。孙乐一定会选，2016年的上半年。
韩庚把自己与外界屏蔽开了，所以所有的电话轰炸转到了孙乐那里。
孙乐恨不得把手机炸弹扔进韩庚手里：“韩国的韩国的！我求你了你就接一下吧！”
韩庚摇摇头：“说了我不接。”
“我去！你知道我的耳朵都要被吼聋了吗？在中的，有天的，始源的，希澈的……我觉得自己简直成了韩国的北京办事处！”
“其他人就说我没事，忙工作。他的话，就说不用再打了。我不会接的。”
“你觉得，他会听吗？”
“不听我也不会接。”韩庚起身离开。
“那我怀疑他会打一年！”
“……随便吧……”
孙乐焦头烂额，然而祸不单行。
2016年的四月，韩庚遭遇了演艺生涯最大的攻击。铺天盖地、用心险恶的黑料覆盖了所有的网络。不明真相的看热闹的观众被阴险的毫无下限的营销号带着节奏，毫无理由地谩骂指责韩庚。仿佛韩庚这些年所有优秀的表现，善意的行为，都烟消云散，剩下的就是所谓扒皮披露的丑恶的面目。
对于韩庚而言，2016年的春天，黑暗，漫长。
“没事，”身处风口浪尖的韩庚，竟然还反过来安慰粉丝，安慰工作人员：“谢谢你们。你们的好我都懂得。你们别有压力，我来承担。”
逆境，他不是没经历过。韩庚在实现梦想的道路上，从来都是坎坷多过于平顺。有什么没见过的呢？再肮脏的事情，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韩庚一直都是那个韩庚，有担当的，有勇气的，感恩的，善良的韩庚。
不久后，韩庚和山下智久见面了。是早就敲定的电影。
山下智久，是通过金在中认识的。分手之后，韩庚见到山下智久，有些微微的尴尬。以前和金在中去日本玩的时候，见过他在日本的许多朋友。只是，并没有当众直接说出他们之间的关系。韩庚自我麻醉地想，也许山下智久并不知情。
“韩庚桑。”山下智久微笑着迎上去：“好久不见了。”
“是的，很开心，很开心。”
“韩庚桑……”山下智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出口：“在中说，希望我见到你时，能让你给他回个电话……”
金在中……居然打电话都打到了山下智久那里去了……
韩庚苦笑了一声：“谢谢。不过……我想不用了……”
“在中听说了你在中国的事情，很担心你……”
“谢谢他。”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韩庚讶异地抬起头：“你怎么……”
“我和在中是很多年的好朋友，自然能看懂他的眼神。”
也许韩庚不知道，真正了解金在中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金在中的眼神，只有在看着韩庚的时候，才会温柔似水？
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咳嗽、穷困和爱。往往，越想隐瞒却越是欲盖弥彰。
山下智久笑了笑：“本来你们之间的事，我无权干涉的。只是，在中他……真的很担心……如果他有办法联系到你，应该不会再找我吧。他这么骄傲的人……”
是啊，金在中这么骄傲的自尊心强的一个人，每天每天，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不断地想办法联系自己的呢？
韩庚叹了口气，眼睛望着别处，小声地问一句：“他还好吗？”
“说起来，在中知道我会见到你时，也是这样问我的。或者……”山下智久掏出手机：“你们通一次电话？”
韩庚盯着手机看了几秒，还是咬紧牙，摇了摇头：“不用了。有些事情，没有办法的。让他……好好的……”
那是韩庚托人带过金在中关于分手的唯一一句话。再面对面相见时，就是2019年。
所以，金在中，你是这么恨我，对吗？
恨到，要把现在的韩庚，和从前的韩庚，撕裂开来。
对不起，在中。是我，自作自受。

金在中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他退伍后在日本开的演唱会，韩庚一个人去看了。
戴着帽子，站在最偏僻的角落。其实，站过舞台上的人都知道，强烈的灯光打下来之后，台下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站在舞台上的人，是孤独的，只能从欢呼声中，感受到热情。
即使这样，韩庚还是不敢站在前面，谨慎地在表演开始了一会儿后才进场。
周围的少女，都是痴迷着金在中的人。韩庚看着陌生的她们，心里竟然也充满了感激。
谢谢你们，还这么爱他。还能替我，爱着他。
台上的金在中，金色的头发，浅灰色的绒绒的毛衣，开着V领，露出他雪白的肌肤。
时隔一年之后，耀眼的，发着光的，金在中。
可惜，已经不是韩庚的金在中了。
那一次，粉丝们合唱了《守护你》，整齐清澈的声音。金在中在台上带着微笑，韩庚知道，他的眼睛里肯定闪着泪光。即使，韩庚离他这么远，也知道。
金在中啊，是很容易感动的人呢。
在中，你要好好的。
韩庚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演唱会，连夜赶回了北京。他本来，就只有那么一天的时间。只再看你一眼，再看一眼。
再见，我的在中。最后一次，叫你“我的在中”。
只是现在，好像连叫声“在中”，都被你禁止了。
“哥，哥！”
等待发布会开始的时候，韩庚闭目养神，再抬眼，是崔始源熟悉的笑容。
“你怎么？”走哪儿都能见到你？
“哥，导演说让我演个配角呢。”崔始源咧着嘴，似乎很开心。
“配角？什么配角？我怎么不知道？”目前的剧本上，明明只有韩庚和金在中两个人啊。难道，是在后面的韩庚还没看到的剧本上？崔始源，能演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反正导演许诺了。所以我就来了，跟你一起参加发布会。”崔始源笑着揽过韩庚的肩膀。
韩庚无奈地依着他，不出所料，余光中看到刚刚走进来的金在中往他们这边瞥了一眼。
崔始源客气地打个招呼：“在中。”
金在中只回了一个点头。
电影的第一次发布会开始。
因为剧组一直对演员保密，开拍得也甚是低调。
主持人邀请主演出来的时候，崔始源和韩庚并肩走了出来，媒体席上响起欢呼声。
金在中落了几步，跟在后面出来。
这三个人奇妙的组合，媒体席顿时一片哗然，继而声音嘈杂起来：“始源xi是主演吧？”“是啊，韩庚xi和始源xi不是之前同队的好友吗？两个人是主演吧？”“在中xi是客串吗？在中xi是被始源xi邀请来客串的吧？”“为什么希澈xi没来呢？”
……
韩庚听了，心内不由地泛起酸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你看，就算韩庚和金在中同台出现，所有人的印象中，他们之间也是毫无交集。
看到韩庚，提起的是崔始源，是金希澈。
他们的过往，好像是梦一样。梦醒了，就再也没有什么痕迹。
“不是的，这次的主角是金在中和韩庚。崔始源以后会参演这部电影。”
崔始源笑了，打着圆场：“我还一个镜头都没有拍过呢。”
“是在中xi和韩庚xi作为主演？”“这两个人……有交集吗？”“应该早就认识了吧？以前都是SM公司的。”“他们还在同一年退出的SM公司。”“在中xi，跟韩庚xi熟悉吗？”“韩庚xi，是你邀请在中xi接下这部戏的吗？”“两位在离开公司后的还一直保持联系吗？”“听说是男人之间感情的电影，两位为什么会接下这部戏？”
快速地韩语问句接连不断纷沓而至。韩庚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韩国媒体面前了，来势汹汹的韩语让他有些应接不来。
韩庚的身子不自觉地往后撤了半个空间。果真，许久没接触到韩国媒体，脑子有些转不过，一瞬间有些失措，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我与韩庚xi确实是早就认识的，以前练习生的时候还是一个宿舍的呢。”金在中微笑着回答：“可能大家对我们的组合太惊讶了，有什么问题我都会解答。不过，韩庚xi很久没有出现在韩国媒体面前，难免会紧张，希望大家提问的时候语速可以放慢一些。”
韩庚一愣，微微侧过脸，金在中拿着话筒，声音温和，耐心地游刃有余地回答着记者的提问。
细致贴心，甚至连别人没察觉的韩庚微弱的变化都感觉到了。
“是的，这部电影的拍摄很特别，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呢。至于和韩庚xi合作，说起来，我自己也很惊讶，不过是韩庚xi的话，相信能呈现出精彩的表演……是，我看过韩庚xi的电影，是韩庚xi和我们的导演合作的……感觉很荣幸，能被导演选中，是对我们的肯定……”
金在中的侧脸线条柔和，他本来就是啊，无死角的神级容颜。长长的睫毛，明亮的眼神，嘴唇轮廓分明，每每念到“韩庚”的名字时，嘴角上扬，始终带着微笑鬓间黑色的发丝在灯光下隐隐显出深棕色，白皙的耳朵泛着浅浅的粉色，真好看呐，在中，是漫画中走出的人啊。耳垂上的克罗心十字架耳钉闪着光，似乎有些倾斜。
韩庚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一手轻轻地摸着金在中的耳垂，另一只手小心地帮他把耳钉扶正。
也许因为之前的紧张，韩庚手的温度有些低，触及到金在中的耳垂，一个微凉，一个微烫。
仅仅一个小小的动作，韩庚的手还未撤回来，金在中缓缓地转过脸颊。他们两个人离得这么近，四目交接，能看进彼此的瞳孔里。
时间仿佛在此刻停住了。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闪光灯一片。
韩庚一惊，被持续的“咔嚓”声拉回现实，忙放下手，眼睛却被闪光灯照得产生了瞬间的短暂失明。

第十八章
“他说，明知道是错误的事还不改，一再去做，这就是罪过。”
错误的事……罪过……
韩庚，你就是这样定义我们的爱情吗？
—— 金在中
金在中走进等候间时，崔始源正满面春风地搂着韩庚。韩庚也依着他，倚靠在他的肩膀上。
这么和谐。崔始源和韩庚站在一起，也能这么和谐。和谐得让金在中觉得刺眼。
不想看见。
金在中刻意落下了步子，在韩庚和崔始源走出门后，才理理西装，镜子中的自己，五官如初，更加成熟了。
是成熟了吧？
成熟的人，是不是就不能再怀抱着幻想了？是不是该挣脱开过去，往前走了？
也许吧。
韩庚站在中间，一左一右，分别站着崔始源和金在中。
崔始源一脸的笑容，解释着：“我还一个镜头都没有拍到呢。韩庚哥和在中xi才是主角。”
在中xi……
金在中内心冷笑，崔始源到底是偏心的，护着韩庚。自从上次酒会，看到金在中对韩庚的冷漠疏离，连称呼都变得客套了。
谁伤害到韩庚，崔始源大概是第一个站起来反驳的人。
金在中其实特别想问问崔始源：你何必呢？何必如此？
可是，金在中错了。其实，若是韩庚显现出不安，他才是第一个能发现的人。
比如，当媒体的高声问话喧哗不断时，韩庚下意识地默默地往后躲了半步。
就这么一小步，崔始源还笑着，金在中却捕捉到了韩庚放在身侧的手不自然地抓了抓衣服，表面上还是镇定的，眼神中隐隐地显露出来一丝慌张，右脚的皮鞋后跟轻轻地退了半步。
他是紧张了吗？是手足无措了吗？是一瞬间听不懂那些杂乱的韩语是什么意思了吗？
就像很多年以前，韩庚刚出道的时候，明明拼命地认真地表演完，却在要向粉丝自我介绍的时候，踌躇着不敢往前走，不敢面对台下的粉丝，怕没人喜欢自己，怕自己说错什么……
孤立无援的，有些害怕的，有些自卑的韩庚……
那个时候，金在中只能在电脑屏幕面前看着韩庚，心疼他，想拥抱他，想告诉他，别怕，他值得所有粉丝的喜欢。
是金希澈。彼时，是金在中无比嫉妒的金希澈，执着地不愿放弃地揽过韩庚的腰，带着他往前走，递给他话筒，贴心地在耳边告诉他，该怎么用韩语表达感谢。
而当时的金在中，却无能为力。
“我与韩庚xi确实是早就认识的，以前练习生的时候还是一个宿舍的呢。”金在中主动地上前一步，微笑着自信地回答问题。
这些年，金在中无数次在关着灯的黑夜里，对自己发誓，要狠心，要冷漠，要毫不在意。
然而，只要韩庚出现在他的面前，金在中，到底是不忍心。金在中可以对韩庚放狠话，可是别人不行。金在中可以让韩庚紧张，可是别人不能。
金在中最害怕看到韩庚露出脆弱的无力的神情，不能容忍他在别人面前显出脆弱。
韩庚该是自信的，高傲的，优雅的天鹅。
大概是弥补从前的心理，金在中想，大概是自己耿耿于怀着当年的无能为力吧，才忍不住站出来为他说话，为他解围。
亲密相处过的恋人之间，能瞬间读懂对方微弱细小的表情的默契，哪里是其他人能比的呢？
嘴巴上说出的话越是充满恨意，代表心底越是放不下。
金在中耿耿于怀的，何止是当年没能站在韩庚身边，给他拥抱，给他鼓励的自己呢？
金在中如今也可以行云流水，客套着，说的话滴水不漏。
还在专心地应付着面前的媒体，忽然，耳垂上有微凉的触感。
这触感猛然唤醒金在中身体的记忆。实际上，对于曾经的耳鬓厮磨，身体的记忆力往往比脑海中的还要敏感。
以为自己早就忘了肢体接触的感觉，却在肌肤接触的一瞬间寻回了记忆。
是韩庚。
韩庚的体温，向来是比金在中的略微低了一些。
冬日里，韩庚会故意地突然拿冰凉的手掌捂住金在中的脸，笑得像顽皮的孩子：“是不是很凉？吓一跳吗？”金在中吧他的双手拿下来，握在自己手中，呼几口热气，又拉着韩庚的胳膊，让他的手钻进自己的外套里，又从外套里放到毛衣下面的身体上。
“在中……”韩庚触摸到金在中腰间发热的肌肤。冰冷与略烫的接触，韩庚怕自己的手太过冰凉，让金在中感觉不舒适。
“这样是不是暖和点？别动！”金在中制止住韩庚想要抽出手的动作，干脆把他抱在怀里，笑着说：“庚，我是不是暖炉？”
“是，最帅气的暖炉。”
“哈哈，那你就是我最好看的冰柜！”
“呀金在中，什么乱七八糟的？”
“冬天我可以给你暖热，夏天的时候，你就要主动过来抱着我……”
“大热天还不热死啊？”
“可是你身上凉凉的啊，夏天抱着好安眠！”
“金在中！”韩庚果然脸红了。
韩庚以为金在中只是嘴上说说逗逗他。金在中的兴趣就是喜欢说这些话，看着韩庚不好意思的脸红。
实际上，金在中可不是随便说说。后来，韩庚有时间能住在首尔的时候，金在中确实兑现了自己说过的话——非要抱着韩庚睡觉。
韩庚回北京的时候，金在中还会电话追过去，埋怨着：“庚，不抱着你，我都睡不着了！”
韩庚总是在那头笑着啧怪一句：“在中，你的脸皮是有多厚？害不害燥？”
怎么会害臊呢？这是实话啊，每次韩庚匆匆离开首尔的那几晚，金在中是真的睡不着。
再后来，金在中依赖上了酒精。
微凉的手指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耳垂，金在中缓缓地转过头，和韩庚的眼睛对视着。第一次，时隔多年的四目交接之间，离得这么近，呼出的热气都能喷到对方的脸颊上。韩庚的眼神还是清澈的，动人的，略带着无辜的；鼻梁上那颗浅浅的痣印还在，粉色的略薄的嘴唇上，唇珠微微地翘着。韩庚的唇部很容易干，有时候会起一点点淡色的唇皮。应该是他会时不时不由地舔着嘴巴，更是经常喜欢咬着嘴唇。那些属于韩庚的小动作，金在中全都清楚。听说，薄唇的男人，性格内敛含蓄，所以世人总以为，他们薄情。
那么韩庚，你呢？你是内敛，还是薄情？
你不是说你不等了吗？不是该变成陌生人吗？不是不想看见我吗？
为什么，现在还要用这么暧昧的动作勾起我的回忆？
韩庚，你到底在想什么？金在中深深地望进韩庚的瞳孔里，我，还是不够懂你。是不是？
直到——“咔嚓咔嚓咔嚓咔嚓……”闪光灯连续不断疯狂地响成一片。
韩庚这才突然放下手。
金在中脸上的表情由震惊，瞬间转为愤怒。
呵……
韩庚，这是你这么做的原因吗？
发布会在格外热情的媒体询问中结束。
鞠躬致谢的时候，金在中心里清楚，明天各大媒体的头版，大概就是他与韩庚，从不同角度拍摄到的两个人亲近暧昧的照片。
后台，“韩庚，你过来。”金在中扯住韩庚的胳膊，崔始源皱了皱眉：“在中……”
金在中的眼睛看着韩庚，嘴巴却是对崔始源说的：“崔始源，我们之间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有什么事不能在这好好说吗？”
“好好说？”看着韩庚蹙着眉头，一脸的无辜，金在中扬了扬眉毛：“好啊，韩庚，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在台上那样做？”
冷酷的质问的口气。
“在中，哥不是你的犯人！”
“你闭嘴！”金在中紧盯着韩庚的双眼，压迫性的气势：“你说啊！这也给不了我理由吗？”
“我……我……只是，只是看到你的耳钉……”韩庚垂下眼睛，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这样的举动……是习惯性的动作吗？是在那一刻，看到了曾经的，体贴自己的金在中，所以肢体上习惯性的动作吗？
“呵，这就是你找的理由？韩庚，你还真的是……”金在中偏过了头，不在看他，语气中却带着冷漠，还有几丝看不起的意味：“为了炒作是吗？多少年没在韩国娱乐圈混了，怕观众忘了你吧？所以就拿我来炒作？”
“在中！”崔始源压抑着怒火：“麻烦你说话客气些！哥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的人？”金在中抬眼，握紧的拳头推在崔始源的胸口：“崔始源，你有多了解他？跟他谈过恋爱的人，是我，不是你！”
崔始源的脸色蓦地黑了下来。
“在中……你误会了……我没有……”韩庚伸手把金在中的拳头挡下去，怕他们之间起冲突，支支吾吾地辩解着：“跟始源无关，别这样……”
金在中垂下手臂，嘴角斜斜地上扬，鼻子冷“哼”一声：“是啊，始源韩庚，你们俩多亲啊，好兄弟。韩庚，你怎么不拿崔始源炒作呢？他肯定乐意！”
韩庚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能微张着嘴巴喊着：“在中……”
金在中提醒着自己不能被他的外表欺骗，怒火已经冲破了理智：“韩庚，你不要拿我来炒作。就算拿，也不要拿以前的感情来炒作。你不珍惜，我珍惜！”
韩庚的声音颤抖着：“你以为……我不珍惜？”
“不是吗？跑去结婚的人又不是我！”金在中终于声音低沉地从嗓子眼里喊出了这句话，压在心口三年的这句话：“韩庚，是你辜负了我。”
金在中的眼神中，是恨意，是报复。
韩庚呆滞地看着眼前陌生到毫不认识的金在中，喉咙中好像有千言万语，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金在中不想再看见他的表情，转身离开。
明明是你先走的！是你辜负了我！你凭什么还在我面前摆出受伤的样子？
以前，你从不再公众面前提起我们的感情，是为了保护。
那么现在呢？你拿我出来炒作，是为了保护谁？保护你那段隐秘的婚姻吗？
韩庚，你变了。变得演技太好，伪装得太好。
2016年刚过完生日不久的金在中，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前一通电话还守着零点跟自己表白的韩庚，会在一条短信之后，消失地无影无踪。
“在中，我们分手。”不是“分手吧”，是“我们分手”，肯定的不容置疑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金在中的第一反应，是韩庚在跟自己开玩笑。立即回电话，却是沙沙的忙音。
无论打了多少遍，那个号码，再也没有接通过。电话那头，再也没能传来韩庚温柔的，软糯的，笑着的，想念的声音。
打给孙乐，孙乐唉声叹气，只会说着对不起，韩庚不愿意接电话。
打给朴有天、朴有焕，打给崔始源，甚至打给金希澈。金在中打给金希澈的时候，手都在发抖，他特别害怕金希澈不知道韩庚的新号码，又特别害怕金希澈知道韩庚的新号码。而金在中不知道。
“金在中，你把韩庚弄丢了？”
“希澈哥……拜托你，有他的号码给我好吗？拜托你……”金在中的手捂着眼睛，对着电话低声下气地说：“我找不到他……有天有焕也联系不到……我快疯了……你要怎么取笑讽刺我都可以，把他的号码给我……”
电话那头长长的沉默。金希澈叹口气：“他没有跟我说。韩庚那个人，你也知道，脾气上来，比谁都硬。如果……他真的不想让你联系到，是不会告诉我们的。”
金在中的心，像是被人用锋利的匕首生生地剜去了一半。
找不到了吗？再也找不到了吗？
金在中知道韩庚的中文名字怎么写，韩庚自己都说过，在中的语言天份最好。连上中国的网络，搜索引擎上，韩庚笑着闹着，活跃着。参加婚礼，参加综艺，参加典礼。金在中能看到所有各种各样视频中的韩庚，可惜听不懂中文。可惜触摸不到。可惜拥抱不了。
韩庚的负面新闻闹到韩国的时候，金在中才知道，他的韩庚，他珍爱着的韩庚，正处于千夫所指的黑暗时期。如果不是在服兵役，金在中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飞到中国，站在韩庚面前，握住他的手，让他不要害怕。
可是他没有办法。
电话打到山下智久那里去的时候，金在中想，自己真是毫不顾及面子问题了。
只要能把韩庚找回来，面子和骄傲算什么？
然而，山下智久只带回一句话：“他让你好好的。”
好好的？韩庚，你该不会以为，我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吧？你离开了，我还怎么能好好的？
金在中坚持不懈地想方设法联系韩庚，起先是想问问理由，想跟他说，别闹了，回来吧。后来，就是只想找到他，看看他怎么样了。再后来……
再后来，金在中去中国开演唱会，打算偷偷地跑到韩庚在北京的家。
到达北京后，联系孙乐的时候，孙乐无奈地说：“在中……他不在那住了。”
“是为了躲我吗？”
“在中……韩庚那天喝醉酒后跟我说了一句话，让我告诉你……”
“什么话？”
“他说，明知道是错误的事还不改，一再去做，这就是罪过。”
错误的事……罪过……
韩庚，你就是这样定义我们的爱情吗？
韩庚，你就是这样定义我们相爱的十年吗？
2006年到2016年，成为恋人，整整十年。而金在中爱韩庚，从2004年开始，正好十二年，一个轮回。
是罪过吗？

