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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田上的耕牛》(牛神仙瓶×小农夫邪 HE)

楼主:曾经有沧海桑田  时间:2020-06-28 12:33:34
乡村灵异爱情故事
不虐的噢
啰嗦老太婆一个
小哥不是面瘫也不是沉默寡言的人
吴邪胆子小但想法多行动力也不错



镇楼图网上找的
俺最擅长流水账
哈哈嘿嘿(○゚ε゚○)



“奇怪的田牛”
“奇怪的人类”
噢,这不是本文的人设噢



还有,如果有人看的话,可以给点意见吗?
不玻璃心
希望改进自己的文





楼主:曾经有沧海桑田  时间:2020-06-28 12:33:34
一:这头牛大概是神仙

夏日炽热的阳光豪纵得在天地间奔洒着,无影的热情洒落在稻子上,洒在一眼无垠的绿油油似要滴出水的稻田上,叶子的腰身顶部都镀上了点水腻腻的白金色的光,放眼看去像是铺了一地的碎钻石似的。田垄上边儿高到人腰部的野草从晃悠悠着随风摇曳,有似人在路边散步时的闲适惬意,风漫不经心得在裂缝横生的水泥路上行走,和路两边的野生花草打招呼,几只小小蚊虫在花草间玩捉迷藏。

午后时分是九门村最安静的时候。日头毒气温高,出了门在太阳底头,一种被放在炉上烤似的火热感就浇了个遍,浑身难受。除了去十几公里外的市场采货,拜访别家邻居或别的些事外,村里人大多不出村,大人在家里看电视或者躺在竹席上打盹儿,又或者拿芥菜白菜萝卜出野草路边晒。小孩就奔到树荫大伞下,一伙人搬来两拳又两拳的石头,在地上画个歪歪斜斜的圈圈,然后开始比赛扔石进圈,扔中次数最多的胜出。如果这个游戏结束,一伙人又去谁的家里拿条细长的橡皮绳,将人分成两组后各派个代表,用脚撑着绳子成四边形,两拨队根据不同样式来跳花样绳,哪组人跳时踩绳的最少就算赢。诸如此类的集体游戏,虽然简单,不过是胜在群体一起游戏的愉悦快乐。

这村里头有张幽绿阴阴的池塘,塘边围着一张叉形铁网。在万丈光芒照耀下,水面下的块状青苔随同风荡起的涟漪自由自在得游玩,有时能看见附在上面的嫩粉色蛇卵,再细看,会有几条身子泛着点点碎碎磷光的草鱼鲫鱼,轻浮得骚弄着鱼尾巴,走秀似得漫游在铁网下方的水草丛里。

再过两三步,与池塘隔着一条草间沉泥小路,站立着一张緑铁网,网后一个偌大矩形篮球场,地上屎迹斑斑,大多是隔壁几户人家的母鸡或者鹅鸭来游走时排下的。稀罕些的一两大坨黑不溜秋的牛屎,估摸这是傍晚时分,老农夫牵着老态臃肿的田牛慢悠悠路过这里时,瞅着没什么人,就让牛在这里排粪。反正来这里唑唑走走的人都不介意地上的屎,甚至有时他们谁光脚踩着了,脸上也是一派云淡风轻,仿佛踩的那是块棉花糖。

日光正盛此时,一头毛色乌黑亮丽,体魄雄健厚实的田牛伏在篮球场的阶梯下比较干净的区域闭眼休憩着,白光在它身上肆意得游走抚摸,黑色短毛发上闪着一层薄薄的白星光,细长的尾巴贴着股肉上边儿,四爪子绻在肚皮下,在热辣的空气下显出些温和缱绻气氛。篮球场角边的树林阴翳下,夹在树叶间隙的不规则日影往躺下面的人身上扑落而下,撒娇般依偎在他怀里,好似一个处在热恋期的人在亲昵得拥抱着他,亲吻着他裸露的麦色肌肤。

清风悠悠缓缓行驶着,那人身上的流影随风而动,兜了兜转了转,却旖旎得不肯离开。

“唉。”晒死个人了。吴邪满脸憋屈得皱着张脸,拿过盖在脸上的草帽拍着自己的腹部,眯着眼,感受那经了树荫过滤却还如火烧似的热浪。没一会儿,他眯开眼瞄了那边在曝晒的黑田牛,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平日里这头牛很乖很听话,乖巧的程度高深到了让人怀疑自然与科学的地步。比方说,吴邪叫他走哪儿它就往哪走,指东就是东,指西就是西,方向都不带点儿偏斜;让它待在哪儿它也会十分乖巧得伏在哪儿,任谁来拉它都岿然不动,坚执得要命,好像吴邪的话不是个简单的命令,而是个几千斤沉重的守护责任般,惊得吴邪以为自己做了什么无意识的举动伤害了它精致的牛皮心灵,着实让人心慌要紧。