第十九章
仅仅触碰了一秒，韩庚放开手，对着金在中说：“可以了，拍戏去啊。都是演员，也不是演不出来。又不是没有和别人拍过的激情戏！”他极力地稳定着自己的情绪，却掩饰不住通红的眼圈和颤抖的声音，甚至在最后一句，近乎于嘶喊。
—— 韩庚
“韩庚，是你辜负了我。”
金在中转身离开的时候，韩庚低垂着头，眼睛静静地直直地看着地面，又似乎是哪里都没有看，空荡荡的，没有灵魂的神情，好像对世间已经没有任何留恋，孤独地站在了悬崖之巅，双臂张开，就可以闭上双眼，向着深渊，纵身一跃……
不……崔始源看在眼里，心止不住地疼。金在中的几句话，就可以让你生无可恋，那么，如果我拼死拉住你，你愿意上来吗？
“哥……”崔始源伸出手，抚在韩庚的肩膀上，瘦削的，略有些单薄的肩膀。
“始源……”韩庚喃喃地问了一句：“如果……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拿在中炒作，你相信吗？”
“我相信！”崔始源急切地说：“我当然相信哥！”
“谢谢你……”韩庚扯起嘴角，苦涩地笑了笑：“你能相信，可是他……他怎么不相信呢……”
金在中怎么不相信了呢？金在中从前，是最信任韩庚的。
相爱的人之间，信任是从来不会挂在嘴上，而是埋在心底的。彼此的信任程度，会让人下意识地把对方做的所有事情都往好的方面想。
即使当时的韩庚举着枪抵住金在中的胸口，哪怕枪响了，金在中都会相信，是走火。
那么不信任，就是没有爱意了吧，就是因为只剩下恨了吧。所以，才以为韩庚会做出这样的事。
韩庚不得不告诉自己，金在中，他真的不爱了。
韩庚怎么会做出对金在中不利的事情呢？
金在中，也许你不相信，就算是现在，我宁愿伤害自己，绝对不会伤害到你。
“哥，我带你去吃些东西吧，要不，再叫上希澈哥。”崔始源担忧地拉着韩庚的胳膊，也许希澈过来，能让韩庚开心一点。崔始源知道，金希澈一向比他更懂得如何逗韩庚开心。
“我没事……始源，我没事。”韩庚朝崔始源抿着嘴微微笑，轻声说：“我只是困了，想睡一觉。”
“好，好。我送你回酒店，好吗？”
韩庚点点头。
看着韩庚沉默地靠在轿车的座椅上，微闭着眼睛，崔始源也不说话，专心地开着车，抬手按下按钮，播放着没有歌词的轻音乐。
“始源，我想听一首歌。”韩庚没有睁开眼，却突然开了口。
“什么歌？”
“很多年前的了……也许你都不知道，中文歌。”
“没事，可以联网下载。”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崔始源一怔，划了几下屏幕。
“常常责怪自己，当初不应该……常常后悔没能……把你留下来……”
缓慢的音调，带着几分沙哑，带着几分疲惫，带着无奈的叹息，带着遗失的悔意，犹如一个漂泊多年的，饱经风霜的水手，初出港时意气风发，回港时青春不再，站在生机勃勃的人群中格格不入。他又颓废地，无助地，踱步回到曾经的出海航行的港口，抽着烟，眯着眼睛，望着高飞的海鸥，坠落的夕阳，寂寞地站成一座雕像……
“呵呵，”韩庚轻笑了一声，“你是我的粉丝吗？”
这是韩庚唱的那个版本。这么多年了，崔始源的车上，居然有这首歌。
崔始源的眼睛看着前方的道路，淡淡地回答着说：“是啊，我一直都是你的粉丝。”
“那你觉得我唱得怎么样？”
“很好。我喜欢。”哪怕，我知道，你唱起这首歌时，想起这首歌时，从来都不是为了我。
崔始源是这样的人，他可以把关于韩庚的一切都放在心里，甘心地做知心好友，陪伴他走过一年又一年。勇敢，同时，也怯懦着。冷静，同时，也炙热着。
“不过……哥唱这首歌的嗓音……”崔始源弯起嘴角：“和平时听到的都不一样呢。”
“是啊，那个时候，抽了很多烟呢……”韩庚歪了歪头，找到了一个最恰当地位置，继续闭着眼睛，是困了，是累了。
崔始源的眼神深深地看了一眼韩庚。他也只能在韩庚看不到的时候，才敢流露出自己的情绪。
抽了很多烟？为什么呢？是被金在中影响的吧。不喜欢的，也能依赖上。哪怕是不好的习惯，在韩庚眼里，都是可爱的有趣的吧。
上帝从来都不公平。
谁说付出了就会得到回报？
在爱情这件事上，从来就不是。
崔始源想的是对的，韩庚抽烟，确实是因为想念金在中。
萦绕浓厚的烟味儿中，韩庚自己的眼睛都被熏得有些流泪。韩庚是这样认为的，自己的眼睛酸胀，绝对是因为被烟味儿熏得。只能是因为这个。
崔始源想的也不对，爱情这件事，付出的时候，从来都不会要求回报。
像金在中爱韩庚，像韩庚爱金在中。相爱的时候，谁不是想着倾尽全心去爱对方？甚至都怕自己爱得比对方少一点，哪怕一点。
“你看，我爱你有这么这么多。”
“那我爱你肯定比你爱我多更多。”
相比着的，是爱，是心，是他们的全部。
2015年的冬日，韩庚独自去一间寺庙烧香。他并不是信仰，而是心存敬畏。
韩庚平举着成把的香悬在燃烧着的红色香烛上等待点燃，那天有风，火苗摇曳。有寺庙殿内走出的中年女子挽着一个年迈的老人，从韩庚身边路过。许是常来寺里的香客，老人手里拿着一页泛黄的纸张，是求来的签纸。
韩庚无意中听到那位中年女子在跟年迈的老人说：“这签上说：明知道是错误的事还不改，一再去做，这就是罪过。”
韩庚心内一颤。
太多事明知道是错的，控制不了自己内心的欲望，一再不改，这就会自食恶果。
错误的事……罪过……
是罪过吗？
后来韩庚去殿内许愿。大殿很安静，没有一个人，只是隐约在哪里播放着经文诵读之音，绕梁不绝。
那个当下，韩庚的心绪平定了许多，好像许下的愿望全部能实现。
韩庚到离开的时候，也没有求签。
即使不忘，即使怀念，即使爱是永恒的，我也曾背叛过你。
赵捷的台词，无比贴合着现在的韩庚。
金在中，即使背叛过，我也是真的爱你。
你相信吗？
“这一幕戏……”韩庚皱着眉头，看着手中刚刚收到的最新的剧本：“怎么……怎么……”
“怎么加了吻戏是吗？”林然憋着笑，看韩庚一脸不愿相信的表情。
“林小姐！你，你这剧本写的……这，这才拍到哪儿啊？不是刚认识吗？”韩庚冲林然抖了抖剧本，嘴巴都不利落了：“你还笑！说，是不是整我呢？别闹了，快把真的剧本拿出来！”
“这就是你的剧本啊！庚哥！”
“那你这写得也太不合理了吗？”这不才是故事的开头吗？不是还拍着两个人刚刚认识吗？怎么，怎么就吻上了？韩庚的眼神瞪着林然，她绝对是在整我！
“别别别，庚哥你可别冲我放电。”林然捂着眼睛，复又放下来，笑着板着手指给韩庚一个一个数着：“哪儿不合理了？打完球赛，两个人合作得十分默契，拿下了最高分，喝酒欢庆，喝醉了啊，荷尔蒙旺盛呗，青春年少，干柴烈火，你不觉得，不发生点什么才不合理吗？”
“哎哟，我的姐姐哎！这，这之前都没有什么过渡的吗？没什么眼神啊暧昧啊……”就连他和金在中，也都是经历过漫长的暗恋着暧昧着有爱在心口难开的时期啊。虽然……那个金在中，早就趁韩庚不注意偷袭着吻过他多次……难道现在的年轻人，一言不发就能……
林然斜了斜眼神，居然和平常端庄的样子完全不同，有些不怀好意的打趣着：“看起来，庚哥好像挺有经验的嘛……”
“废话！”韩庚举起剧本拍了拍林然的脑袋：“我都多大了？能没经验吗？”
“好好，我知道我知道，”林然笑着说：“可是，也不能怪我啊，我有写，导演说，她要先拍这一幕。”
“为什么？”自己和金在中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拍得下去呢？
“导演说，你们俩的眼神每次都在躲着对方，尤其是你。既然这样，不如先拍场让你们亲近起来的戏份。”
“我找导演说去。”
李玉听韩庚说了一大堆理由，无非就是不熟悉，要循序渐进啊之类的。
“说完了？”
“完了。”韩庚挠挠头：“李导，我这也是为了拍出来效果更好嘛。”
“嗯，你说的有道理。”
见李玉点头，韩庚开心了一下：“李导你同意了？是不是该换剧本了？”
“韩庚，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李玉托着下巴：“你，去和金在中，好好培养培养感情。拍起来不就不尴尬了吗？”
“……这，怎么培养啊？”
韩庚的问题很快有了答案。李玉当机立断地没收了韩庚的手机，把他关在了空无一人的化妆间内。
韩庚被推进房间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这是让我，面壁思过吗？
直到——金在中推门，刚一进来，门锁“啪嗒”一声。
“我去！”韩庚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转动门把手，果真打不开了。
不会吧？李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把我们锁在里面了？
“李导！李导！林然！开门！”韩庚连拍了好几下门，贴上耳朵听，外面毫无动静。室内也是一片静默。
太尴尬了，把自己玩坑里了。韩庚面朝着门，一人一门，大眼瞪猫眼。韩庚恨不得能从门缝里钻出去。
“是你跟导演说，不愿意拍这场戏？”金在中冷淡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韩庚选择装作没听见。
“导演说，你要我们两个人单独待在房间里面培养感情？”
……李导，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反抗您。没想到，您居然还会这么坑我……
“韩庚！”
“不是我！”韩庚对着门，终于喊出了三个字。
房间内又恢复了安静，鸦雀无声，好像只剩下韩庚自己的呼吸声。
韩庚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默默地转过身。
金在中坐在椅子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揉捏着眉头，忧愁烦闷的样子。
是因为跟我单独待在一起才会发愁吗？
是根本不想跟我待在一起吧……
“如果……你真的不想跟我演了……”韩庚咬了咬嘴唇，说：“那……”
“我不想毁约。”韩庚的话还没有说完，金在中利落地甩出了一句话。
不想毁约……
是没想到对手演员是我，就接下这部戏了吧……
是为了拿奖才接的吧？
那么，看到是我，很失望吧？
“对不起……”
金在中的动作顿了顿，反问道：“为什么？”
“……害得你现在……”韩庚长舒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我可以毁约。如果我毁约了，或许他们再换演员……”
“韩庚你敢！”金在中放下手，猛地站起身，低吼了一声，瞪着韩庚，重复了一遍：“你敢！”
“你不是不想见我吗？又根本没办法跟我搭戏，我毁约了，也不会影响到你。”金在中的神情刺激到了韩庚。韩庚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怒气，提高声音反驳着：“我怎么不敢？”
“他们不会换演员！你不记得了吗？如果有一方不愿意接戏，电影就不会开拍！”
呵……是为了电影，还是为了电影……所以才委屈自己，跟我一起拍戏，是吗？
“真是对不起，害得你也会失去这个机会……”
“什么？”金在中面上有一丝疑惑，没听懂韩庚的意思。
“是为了拿奖，对吗？”韩庚面无表情，扬着小巧的下巴，质问金在中：“如果早知道是我的话，无论如何都不会接拍这部电影吧？”
“是。”金在中冷漠地吐出一个字。这么简洁的一个字。
韩庚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金在中，眼圈渐渐地红了。他慌忙偏下头：“好，好。金在中，那我满足你。”
韩庚攥紧了手，咬着牙，抬起头，看着金在中云淡风轻的表情，一腔热血涌上大脑，伸手扯过的金在中的衣领，闭上眼睛，嘴唇触碰上去。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曾经熟悉的，如今陌生的，金在中的嘴唇。
仅仅触碰了一秒，韩庚放开手，对着金在中说：“可以了，拍戏去啊。都是演员，也不是演不出来。又不是没有和别人拍过的激情戏！”他极力地稳定着自己的情绪，却掩饰不住通红的眼圈和颤抖的声音，甚至在最后一句，近乎于嘶喊。
金在中，我满足你。陪你演下去。你开心了吧？
你以为我不会演戏吗？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会接下这部戏吗？
如果不是因为你，你以为，我拍不了激情戏吗？
比这尺度更大的，我都拍过！我不敢吗？
你想要的，只是这部电影，对吧？
那好啊，我陪你演下去。

第二十章
金在中的手指轻柔地将韩庚的刘海分拨到一边，露出光洁的额头，指尖都能感觉到的滚烫。韩庚的睫毛不安地抖动着，眉头还是紧锁着。
—— 金在中
“是为了拿奖，对吗？如果早知道是我的话，无论如何都不会接拍这部电影吧？”
不是的。
金在中的心里回答着：不是的。
然而，张开嘴，却是冷漠的一个字；“是。”
为什么会口是心非？
为什么说出来的话，都是与自己的心意相反的？
韩庚，我们曾经亲密到无话不谈，我可以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你。而现在……
金在中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仰着脸问自己的时候，会说出那个字。
是因为，自己真的怀抱着报复的心理吗？
因为自己的爱情被辜负，所以不满着，愤怒着，宣泄着？
实际上，韩庚透着伤痛的表情，静静地凝望着金在中时，金在中已经开始后悔。
韩庚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然后泛红，盈着朦胧的水汽。他似乎意识到在金在中面前露出了脆弱的一面，慌张地偏过了头。
倔强的，委屈的，伤心的韩庚。韩庚很少在别人面前流泪，但是金在中面前，他会脱下坚强的外衣，可以脆弱，可以真实。
只是如今的这份脆弱，却成了受伤的原因……
金在中的手指微微发抖。别哭……庚，别哭……
金在中怎么会忍心伤害韩庚呢？
其实不是的。不是为了拿奖，不是为了电影，庚，其实只是……
韩庚突然的动作打断了金在中挣扎的心绪。金在中没有想到，下一秒，韩庚的嘴唇贴了上来。
滚烫的，略带着些干涩的，仅仅是匆匆地摩擦过唇瓣的，韩庚的嘴唇。
金在中的脑子中“嗡嗡”地响着，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韩庚。
“拍戏去啊。都是演员，也不是演不出来。又不是没有和别人拍过的激情戏！”
韩庚近乎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
拍戏？演员？
金在中可以自己说狠话。可是如果韩庚说狠话，金在中就会害怕。害怕韩庚真的会这么想。
金在中一把抓住韩庚的手腕：“谁允许你吻我的？！”
他的眼神有些发狠，表情上显露出的是韩庚从未见过的凶气。
“怎么？不是想拿奖吗？连这点都做不到吗？”韩庚挣脱不开，金在中的力气还是这么大。一次，又一次，韩庚悲伤地发现，金在中他到底是忘了，自己的手腕受过伤。他大概再也不会在意到，他的用力，会让韩庚的手腕肿痛。
怎么还会在意到呢？金在中往韩庚心上扎的伤口，一下比一下深，他是再也没有切身之痛了。所以，不会知道韩庚有多痛苦。
“韩庚！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
凭什么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亲近我，暧昧我，你凭什么？
凭什么勾起我的回忆，让我这么痛苦，你凭什么？
金在中不是不知道韩庚会难过会伤心，只是金在中自己啊，已经被绝望煎熬了太久太久……
久到金在中看见韩庚的时候，只能戴上口是人非的冷漠面具，维护自己在他面前仅剩的尊严。
好像是在说，看啊韩庚，你走了，我也没有多在意。你走了，我过得依然好。
我早就不在乎你了。我真的不在乎你了。
可是金在中忘了，越是反复地提醒自己不在意了，实际上，就是因为太在乎，无法释怀。
因为已经不是相爱中的恋人身份了，所以金在中只能通过争执的冷言冷语中，看着韩庚低顺的眉眼，受到伤害的表情，他才敢猜测，韩庚对金在中，也许还残留着那么一丝的爱意。
“金在中！你放开我！”
“我不放！”
韩庚你现在是真厉害了，又能拿我炒作，又能这样对我。
你是冷血吗？你是没有知觉的吗？
你是感觉不到我的痛苦吗？
金在中直接用另外一只手托住韩庚的头，吻了下去。
金在中的嘴唇重重地压住韩庚的唇瓣，用力地吮吸着。韩庚想动却动不了，紧闭着嘴巴，拒绝着金在中的亲吻。
金在中松开他的手腕，转而紧紧地箍住他的背部，让韩庚毫无退路地必须贴近他的身体。两个人曾经无比熟悉的身体，久违地碰撞到一起，像从前一样，对彼此产生无法抵抗的吸引力，体温急速升高，相互纠缠。好像再也不愿分开。
你看，无论金在中嘴上说着多么恨韩庚，多想无视韩庚，可是他的身体，在感受到韩庚身体的温度的那一刻，毫无保留地表达出了深沉的，缠绵的，炙热的思念。
金在中吻着，韩庚依然不愿意张开嘴唇回应他。金在中带着怒意用牙齿咬住了韩庚的上唇，加重力气，韩庚粉色的略薄的唇瓣被咬破。
“嘶……”韩庚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金在中没有丝毫放开的意思，温润柔韧的舌尖不由分说地抵住了韩庚双唇之间的空隙，蹿进他的口腔内，打着圈划遍韩庚的唇齿。舌尖与舌尖碰触的一瞬，金在中翻转着舌头，齿间轻咬着韩庚的舌尖，迫使他无法躲避自己，不得不与自己的相互缠绕，吮着他的舌头，甚至舌根。唇瓣摩擦着韩庚被咬破的上唇，金在中尝到了一丝凉凉的腥味，微微张了张眼睛，看到他的嘴巴被自己咬破，渗出血珠。金在中像是嗜血的吸血鬼，将韩庚的上唇包含在口内，吮吸着，舔舐着。
这个吻，一点都不温柔。霸道的，疼痛的，用尽气力的，横冲直撞的。
韩庚使劲推了好几次，完全推不开。他只觉得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的，发胀发痛。
金在中，我快呼吸不过来了。金在中！
韩庚尝试着咬了咬金在中的舌尖，以为他会因为突然的疼痛推开自己，谁知道金在中像是终于等到了回应，毫不犹豫地加深着这个吻。
金在中！
“在中……”韩庚有气无力地呢喃了一句。
金在中怔了一下，舌尖的力度蓦地变得柔软。
“庚……”金在中含住韩庚的双唇，轻轻地呼唤了一声。就好像从前，金在中说出的情话不用通过耳朵，而是从唇边传达给韩庚的心脏。
“在中……我……”韩庚的嘴唇柔软地滑过金在中的脸颊，他的头部沉沉地倚靠在金在中的肩窝里。
“庚？庚？你怎么了？”金在中察觉到异样，瞬间紧张起来，从肩膀上方拥抱住韩庚，用身体支撑着他的重量，手抚摸上他柔顺的发丝，偏过脸，想要去看看韩庚怎么了。
侧脸与韩庚的脸颊相接触，金在中这才猛然发现，他脸上的温度竟是发着烫的。
难怪，难怪他吻自己的那一秒，唇部都是滚烫的。难怪他无法推开自己。
“庚，”金在中用自己的脸颊贴紧了韩庚的脸部，想要用自己的温度让他舒服一些，“发烧了吗？庚……怎么烧得这么烫？”
是生病了吗？为什么不说？发烧了还撑着拍戏吗？还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发烧了？
韩庚只觉得眼皮沉重地怎么也睁不开，头痛得厉害，只能迷迷糊糊地被人抱着。
那个人的怀抱温暖，舒适。像极了金在中。
金在中……在中……
可是在中，他再也不会想拥抱我了……
韩庚的鼻腔内泛起酸涩，在中，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我没有变啊，我还是韩庚……我还是……
林然开着车停在金在中面前，见他一个人抱着韩庚，正想上去帮忙，金在中摇摇头：“不用，把门打开。”
林然看了一眼，韩庚的头埋在金在中的怀里，脸上是高烧的不健康的潮红色。
金在中直接低下头，拿自己的脸颊贴上韩庚的额头，似乎是在用自己的体温测量他的热度，复又抬起头，蹙着眉，催促道：“林小姐，麻烦你快些。”
“好的。”
后座上还算宽敞，金在中本来想让韩庚坐起身，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韩庚不舒服地皱了皱眉，撇了撇嘴角，像委屈的小孩。金在中干脆把韩庚搂过来，让他半躺在座椅上，上身卧在自己的双腿上。
这样大概能够舒服点吧？
金在中的手指轻柔地将韩庚的刘海分拨到一边，露出光洁的额头，指尖都能感觉到的滚烫。韩庚的睫毛不安地抖动着，眉头还是紧锁着。
金在中轻轻地抚摸着他的眉头，想要让他舒展开来。
你不开心吗？过得不好么？所以即使闭着眼睛，依然愁眉不展。
金在中触摸着韩庚的五官，精致的，小巧的脸庞。
多久没这样抚摸过你的脸了？别说抚摸……多久没有好好看过了？
韩庚紧闭着的眼尾滑下了一行泪水，顺着他的脸侧流向发间。
你梦到了什么，庚，梦到了什么会流泪？
金在中在心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是因为我吗？是因为现在的金在中让你伤心了吗？
韩庚生病了。
医生说，因为最近太过于疲惫，也没有休息好，发起了高烧。现在的温度，应该是昨晚就烧起来了。
“昨晚？”金在中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句。昨晚……是发布会之后吧……是因为我的话，你没有休息好吗？
“是的，病人体质有些虚弱。先留院观察吧，高烧退了再回去。”
“谢谢医生。金先生，要不，您先回去休息？我安排别人……”
金在中没有说话，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金先生？……在中？”
“嗯？”金在中回过神，摇摇头：“我想，我留在这儿吧……反正，他现在病着……”金在中不知道说什么理由能够留下来。
“那好。”林然也没有追问，询问了医生一些注意事项，汇报给了导演，又安慰金在中：“金先生不用太担心，医生说，他现在没醒，可能也是太累了，需要睡眠。”
“哦，好的，我知道了。谢谢。”金在中礼貌性地扯扯嘴角，眼神却又回到了韩庚身上，连林然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有在意。
韩庚的手臂从薄薄的被子里伸出来，修长的胳膊，手上挂着点滴。刚才来不及给韩庚换病服，金在中帮他褪下了外套，替他解开胸口处的几颗扣子，这样躺着能够舒服些。
因为是高级病房，关上门，房间内安静地只剩下秒针的“滴答滴答”走动的声音。
金在中沉默地坐在病床旁边。
只剩下我们。
六年了吧……六年了。
金在中轻轻地握住韩庚的手指，专注地凝望着韩庚。睡着的样子，安静的，乖巧的，还是和以前一样。
是金在中这六年间无数次个白天黑夜在心内默默地勾勒的模样。
在一起的日子，大部分的清晨，金在中醒得比韩庚略早一些。
韩庚问过他，怎么每次他醒得都比较早？
金在中亲亲他的额头：“因为想多看看你。”
也许在金在中的潜意识里，总觉得相聚的时光弥足珍贵，舍不得浪费一点。更何况，微亮的晨光中，韩庚柔和宁静的脸庞，好看得让金在中宁愿时间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真的很喜欢韩庚，连他的睡颜都那么美好。
金在中伸出手指，从韩庚的额头，流连到眉眼，到鼻尖，到双唇。韩庚的上唇的唇珠旁边，那条细细的伤口凝着一点点的血渍。
“痛吗？”金在中低低的喃喃的声音。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粗暴地蛮横地亲吻韩庚。
是我自己，太自卑了。是我自己，害怕你不在乎，害怕你遗忘，害怕你用对待普通朋友的模样，客气地对待我，好像前尘往事从未发生过。我害怕，所以才会抢先一步，这样对待你。
想告诉你，你伤害不了我。其实，是我自己清楚，能伤害到我的人，只有你。你的一个举动，一个眼神，都能让我痛不欲生。
总想从你受伤的疼痛的表现里，获得哪怕一丝被你爱过被你在意过的满足。
因为你已经不是金在中的韩庚了啊。我才会用这种幼稚愚蠢的行为，想要证明，我在你心里，是不一样的。
是不一样的吧？

在爱情上，人类总是自相矛盾的。
是还爱着的，可是不敢承认，不能承认。怕被那个深爱的人轻视，怕显露出自己的愚蠢。
没有人是永远理智着克制着的，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会让爱着的人失去头脑，理智与情感交战。自相矛盾，是永远都无法避免的。
金在中和韩庚，从来不是完美的，都是有自相矛盾的时候。然而金在中最怕的，不是自相矛盾，而是他的人生与韩庚的人生，如同矛和盾，相互抵触，如同相交之后的两条平行线，再无交集。
“嗡嗡嗡。”
有手机的声音响着。是金希澈打来的电话。
金在中小声地清了清嗓子，捂着嘴巴，压低声音：“希澈哥？”
“你在哪？片场吗？韩庚在吗？打他电话一直没人接。”
“他……发烧了。”
“发烧？怎么会发烧？严重吗？在医院吗？快告诉我，我要过去！”
“你不用来了。我陪着他呢。”金在中淡淡地说，却是不容商量的口气。
“是吗？和好了？”金希澈冷冰冰的语调。
“没有。”
“金在中。”金希澈停顿了好一会，再开口时带着几分请求的语气：“别折磨他了，好吗？……在中……如果我是你，能拥有那么一段回忆，我就很满足了。对，是他先提的分手。可是他给你的东西，比给我的多太多了。他曾给你的，都是他全部的爱……如果你觉得回忆是痛苦，让你跟我换，你愿意吗？为什么还要折磨他？他这段时间都很不开心……你不会懂，他拥抱着我，嘴里口口声声喊着的，都是你的名字……”
如果时光倒流，拿回忆去跟金希澈做交换。韩庚与金希澈相爱，与金在中保持着很好的朋友关系。也许彼此之间的感情，比做恋人时维持得更加长久，更加平和，没有恨，没有怨，没有亏欠，金在中会愿意吗？
不愿意。金在中永远都不会交换。
因为他是韩庚，因为他是金在中。
挂下电话，回头看着韩庚，时间真快，一转眼，我们相识，到明年，就二十年了。
二十年，曾经以为是漫长到一眼看不到头的岁月。居然也这么，走着走着，就走到了。
遇见你的时候，哪里会知道，那一次的心动，能持续这么久。
不是说，人类每隔七年，浑身的细胞都重生了一次，相当于一个全新的人吗？
可是为什么，金在中经历了快两个十年，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着那个叫韩庚的人？
在化妆间的时候，韩庚突然的一句“对不起”，金在中的心跳停住了一秒，才问了一句：“为什么？”
韩庚，我很怕你说出的对不起，是对从前说对不起。是为跟我相恋说对不起。
不是的，金在中要的，从来不是对不起啊。
可是我要的东西，你给不了了。你已经选择给了别人。

第二十一章
金在中的右手握住韩庚的左手，放在脸侧，他的头部枕在自己的左手上，许是太累，已经睡着了。韩庚尝试着小心翼翼地抽了抽手指，却没能抽出来。金在中握得轻柔，却又紧紧的，没有一丝松懈。韩庚的手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温热的汗水，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金在中的。
—— 韩庚
“在中！”
韩庚扑到金在中身上，双臂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身，脸埋在他挺括的后背上，哑着嗓子：“我想你！”
金在中缓缓地把韩庚的双手从自己的身上移了下来。
韩庚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金在中那张精致好看的面容上有些疑惑，一副冷漠疏离的看待陌生人的表情：“你是谁？”
“我……”
韩庚张大嘴巴，想要告诉他，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在中……我是韩庚，我是韩庚！
韩庚猛然睁眼，心还是怦怦地急速跳动。直到眼前是淡蓝色的天花板，韩庚这才稍稍的平静下来，原来只是梦。只是一场梦。
韩庚闭了闭眼睛，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他想抬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被一个人握着。
韩庚偏了偏头，伏在自己床边的那个人，只能看到一颗蓬松的脑袋，看不见他的样子。韩庚看了一眼，差点脱口喊出声：是在中！
金在中的右手握住韩庚的左手，放在脸侧，他的头部枕在自己的左手上，许是太累，已经睡着了。韩庚尝试着小心翼翼地抽了抽手指，却没能抽出来。金在中握得轻柔，却又紧紧的，没有一丝松懈。韩庚的手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温热的汗水，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金在中的。
温柔的金在中。韩庚在分开后的多年，第一次，又见到了金在中温柔下来的模样。
这些日子，在韩庚面前，金在中都是陌生的，冷酷的，霸道的。终于，韩庚又看到了从前的熟悉的温暖的金在中。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们还是相爱着的。
只是，这几年隔阂的时间，是确确实实存在着的，无可回避。
物是人非了，何必还骗自己呢？
“叩叩。”轻轻的敲门声。
韩庚还没反应过来，金在中立即抬起了头，下意识地就先望了一眼韩庚的位置。韩庚正睁着眼睛，两个人的眼神即刻对到了一起。
金在中的眼神，是关切，似乎还有一点让韩庚着迷的柔情。
是错觉吧？梦里太想他了，看他的眼神，都会出现错觉。
韩庚别过脸去。
金在中看他这副样子，也转过头，朝推门进来的护士问：“怎么了？”
“该测量下体温了呢，看看高烧有没有退下去。”
“好，我来。”金在中刚想抬手接过护士递过来的体温计，这才发现，自己抬起的手里还攥着韩庚的手。金在中默默地看了两眼，松开手，将韩庚的手臂放回床上。
韩庚悄悄地把手缩回了被窝里。离开了金在中的掌心，左手上的温度逐渐降低。韩庚在被窝内，忍不住把右手附在左手上，感受着温度。是金在中的温度……
“放在腋下测量就可以了。”小护士清脆的声音。
金在中在韩庚床前弯下腰:“我来。”说着，还没等韩庚同意，金在中顺手解开了韩庚衬衫上的又一颗纽扣。
韩庚不敢动，脸上却晕起了粉色。
金在中的手指温热，触碰到了韩庚胸口的肌肤。
韩庚咬着下唇，压制住了脊背上隐隐冒出来的一阵战栗。
果真，嘴巴会撒谎，身体不会。
从前相互依偎着亲密着的身体和肌肤，只要再次接触到熟悉的温度，久违的被抚摸的渴望油然升起，难以掩饰。
金在中轻轻地把韩庚的手臂抬起，又轻轻地放下去，让韩庚夹住体温计：“别动。”
他小声地说了两个字。
声音温和柔软，像对待顽皮的小孩那样，体贴着，安抚着。
韩庚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金在中怎么又突然转变了态度？
是因为……那个吻吗？
韩庚这才回想起来，自己的头脑昏昏沉沉的时候，被金在中强迫着亲吻过。韩庚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嘴唇破着的地方接触到唾液还是有些微微发痛。
是真的。
唉……韩庚懊恼着皱了皱鼻子，瘪了瘪嘴，怎么就没推开他呢？
这下更尴尬了。更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
韩庚把脸侧过去背对着金在中。金在中也没有说过话，静静地坐在一边。
“病人的高烧已经退下去了，今晚要不要留在医院住一夜，观察观察？”
“不要！”
“好。”
韩庚和金在中异口同声的回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金在中回过头望了韩庚一眼。
韩庚躲过他的眼神，小声地抱怨着：“不要住院。不想住在这里。”
金在中略微思索了一下，转身跟护士说：“不好意思，还是不住这里了。”
“可以的，那么病人一定要注意休息……”
护士再说了些什么，韩庚都没有听进去。他偷偷地看着金在中挺拔的，高大的，能让韩庚心里踏实的背影。金在中好像在很认真地听着护士说的话，不断点着头。
韩庚也没想到，他抱怨了一句，金在中居然顺从了他的意思。
大概只有韩庚自己察觉不到，实际上蹙眉瘪嘴，带着些委屈的表情总是无意中流露出几分撒娇的味道。太过于软糯乖巧的模样，让谁都狠不下心。更何况，是金在中呢？
准备出院，韩庚坐起身想要穿上外套，手背上的针眼还黏着输液贴的胶带，渗出些红色的血迹。韩庚只能用一个胳膊使劲，抬起的手腕疼痛，这才意识到是被金在中抓得太过用力导致的。许是高烧刚退，浑身的肌肉都有些酸痛。一只手显然是使不上劲儿的，摆弄半天，竟然扣不上衬衫上精致的衣扣。
韩庚正纠结着，看到一双修长的手指伸过来。
金在中仍然是一句话都没有，只是默默地从下往上，给韩庚一颗一颗的扣好扣子，又着手理了理他脖颈间的衣领。
站在门口的护士看到的画面，是一位清秀的男人坐在病床上，微低着头，刘海垂下，看不分明他脸上的表情，但是样子乖巧安静。另一位英俊的男人贴心地俯身给他扣上衬衫的衣扣，抬手理好衣领，又撑开外套，让清秀的那位一只胳膊一只胳膊的套进去。彼此之间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眼神的交流，却和谐得像是心有灵犀，好像只能出现电视里的美好的情境。太过于美好了，让人不敢打扰。
护士轻手轻脚地离开，回到房间跟同事窃窃私语：“刚才……那间病房的帅气哥哥，金在中对他是真好啊。”同事扬扬手里的手机：“你没看最近的娱乐新闻吗？那个帅气哥哥是以前Super Junior的中国成员韩庚。最近来首尔拍戏了。他们曾经就认识，也许是朋友吧。”护士“哦”了一声，又说：“可我为什么总觉得，他们之间……亲密得更超过朋友呢？”友情以上，却又好像恋人未满。刚才的画面美好得让人无法形容，只是朋友吗？“只是——金在中……好像很多年以前听说过什么允在什么的？”“允在？哈哈，多老的八卦了。那是假的啦。谁不知道金在中是夜店王子，往他身上扑的女生多着呢。听说，女朋友就有过很多个呢……”同事忍不住分享着网页上最新透露出的小道消息。
护士笑了笑，耳朵听着，心里还是觉得，他与他之间，不一样。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她也不知道。
“在中，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堵车堵得厉害。你们还得再等会儿。”
“朴有天，不是让你早点出门吗？”金在中的余光看着站在一边的韩庚，他的高烧刚刚退下，会不会冷？
“喂，你可不能怪我，谁让你交待买了这么多东西……我成跑腿的了。”
“好了好了，快点过来。”
从病房里出来，金在中走在旁边，韩庚只能跟着他走。坐着电梯下到了地下停车场，金在中走到一旁打电话。韩庚的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因为不知道该看哪，只能盯着地面专注地踢着脚边的石子。
有脚步声走近身边，然后一件外套递到了韩庚手边。韩庚愣了愣，摇摇头，轻声说了句：“我不冷。”
金在中没有反驳他，只是直接把外套披在他的背上。
韩庚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金在中的声音传过来：“不许脱下来。”
韩庚在心内翻了个白眼：为什么问都不问就给我披外套？我又不冷。
朴有天和金俊秀驶着车过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金俊秀笑着招招手：“韩庚哥！”说着，还没等朴有天把车停稳，就想开门下来。
“先上车。”金在中的手掌抚在韩庚背上，替他开了门，让他先上去。
金俊秀许久没见到韩庚了，上回崔始源召集聚会时他也没空过来。这次韩庚刚上车，金俊秀兴奋地转头说：“哥，太久没见了，我们去喝酒吧！”
“不行！”金在中皱皱眉，一口拒绝：“他生病了。”
“啊？什么病？”
“没什么没什么。”韩庚摆着手解释：“发了点烧而已，退下去了。”韩庚说完偷偷地瞄了瞄金在中的表情。还好，没有什么变化。
“哥饿了吧？想吃什么？”朴有天问。
韩庚被他这么一问，真的觉得饿了，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韩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抬头，惊讶地看着朴有天递过来一份糕点。“有天，你是不是谈了恋爱？怎么这么贴心？车里还有零食？”韩庚接过来，糕点还是带着温度的。
朴有天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不打算接话的金在中，说：“我哪有那么细心……还不是你身边的那位冰山先生一时兴起让我去买的？我就说他怎么想吃零食了，原来是跟韩庚哥在一起啊。”
朴有天的话带着调侃的意味，韩庚闻到的香味正是自己喜欢的抹茶。
你怎么知道买抹茶口味呢？这句话好像都不需要问了。韩庚喜欢的东西，金在中怎么会不知道呢？
嘴里的味道是浅淡的清甜，从舌尖蔓延到心底。只是这甜中，带着几丝酸涩。韩庚默默地转过脸，望向窗外。
“晚上……去我家吧。不知道，你介意吗？”
金在中轻声的询问的口吻。
韩庚心内一动，摇摇头。
“哎，韩庚哥，我跟你说啊……”金俊秀叽叽喳喳地说着遇到的搞笑好玩的事情，朴有天不时地插嘴打趣几句。金在中和韩庚安静地坐在后面，韩庚笑上几声，像是给了回应。
实际上，韩庚的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去金在中的家里吗？哦，那以前是，金在中和韩庚的家里……
韩庚没有想到金在中会这么提议，可是他温和询问的声音，自己又无法拒绝。
想去吗？韩庚……想，也不想。
推门而入的时候，韩庚抬头扫了一眼，目光停顿，这里，竟然都没有变过样子，黑白灰的装饰，还是熟悉的简单的格调。还是韩庚最后一次见到的摆设。
怎么会没有变过一点呢？连外面的花园，外面的街区都有了改变，而这里，为什么似乎凝固在了时光中？
裤脚的地方感觉有个东西在动，是只猫。凑过来黏在韩庚的腿边，亲昵地蹭着裤子。
“JIJI。”韩庚蹲下身子，伸开手轻轻地唤了一声，JIJI钻到他的臂弯里撒着娇。
“这只JIJI比以前的那只黏人太多，第一次见韩庚哥就跳到怀里了。真是……有天，你老用胳膊推我干嘛？”金俊秀不解地转过头，朴有天斜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韩庚抱着JIJI愣在原地，看看金俊秀，又看了看朴有天：“以前……那只呢？”
朴有天挠挠头：“都走了。”
“走了？”
走了……韩庚的内心涌上来一阵悲凉。JIJI和Hiro，是韩庚和金在中一起养过的，不只是宠物，是朋友，是家庭成员。是金在中指着韩庚冲它们喊着：“JIJI,Hiro,这是你们的亲爹”的存在。
“喵呜。”JIJI眯着眼睛，舒服地在韩庚怀里叫了一声。韩庚轻轻地揉揉它的毛发，蓬松柔顺的，像金在中的头发。
“老了自然是要走的。”金在中脱下外套，朝蹲在地上的韩庚说：“起来，坐到沙发上去。”
韩庚和怀里的JIJI都抬起头，望着金在中。金在中的表情没有多大的波动。
老了，自然是要走的。可是，人都会有感情的。韩庚难过于，自己竟然没有见过它们最后一面，就这样，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原来那一次的离别，就是永别。
和它们朝夕相处的金在中，会更难过吧……这种面对死亡的无可奈何，无法阻拦，竟然，也只让金在中一个人承受了。明明，它们有两个主人，有两个爸爸。
某一年开始，韩庚养了很多猫。别人觉得很奇怪，韩庚从前不是最爱狗的吗？
韩庚笑笑，说是因为猫不要遛，很乖。
是这样的吗？还是因为谁，喜欢上猫。有人猜测，没人知道。
金在中说，今天他要下厨，让朴有天和金俊秀打下手。而韩庚，“你坐在那儿，多休息休息。”
韩庚刚想说自己休息得够多了，想了想，又觉得还是不反驳金在中的话了。
韩庚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还好，有JIJI陪他。
无意识地打量着一圈，这个家里所有的一切，他都熟悉无比。每个摆设都没有移动过。每个地方，都好像还有他们的身影。
可是韩庚没敢乱动。从前是主人，而这次是做客。虽然不知道金在中的语气和态度为什么缓和了一些，最起码不是非要敌对着出口伤人了。但是韩庚也不敢去问金在中：你留着这些干嘛？万一金在中说只是自己习惯了呢？万一金在中说跟他毫无关系呢？
这种“物是”，到底意味着什么呢？韩庚不敢奢望。