然而今天这头牛难得任性得自个走出那片阴凉的牛棚,体态臃肿迈着优雅的小碎步踱到篮球场这边,牛头转得跟摄像头街抓拍般缓慢又机械,瞅着一点没被粪便侵袭的区域,踢了两蹄子后缩起四肢伏在上儿,好像今天天气日头和煦空气凉,空气中那气流在浮动幻成波浪状的玩意儿不存在似的。

不管那头牛是否真的不知人间冷暖凉热,吴邪无奈憋屈中还是很担心它会中暑,他跑到那黑田牛的旁边蹲下来,把草帽往那牛头遮,一片带着点点闪光的圆形阴荫在牛头上映成了个不规则的阴影,黑田牛睁开眼睛看着吴邪,那对平时目不转睛的黑眼眶里多了点眼白,透着股询问的微妙意味。

“我们回去吧?这儿太晒了!”黑田牛闻言事不关己似得闭上眼,吴邪认命得撅起撇向一边的嘴,手搭在黑田牛头上,手指轻柔得扫过牛耳朵,脑袋低歪下来跟牛眼睛相平,好声好气道:“唉呀,你要是中暑歇菜了,爷爷可没哪个精力带你看大夫,来嘛。”

黑田牛动了一下耳朵,没有任何要起来的征兆。吴邪蹲着,地上正在向上空散发着一层层波浪状的热气,正烘烤着他的屁股,他感觉屁股连着大腿处的裤子被汗浸湿了,脑门脖颈也在蹭蹭冒汗,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瞅着眼前一毛不拔的黑田牛,他再一次重重地叹了口气。

牛神仙脾气还挺球儿大的嘛。


(接下)

楼主:曾经有沧海桑田  时间:2020-06-28 12:33:34
(接上)

黑田牛是吴爷爷在一片深山丛林里捡回来的。听爷爷讲睡前故事时说,十九年前的那时正值深秋接寒,一整个时节下来都是晴朗无云无雨。然而在一天下午秋高朗日里,吴爷爷去山上森林里捡柴木。在爷爷捡到了一背的柴木棍,正准备出森林下山时,天空忽然下起了雨。太阳仍然高挂,只是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快,飒飒洒洒似有千军万马踏破沙场的气势,隐隐约约还听到雷声。没一会儿,森林里就诡异得闹起了水河,泥土里的枯枝落叶一并被冲刷下来,爷爷被这水河绊了脚,顺势被推水到一棵树木旁,爷爷死紧得抓着树根,整个人趴在树根上,闭着眼没敢看周围的变化。

等到水河退去,天空不再下雨,爷爷才松了劲儿艰难得站起来,森林四周没什么变化,除了地上满是枝叶淤泥,并没有什么能威胁生命的生物出现。他看着自己背上的柴被冲得七零八乱的,衣服上脸上满是枯叶淤泥,看上去活像个在森林里生活的野人似的。

爷爷心想着,既然是老天爷有意不让自己得心,那只得捡着命空手而归了。当爷爷垂头丧气得走到森林口时,他看见一只浑身是泥的牛,那瘦弱得像那只经常来光顾自家三餐的皮包骨流浪狗,看得爷爷瞬间软下了烦躁的心,也不管那被冲走的柴木,直接抱起这只小黑牛小心翼翼得踱着小碎步回家。

村里人都说,这吴家的黑田牛,是哪路神仙下凡化成田牛来历劫化身成仙的,身份尊贵着呢,不能得罪啊,也不能去干扰人家修炼啊,还有很多之类的传言。小孩模样的吴邪听到村里人咿咿呀呀的碎嘴,吓得他一看到那黑牛就躲到屋里头不敢出来。等到爷爷回来,说把牛放回棚了,他才敢出来,抱着爷爷腿缩成一团凄惨得哭诉着:“爷爷不要去放牛了……那是神仙啊……咱儿会被,被玉皇大帝放雷……嗝,劈死的,呜呜,呜哇哇哇……”

爷爷闻言立刻大笑出声,脸上的褶子成排成对得横行霸脸。等吴邪哭到抽噎了,他才止住笑声,好笑得想自己这小孙儿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儿妖魔鬼怪呢,也许得买本神话小说读给小邪听听,正正小娃子的神话世界观才行。

“小邪啊,玉皇大帝是个明主,不会弄死咱儿凡人,且啊,咱儿对这牛神仙好点,牛神仙就会帮我们种好菜稻子,是不呀?”爷爷说得那样儿头头是道,吴邪眨巴着泪汪汪的大眼睛,满脸委屈巴巴意味得看着爷爷沧桑和蔼的面容,“哦……那咱儿,对牛神仙好点的话……它会帮咱儿,种出很多很多米吗?”