第二十二章
夜晚的风夹杂着几丝干冷的凉气，韩庚觉得嘴唇有些发干，不由自主地抿了抿上唇，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巴。金在中的眼神动了动，偏过头，吻了上去。柔软的舌尖湿润着韩庚略干的浅色嘴唇。
—— 金在中
“想什么呢？”
金在中围着围裙出现在韩庚面前的时候，韩庚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怔怔地望着他。
金在中右手的筷子上夹着一小块松软的肉块，用左手接着，见韩庚没有反应，只能弯下腰，递到他面前：“来，张开嘴巴‘啊’——”
韩庚顺从地张开嘴巴，金在中喂进他嘴里。有一点肉汁从嘴角渗出，金在中微微笑了，伸出拇指替韩庚擦拭掉，柔声问：“好吃吗？”
“嗯，好吃。”韩庚认真地点了点头，又突然察觉出金在中亲近的动作，耳朵瞬间红了。
“好吃就行，还怕……”还怕什么？金在中没有接着说下去，转换了话题：“快去洗手，待会吃饭了。”
饭桌上，金在中坐在韩庚旁边。金俊秀倒了三杯酒，刚想抬头问韩庚要喝什么，金在中顺手递过了一只杯子给韩庚。韩庚接过来，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是滴了新鲜柠檬汁液的热水。
“补充维生素，你要多喝点。”金在中边说，边捡了菜放在韩庚面前的盘子里。所有的动作顺理成章，好像从来、一直都是这样。
韩庚低下头，认真吃饭。他是久未吃到金在中做的饭了。在北京的时候，韩庚去过很多家有名的韩餐料理店，说是用美食怀念自己在韩国奋斗的日子。有时候，他自己也尝试着做过，却好像总是缺少些什么，再也找不到那种味道。
到底是什么味道呢？
韩庚以前不知道。只是刚才看着房间陈设发呆的时候，围着围裙的金在中走到他面前，喂他尝菜，舌尖上的味蕾才突然被唤醒。
原来，是这种味道。是金在中做菜的味道。是金在中的味道。
金在中侧过脸，看着韩庚仔细品尝的模样，欣慰了一些，还好，还好还是你能吃得下去的味道。本来还怕自己做的菜不符合韩庚的口味了。毕竟，习惯也会被改变。
实际上，金在中接触韩庚的时候，很怕他会推开自己。无论是在医院，还是在路上。只要和韩庚在一起，金在中就是矛盾着的，他用强势的语言掩盖着自己的害怕。可是其实，又忍不住的关心。看到韩庚生病虚弱无力的样子，会心疼，看到韩庚乖巧顺从的样子，会怜惜。
金在中记得韩庚喜欢吃的东西，因为在他走后，自己一个人吃了很多次。总是想从他遗留下来的习惯上，找到哪怕一点属于韩庚的味道。慢慢的，金在中自己也习惯了他的习惯。和韩庚穿着的衣服也像，戴着的首饰也像。有时候，金在中拍下的自拍照，自己看来，都觉得像极了韩庚。无论是打扮，还是神情。似乎极致的思念就是把一个人活成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金在中很早就看过李安导演的《断背山》。最后的结尾，恩尼斯在杰克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个秘密：初识时他们各自穿过的衬衫被整齐地套在了同一个衣挂上。恩尼斯当时潸然泪下。金在中初看的时候并不懂得。后来才明白杰克用自己的衣服套住恩尼斯的衣服，是怎样的深情。可是，金在中懂得太晚了，在韩庚走了之后，他才体会到那种深情，是如何的愁肠百转。
金在中是突然想带韩庚回家的。和金希澈打完电话，金在中坐在韩庚床前，专注地凝视他的睡颜。安静的，平和的，他的眉间微微蹙着，又好像透着忧伤。是真的想折磨韩庚吗？是真的想让他不开心吗？金在中扪心自问，其实，自己比谁，都更希望韩庚过得幸福，活得开心。只是，一想到这种幸福，和自己毫无关系，不再是自己给予他的，内心就是汹涌不绝的痛苦。
嘱咐有天买了菜，都是从前韩庚爱吃的。金在中很久没下厨了，工作忙起来的时候，确实没有时间做饭。闲下来的时候，又不知道做给谁吃。美好的食物自然是要做给最爱的人品尝。
还好，你还喜欢。
手机振动的声音持续地响了很久，金在中扫视了几眼，才意识到是韩庚的手机在响。
“接电话。”
“啊？”韩庚抬起头，嘴里还嚼着菜。
金在中忍俊不禁，怎么这么久了，还这样？伸手抽了张纸巾给韩庚擦擦嘴角，提醒他：“接电话，可能是希澈哥。”
“哥，你在哪儿？希澈哥不放心，他有事走不开，你生病了吗？我去找你。”
电话那头崔始源的声音颇有些急切。韩庚安慰他：“哎呀，始源，你别大惊小怪，我没事，早好了。发点烧嘛，又没有怎么着。”
“你在哪儿？”
“我在……”韩庚抬头，看了一眼金在中，回答：“我在在中家呢。”
“……”崔始源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怎么去他那儿了？”
音量不大，坐在旁边的金在中还是听到了。崔始源的话，他不是不懂。大概在崔始源目前的想法中，韩庚是被金在中诱拐过来的。崔始源对韩庚的保护欲……
“嗯，在中做了饭，有天和俊秀也在。”
“那你什么时候吃完饭？我去接你。今天晚上回酒店吗？还是……希澈哥说，你不想住酒店的话，可以住在他那，或者……也可以住我那……”
韩庚探询的眼神望向金在中，还未开口，金在中扬了扬下巴：“不用。如果你想回酒店，我送你。”
韩庚愣了一秒，如果……想回……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开口问，只是跟崔始源说，不用了，和有天俊秀聊会天，晚点在中送他回酒店。韩庚懒得搬行李了，还是先住在酒店。
“那，哥，你到酒店后跟我说一声。不要太晚。”
“知道了知道了，崔始源，你真啰嗦。”
放下电话，金俊秀好奇地追问：“是始源哥？啊，我还想调侃他呢。听说，他交了位中国的女朋友？是吗？韩庚哥见过吗？”
“见过。”韩庚笑着说：“很清秀的女孩子，是圈外人，性格挺温柔的。也就她那样的女生，能受得了始源的唠叨了。”
“羡慕啊羡慕。”
“你羡慕什么？”朴有天揶揄他：“也不怕我给你家那位告状啊？”
“我是替你羡慕！有天，你怎么就没遇到这么好的女孩子？”金俊秀一副苦口婆心的操心样子。
朴有天一口水差点喷出来。金俊秀又热情地跟韩庚说：“哥，你要是认识不错的女孩子，要介绍给有天哦。”
“哈哈，好啊，人家都说我是红娘呢，跟我合作过的男男女女都结婚了。”
“那……”金俊秀还想不经大脑说出什么话，朴有天直接把菜塞进了他嘴里，瞪了他一眼：“好好吃饭吧你！”
金在中没有插嘴。其实，金俊秀问崔始源的女朋友时，金在中突然很想问，也不是突然，是一直都想问韩庚一句：和你结婚的那位呢，温柔吗？对你好吗？
比金在中，还要好吗？
金在中开车送韩庚回酒店，两个人一直沉默着。没有了金俊秀和朴有天的斗嘴打趣，这种静默，显得更加沉重。
“JIJI和Hiro……什么时候的事情？”韩庚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走后的第三年。”
韩庚咬了咬嘴唇，情绪有些低落。
“都是有生老病死的。”金在中轻声说。
“还有照片吗？”韩庚请求的语气：“我想看看……它们最后的时光过得好吗？”
“好。只是……”大概到最后，都没有再看过你。这是遗憾吧。
金在中没有说出口，韩庚俨然意识到了。他眨了眨眼睛，睫毛轻轻地颤动，叹口气，说：“我连最后一面都没有送过它们，真不称职。”
不称职？
是因为，你还记得，你也是它们的主人，它们的朋友，它们的爸爸吗？
“到了，谢谢你，在中……”韩庚松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我送你上楼。”金在中不由分说的口气。
直到韩庚拿出房卡打开了房间，站在门口犹豫不决地看着金在中。
是在纠结要不要请我进去做客吗？金在中转过身：“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在中……”韩庚小声的唤了金在中的名字。金在中的背影顿了顿，韩庚犹豫着，还是只说一句：“回去时注意安全。”
金在中没有回答。韩庚站在门口，定定地望着金在中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第二天，金在中刚走到片场入口，大批记者纷涌而至，举起的话筒摄像几乎都要杵到他的脸上。
“在中xi，你与韩庚xi的发布会亲密照是怎么回事？能解释一下吗？”“两个人是不是在炒作？”“因为电影拍摄的炒作还是和韩庚xi真的有什么亲密关系？”“在中xi和韩庚xi很要好吗？”“是有什么暧昧的吗？”“韩庚突然的亲密举动，在中xi介意么？有什么想法吗？”
金在中反应过来，这两天忙着忘记了，应当是发布会的照片和视频传遍了吧，才招来这么多记者围堵。
“发布会时我就说了，我和韩庚xi从前就是朋友。这次能够一起拍戏的机会很难得，我们都会好好努力的。至于炒作，我想，好的电影是不需要炒作的。”
“那么韩庚xi怎么会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
“韩庚xi一向是很细心的人呢，看到我的耳钉上面有东西，怕影响到我的形象，所以才会替我整理。这是朋友之间都会做的事情吧？”金在中微笑着回应。
“韩庚xi!”韩庚刚刚走过来，显然是被突然冲上去的记者吓了一跳。
“韩庚xi是想炒作吗？”“韩庚xi和在中xi是好朋友吗？”
咄咄逼人地追问，韩庚皱了皱眉，金在中几步走上去，把韩庚挡在身侧：“没有炒作，韩庚xi与我都不屑于炒作。希望大家多多关注电影，不要影响到我们的电影拍摄。”
“金在中xi和韩庚xi是同性恋吗？”尖利刺耳的声音，一个记者伸着脖子大声喊着：“不是拍的同性恋电影吗？金在中xi之前也有此类绯闻，许多人猜测……所以金在中xi是同性恋吗？”
“请问你是哪家媒体的记者？”金在中的面色沉了下来，语带寒气：“你不觉得你这样的采访问话很没有礼貌吗？”

还没等记者回答，身侧的韩庚往前一步，坚定的语气：“这次其实我们不知道会一起合作，得以合作完全是基于优秀的导演团队，这也是选择这部电影的原因。谢谢大家的关注，但是，我希望大家能够清楚，我们是在拍电影，这只是一部电影。”
“只是一部电影？所以韩庚xi是说，两个人的关系也只是在电影中？”
“当然。”韩庚点点头：“在中xi是优秀的演员，自然分得清现实和电影。我们是不错的朋友，但是电影里的关系也止于电影。”
止于电影……韩庚，你就这么急于撇清关系吗？
也是，你秘密地结了婚，自然是不能再传出什么同性绯闻，让你的妻子伤心。金在中自嘲地笑了，说：“我与韩庚xi，不是同性恋。拍这部电影也是因为信任导演团队，而且故事非常精彩，还是希望大家把焦点放在电影上。谢谢各位。”
金在中微微鞠了一躬，转身走进片场。
拍完篮球赛的下一幕，是要拍吻戏了。
金在中穿着球衣，满身是汗，随手拿起水瓶，从头顶浇了下去，闭着眼睛甩甩头发上的水珠，看到站在另一边的韩庚。即使是在人群中，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他的身上。韩庚头上戴着蓝色的发带，头发柔顺地垂在发带上，脸颊上的汗滴在阳光下闪着光，有一滴顺着下颌流到小巧的下巴上，然后坠落在锁骨间。
如果韩庚再难看点，金在中想，那也许会好点。就不会在生气的时候只是看着他，又舍不得发火了。
导演讲解了吻戏的剧情要求，审视的眼神在金在中和韩庚之间来回扫了一圈：“可以吗？”
她的意思，是你们能演得好吗？
金在中点着头，淡淡地说：“我没问题。”
韩庚深深地吸了口气，揉了揉鼻尖：“嗯，可以。”
剧情上说，两个人聚会喝了很多酒，金在中饰演的角色送韩庚饰演的角色回家。
“Cut！”李玉做了暂停的手势：“你们俩太僵硬了吧？不能只是两个人并行着走啊？韩庚，你演得再醉一些！”
“李导……”
“副导，再给韩庚倒杯酒！多倒点！”
韩庚愁眉苦脸地看着副导送来的满杯白酒，挣扎着抗议：“我都喝了几杯了，这么多……再喝醉了怎么演啊李导？台词都不记得了！”
“这幕戏根本就没什么台词。在中都喝了很多。还演不好，继续喝！”
“……”韩庚找不到借口了。
金在中把韩庚送到家门口，剧情上，这里的两个人需要对视凝望，眼神交接，火花四射。而韩庚，一直躲避着金在中的眼神。
再这么下去，恐怕又要喝酒。金在中蹙了蹙眉，韩庚昨天刚退烧，白天打了几场篮球，晚上再喝那么多酒怎么行？看李玉导演的样子，是非拍不可了……这么想着，看韩庚还在闪躲的眼神，金在中直接伸出右手，抚在韩庚的脖颈处，强迫他抬起头跟自己对视。
韩庚大概是真的有些醉意了，眸子里闪着盈盈的光芒，夜色下透着朦胧的清冷。韩庚的头被金在中的手支撑着，只能跟金在中对视。他的眼睛持久地凝望着金在中。那种眼神，温柔着的，依赖着的，好像满眼满心只盛得下金在中。
夜晚的风夹杂着几丝干冷的凉气，韩庚觉得嘴唇有些发干，不由自主地抿了抿上唇，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巴。金在中的眼神动了动，偏过头，吻了上去。柔软的舌尖湿润着韩庚略干的浅色嘴唇。
夜空下，闪烁的星空下，晕黄的路灯下，两位长身玉立的少年，绵长的深情的亲吻。在拉长的镜头中定格成一副青涩的甜蜜的画面。
直到金在中恋恋不舍地放开韩庚的唇，手指抚摸着韩庚的脸颊，而后，转过身走了。韩庚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默默地注视着金在中的背影渐渐远去。
“Cut!”李玉鼓着掌，赞赏着看向两个人：“不错不错，喝了酒果真发挥得好。”
金在中浅浅地笑了。
是因为喝了酒吗？是发挥得好吗？
可是那一刻，我不是在表演。
金在中没有看到的是，韩庚怔了一会儿，背转过身，仰着头。不是在看星空，而是怕眼泪流出来。那个吻，清淡的酒味儿，太过于温柔，太过于让人怀念。当下的瞬间，微醺的韩庚还以为自己又在梦中回到了过去。
并不是电影里面的亲吻啊，而是属于金在中和韩庚的，所以才会温柔，才会深情，才会恋恋不舍。

第二十三章
韩庚伏在金在中的肩膀上，温暖的气息，熟悉的幽香。他所有的克制和隐忍都在此刻崩溃。韩庚哭了，泪水顺着脸颊流到金在中的颈间。他啜泣着，说：“在中，也许你不知道，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发生在北京。”
—— 韩庚
“在……”拍摄结束后，韩庚刚张了张嘴，喊出一个字，金在中没有丝毫停留地从他的身边快步走过。
韩庚敏感地察觉到，他和金在中之间，再次以不为人知的方式疏远了起来。
这种疏远，不是前几回每次见面时的剑拔弩张，而是真正的陌生的合作关系。
昨天突然的亲近，今天又是这样。韩庚心里清楚，是因为自己在采访时回应的话。大概是让金在中生气了。
可是，韩庚能怎么做呢？
“金在中xi和韩庚xi是同性恋吗？金在中xi之前也有此类绯闻，许多人猜测……所以金在中xi是同性恋吗？”
金在中xi是同性恋吗？
……充满攻击性，充满敌意的，挑衅的问句。
韩庚原本被金在中挡在身侧，只是这句话，刺耳到让他不假思索的站了出来。一改往日说起韩语时软糯温柔的语气，坚定地不容置疑的反驳：“电影里的关系也止于电影。”
韩庚知道，金在中听到这句话，身子往外撤了一步，和韩庚拉开了微弱的距离。
被韩庚这样说，以金在中的自尊心，生气，失望，也是自然的。
发布会上亲密的行为，是韩庚的情不自禁。说韩庚炒作也罢，博眼球也罢，他都可以视若无睹。毕竟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传闻不到迫不得已，早就懒得解释。那些非议绯闻，韩庚可以承担得下来。但是，难道要因此让金在中背上同性恋的定义吗？
相比西方国家而言，更加传统的东方社会里，一位艺人，一旦被贴上“同性恋”的标签，那么他将会面临的，是比其他艺人更恶意的攻击和揣测。曾经，蔡康永就说过，虽然自己身为公开的同性恋，并且从来都认为同性恋并不低于任何情侣。然而当有艺人朋友咨询他是否可以向公众公开自己的性向时，蔡康永建议他们永远别说。因为在目前的社会，以“同性恋”的性取向在娱乐圈中生存，每走一步都会愈加艰难。公众眼中会将你的每一个过错放大，从性取向开始不分青红皂白地攻击你的人品，作风。哪怕他们除了名字，根本不了解你任何一点。
所以韩庚，怎么能容忍别人对金在中下这样的定义？怎么能因为自己的情不自禁，影响到金在中正常的人生呢？
在韩庚的眼里，心里，金在中都值得得到最好，最幸福的生活。哪怕这份幸福，不是韩庚给的。
这大概就是韩庚与金在中对幸福理解的差异吧。
韩庚天真地以为，自己离开，能成全金在中更好的生活。
可是他不知道，对于金在中而言，失去韩庚，就已经是失去了幸福。
韩庚想，自己能够与金在中拍这么一部电影，算是上天的眷顾。他把这当作最后的盛大的告别。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再开拍时，要演出少年暧昧朦胧，青涩懵懂的感觉。彼此心动，却又不敢言明，对于夜晚星空下的那个带着酒气的亲吻，韩庚的角色不知道这是酒醉后冲动的行为，还是意味着什么？金在中的角色，是辗转反侧，不知道韩庚有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意。猜测着，勾勒着爱情开始的画面。
“Cut!Cut!”拍了许多次，李玉的脸色已经显露出几分不满：“怎么回事？演得这么僵硬？你们两个人眼神中一点初恋的感觉都没有！”
“李导，不好意思，我……”
李玉打断韩庚的话：“我不要听道歉！我要的是优秀的作品！是你们之间感情的流露和交流！昨天的吻戏不是拍得挺好的吗？怎么今天开始又那么尴尬了？再这样根本拍不下去！”
看韩庚安静地站在一边，低着头，像犯错的小学生听老师的训导，李玉也不忍心责怪了，叹声气：“我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了……韩庚，在中，你们都是专业的演员，不能被这些新闻影响。两个人相爱，就是你们看着对方时，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爱意。你们别把他当成男人与男人之间，就是两个人嘛，就是相爱的两个人嘛。难道不想拍好吗？”
想。韩庚很想。
不是为了得奖，不是为了票房，而是真心实意地想拍出一部优秀的真诚的打动人心的电影。以韩庚和金在中主演的名义，献上最好的作品。
因为，这是他与金在中合作的第一部电影，恐怕，也会是最后一部。
如果我们真实的人生中注定会留下缺憾，那么，我想在电影中，和你一起，留下最好的完美的表演。
换回自己的服装，韩庚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停车场等待金在中。
“在中！”韩庚喊住了径直走向自己座驾的金在中。
“有事么？”金在中没有转身，淡淡地问。
“那个……”韩庚犹豫着，不知道开口会不会被拒绝。
“没有的话我先回去了。”
“在中，导演要求我们一起看电影揣摩……”
“所以呢？”
“要不要一起看？”韩庚鼓起勇气，说：“我不想让这部电影留下遗憾。”
“为了电影？”
韩庚没有回答。他看不见金在中的表情，如果金在中直接走了……
金在中果然没有再说话，走向自己的车，打开车门，启动引擎。
韩庚站在原地，看着金在中一连串的动作，心内的失望涌了上来。他是要走了吧？不想理自己吧？难道……连演好电影都不愿意吗？
正纠结不安地想着，金在中的车头转了个方向，停在了韩庚面前。
“上车。”金在中直视着前方，只留给韩庚一个侧脸：“怎么？不去我家，难道要陪你回酒店去看？那样的话，恐怕又会上新闻头条吧？”
韩庚想了想，还是依着他吧。
跟在金在中后面进了家门，韩庚还没反应过来，JIJI熟稔地略过金在中扑到韩庚怀里。韩庚抱起它，微微笑了：“记得我吗？”
“JIJI又不是傻子。”金在中瞥了一眼，目光却被黏住了。
韩庚似乎没有听到金在中的话，挠挠JIJI的肚皮，JIJI舒服地伸着懒腰，韩庚看它这副样子，爱不释手地把自己的脸贴在了JIJI蓬松的毛发上，嘴里喃喃着：“唔，肯定是想我了。”一脸的温暖，一人一猫，亲昵的撒着娇。
好像JIJI还是从前的那只JIJI，韩庚还是从前的那个韩庚。
如果一切都没有变，那该有多好。
韩庚和金在中没有怎么说话，反正金在中也一直冷淡着，默不作声地准备了一些食物。幸好还有JIJI，气氛不至于太过尴尬。
“看什么电影？”金在中怀疑自己如果不提起来，韩庚是不是只顾着逗猫，都要忘记自己的目的了。
“啊，我，我来找找吧。”韩庚的手指放在电脑键盘上，却迟疑着没有敲出字。
看什么呢？其实，韩庚也没有预先想好。只不过导演这么说了，既然他们没有揣摩好眼神，情感，那么看别人的电影，应该会得到些灵感。
像他们的电影……本来就属于小众，揣摩的话……
“不是你提议看电影的吗？自己不知道看什么？”
“我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看……”韩庚悄悄地打量着金在中的神色。
金在中坐在沙发上：“你选吧，既然是为了电影，我也会拿出专业的姿态。”
“那……看《蓝宇》吧？”
“《蓝宇》？这是什么？”
“嗯……是一部我还挺喜欢的电影……故事感人，是两个男人之间……”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看《寻找罗麦》呢。”金在中的语句中听不出情绪的起伏。
“我很喜欢这一部。”韩庚重复了一遍。
金在中抬眼看他，没有反对：“好。”
金在中把韩庚找到的网站连接到大屏幕的电视上，关上客厅的吊灯，只留了沙发旁边一盏光影柔和的落地灯。房间内的光线温馨了许多。
韩庚一眼，就看出那盏立灯是以前自己选的，还告诉金在中，家里的色彩过于单调，就是要这盏不那么明亮的发着昏黄色灯光的落地灯，才能显得浪漫。JIJI从沙发上跳到落地灯下，蜷缩在光圈里打盹。
电视上放映了蓝宇，韩语的字幕，中文的对白。
韩庚怀里抱着抱枕，撑着下巴，看得认真。即使已经看过一遍，心却还是会随着剧情的起承转合波动。
那个叫蓝宇的男孩子，纯净灵透，至情至性。他爱上了捍东，就是真真实实的爱上了。不掩饰，不做作。他把捍东给的钱全部存着。不花捍东的钱，就好像他们之间的感情，从来不是交易，而是真心的交往。这样的蓝宇，温顺着的，坚韧着的，又是因为爱情，卑微着的。
捍东怕他认真，说，两个人太熟了，就不好意思再玩了，就是到了该散的时候。
蓝宇小心翼翼地问：我们还没太熟吧？
捍东说，好像还没有。
韩庚的眼泪是悄无声息地流落的。
他的泪点，总是容易被微小的细节打动。内心柔软的人多半如此。更何况，对于韩庚而言，这部电影，更多的是某种感同身受。
多年后重逢的时候，蓝宇居然还是少年的模样，拥抱着捍东，只用胳膊测量，便浅浅地说，你胖了。
捍东一愣，随即紧紧地拥抱住了蓝宇，嘴里说着，那时候我怎么会放你走的？
金在中听不懂对白，看得懂字幕。捍东说那句话的时候，他的心内一酸，好像说中了自己的心事。
得是多么刻骨的思念，才会记得拥抱他时的感觉？蓝宇，在离开捍东的那些年，不知道一个人练习拥抱他，练习了多少次。
捍东是怎么舍得放蓝宇走的呢？如果是金在中，他是死都不会放开这样的人。
以为经历过磨难，他们终于能过上幸福的生活。然而，突如其来的灾难。捍东在看到蓝宇尸体的时候，哭了。一个北方的大老爷们，父亲死的时候没哭，坐牢的时候都没哭。此刻哭了，哭得悲痛欲绝。
金在中看着韩庚的侧脸，朦胧中发着亮光。
韩庚在默默地流泪，潸潸而下，虽然想竭力忍住，不发出声音，还是有微弱的压抑的哽咽声。他抬起手背，想装作无意识地把眼泪擦掉。
金在中灭了手中的烟，转过身，把韩庚拥入怀中，轻轻地抚着他的背部，安慰着：“都是电影，只是电影。 ”
可是，老天爷开玩笑的事情，又何止电影呢？
韩庚伏在金在中的肩膀上，温暖的气息，熟悉的幽香。他所有的克制和隐忍都在此刻崩溃。韩庚哭了，泪水顺着脸颊流到金在中的颈间。他啜泣着，说：“在中，也许你不知道，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发生在北京。”
金在中愣了一下，问：“那，捍东呢？”
“捍东后来去了加拿大，结了婚，好像前几年去世了。”
金在中沉默了一会儿，说：“演得很好。”
“是啊，很好。”韩庚没有告诉金在中，那两位主演是内地的演员。
听说，他们拍完电影的好多年，都互不联络，互不相见。不是关系不好，而是因为太入戏，害怕走不出来。他一直喊他师哥，他一直叫他师弟。如今，他们都有了妻子儿女。他们从不是同性恋，只是电影里面演得太过真实，感动了许多许多人，以至于十几年的念念不忘。
“在中，我们能拍出这么好的电影吗？”
“能。”金在中说。
韩庚不知道他是不是安慰自己。又是一片静默，金在中却依旧维持着拥抱韩庚的姿势。
“在中……”韩庚又轻轻地唤了一声。
“嗯。”
“你觉得，捍东结婚有错吗？”韩庚终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金在中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韩庚也没有期望他会说出什么。手轻轻地抬起来，攥了攥金在中贴身的衣衫，搂上了金在中的背部。
闭了闭眼，韩庚在金在中的耳边小声地说：“在中，对不起。”
对不起，我放开了你的手。对不起，我结婚了。
对不起，我给不了你幸福。
对不起，我不能爱你。
对不起，在中，我爱的在中。

第二十四章
金在中歪着头，凑到了韩庚的脸前，近到能看清他脸上的绒毛，彼此的呼吸扑到对方的脸上。金在中的心脏“怦怦”地直跳：“再不说，我就要亲你了。”
“我……”
“说不愿意的话，我也要亲你了。”
“……愿意……”
—— 金在中
“你觉得，捍东结婚有错吗？”
韩庚问金在中。
金在中一时失了言语，回答不出来。
捍东结婚有错吗？没有错吧。他看上了一个女人，想结婚了，就去结婚了。
那么韩庚，你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是想问问我，你结婚有没有错吗？
韩庚结婚有错吗？
对于金在中而言，是万箭穿心的痛苦。
然而，客观地来说，韩庚并没有错。那个时候，他们分了手，断了联系，不再说话。那么韩庚遇到了喜欢的人，可以结婚的人，然后选择了结婚，有错吗？
没有错吧。
可是金在中，金在中也没有错啊。是谁有错？是我们之间的爱情吗？
是爱情有错吗？可是，这份爱情啊，是金在中最宝贵最珍惜的至宝。怎么能是个错误呢？
韩庚的手攥紧金在中的衣服，靠近金在中的身体，搂住了他，小声地说出了那句：“在中，对不起。”
金在中不想要对不起。为什么韩庚会以为他要的是“对不起”呢？
如果金在中接受了对不起，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之间的亏欠从此一笔勾销？以后的以后，韩庚是韩庚，金在中是金在中，再也没有联系？
看完电影已经太晚了，韩庚也累了，情绪低落。金在中留他睡在家里。
韩庚还有些犹豫，哭肿的双眼泛着红。金在中伸手替他理了理额前的刘海，说：“我睡客房。”之后的话没有说出口，金在中想，韩庚应该懂得，我睡客房，你，睡在我们曾经一起住过的房间吧。
韩庚没有理由再拒绝，点点头，答应了。
金在中睡到了客房。说是客房，打开门，实际上，扑面而来的都是回忆。金在中和韩庚在一起时的很多东西，都摆在了这间房内。刚分手的时候，金在中再痛苦，也不舍得扔掉，全收在了这里。有时候这间客房的门上着锁，因为金在中不想看见。有时候，他又会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房间里发呆。好像在这里，被旧物包围着，就能假装韩庚的气息还在，假装韩庚还未离开。
这间房，是金在中的秘密，没有人知道。这里，像一个盛满旧货的回忆铺子，是金在中珍贵的回忆时空。所以2016年以后的金在中，一直沉默的，独自地生活在两种世界，一种是有韩庚的，一种，是失去了韩庚的。
蓝宇之于捍东，就像韩庚之于在中。
我不想放你走，韩庚，我怎么舍得放你走呢？
韩庚是得到过一次就不想放弃的阳光。金在中的人生中有许许多多五颜六色的缤纷诱惑，然而，其中最纯白简单的，温暖入心的，只有韩庚。
韩庚是很喜欢小孩的。金在中知道，搜索他的信息时，会时常看到韩庚抱着小孩子的照片，一脸的温和，童真，像散发着光芒的天使，又好像是他无意中跌落人间之后有了家，背后有着强大的坚不可摧的力量。金在中有时候会想，如果韩庚真的有了小孩子，肯定会成为很好的父亲吧。只是每次看到他抱着孩子流露出来的幸福的神情，心情总是复杂难言的。韩庚这么好，这么好的韩庚，金在中怎么忍心不让他有个家？
让他有个家，就必须要放他走吗……
是不是韩庚的家，就真的，与金在中毫无关系？
金在中睁着眼睛，是韩庚，闭上眼睛，是韩庚。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金在中只能坐起身，走出房间，倒了杯水。喝水的时候，眼光不由地望向了自己的房间。曾经，那是金在中和韩庚的房间。后来，成了金在中自己的房间。
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金在中转动着门把，韩庚没有上锁。打开门，像小猫一样蜷缩着的韩庚睡在金在中的床上，盖着金在中的被子，呼吸浅浅，睡着了。
不知不觉间金在中已经走到床边，韩庚的眼睛还肿着，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好？需要用冰块敷一敷吗？
金在中的手指抚摸着韩庚的脸庞，深深地吸了口气，现在这个房间，重新弥漫了韩庚身上清新的好闻的气息。俯下身，金在中的嘴唇触碰到韩庚的嘴唇。旷日持久的思念转化为一个轻轻的，温柔的，纯净的亲吻。是阔别多年的遗憾，是久别重逢的柔情。
韩庚，你的梦中出现过我吗？
你说蓝宇的故事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可是，那个故事太过于凄凉，我不喜欢。
庚，蓝宇的结局，金在中不想要啊。
第二天，韩庚醒来走到客厅的时候，金在中递过来两瓶冰冻过的矿泉水。
韩庚睡眼朦胧地抬头望着金在中，金在中示意他：“去片场的路上冰冰眼睛，消肿的。”
还是这么体贴。韩庚揉着眼睛：“谢谢你，在中。”
“你不是说，要拍出最好的电影吗？”
看着韩庚有些惊讶的表情，金在中帮他把冰水装在袋子里，说：“既然这么想，就一定要拍好。”说罢，转过身，没有再看韩庚。
他应当是欣喜的吧？至少，自己会和他一起，为了这部电影努力。
开始拍戏的时候，韩庚跟导演开着玩笑：“李导，您笑笑呗，笑一笑，十年少。”韩庚自己笑得十分灿烂，许是昨天跟金在中说出了那句“对不起”，心情轻松了许多。
李玉故意有些不耐烦的皱着眉：“就你天天气我，我还能笑得出来？”
“导演，我哪儿敢气您呀？我可是最听话的了。”
“你能演好戏，我就能多活几年。你说你是不是这几年只顾着玩，荒废了灵气？状态时好时坏，不如拍《万物》的时候稳定。”
“我灵气多着呢！都攒着等爆发呢。李导，放心，这次我绝对能演好。”
“看你表现！”
接下来的戏，拍摄得顺利。金在中和韩庚，一颦一笑，都是故事中该有的模样。
两个人在阳光下追逐嬉闹，拥抱着，肆意挥洒着青春。
“下一场要拍室内戏。”
“室内戏？”
李玉点着头：“就是要拍出跟恋人在家相处的感觉。”
韩庚挠挠头：“那是什么感觉啊？”
“谈恋爱的感觉啊。韩庚，你可别跟我这儿装听不懂啊。”
在家相处的感觉……这对于韩庚和金在中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穿睡衣吧。”金在中提议：“这样更自然。”
换上睡衣后的韩庚眨巴着眼睛看着金在中，可爱的，俏皮的，软萌的，金在中努力忍住了想一把抱住他的冲动。说起来，金在中到底是借着电影成全自己的私心。是有很多年没看到韩庚穿着睡衣，平凡居家的样子。因为这样的韩庚在身边，才会让金在中放松下来，真的有一种两个人同居的感觉。
室内相处的戏，李玉说，更希望韩庚和金在中能多一些自由发挥。于是，一起做饭，在家玩闹，自然是无法避免的。
韩庚套上围裙，有些不满嘟囔着：“为什么要拍我做饭……”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
金在中看着他的背影，再熟悉不过，再亲切不过。此时的片场，不是片场，更想场景置换之下的真正的家里。
韩庚为金在中做过饭，虽然总是撒娇说想吃金在中做的韩餐，但是有时候，他愿意为金在中下厨。
“要想拴住一个男人的心，第一要喂饱他……”韩庚说着，捧着脸观察着品尝自己烹饪的美食的金在中：“在中，我能喂饱你吗？”
金在中吃得香甜，摆摆手：“庚，过来，我跟你说。”
韩庚把头凑过去，金在中附在他耳边说：“庚，肚子是喂饱了，可是……”他挤挤眼睛：“第二是要干什么？”
“金流氓！”韩庚想缩回脖子却被金在中一把搂住：“我流氓？庚，可是你自己在电影里说的，第二就是要……”
金在中走到韩庚的身后，从背后拥抱住他，侧脸摩擦着韩庚后脑的柔顺的头发。这不属于导演安排的剧情。
韩庚的手臂有一瞬间的颤抖，许是没有想到金在中的举动这么自然而然。
“很好。”李玉满意地点头，夸奖地说：“在中刚刚的发挥很不错，有恋人的感觉。下一场！”
金在中的角色终于按捺不住，在小巷中堵住了韩庚，直截了当地要跟他交往。韩庚的脸“刷”地红了，像熟透的苹果，泛着诱人的光泽。
“你愿不愿意？”金在中把韩庚推在墙上，手臂撑在他的脸侧，垂下来的手掌摸着韩庚的头发：“就一句话，愿不愿意？”
“……”韩庚的目光羞涩地躲闪着。
金在中歪着头，凑到了韩庚的脸前，近到能看清他脸上的绒毛，彼此的呼吸扑到对方的脸上。金在中的心脏“怦怦”地直跳：“再不说，我就要亲你了。”
“我……”
“说不愿意的话，我也要亲你了。”
“……愿意……”
金在中的鼻尖亲昵地摩擦着韩庚的鼻尖，嘴角弯弯地翘起，闭上眼睛，微笑着吻了韩庚。
韩庚嘟着嘴抗议：“你不是说……不愿意的话才……我说了愿意的！”
“那你都愿意了，我为什么不亲？”
金在中略带着无赖的笑容。
“呀，你……”
金在中的食指竖在韩庚的嘴唇中间：“嘘，要叫我的名字。”
“Ki”韩庚刚发出半个音节，生生地吞了回去，唤了一声金在中剧中的名字：“……沈承佑……”
“记住了，我是你的爱人，沈承佑。”金在中低低地说。
是沈承佑吗？也许，金在中只能在电影中，以“沈承佑”的名义爱着韩庚。
金在中看着韩庚在导演喊“Cut”之后，立马从自己身边跑过去，红色的耳廓在阳光下更加显眼。
韩庚跑到导演面前，略带着些得意地冲她扬扬眉：“怎么样导演？”
“少得意！”李玉说：“你看在中多好，拥抱、吻戏，自然又深情。人家多谦虚，哪像你，还来求夸奖。”
金在中微笑着朝导演致谢：“谢谢导演。”咬字清楚。
“哎呀，在中真的是长得好看，语言天赋又极高。”
韩庚皱皱鼻子，撒着娇：“导演，你光夸他不夸我？”
“撒娇对我没用。”李玉笑着，故意转头跟副导沟通下一场戏。
金在中走到韩庚身后，韩庚许是感觉到了他的气息，耳朵更红了。
“你演得很好。”金在中说。韩庚的撒娇，金在中总是抵抗不住的。
“谢谢你，在中。”韩庚轻轻地说。他连余光都不敢瞟向金在中。这么甜蜜的戏份，真是……真是让人不得不回忆起他们的从前……甚至韩庚自己，都差点喊出金在中的名字，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晚上回到家，金在中躺在大床上，昨天晚上，韩庚睡在这里。这张床上，还残留着他身上的味道。被子上，枕头上，都是韩庚。金在中把脸埋在枕头上，嗅了嗅，是韩庚身上的气息。真想把属于韩庚的香气收藏起来，每天喷洒一点，就好像同床共枕一样。
JIJI“喵喵”地叫着，跳上床，蹭到金在中的胸前。
“JIJI，你也想他吧？”金在中摸摸JIJI的脑袋：“你怎么跟他那么亲呢？他一来，就跳到他怀里。我啊，还挺羡慕你的……”说着，金在中笑了，自己跟只猫争风吃醋，还真的是……
“可是啊，”金在中的手指触碰到自己的嘴唇，自言自语着：“我可以吻他。偷偷的吻，和电影里光明正大的吻。虽然是在电影里面……我从来都是以金在中的身份去吻他的。你说，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呢？”
韩庚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接纳金在中的吻呢？
这样想着，金在中翻转个身。
其实JIJI，我不是吃你的醋。只是，别人的醋，我好像没有资格计较……
比如他的妻子……
如鲠在喉。无论什么时候，金在中都是极其介意的。像心口的刺。
“滴。”
金在中的邮箱提示音，打开来看，是新的剧本章节。
金在中读着读着，脸色渐渐地沉了下去。
原来这个故事……是这样的。