“对啊,神仙都懂知恩图报的理儿,谁对他好儿,他也会对谁好,对不咯?”爷爷笑着摸摸吴邪的小脑瓜,见吴邪懵懂着张小脸迟疑得点点头,他又耐心道:“那咱儿去看看牛神仙好不呀?”话音未落,吴邪又皱着张小脸,双手搂实了爷爷的腿,没说话,却也不敢表示接受建议的意思。

“唉,牛神仙来咱儿家做客帮忙,你怎儿能不去陪陪呢?要是人家不帮咱儿种米怎么好呢?”爷爷蹲下来和吴邪平视道,吴邪立刻低下头,勾弄着手指嚅嗫道:“它会咬我的……”

爷爷闻言哭笑不得,这是哪门子借口?从没听过村里谁家的牛会咬人啊。

“牛神仙不会咬人,如果小邪礼貌得对待他们,他们会喜欢你的哟。”爷爷鼓励似得顺顺吴邪小小的背,吴邪仍然低着头沉默不语,气氛有些僵持。好一会儿过去,吴邪才悄悄地问:“牛神仙真的不会咬我吗?”爷爷回应得摇摇头,吴邪又沉默了,扭捏了好久才道:“那咱儿去看看它吧……”

大概是觉得礼尚往来是个正道理或是小奸商本性显露想收点“房租费”,吴邪主动地被爷爷带到房屋后的小棚房前,外面日头亮亮的,棚里的光景可以看得一清二楚,那头小黑牛侧躺在稻草旁,看到背着日光投射在门前两道一大一小的黑影,它缓慢得抬起头。吴邪被爷爷推搡着走到它面前,那小黑牛慢悠悠得坐了起来,一双漆黑如墨的牛瞳定定得看着吴邪,连同身上的黑色皮毛,都透着一股端庄肃穆的气质。小孩子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碎嘴,看着小黑牛的眼神霎时又添了几分恐惧。

爷爷知道吴邪的小想法,便道:“小邪,来,跟它打招呼。”说完鼓励性得摸摸吴邪脑袋,只是小孩仍站在一种自己认为的安全距离外,神情愣头愣脑但神经警惕得瞅着小黑牛。那牛也有灵性,它往吴邪迈了两步,这举动吓得吴邪往后退了几步,那小黑牛不动了,慢慢地伏下身子,牛头搁在地上,那双带湿漉漉的牛眼用带有讨好意味的眼神巴巴得盯着吴邪。小孩子大抵是心大,见小黑牛这顺从的举动,瞬间就跃跃欲试要上前摸摸这小黑牛,他走上前去蹲坐在地上,两只小手慢慢地伸到牛头上,摸着那短短又柔顺的毛发了,又看小黑牛没有任何激动的反应,他愈发大胆,两只手顺着毛发一下一下往后摸,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小黑牛的世界似的。


(接下)

楼主:曾经有沧海桑田  时间:2020-06-28 12:33:34
(接上)


爷爷看着笑开了脸的吴邪兴奋得甚而轻轻抱住了小黑牛,不禁莞尔,那脸上沧桑的纹路温柔得随情绪流淌出如同池塘浅浅微漾的细微涟漪,在柔和日光的亲吻下,那眉眼里的岁月风霜似乎都融成了春风落雪,轻载着时光飞跃过那片绿油油的稻田,走过了一条条飞扬着尘土的沙土路,飘进了青葱树叶间隙里,躲藏着行迹,隐埋了灵魂。

吴邪至今记得黑田牛那唯一的一次示好。毕竟第一印象总是会刻骨铭心些,还有的是在之后这牛再也没有过像狗狗讨好的举动了,这让想和黑田牛玩耍来向周围别家的孩子展示自己能让牛神仙和自己玩耍,来展示自己多么厉害多么神气的吴邪十分气馁。

虽然牛神仙没有令人如意得和吴邪玩耍,但巧合的是,自从牛神仙长大了点后帮爷爷犁田,那稻谷长得都比之前的都要饱满水嫩,来买米的老顾客们都连连称赞这米好吃得紧,甚至有人预约了下一回丰收的单子,生意是愈发积极向上了。而前些年因着自家优质稻米吸引的许多顾客向外作了诸多神乎其神的推广,把一些商米家吸了过来,他们承包了爷爷的生产,给予了爷爷很多交现金的农业机械和工具,收成越来越好,销路越做越广,生意越来越火,几年下来家里是赚了一大笔钱。