第二十五章
好热啊……是因为热水吗？是因为浴室的暖气吗？
身上也好热，被金在中触碰到的地方，脸上，肩上，嘴上，都是发烫的……
怎么会这么烫呢……
韩庚微弱地呢喃了一声：“在中……”
—— 韩庚
“你演得很好。”
韩庚能清楚地感觉到金在中的气息，他离自己更近了。韩庚没有回过头，怕自己脸上灼热的绯红泄露心底的秘密。
“谢谢你，在中。”韩庚小声地回应了一句。
是演得吗？
韩庚自己知道，他的怦然心动，从来不是因为电影里面的“沈承佑”。
韩庚的心动，韩庚的羞涩，只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从背后抱着他，传递过来的温度，是金在中的。缠绕在咫尺的呼吸，唇上柔软温润的触感，都是金在中的。
不是因为“沈承佑”，是因为这是金在中饰演的角色。心跳的加速，呼吸的升温，眼底的缱绻，只能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只能因为金在中。
是韩庚入戏太深了吗？抑或者，是韩庚把感情深藏在了戏中？
谁能说得清楚呢？
我们，好好演完这场电影吧。
“林然，林然，你确定你给我的剧本没有错误？”韩庚疑惑地追问：“我怎么觉得……和之前的剧情连贯不上啊？角色的性格差异……”
“什么差异？”林然瞧了瞧韩庚手里的剧本：“没有错，就是这份。”
“说不出来……难道，是导演拍的版本不止一个？”
“嗯……谁知道导演想什么呢。”林然抬眼朝李玉导演的地方扬扬下巴，示意着说：“庚哥不放心的话，去问问李导呗。”
韩庚还没开口，李玉挥挥手：“你就尽情演，演砸了算我的。”
韩庚乐了，咧嘴笑着说：“李导，你可要说话算话！我不背锅的。”
这一部分的剧本上写着，韩庚刚刚认识金在中，对于这位纠缠着自己的英俊男子，一筹莫展。
“沈承佑！你烦不烦？干嘛老是跟着我？我告诉过你，我有喜欢的人！”韩庚拍着桌子，无可奈何地向面前的金在中宣告。
“喜欢的人？是不是叫沈承佑？”金在中微微笑着，淡然的表情，不气不恼。
“喂！有没有人跟你说，你这个人……挺无赖的？”韩庚抓抓头发，真是拿此人毫无办法。
“是有过。怎么，你也被我迷上了？”
“算了，跟你说话简直是对牛弹琴。”韩庚说完，又重复一遍：“对牛弹琴，懂吗？韩国欧巴？”
金在中笑出了声：“哈哈，都叫我‘欧巴’了，还说不是喜欢我？在韩国，可是只有女生会叫喜欢的男生‘欧巴’。”
韩庚面无表情地跟金在中对视了几秒，半天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脸上渐渐泛起浅浅的粉色，一转身，就往门外跑。
“商宜世！你去哪？”
这一幕戏打板后，韩庚坐在椅子上，拿有些冰凉的手背贴在脸颊上，自己给自己降温。他的体温总是比较偏低的，以前跟金在中相比……韩庚摇摇头，怎么又想到金在中？
也不能怪他，韩庚只用余光，就能瞥到金在中坐在不远处，低头认真地阅读着剧本，是在练习台词吧。
啊……真的是，都怪林然，什么台词啊，“欧巴”都出来了。
“怎么了？嫌冷吗？”林然走到韩庚旁边：“要不要给你拿件衣服？最近天气转凉了。”
韩庚佯装着委屈：“不冷。都快热死了。就是你怎么把我写得……”
“拜托，庚哥，这是‘商宜世’，哪是你啊？你可不要入戏太深喔。”林然跟韩庚熟悉了以后，一改相识时的端庄，喜欢故意逗他。
韩庚无奈，怎么自己都没有什么威严？导演啊，剧组人员啊，都喜欢逗自己，还非得说这是因为他招人喜欢。
“我还真的是到这一章，才知道这个角色的全名叫‘商宜世’。前面几章，你都是拿一个‘商’代表我……有什么寓意吗？”
“一个‘商’，一个‘沈’。这就是寓意。”
“哦——”韩庚重复地念了两遍，说：“所以‘沈’‘商’，就是‘参商’？”
“你才知道啊？庚哥，看来你也不是什么智商爆表嘛。”
“喂喂，林小姐，凭什么让我演‘商宜世’？凭什么把金……把他的名字放在我前面？”
林然以一副“当然了，不然呢”的表情看着韩庚：“我和导演可都觉得，‘商宜世’非你莫属呢。”言下之意……
韩庚翻个白眼，我身上霸道总裁的特质，是你们自己眼拙才没有发现！
“哥！”崔始源上来就是个大大的拥抱：“你最近一直在拍戏，好久没见到了，我都想你了。”
“始源，”韩庚挣扎着脱开他的拥抱：“哪有好久不见，也就只是一阵子吧？再说——你怎么来了？”
林然伸出手，和崔始源握手，笑着介绍：“始源没跟你说吗？他答应来客串角色的。”
“客串角色？什么角色？难道是……”韩庚惊讶地看着崔始源冲他挤挤眼睛，愉快地走过去和导演打招呼。
不会吧？崔始源这家伙，难道要客串那个“我喜欢的人”？
韩庚果真没有猜错。
一幕宴会的场景，韩庚终于等到机会能跟喜欢的人表白。
眼前的崔始源衣冠严整，风度翩翩，站在一群人中格外扎眼。韩庚心内想的是“扎眼”，表面上可是得演出紧张不安的欣喜之色。
“我……我想跟你说，其实……我喜欢……”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一个巨大的力量把韩庚一下子拽到怀中。是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金在中，啊，不，沈承佑。
“你你你……”韩庚感觉自己是被金在中挟持着一路拉离了宴会场地。
“沈承佑！你放开我！胳膊疼死了！”
金在中一下子站定脚步，韩庚撞到他身上，揉着撞痛的鼻子，不满地冲他喊：“沈承佑，你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一句话不说就把我拉走，很不礼貌的知道吗？”
金在中阴沉着脸，面色不善：“谁让你去跟别人表白的？”
“我跟谁表白关你什么事？”
“当然有关。你是我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喂！沈承佑你太无耻了吧？！”韩庚气得伸出手指点着金在中的肩头，不敢相信地连声反驳：“谁是你的谁是你的？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你的了？你还真是大言不惭不知羞愧啊。”
“你当然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韩庚气得瞪着金在中，金在中脸上的表情依然是自信的，毫不退缩地跟他对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韩庚咬咬牙，伸腿踹了一脚金在中，忙不迭地朝反方向逃走了。
愣在原地的金在中望着他逃走的背影呆了几秒，低头看看自己干净的黑色西装裤脚的鞋印，摇摇头，竟是被他的这种行为逗笑了。
韩庚跑到摄像机后面看回放时，才看到金在中在自己背后的那个笑容，几分意外，几分无奈，几分宠溺，交织着复杂情绪的笑容。而自己，竟能从这个笑容中，读出金在中收敛的内心。
“在中的演技真有感染人的力量。”韩庚发自内心地夸赞，不自觉地说出了这句话。说罢，才发现身旁围着的李玉，林然，还有金在中本人。
“哦，我是说，我是说……”韩庚支支吾吾地想解释。
金在中微笑着致谢：“谢谢，能被欣赏我觉得很开心。你的演技也很好。”
韩庚弯了弯眼睛，抿嘴笑笑。
“看来我果真没有看错你们，你俩的默契不错啊。”李玉满意地说：“下一场戏再接再厉。”
下一场戏……
“哥，你待会要拍什么？”崔始源凑过来问。
韩庚合上剧本，一本正经地教育崔始源：“始源，电影呢，一定要有神秘感，你看，你突然跑过来客串，就让我很惊喜。我呢，也不能告诉你，你要等到上映再看。”
“好，”崔始源脸上的酒窝深深：“哥，等电影上映，我一定包场。”
“哈哈，始源，你的配角戏结束了吗？”
“结束了啊。”崔始源说：“虽然没有台词，不过，能跟哥一起演戏，我也满足了。”能演你喜欢的人，已经是我的意料之外的惊喜。
“始源，没事，好好赚钱，昂，”韩庚捂着嘴，附在崔始源脸侧：“等你投资大戏，我去给你演配角。”
崔始源笑了：“我怎么会让哥演配角呢？哥肯定是主角嘛。”
韩庚拍拍他的肩膀，感叹着：“不错不错，有志气。不过——你可不许留在现场，赶紧回去！”
“那……哥如果有空的话，再跟我联系。”
“知道啦知道啦。”韩庚推搡着崔始源：“下次约啊！”
看着崔始源离开了，韩庚才舒了口气。真怕他不愿意走，留在片场，那下一场戏……可就难为情了。
剧本中，金在中的角色坚持不懈地死缠烂打，浪漫和无赖一齐上阵，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沈承佑喜欢商宜世，甚至有些人都以为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沈承佑的深情与耐心，石头大概都会被感化。更何况是清纯的，未涉感情的商宜世。只是商宜世还在犹疑着，不确定自己的心，对于沈承佑究竟是感动多一点还是喜欢多一点。
沈承佑前来告别，说自己要离开了。商宜世才察觉出，自己是真的动了心。
前面是金在中的渐离渐远的背影，韩庚咬咬嘴唇，眼前闪过他在自己面前虽无赖却认真的用心的神情。
“沈承佑！”韩庚追了上去，跑到金在中后边，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跳上金在中的后背，害羞地把脸埋在他的肩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金在中转过身，两个人在夕阳下拥吻。
“你的嘴巴里面怎么那么甜？”
韩庚轻轻地笑了：“因为我吃了糖果。这难道不就是甜吻吗？”
“是甜吻。”金在中舔了舔韩庚的薄唇：“很甜。”
“你喜欢吗？”韩庚仰着脸问金在中。
“喜欢。”他低头浅笑，在韩庚的唇上轻啄了几下。
“Cut——不错不错，再来些角度，多拍几个角度的接吻的镜头，把那个旋转台搬过来，拍几组旋转的镜头……”李玉安排着镜头的拍摄。
韩庚收回搂在金在中脖子上的双臂，低垂了眼眸，抠着自己的手指，等待着下一组镜头。
“刚才你……真的吃了糖果？”
“嗯。”韩庚回答的声音像蚊子一样。
“是很甜。”金在中轻轻地说。
旋转台上，金在中搂着韩庚的双臂加重了力气，像是怕韩庚摔落下去。
“别怕。”金在中说。
韩庚悄悄地抬起眼角，夕阳下的金在中，长而浓密的睫毛上都缀着点点的光芒。
在中，也许对于你是演戏，可是于我而言，像是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重新跟你谈了一场恋爱。
好像比我们更甜蜜的，站在阳光之下的恋爱。
韩庚一走进室内，扭头就想往外走：“李导！”
“怎么了？”
“我……”韩庚的手指间无意识地搓着身上白色的衬衫衣角，低声跟李玉说：“导演……这衣服有些透，我能换一件吗？”
李玉安排人调试着摄像机的位置，嘴上说着：“不透不透。我觉得正好。”
韩庚挠挠头：“待会……”
“你看在中，他比你穿得露。”
韩庚回过头，刚进来的金在中，是穿着衬衫，但是像没穿一样，扣子凌乱地只扣了一颗，露出健康的结实的腹部肌肉。从肩部到腰部，从胸前到腹前，线条性感的金在中。
韩庚的眼光不敢再瞥过去。怎么忽然觉得房间里的温度都升高了？
这一幕，是共浴的戏份。
韩庚的衬衫被水一淋，湿答答地贴合在身体上，像是蒙了层轻纱，不显山露水，却是隐隐约约，朦胧中透出的美好。
金在中从额头吻到韩庚的鼻尖，脸侧，耳朵，牙齿轻轻地咬了咬他的耳垂。
韩庚感觉到金在中温热的嘴唇和水珠一起，沿着耳垂吻到脖颈，锁骨，一路而下……
金在中的亲吻，有些痒痒的，又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痒意，让韩庚的心脏紧张地收缩。
好热啊……是因为热水吗？因为浴室的暖气吗？
身上也好热，被金在中触碰到的地方，脸上，肩上，嘴上，都是发烫的……
怎么会这么烫呢……
韩庚微弱地呢喃了一声：“在中……”

第二十六章
“呐，这就叫‘耳厮鬓摩’……”韩庚话还没说完，就被金在中揽着跨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韩庚和金在中面对着面，他伸手捏了捏金在中的鼻子：“呀金在中！你还不知道什么意思呢！”
“我知道……”金在中亲吻着他：“就是现在这样。”
—— 金在中
透明的玻璃淋浴室里的空间到底是狭小的。热水从莲蓬中倾洒下来，带着温度的白茫茫的蒸气升腾起来，金在中站进去，扑面而来的是热气和潮湿。
金在中与韩庚，两个高挑的挺拔的男人同处于这么狭窄的空间，自然转身都是比较困难的，相互拥挤着，肩膀与肩膀，手臂与手臂，大腿与大腿，无法不紧密地贴合着摩擦着，寸步不能相离。
金在中感觉到自己的嘴巴有些发干，原因自然是眼前的人。眼前的韩庚，规规矩矩地扣着白色衣衫上的每颗纽扣，金在中知道，如果不是导演严令禁止，韩庚肯定又会在里面添上一件背心打底。就像他一直以来的那样，从来都是偏向于保守的，不好意思，也不愿意显露出来自己的美好。金在中从前很喜欢他这样。只是今天……
韩庚自己或许不知道，被水淋湿的白色衣衫已经算不上衣服，遮挡不住他的线条。越是严严整整地扣着纽扣，越是让金在中有想要双手撕开的冲动。衣衫像是湿透了的轻纱，包裹着韩庚的身体，他的体形还是清瘦的，一如多年以前。线条清晰的肩背，金在中的手掌抚摸上去，可以摸到他后背上的带着些棱角的肩胛骨。大概是因为韩庚自幼练习舞蹈，身条是极顺的，背上的脊沟深深地陷进去，肩胛骨突出。尤其是现在清瘦的时候，韩庚手臂张合的时候，富于骨感的后背宛如一只蝴蝶扬起双翼。听说，这是能停留蝴蝶的后背，从前，是金在中吻过无数遍的蝴蝶骨。金在中的食指顺着韩庚的脊沟往下划，拇指抚上他弯曲的腰线，再下去，是韩庚紧实的挺翘的臀部……
韩庚不愿意显露自己的性感，所以他的美好不为他人所知，只有金在中触摸得到，亲吻得到，体会得到。
热气升腾之中，韩庚的头发上、脸上已经滴滴答答地流着水珠，那些水珠顺着他的锁骨滚落进他的衣领之内。许是因为过热的温度，他的脸上泛起潮红，嘴唇像沾了露水的玫瑰的花瓣，红艳欲滴。金在中揽过他的腰，低头把他的嘴唇含住，吮吸着水珠和韩庚口中的香气。韩庚的舌尖害羞地躲在唇内，却会在金在中的柔软之下偷偷地探出来，又偷偷地缩回去。
啊，真是……庚，你从来都不知道，这种欲拒还迎的羞涩，有着勾人的诱惑。
金在中移了嘴唇，从韩庚光洁的额头吻起，高挺的鼻梁，水嫩的侧脸，柔软的耳朵。金在中轻轻地朝韩庚的耳朵吹了一口气，满意地感觉到怀中的韩庚颤抖了一下。果真，韩庚身上所有敏感的地方还是金在中所熟知的。金在中勾起嘴角，用牙齿咬了咬他发烫的耳垂。
庚……你知道吗？对于我，你的性感从来都不需要表演。
无论是穿着一身得体西服正装的禁欲般的韩庚，还是身着睡衣的迷糊着的孩子气的韩庚，每一面，对于金在中而言，都是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的缘由。
沿着耳垂吻下，细碎的亲吻啄在他的锁骨，胸前……
韩庚的手抚上了金在中的脸侧，揉捏着他的耳垂，嘴里小声地吐出了两个字：“在中……”
金在中差点因为这个呢喃的呼唤丧失了理智。
曾经无数次的亲密接触中，韩庚也总会在他的耳边呼唤着：“在中，在中啊……”用中文的发音，一字一句，深情的，浅浅的，每一声呼唤都是一句告白。都是韩庚用着自己国家的语言，表白着身前的金在中。每一句，对于金在中而言，都是诱人的调情，都是致命的吸引。
这个韩庚……他居然在这种情况之下，在电影的镜头之下，用着中文，呼唤出了自己真实的名字……
不是剧本里的沈承佑，不是商宜世爱着的沈承佑，而是在中。
声音微弱，也许只有金在中自己能听得清，能听得懂。
你在这种时候，呼唤着我的名字，像以前亲密的时刻一样……
庚，是不是你也动了情？是不是你也想起了我们的曾经？
是不是你也，是以韩庚，而不是剧中人物，是以你自己的身份，接受着我的亲吻？
金在中恍惚之间，眼睛竟有些湿润，不是水汽，是眼泪。
这个呼唤，独属于韩庚对金在中的呼唤，隔了六年的时光，终于再一次，软糯地呢喃着出现在金在中的耳边。
金在中一时不知道涌上心头的，是感动，还是悲伤……
金在中用侧脸摩擦着韩庚的侧脸，嘴唇探到他的耳边，轻轻地坚定地说：“庚，我爱你。”
韩庚曾经教过金在中一个成语，叫作“耳鬓厮磨”。
金在中问他：“什么叫耳鬓厮磨？”
当时，金在中坐在沙发上，韩庚坐在地毯上逗着猫咪。听了金在中的问话，韩庚半起身，勾住金在中的脖子，把自己的脸凑到金在中的侧脸上，他们的脸庞，耳朵与鬓发互相摩擦。金在中只感觉软软的痒痒的。
“呐，这就叫‘耳厮鬓摩’……”韩庚话还没说完，就被金在中揽着跨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韩庚和金在中面对着面，他伸手捏了捏金在中的鼻子：“呀金在中！你还不知道什么意思呢！”
“我知道……”金在中亲吻着他：“就是现在这样。”
电影里的尺度该是什么样子，导演也没有明确的规定。
金在中脱下了上衣，露出了自己的后背，却装作不经意间遮挡住了韩庚的身体。
“跟着我……”金在中把韩庚圈在怀里。
朦胧的水汽中，两具身体交缠在一起。
“很好很好！”李玉赞赏着，这部戏拍出来的效果，完全符合了她心目中既清纯又性感的要求。裸露的部分只有金在中的后背，却是弥漫着青春的荷尔蒙气息。
金在中挡着工作人员，接过毛巾给韩庚细心地擦着头发，脸庞和耳朵。他不愿意浑身湿透的充满诱惑的韩庚，被别人看到。
韩庚乖巧地站着，任由金在中擦拭自己。只是坠着水珠的睫毛低垂着，没有说话。
“怎么了？”金在中温柔地问他。
“没……没有……”
韩庚眨了下眼睛，睫毛上的水珠滴落。
金在中都能想象出他的眼神，应该是氤氲着水汽的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
金在中更加肯定，韩庚是听到了自己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
那么，韩庚，你呢？
你呢喃的那两个字，只是因为回忆的错位吗？
金在中只顾着给韩庚擦干头发，又跟服装师要求拿条浴巾过来，让韩庚披上，遮住已然透明的衣衫。早就已经忘记自己还光着上身，水滴从发丝上滚落到胸口。
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戳着自己的腰间。
金在中定睛看了看，才发现是韩庚的手指。
韩庚一直都没有抬头，却攥着拳，伸出食指，悄悄地戳着金在中的腰部。
“庚？”
“你……快穿上衣服啊。”韩庚说完，耳朵根好像又更红了几分。
金在中笑了。
是不喜欢自己裸露着上身让别人看到吗？
你是在吃醋吗？
浴巾递了过来，韩庚裹在身上，似乎有些急不可耐地从金在中身侧走了出去。
“导演导演！”韩庚夸张地喊着，好像是刻意地想把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
“效果很好。韩庚呀，你，你干嘛把自己裹得那么严实？”
“我冷，不行吗？”韩庚狡辩着。
“哈哈哈，你怎么还是这么保守？这次要不是金在中，我都觉得你的激情戏啊，又得拍无数次……”
“谁，谁说的？我拍过多少次了？”韩庚脸红着，还是梗着脖子反驳。
“是是是，每次都脸红成番茄。比人家女演员还害羞！”
“李导儿！”韩庚带着儿化音拉长调喊着李玉：“现在拍戏，怎么拍得那么甜腻了？”
“怎么说话呢？是你们甜腻。我拍的可是很正常的！”
金在中听着韩庚和李导斗嘴说笑，换上了新的上衣。裤子还是稀稀拉拉滴着水。
“在中xi，去服装间换吧。不过，在中xi的身材真的很好呢。”化妆师跟金在中开着玩笑。
“嗯，那……”金在中望了一眼韩庚：“让韩庚xi先去换吧，天气凉，别冻感冒了。我去看看回放。”
“好的。”化妆师转身去叫韩庚。
韩庚转过头，因为肩上裹着白色的浴巾，脸庞显得越发的稚嫩，刚刚擦干的头发贴着额头，眼神澄澈，出水芙蓉一般，清凛中透出楚楚可人的神色。
“呀，Kiyomi，”化妆师走上前拉起浴巾的一角，像是牵着小孩子：“快跟姐姐回去。”
韩庚瞥了一眼，见金在中已经穿上了衣服，这才对化妆师瘪瘪嘴：“别叫我Kiyomi!”
“干嘛？明明就是Kiyomi，还不让人叫？”
“姐姐！我，我都多大了……不许这样叫了啊。”
“嘴巴可是长在我脸上……”
“哼，你们都欺负我。”
浴巾长而宽大，垂到韩庚的脚脖上，他被化妆师牵着回服装间的背影像只人形的会移动的汤圆。
金在中默默地笑了笑，走到导演身旁观看回放的拍摄。还好，韩庚的那声呢喃因为低不可闻，没有被收录进去。而金在中对着韩庚的耳朵说的话，也隐藏在水汽之下。
画面上的是沈承佑和商宜世的第一次亲密接触。青春的，热情的，没有过多招人眼球的刻意，流露出得都是让人心动的恋爱的美好。
金在中想起他与韩庚之间的第一次。他们之间的无数个第一次，第一次牵手，第一次亲吻，第一次耳鬓厮磨，第一次亲密接触，第一次共枕相拥而眠，第一次在一张床上醒来……
每一个第一次，金在中都记得清清楚楚，仿佛就发生在不久的昨天。
很多时候，韩庚都是羞涩地，被动地。主动的人是金在中。
是占有欲吧，男人喜欢上一个人，内心总是有强烈的不容他人染指的占有欲，急切地想在这个人的身上烙上专属于自己的印记。金在中对于韩庚的占有欲，自然是无比强烈的。然而金在中主动，并不是只因为占有欲。而是因为金在中确定，自己对韩庚，是喜欢，是爱，不是只想跟他玩玩。金在中确定，自己要真的跟韩庚在一起。
韩庚是金在中的。这是他曾经确信的事情。
爱一个人的时候会想，等他到八十岁了，陪在他身旁的人会是谁。
曾经的金在中想到，陪在韩庚身旁的，会是他。那么，如今呢？
电影里的两个人真美好啊。
不知道真相的人，果然毫无负担。
金在中这么想着，猛然发现，自己不也是不知道真相的人吗？
韩庚为什么分手？这个问题，他从来都没有得到真正的能说服自己的答案。
如果真的一直像故事中这么甜腻，该多好。
只是不知道韩庚知道了整个故事会不会难过，他一向内心柔软，喜欢有圆满结局的故事。
虽然金在中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韩庚，要给他们之间，留一个无疾而终的结局。

第二十七章
因为实际上，那些记忆随着时间早就泯灭成灰。韩庚心内清楚，对于他而言，真正意义上的初恋，是和金在中。
这份感情，从隐秘的不敢泄露的心事，到勇敢的坦诚相待的真意，甘甜与酸楚，悸动与沉闷，初恋中的全部滋味，韩庚都是从金在中身上尝到的。
—— 韩庚
韩庚换好衣服，正好碰到金在中推门进来。
金在中的头发还是湿淋淋的，虽然拿干毛巾简单地擦拭过，还是有些许的水珠滴落下来，新换上的衬衫也被浸湿了一片。胸前的两三颗纽扣没有扣上，松松垮垮的，隐隐地透出健康的肤色上深色的纹身，散发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冷吗？”金在中的右手撩起自己额前的湿发，有晶莹的水滴顺着他的额头滑落下来。
“不……你快进去换衣服吧。”
金在中也没说什么，点点头，走了进去。
韩庚在门口倚着墙站了半天，没有离开。他在等金在中出来。至于为什么等呢？韩庚心里忐忑，他不知道。
金在中出来的时候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有想到韩庚停留在了门口。那个意思，分明是在等他。可是，怎么没走呢？在金在中的认知里，遇到这种情况，韩庚为了避免尴尬，应该是早就离开了。说起来，韩庚这点，和商宜世还是挺像的。
“你？”
“你……”
两个人同时脱口而出一个字。
“你先说。”
韩庚迟疑着，蹦出一句话：“你……冷吗？”
金在中勾了勾一边的嘴角，说：“很热，浑身都热，不冷。”
韩庚的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他明白金在中的意思。金在中的体温一向比他偏高，再加上刚才浴室里的那一幕……恐怕……荷尔蒙旺盛的金在中，还是燥热不安的吧……
只是，想想以前，金在中和韩庚之间，何需控制自己对于对方身体的想念？因为是深爱的恋人，亲吻和拥抱，再多也不会感觉腻烦，反而每一次，都是以彼此之间热烈的激情互诉衷肠。
“那就好，我……我先走了。”韩庚埋下头。
“你只想问这个吗？”
韩庚的背影顿了顿，脚步匆匆地离开。这一次，金在中没有叫住他。
第二天的戏份中，李玉要求韩庚想些浪漫的招数。
“浪漫？什么样算浪漫？”韩庚蹙了眉头。今天，好像到开拍都没有看到金在中的身影。他没有来吗？难道……昨天冻到了？不会生病了吧？
“韩庚？韩庚？”
“啊？导演，您说。我听着呢。”
“你是真听着呢还是真走神呢？我是在问你，让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布置。”
“我自己的想法？”韩庚指着自己，说：“可是……我想出的浪漫，不会走这么形式上的做法。”
李导瞥了他一眼：“我可不信，你没为恋爱对象做过什么浪漫的举动。就按照你为心爱的人做过的浪漫的事准备。”
为心爱的人做过的浪漫的事……
韩庚仔细回忆，自己确实不是个浪漫的人。他和金在中交往的时候，一向都是金在中想出什么惊喜的浪漫的点子。
金在中呢？韩庚的眼神时不时地瞟一圈片场，真的没有看见金在中。
韩庚的心，不免多了几分胡思乱想。
“喏。”林然让工作人员搬过来一个箱子，招呼韩庚：“庚哥，这里面有些材料，说不定你能用得上。”
“什么材料？”韩庚走近一看，有几支新鲜的红玫瑰，小小的成串的灯泡，散发着香味儿的蜡烛，两瓶暗红色的葡萄酒，轻音乐的CD……
“这……烛光晚餐？”韩庚“啧”了一声,嘀咕着：“这么老土……”
“老土？”林然挑着眉毛：“庚哥不愿意用？好，搬走！你自己想去吧。”
“哎——可别。”韩庚护住箱子：“我实在没主意，没有浪漫细胞，这个嘛，还是挺适合我的。”
“知道就好。再说了，你演的是商宜世，沈承佑是他的初恋嘛。谁初恋的时候不是傻乎乎的？这样才纯真。”
是啊，初恋的时候谁不是傻乎乎的？
韩庚在学校时交过女朋友，所以后来，每每上综艺节目要求谈论初恋话题时，总会拉出这个所谓的“初恋女友”挡刀。什么表白，什么分手，翻来覆去地说上许多次，自己都记不清楚说的是哪个版本了。
因为实际上，那些记忆随着时间早就泯灭成灰。韩庚心内清楚，对于他而言，真正意义上的初恋，是和金在中。
这份感情，从隐秘的不敢泄露的心事，到勇敢的坦诚相待的真意，甘甜与酸楚，悸动与沉闷，初恋中的全部滋味，韩庚都是从金在中身上尝到的。
恋爱的时候，愿意为彼此做所有的事情。
现在想想，韩庚，还真的从来没和金在中享受过一次烛光晚餐。
那么，我就在电影里，为你弥补吧。在中，好吗？
摄像机的画面中，穿着浅黄色睡衣的韩庚清秀水灵，更是衬出温润的气质。他微微垫着脚，把一串装饰灯泡悬挂在窗户上框，调暗房间里的光线，灯泡亮着莹莹的柔光。窗边的桌子上铺着精致的桌布，韩庚俯下身，在花瓶中插上盛开的玫瑰花，旁边摆好蜡烛，一边一个，点燃之后摇曳着暖黄色的烛火。
“噗。”韩庚启开了红酒瓶，倾倒在高脚杯中，丝绸般的红酒在烛火的映衬之下分外诱人。音乐声悠悠，韩庚往后退了两步，满意地观察了一圈，看上去，还真有那么一点意思。只要等金在中回来，再把食盘摆上。
金在中……来了吗？韩庚的眼神不由地往片场外望了过去。
“Cut！”李玉捕捉到了韩庚最后的那个眼神，带着期盼和些许焦急的眼神。
“李导，今天……是单拍我的部分吗？”韩庚犹豫着，想问金在中怎么还不来，又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才不会让人起疑。
“不是啊。”
“那……他，他怎么没来？”
“他？谁啊？在中？”李玉无奈地摇摇头：“什么‘他’‘他’的，虽然我不要求你们刻意卖腐炒作，但是，你们俩那么亲密的戏份都拍了，还生疏着呢？”
“没有，没有。我只是一直没看到他，还以为分开拍摄了呢。”
“这不拍着你等他吗？待会继续拍，慢慢等。”
“啊？”韩庚听懂了李玉的意思：“导演，你是不打算告诉我他什么时候出现了是吗？我还没拿到下一幕戏的剧本呢。”
“是啊，这才能拍到你最自然的反应嘛。”
李玉导演真的是，越来越摸不清她的套路了。
既然是要最自然的反应，那就只能静静地等着。
韩庚托着下巴，坐在桌前一会儿看看瓶中的花，杯中的酒，一会儿抬头望望窗棂上的灯串，玻璃窗外的车水马龙。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拉长了，韩庚巴巴地等了很久，久到眼皮都有些沉重，伸伸懒腰，无意识地打着哈欠，又突然反应过来还在拍摄当中。
还好，导演没有喊停。也许这正是她要求的自然的表演。
玫瑰花旁的香薰蜡烛都燃了许久，散发出清雅的味道。韩庚等得有些累了，干脆伏在桌上，微微阖上眼睛，小憩一会儿。
金在中，你怎么还不来？
我都快没有耐心了。
正想着，金在中跌跌撞撞地从门口进来。
韩庚连忙站起身，走上去：“……承佑。”
金在中一身浓重的酒气，脸色潮红。
喝酒了？在中，演戏呢，怎么喝得这么醉？
看到金在中的脚步凌乱，怕他跌倒，韩庚连忙伸出手臂扶住他的身体。
金在中全身的重量压在韩庚的身上。韩庚把他的胳膊抬起来搭在自己肩膀上，想扶他坐到沙发上去。刚让金在中坐下，韩庚准备站起身，却没想到，金在中一把揽住他的腰，一用力，把他压在了身下。
韩庚吓了一跳，不会吧金在中？你在搞什么？还拍戏呢！
金在中醉眼朦胧，双手捧着韩庚的脸庞，定定地凝望着，嘴里模糊地喊着什么。
“你……你在说什么？”
“一辰……一辰，我想你，很想你，一辰……”
韩庚愣住了，“一辰”是谁？“一辰”……难道金在中喝多了，连我在电影里面的名字都记错了吗？
韩庚急忙小声地提醒金在中：“是宜世，商宜世。”
金在中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抚摸着韩庚的面颊，一遍一遍坚定地喊着：“一辰，你是我的一辰，一辰……我想你……”
“宜世，是宜世啊，不是一辰，是宜世……”韩庚反复纠正了几次，金在中充耳不闻。韩庚突然明白过来，金在中口中叫的那个名字，确确实实，不是“商宜世”。不是叫错了，而是真的不是在叫“商宜世”。
为什么？“一辰”是什么？
金在中还在喃喃地念叨着，口中的酒气不断地喷在韩庚的脸上，令人心烦。
“沈承佑！”韩庚使劲地推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金在中，金在中从沙发上翻倒在地毯上。
“停！”李玉导演喊了Cut，韩庚一脸迷茫地抬起头，探究的眼神在导演和金在中身上来回扫视。
金在中从地上坐了起来，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好像并没有那么醉。
“导演……”刚才是拍错了吗？什么“一辰”？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在中，你给他解释一下。”李导只顾着细细察看着机器里的回放画面，把问题抛给了金在中。
韩庚侧过脸去盯着金在中看。
金在中叹了口气，抬头对上韩庚的眼神，淡淡地说：“我们的剧本，不一样。”
“剧本？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什么意思？”
“我……我收到的剧本，比你的剧本，解释地更加详细。你其实，演得不是一个角色，是两个。”
“两个？”韩庚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两个角色？我怎么不知道？是哪两个？”
“这么说吧，”金在中盘腿坐着，伸出两根食指，解释说：“一个角色是一辰，一个角色是商宜世。你以为自己演得一直都是商宜世，其实，是一辰，和商宜世。”
韩庚呆呆地望着金在中，金在中停顿了一下，往沙发边移了移，抚上韩庚的手，说：“庚，我的剧本上写着，一辰是沈承佑的初恋。后来，去世了……”
一辰……是沈承佑的初恋……
那么，商宜世呢？
韩庚恍然明白过来，难怪，自己会演绎两个不同性格的人；难怪，自己在拍摄前面几场戏时，都不知道角色的全名；难怪，自己和金在中在电影中演绎的恋爱模式是不同的。
韩庚还天真地以为，这个故事的开头有两个版本。他从来没收到过完整的剧本，每一次，都只能收到当天拍摄的几场戏。导演，编剧，都跟他说，是为了让他自由发挥，表演得更加自然。
难怪……
所以……前面的几场甜蜜的戏份，是“沈承佑”和“一辰”。再后来，是“商宜世”，自以为幸福甜蜜的“商宜世”，实际上，只是“一辰”的替代品。
是这样的吧？
被所有人欺瞒着，只有自己蒙在鼓里。
以为的甜蜜和真心，原来都是虚假和欺骗。
都是假的。
让商宜世感动的，动心的，深爱的沈承佑，原来一直，都是把他当作另外一个人的替代品。沈承佑对商宜世的钟情，原来只是因为，他长得像另外一个人。
多么讽刺。
“沈承佑，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了他？”
“是。”
“从一开始就是吗？”
“是。”
“所以……”韩庚的声音颤颤地透着受伤的语气：“我只是一个替代品？只不过是因为长得和死去的那个人很像……你才会……”
“……”
李玉导演喊停之后，韩庚还站在原地。金在中走过去，想拉拉他的手：“庚……”
韩庚的手臂缩在了背后，避开了金在中的示好，依旧是一言不发。
“韩庚，别生气，是我的主意。我和副导商量过，都觉得这样拍起来，效果会更好。你看，你不是发挥得很好吗？”李玉见韩庚好像有些不开心，安慰他说：“好啦好啦，我请你吃饭。”
“没关系，我知道导演的用意。”韩庚低低的声音：“我累了。明天，片场见。”
“回去好好休息吧。”
“嗯。”

第二十八章
爱人之间，哪有什么输赢？
我还爱着你，我无法不承认。
—— 金在中
金在中很清楚地知道，韩庚生着气。
虽然他不说，也没有怎么表现出来。表面上客气地跟工作人员告别，甚至嘴边还有微微的笑容。但是金在中知道，韩庚防备抗拒着的的肢体语言告诉金在中，他不开心，他在生气。
金在中知道韩庚别扭着什么。
无非是所有人都知道了真相，只有他不知道。
一心以为是极其甜蜜的纯爱剧本。年少相知，纯净无暇；双手捧心，坦诚以待。
没想到，只是一个人的坦诚，另一个人的心机。越是甜蜜，越是伤害。
“庚，韩庚。韩庚。”金在中喊了他好几遍，韩庚梗着脖子直直地往前走，一丝回头的意思都没有。
“韩庚！”金在中只能急步上前，拉住他的胳膊，语气也不免急躁了些：“你生什么气呢？”
“谁说我生气了？”韩庚嘴硬着回了一句。
“我说的！”
韩庚的鼻子“哼”了一声，偏过头，不看金在中。
“我知道你在气什么。”
“知道还问？”
“别那么孩子气好吗？”
“我就孩子气了怎么着？我生气还需要你的准许吗？”
这个韩庚，皱着眉头狡辩的样子，真是让金在中无可奈何。
“庚，”金在中平缓了一下语气：“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被蒙蔽了？”
“是！我就是这么觉得的！他们蒙蔽我，你也蒙我！你哪怕提示我一点……”哪怕让他有一点心理准备，韩庚都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和商宜世一样被欺骗被蒙蔽的感觉。是的，这是可以更好地帮助他入戏，可是……韩庚心里就是不舒服，很不舒服！
他以为……他还以为，自己饰演的商宜世，和金在中饰演的沈承佑，每一个眼神接触，每一次唇齿相依，都是真心实意的，都是相爱的。
结果呢？是商宜世的一厢情愿……甚至让韩庚有种，感同身受，也好像他与金在中之间的火花，都是他一个人的自以为是。
自以为钟意，自以为情深……到头来，都是虚假的……
“庚，这只是电影，只是戏……你能不能不要把戏里的情绪代入现实中？”
“怎么，是戏我就不能生气了？我就得克制着了？我一个人难受都不行吗？”韩庚的语气急速。
“我看你生气很不爽！”金在中也失了耐性：“韩庚，这只是戏，你就这么生气，那我呢？你走的时候给我什么提示了嘛？你告诉过我你要走的原因了吗？”
金在中的头脑一热，就把心里话喊了出来。韩庚，这样你就难受了？那我呢？我这些年呢？
“金在中，能不能不要扯到现实生活？”
“我扯到现实生活？”金在中反问着韩庚，眼圈略微发红：“韩庚，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金在中的声音有些发哑，韩庚却像是打定了主意不去看他，轻声说：“算我入戏太深，可以吗？”如果是别人，也许没什么，可是对方是你，金在中，对方是你。我控制不住。
“我累了，请让我回去。”
金在中松开了韩庚的手臂，转身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入戏太深？韩庚，那我，是不是也对你入戏太深？
朴有天在Answer找到金在中的时候，他正一杯接一杯喝着酒。
“哟，又来借酒消愁了？”朴有天坐到金在中旁边：“你最近不是忙着跟……韩庚哥一起拍戏吗？怎么想起来找我出来喝酒？”
“朴有天，你现在喝个酒废话都这么多了？”
“啧，我有预感，今晚我又得替韩庚哥承受你的怨气了。”
金在中猛灌了一口酒，空杯磕着桌面：“别提他！”
“怎么了？不是……这都一起演情侣了，肯定少不了身体接触吧？不该……你们到底怎么样了？”朴有天实在想不明白，这么一个天赐的良机，不该和好如初吗？
“能怎么样？拍着亲热戏的陌生人罢了。”
“唉……”朴有天深深地叹口气，说：“我真的想不通，在中，你明明还爱着他不是吗？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不是你的性格啊。”
“呵呵，”金在中冷笑一声：“朴有天，你是不是失忆了？他结婚了！结婚了好吗！”
“嘘嘘！”朴有天压低声音：“别喊别喊，小声点。”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确定嘈杂的环境之下，并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这才稍稍放松，安慰金在中：“在中，结婚，结婚也不是不能离婚啊是不是？”
“你让我破坏他的婚姻？我成什么了？我金在中会这么做吗？”
“好好好，你最正人君子。算我胡说好不好？干杯干杯。大不了再把你拖回家。”朴有天嘀咕着，思考着下回还是得把金俊秀拉上，让他来背在中。
正人君子？金在中才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从小就是桀骜不驯的浪子型的男人，什么没玩过？何曾怕过什么？
只是韩庚……他那么简单的人，过得幸福的话，金在中怎么舍得破坏？怎么舍得呢……
其实，金在中自己都没发现，再怎么自诩为天不怕地不怕的叛逆者，在有关韩庚的事情，他给的爱，给的关心，是最纯净不过的。
大概，每个人都有最真诚的一面，而这一面，也只会捧在手心里，献给最爱的人。
金在中是被手机的声音吵醒的，清了清嗓子，接过电话。
“在中啊，是姐姐。”
“八姐？”金在中又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一眼，凌晨一点多。
“是，在中最近怎么样？过得还好吗？”
“还好……八姐怎么现在打来电话？有什么事情吗？”金在中坐起身，靠在床头背上。
“没什么，就是，有段时间没联系你了。挺想你的。”那头的姐姐笑着说。
“哦，最近拍戏呢，比较忙。爸爸妈妈呢，都还好吧？”
“嗯，都健康着呢。说到拍戏，我确实在网上看到了消息，是——和中国合作拍摄的电影？”
“是，中国的导演。”
“在中……我，无意中看到论坛上有很多帖子，关于你和……韩庚xi……”姐姐的语气犹豫着，好像想问什么，又问不出口。
“帖子？什么帖子？”
“也没什么，不过因为你们在发布会上的照片，然后，有一些网友八出了你们多年以前的，照片还是什么……哈哈，我也是好奇，满屏写着‘大发’‘粉红’的，又都是你的名字，忍不住点进去……”
“姐，论坛上面的你还信？网友还说我谈了多少个女朋友了呢——”
“谈了吗？什么时候带回家看看？”
“姐——都是假的啦。你也知道，这个圈子里越是有话题，越能吸引眼球。我们只是拍戏。他和中国导演之前就合作过。其实，我们很多年都没见了……朋友都算不上了。”
“这样啊……我倒是挺喜欢韩庚xi的，只不过，不同国家的人嘛，都有不同的路要走，关系淡了，也是正常的……”
“哈哈，”金在中笑出了声：“姐，你今天怎么那么温柔？外甥们不用照顾吗？大半夜的要跟我谈心？”
“呀，金在中，跟你就不能说好听的！我是来催促你，外甥们都多大了，你最好赶紧领回来一个女朋友！也该结婚了。”
“喂，你不会是觉得我娶不上老婆吧？你未免也太小看你弟弟了？”
“是呀是呀，别让我小看你就赶紧结婚！爸爸妈妈不在你面前说，可总是在我跟前唠叨，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
“好，我答应你，如果，有合适的，我就会结婚。好吗？”
金在中不是不知道父母的期望，娱乐圈的繁华喧闹迟早会褪下，而金在中真正的人生该怎么过，才是他们挂心的。
迟早都会结婚的吧，反正韩庚，早就结婚了，不是吗？
金在中再也睡不着了，喝醉时朴有天的话又浮现在耳边。
“你明明还爱着他不是吗？为什么不告诉他？”
金在中突然想看看，那些论坛上的帖子，说的是什么。
搜索栏打上“韩庚”的名字，后面出现的第一个关联词，就是“金在中”。
曾经，出道之后，秘密恋爱时，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后面跟的从来不是对方。无数次期盼过的场景，时隔数年，终于实现的时候，居然让金在中有强烈的不真实的感觉。
金在中没有想到，因为发布会上亲密的那个举动，因为他们一起合作的电影，居然有一些粉丝，着迷于他们之间和谐的气场，兴奋地收集着他们从年少至今的各种小道新闻，从中发掘着秘密的隐情，在网络上分享着，讨论着，探究着金在中与韩庚之间的关系。
金在中有些开心，可是更多的是紧张，是不安。
他与韩庚的这些年，是他珍惜着的，收藏着的，保护着的美好。如今放大到网络上，好像原本真实存在的感情突然变成了假的，变成了炒作。金在中不愿意让不知情的别人，甚至是不喜欢他们的人，对此有什么揣测或者非议。他更怕伤害到韩庚。金在中无所谓，可是韩庚，韩庚不行，不能伤害到韩庚的形象。
金在中突然在此刻，领悟到了那天采访的现场，明明被自己挡在身侧的韩庚，非要站出来说话的心情。他面对着记者们的尖牙利嘴，坚定地表明：“在中xi是优秀的演员，自然分得清现实和电影。我们是不错的朋友，但是电影里的关系也止于电影。”
当时的金在中，以为韩庚是在撇清他与自己的关系。
直到刚刚，金在中蓦然发现，韩庚，是在维护自己，是在维护金在中啊。
就像他看到那些绯闻的第一反应，是不能伤害到韩庚。韩庚当下的第一反应，是保护金在中。哪怕，在媒体面前说出“止于电影”这样的话，哪怕，被金在中误会……
韩庚他，他是怕伤害到金在中……是怕伤害我……怕我被人非议，被人指责……
金在中的手指抚摸着电脑屏幕上韩庚的脸，那些帖子里记载了从2005年《show me your love》mv中青涩的，害羞着的，和自己拥抱的韩庚，到现在，发布会上，站在金在中身旁，眼神依然温柔的韩庚……
每一年，每一个，都是金在中爱着的韩庚。
金在中很想很想立即见到他。很想很想。立即。见到韩庚。
没有再犹豫，金在中穿上衣服，锁上门，拉开车门，踩下油门。
我要去见你。
韩庚住的地方是首尔最顶级的酒店。金在中驶近时，却发现这个时候，居然有许多人围在大楼附近。
发生了什么？
金在中停下车，快步穿过人群，走到前排，心脏却像从悬崖顶上直直地坠落。
眼前的酒店，冒着黑色的呛人的浓烟……
“哎呀，真是，大半夜的怎么起火了？”
“不知道啊，我可是从十几楼跑下来的。这不是高级酒店吗？居然还会出现这种事情？”
“真是吓死人了！”
“听说还有好多人没下来呢……”
“啊？火会不会再往上烧啊？太危险了吧？”
金在中的手脚瞬间冰凉。
韩庚，韩庚，你千万不要出事。你不能，你不能。韩庚……
金在中在人群中四处张望，想看到哪怕有一个像韩庚的身影。
没有……没有……全都没有……
他没下来……他还在上面……
韩庚，庚，你等我，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金在中奔跑着上楼，夜风吹起他的外套，像身后的黑色披风。
九楼，金在中记得，上次送韩庚回来时，他住在九楼。
一步两阶，甚至三阶楼梯，金在中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两个字，韩庚。
以极快的速度跑到九楼，金在中的膝盖发痛，弯下腰扶着双膝喘着粗气，再站起身时，脚步有些踉跄。金在中无暇顾及自己是累的，还是害怕的。
长长的走廊望不到尽头，闻得到从楼下飘来的烟味。
金在中找到韩庚的房间，攥着双拳砸门：“韩庚！韩庚！庚！庚——”
门忽然打开，发丝凌乱，睡眼惺忪的韩庚出现在门口：“谁——在……”
他还未来得及喊全金在中的名字，金在中就直接把他紧紧地箍在了怀中。
“在中……你，你放开，我，喘不过来气了……”
金在中松开怀抱，捧起韩庚的脸，吻上了他。
不是在电影里，不是在生气中，不是含着怨恨的，不是趁他睡着偷偷的。
以为会失去韩庚的巨大心痛在此刻化作了满腔柔情。
爱着啊，还爱着他，金在中认输好不好？他是真的还爱着韩庚。欺骗不了自己。
爱人之间，哪有什么输赢？
我还爱着你，我无法不承认。

第二十九章
那个时候，韩庚和金在中，就可以手牵手走在阳光下，正大光明地接吻，拥抱。
其实，韩庚在二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在脑海中，和金在中过完了一生。
—— 韩庚
韩庚的肋骨被勒得有些发痛。喘不上气。
金在中手臂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似乎比平常增加了两倍的力气。不过，那种紧紧拥抱的用力感，竟让韩庚的心内蓦地升起了几分踏实。好像是一个坐在船上飘飘荡荡了许久的人，终于下了船，上了岸，双脚踏上了厚重坚硬的土地之上。是熟悉，是坚定，是想把韩庚融入自己怀抱的金在中。
曾经，金在中这样拥抱韩庚的时候，总会在他耳边呢喃：“庚，我真想把你融到我的骨头上，再也不分开。”
那是亲密到恨不得合二为一的岁月。
只是……在中这是怎么了？
“在中……我，我喘不过来气了……”
金在中稍稍松开怀抱，韩庚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嘴唇就已经被柔软地覆盖上。
措不及防，韩庚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离得这么近，金在中的睫毛颤抖着，毛绒绒地磨蹭着韩庚的脸颊，轻微的发痒。
这是韩庚第二次，看到金在中温柔地亲吻自己时候的模样。第一次，是他们的初吻，韩庚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金在中含着香烟气息的吻包裹。后来，每次接吻，韩庚都喜欢闭着眼睛，没有了视觉，更能专注地感受金在中的气息，并且热烈地回应给他。
这一次，韩庚是吃惊的。比起争吵时，发烧时，被金在中强迫着亲吻时的不适，此时金在中的脸庞，眉间眼角，微颤的睫毛，与多年以前，韩庚眸间的在中完整的重合在了一起，贴合的没有一丝缝隙。那么深情脉脉，那么缠绵缱绻，让韩庚忘记了挣扎。
不是电影吗？不是电影吧。
是真实的金在中吧。
唇齿间的温度和呼吸，是来自于真实的金在中。
韩庚情不自禁地沉醉其中，闭上了双眸。
像是在春天的微风中，饮下一酌醇馥幽郁的清酒，飘然而又迷恋。
韩庚不记得这个吻持续了多久。
直到金在中重新拥抱住了他，把韩庚埋在自己的肩头。
“庚……”金在中的热气哈在韩庚的耳边。
“……嗯。”韩庚轻轻地应了一声。
金在中没有再说话。漫长的时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在中……怎么了？”你为什么会半夜过来？
“你们……大楼发生了火灾……”
“啊，是一楼吧。我就说，之前火警响了好一会，吵。”
“为什么不下去？”
“管理人员说，已经处理好了，不会烧上来。而且……浓烟太大……”浓烟太大，韩庚也懒得下去了。反正，他早觉得，这种天灾人祸，都是看命的。非要砸你头上的话，躲也躲不掉。倒不如，淡然处之。
韩庚不知道，金在中在看见浓烟时的胸腔内巨大的排山倒海的坠落感。
金在中以为，韩庚会遭遇到危险。从前这样以为，现在也这样以为。这种以为，是源自于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是因为，这个人，是唯一的，最能让金在中提心吊胆，害怕失去的人。
就算韩庚自己任由命运了，金在中都不愿意放手把韩庚交给命运。
金在中比韩庚自己，更害怕韩庚出事。
因为金在中比韩庚自己，都更害怕失去他。
这么多年，金在中其实，从来没有习惯过，没有习惯韩庚的离开。
如果……
“庚，我还爱你。我爱你。你也是爱我的，对吗？”金在中不能再撒谎了。哪怕连金在中最看重的尊严，都可以暂时放在一边。承认还爱着你，承认未曾忘记。
韩庚的心脏漏跳了两个节拍，又再一次狠狠地揪紧。
“庚……你离婚吧，好吗？我们，我们重新在一起，重新开始……”金在中在韩庚的耳边问着。像是又一次的告白，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韩庚的回答。
韩庚沉默着，没有说话。垂在身旁的手背在了身后，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入了掌心。
韩庚这么了解金在中，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金在中的忐忑，金在中的放下尊严，金在中的鼓足勇气。
不能，不能表现出来。
“庚……”
韩庚支撑起双臂，防备的姿势，往外推开了金在中。
金在中直直地望着韩庚。韩庚没有去看他的眼睛。
“你该走了，在中。”
“庚……”你又要把我推开吗？
“谢谢你来看我。我很困，需要休息。”韩庚转过身子，背对着金在中，尽量维持着平稳的冷淡的没有丝毫情绪的语气。
两个人僵持着。韩庚能感受到身后的金在中望着自己的期盼着的眼神。期盼韩庚转身，期盼韩庚回头，期盼韩庚说一句：“好的，在中”。
韩庚明明知道他所有的期望，却执着地背对着他，只留一个背影。一个看不出表情，看不到眼神，看不清心思的背影。
韩庚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大概很久，大概没有很久。
等到他转过头时，身后的大门空荡荡的。
金在中走了。连声“再见”都没有说。
韩庚跑到床边，留在楼下的客人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了，估计大多数的人早就回到了酒店，毕竟是深夜。
没有看到金在中的身影。
正如，金在中来的时候，在聚集的人群中寻不见韩庚。
冥冥之中，大概，我们总是擦肩而过，再回头时，你已经走远了。
韩庚颓然地滑坐在了落地窗边的地板上。然后，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干脆侧着身子，躺在地上。
微凉的地面，韩庚蜷缩成婴儿的睡姿。
有人说，这种睡姿的人，天生缺乏安全感。所以只有回归到婴儿在母亲子宫的姿势，才会心安。
韩庚，天生缺乏安全感吗？
他不知道。
韩庚只知道，自己这样蜷缩成一团，占据着最小的一块空间，是因为，他失去了最重要的，最宝贵的东西。心房内深不见底的空洞，空得让韩庚整个人都丧失了力气，思想。只能蜷缩着，才能提醒，自己还存在着。
韩庚再一次，亲手推开了金在中。
金在中大概，再也不会原谅韩庚了。
韩庚的心真狠。
是金在中真傻。这么多年了，已经这么多年了，不是吗？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为什么还能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呢？
金在中，你不该是早就忘了吗？你不该是早就不爱了吗？
你不该是，恨着我的吗？
为什么还会说爱呢？
你说你还爱我……
“在中，我爱你。”闭上眼，陷入无边的黑暗。韩庚对着自己说，像是一个太过滞后的回答，只能自己听到。
在中，我爱你。我爱你，不是我也爱你。不是在回应，而是在确定。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起初，在和你相恋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们能走到最后。
韩庚甚至早就默默地在心底为他和金在中规划好了一切。是的，韩庚是会规划的人，是喜欢按着计划走的人。
彼时二十出头的韩庚规划着，他和金在中，可以再奋斗到四十岁。那个时候，大概就可以渐渐地退到了幕后。韩庚在很早之前，就跟喜欢自己的粉丝打过了招呼，告诉他们，自己恋爱、结婚，都不会公布，因为那是他的生活。这么说着，粉丝自然而然地认为，韩庚会隐秘地结婚。那么，韩庚就可以不结婚，就可以和金在中一起，等待着时光变老。等到他们都退居了幕后，慢慢地，公众就把他们忘记。那个时候，韩庚不是荧屏上的韩庚，金在中不是舞台上的金在中。他们只属于彼此。
你看，韩庚想得多好，多细致。韩庚还认真地思考着，要多存一些钱，再多存一些。等到他们更老一些，也许可以移居国外，移居到谁都不认识，谁都不议论的地方。
那个时候，韩庚和金在中，就可以手牵手走在阳光下，正大光明地接吻，拥抱。
其实，韩庚在二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在脑海中，和金在中过完了一生。
他从没有告诉过金在中。对于韩庚而言，承诺不用说出口。他答应跟金在中恋爱，那就是交付，就是承诺。这个承诺的时限，无需宣之于口，存放在心底。就像韩庚一直都认为，梦想不用说出来，才更显得珍贵。
只是，韩庚预料了这么多年后的事情，没有预料到，他的这个梦想，再也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了。更别说，去实现了。
人们说，初恋都不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因为太过年少，意味着不懂爱，不会爱。不懂真正的幸福是实实在在的，平淡无奇的，就更无从说起担当了。
韩庚还以为，他和金在中是会不一样的。
实际上，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2015年的时候，韩庚总会听到妈妈念叨，说，该结婚了，该结婚了。
他总会拿2019年做挡箭牌，嬉皮笑脸地说：“妈，我说了三十五岁再结婚嘛。你看我这样，不也挺自由？”
“是自由……不过，我是真的希望你带女朋友回来。前段时间，媒体上不是有传你和哪个女孩子？”
“只是认识而已嘛。朋友都算不上。”
妈妈的脸色有些严肃：“儿子，你可不许不负责任，辜负人家……”
韩庚苦笑两声：“老妈，你觉得我像那样的人吗？你怎么不担心我被人辜负呢？”
“谁会辜负你啊？男孩子是要负责任的。”
“我正是因为负责任，才不会这样呢。”
韩庚正是因为对金在中负责任，才不会去辜负这段感情。
韩庚以为，他再坚持坚持，还是可以的。
什么时候心转了方向的呢？
是韩庚突然意识到，不是只有两个人相爱，就能走到最后。
2015年的末尾，韩庚再一次偷偷地跑去韩国时，没有见到金在中。
满怀欣喜地开了门后，看到了是金在中的姐姐。
姐姐说，韩庚xi，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说的是问句，听起来却是不容拒绝的。
韩庚跟着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是金在中的父母，姐姐们，都是金在中最亲最近的人。
仿佛有什么不详的预感。韩庚心里空落落地，一个一个地鞠躬问好。
没想到的是，金在中的父母，和姐姐们，对韩庚行了大礼。韩庚吓得跪在地上，回叩着头，惊慌失措之下更加不利落的韩语：“伯伯伯母，姐姐……发生什么了？到底怎么了？求你们……别这样……”
“韩庚xi……韩庚xi，我们一家一向都很喜欢你。可是，这种喜欢……韩庚xi，拜托你，和在中分手，好吗？作为在中的父母，我们可以对你行礼，拜托你！”
晴天霹雳，从头顶劈入心脏。
“伯母……我……”
“韩庚xi, 在中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不了解？他的一个眼神，我都看得懂。其实……我早就知道，我以为，你回了中国，你们会断了联系……”
韩庚的手脚瞬间发凉。
“韩庚xi，今天，我们家人都在，就是因为，想郑重地拜托你，跟他分手好吗？你们不能在一起啊？你们怎么能在一起呢？在中他，他一直很辛苦，他该过上幸福的正常的生活啊。他不能……他不能，你知道吗？你们不会幸福的。他应该有妻子，有孩子，而不是你。”
你们不会幸福的。
他应该有妻子，有孩子，而不是你。
他应该过上幸福的正常的生活。
而不是我。
对不起啊，在中，而不是我，我不是那个能带给你幸福的人。
韩庚其实不是一个很容易被人劝服的人。他一向有着自己的主意。
只是，最怕看见的事情，就是因为韩庚才会受到伤害的人为难不安的样子。尤其，是金在中的家人。是韩庚爱着的，金在中最亲的家人。很难过，很难过。
以为可以瞒得住，以为异地的长距离，不会让他的家人怀疑。他和金在中能见到面的时候都是极其难得，更何况是金在中的家人。以为会相安无事着下去，以为都可以交由时间。时间会过去，等金在中四十岁了……
韩庚哪里知道，金在中看他的眼神，寥寥几次说起他时的样子，早已泄露了心里的秘密。大概，是因为人在亲近的家人面前，无法伪装。大概，是因为爱，从来都是无法伪装。
金在中的父母说，他们早就知道了。那么，他们是承受着多大的心理压力？忍耐了多长的时间？
实在无法忍受，也是因为金在中把韩庚带回了家。
一直装作看不见，拼命忍受着吧？直到金在中把韩庚带回家，好像父母心中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金在中的父母，是夜不能寐的吧。苍老的父母，因为对孩子的爱，日日揪心着，害怕着，突然的某一天，关于他们的新闻被爆出来，被千人指责，被万人唾弃。他们珍爱着的孩子，被当作异类，被攻击，被排斥。
怎么舍得呢？
韩庚，韩庚凭什么？凭什么这样伤害他们？
他和金在中的感情无辜，那么，金在中的家人对他的感情呢？
即使他们不得不站在了韩庚的对立面，但是，他们与韩庚，深爱着的是同一个人。
金在中，你看，你是幸福的。没有我的话，也许会更幸福，得到正常的圆满的生活。
是韩庚错了。是韩庚太天真了。
“儿子，怎么了？”
“老妈……”
“怎么？你出国玩了？”
“嗯……老妈，我想你了。”
“想我就早点回北京。”
“好。”

第三十章
有人说，如果两个人分手的根源还在，那么旧情复燃，无异于重蹈覆辙。
可是，韩庚比商宜世更决绝。他不告诉金在中分手的根源。金在中只能重蹈覆辙。
而重蹈覆辙的人，无非就是因为爱，因为放不下。
自作多情的下场就是自取其辱。金在中想，也许他该彻底的放下了。
—— 金在中
“庚，我还爱你。我爱你。你也是爱我的，对吗？”
金在中的手臂加重力气，搂紧了怀里的韩庚，让彼此的胸膛能够更加贴近。胸膛之下，是猛烈跳动的心脏。
“庚……你离婚吧，好吗？我们，我们重新在一起，重新开始……”
金在中说出那句话时，自己都吃了一惊。他屏住了呼吸，不敢再开口。仿佛再说些什么，都会把金在中引以为傲的尊严打碎。
请求你，韩庚，请求你。我坦白，我实在无法容忍你和别人在一起，无法接受你不再属于我。
你离婚好吗？我都可以不计较。我们…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金在中的声音漂浮在安静的空荡荡的房间，坚定地安静地等待着韩庚的回应。
韩庚却挣开了金在中的怀抱。
“你该走了，在中。”
“庚……”金在中的手臂还悬在空中，弯曲成一个孤独的挽留的姿势。
韩庚转过了身子，背对着金在中，说：“谢谢你来看我。我很困，需要休息。”
金在中的手臂僵持地有些发酸，默默地垂了下来。他的目光定定地望着韩庚的背影，看了好久，好久。
那是金在中拥抱过的，思念过的，无比熟悉的背影。从前，只需要一个背影，金在中就能从人群中一眼认出韩庚。如今，是别人的了。背影是别人的了，拥抱是别人的了。
韩庚，终究是不属于金在中了。
韩庚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自从那年他陪金在中看完日出之后，金在中每年的生日愿望里，都有韩庚。
自从韩庚离开以后，金在中每年许的愿望，都是他能回来。只是，韩庚不在了，那些愿望，就再也没有实现过。你不是说，在生日的第一个日出的时候许愿会很灵验吗？可是为什么，你走了以后，愿望都不灵了呢？
再来到片场后，接下来的戏份是两位主角分开拍摄的。
虽然是韩庚的独角戏，但是李玉希望金在中能留在现场，给韩庚造成刺激。这场戏，是拍商宜世得知自己被沈承佑欺骗之后的失落和绝望。看着金在中，能更好地帮助韩庚进入到商宜世的情绪里。
金在中点了点头，其实，也许这幕戏该让自己来拍。毕竟……自己有一些感同身受吧……
镜头的画面中，韩庚灌了酒，喝得烂醉，抱着洗漱台，吐了出来。
金在中起先以为韩庚是表演出来的。隔了几秒，才看出他是真的酩酊大醉。
“咔。韩庚，韩庚，没事吧？怎么喝了那么多酒？”李玉有些担忧地停住了拍摄。
林然跑到韩庚的旁边，拍拍他的后背：“庚哥，还好吗？你也……太敬业了吧……”
“当然了！我要拍出最好的电影！”韩庚喊了一句，朝导演挥了挥手：“李导，我没事，没事。扛得住！”
“好，那继续。”
连续拍了好几遍。
金在中从机器后面看了会画面，又站直了身子，远远地望着韩庚。他的那个样子，大概胃酸都要吐出来了吧？
那种滋味，金在中在这几年中体会过无数次。只是韩庚，金在中还从没见过他喝这么醉，吐得这么惨过。他一向是自持克制的人啊。是真的想拍出最好的电影吗？还是……因为前一晚……
“给他备些温水吧。”金在中偏过头，小声地嘱咐身旁的工作人员：“还有，醒酒药。”
“在中xi 不过去安慰他一下？”林然走到金在中的身边。
“我？还是不用了。”
“在中xi，韩庚哥好像真的很难受的样子……”
不用林然说，金在中也能看得出。韩庚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他的身子靠着墙壁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金在中轻轻地叹了口气，抬脚过去，算了，对于韩庚，自己终究是狠不下心，无法袖手旁观。
“喝点吧。”金在中拿着温水，递到韩庚旁边。韩庚身上的酒气太过浓重，遮盖了他原本清淡的味道。
韩庚显然是听出了他的声音，可是依然紧闭着眼睛，没有睁开的意思。
“其实……你不用这样。”金在中放下了水杯，起身走了出去。
韩庚，你不用这样，不用觉得无法面对我。
是我自己，太过天真，竟然不知道，人生的旅途永远是条单行道，无法重新来过。
下一幕，是沈承佑和商宜世的分手戏。
金在中在心内苦笑，没想到我们之间的分手戏，竟然是在六年后通过电影圆满的。
“沈承佑，分手吧。我不是他，永远都不会是。”商宜世决绝地离开。
沈承佑没有挽留。他知道是自己错了，伤害了人心。哪还有脸去挽留？
有人说，如果两个人分手的根源还在，那么旧情复燃，无异于重蹈覆辙。
可是，韩庚比商宜世更决绝。他不告诉金在中分手的根源。金在中只能重蹈覆辙。
而重蹈覆辙的人，无非就是因为爱，因为放不下。
自作多情的下场就是自取其辱。金在中想，也许他该彻底的放下了。
然而金在中忘记了，他对韩庚，从来就不是旧情复燃。金在中对韩庚的感情，从来没有熄灭过。没有熄灭过，何来的复燃呢？
顶多算得上持久地自作多情。那么，金在中对韩庚，是自作多情吗？
“韩庚，在中，你们过来一下。”李玉让两个人聚过来，说：“我建议，你们两个人可以好好交流一下戏里该展示什么样的情感。”
“刚才……演得不好么？”韩庚问。
“不是，我只是觉得……韩庚，你分手的语气里，或者说你对于沈承佑欺骗你的这件事上……态度和情感的抒发，好像还不够深层……”
“更深层次？”韩庚锁了秀气的双眉：“怎么更深层次？”
“所以啊，就想让你们两个人交流交流。在中，你怎么看？”
“是说被人背叛的感觉？”金在中开了口。韩庚微微垂了眼眸。
“是的，韩庚是没被人背叛过吧？还是被人欺骗了都没有发现？”李玉开着玩笑，想调节一下气氛。
“额……是吧。”韩庚没有被人背叛过、欺骗过吗？自然不可能。混在娱乐圈的人，怎么可能不经历这些？但是……在爱情中的话，和事业上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吧……
“那你有没有想过被爱人背叛是什么感觉？”
“恨意？情绪中是不是应该带着些恨意？对于那个背叛过自己的人？”韩庚犹疑着回答。
“是恨意，但是应该不是对爱人。”韩庚没有想到，是金在中接过了话：“是对自己吧。对于商宜世而言，即使沈承佑欺骗了他，可是，他是真的爱上了沈承佑。所以，是没有办法恨沈承佑的吧。还爱着，没有办法恨他。因为自己的这种软弱，商宜世更恨自己吧……”恨自己为什么爱上了他，恨自己为什么被欺骗了还停不了这种爱，恨自己，为什么恨不了他……
就如金在中自己。
果真，这种心情，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懂吧。
韩庚不懂。因为他是先走的那个。只有金在中留在原地，作茧自缚。
“对，对。在中描述这种纠结矛盾的情绪，就是感情上的深度。人嘛，都是纠结矛盾的。”李玉连连点头，问韩庚：“你觉得怎么样？”
“嗯，我再好好揣摩揣摩。”
打光板之下，韩庚眼神中的光芒明灭不定。
“沈承佑……”
金在中抬起了眼眸，回望着韩庚。
“分手吧。”
韩庚，你当初给我发那条“我们分手”的短信时，表情也是这样的吗？淡淡的哀伤，你应该是比这样更坚定一些吧。
金在中曾经多想听韩庚当面对他讲这一句话。因为不敢相信，不能接受。
现在想想，其实，当面又如何？韩庚自己想逃避，不愿意去面对。逼他当面对自己说“分手”，又能怎么样呢？
不过是能让金在中更清醒一点吧，更死心一点吧。可是，也没用不是吗？他都结婚了，金在中不还是没能清醒吗？
“我不是他，永远都不会是。”这句台词，从韩庚嘴中说出来，是否定，还夹杂着一些无奈。
你在无奈着什么？不该是我吗？不该是我无奈，会跟你相伴到老的那个人，不是我？
“宜世……”金在中开了口，却只看得见商宜世的转身离去的背影。
“或许你不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金在中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句话，怔了怔，才想起来这似乎是陈捍东对蓝宇说过的话。
韩庚说过，那是真实发生过的故事。
如果让金在中回答，那么沈承佑对商宜世，肯定也是动过心的吧？
只是另一个人的影子还刻在脑海里，所以，沈承佑自己都不知道，那份心动，是属于商宜世的，还是一辰的。
也许，因为无法肯定自己的感觉，才丝毫没有挽留吧……
我们都陷在矛盾的深渊之中，无法脱身。
该怎么办呢？没有了韩庚，金在中的人生，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