本来吴邪期待着可以像村里人一样拿钱换个大房子或者加楼,不过爷爷说两个人住不用那城堡大儿个房子,整着钱买多点好吃的才是实在道理。吴邪想了想是这个实在道理,他一直都很想吃村外集市卖的酱油炸鸡,等过上了每周都有酱油炸鸡的日子时,那个大房子的梦也就慢慢得消掉了。

原本是小时候听来唬人的传言,却在这黑田牛上验了灵,爷爷虽不信邪鬼却信神佛,不管村里人对他开出了多少价钱买这黑田牛,他也决计不卖,不单只是这黑田牛给家里带来了财运这点,爷爷也很喜欢这头平时老实到快变成雕塑,在田里拉犁很勤快的田牛。看它在棚里乖巧得卧坐吃草时,庞大的身躯配着那张木讷呆愣的表情,吴邪觉得那样的黑田牛有种特别的可爱,看久了他就会咯咯大笑起来,然后跑过去趴在黑田牛身上,继续笑。

吴邪呆木着脸定定得看着这黑田牛乌黑亮丽的脑袋,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小时候零零碎碎的事,他又抹了把脸,在胸膛上抹了两把手汗,又凑近黑田牛道:“嘿,小哥回去嘛,这里很热啊,要命啦。”黑田牛这回睁开眼定定看了他一下,又闭上眼不动不听不看不管。吴邪气闷得咬咬牙,观了周围一圈,确定没别的人了,他凑近黑田牛的脑袋,动作有些生硬得蹭蹭黑田牛的脑门,软点语气道:“回去嘛,好热啊,你不中暑我也快熟了呀……”

也许黑田牛被他感动到了,没一会儿它就站了起来,用脑袋拱拱吴邪的腰,然后迈着小碎步往阴凉的地方挪去了。吴邪松了口气站起来,边走边摸黑田牛的头,阴阳怪气道:“多谢小哥大恩大德,我差点就熟了。” 黑田牛甩甩尾巴,继续迈着那优雅的步子慢悠悠得踱。

“小哥”是吴邪给这黑田牛的昵称。因为它是村里唯一的一头黑毛田牛,这对比起来就让吴邪划起了三六九等,觉得小黑大牛之类的称呼太委屈这独特尊贵的黑毛牛神仙了。他想来想去,觉得“哥”字挺有气势的,加上起昵称时黑田牛还是小黑田牛,就唤了“小哥”,而且他这样叫时,黑田牛会甩尾巴以示回应。说明牛神仙喜欢这个称呼嘛,吴邪这么想。

清风在炙日热浪中钻缝破浪般前行,池塘边的野花草悠闲地摇曳着身姿,似在慢慢起舞迎接着远方的谁,即使小路上无人行走。池塘水面的漂浮物静静地躺在这儿上,不知为何,清风扫过,却看不见水上的涟漪,那平静得犹如一面光滑镜子。





[首章完]

楼主:曾经有沧海桑田  时间:2020-06-28 12:33:34
二:池塘那好像有家伙
一天夜晚,幽蓝色的天空挂满了隐隐约约闪烁的星星,它们点点扩散,连线成河,在夜幕上自由得流动,冲洗了远方灰暗的山河,照亮了远方寂静的天地。清凉的风从不远处的山上吹来,杂糅了树林里的草木味,田间的稻谷味,路边的野花草香,吹荡起楼顶上成行挂起的衣服,衣摆随风跃起,洒出了点薰衣草洗衣液的香气。吴邪感受着凉风的亲昵拥抱,将挂在衣线上的衣服一件件得扯下来,关了楼顶门后两级两级跳着下楼梯,吴爷爷从大门进来看到这略危险的举动后,立刻吼吴邪:“你怎儿又跳下来?不安全吶!摔儿了怎么办吶?”


吴邪尴尬得嘿嘿一笑,只道:“下回我看看哈。”然后溜进了房间。将衣物摆好放回衣柜了,他拿起个手电筒就要奔出门去,吴爷爷立刻叫住他:“干撒么去?”吴邪拉住门框探头道:“看我家二老爷!”说完头也不回得溜了,吴爷爷只笑着开电视,拿起遥控器校准频道,拉过一把老旧的木椅子坐上去,没过一会儿,吴爷爷就进入状态了,目不转睛得盯着发亮的屏幕。


拐了个弯,吴邪看到在昏白色灯光照着下,牛神仙正侧卧在稻草上。他飞奔过去,一屁股坐在牛神仙前面的稻草堆上,摸了两把乌黑亮丽的牛毛脑袋,道:“无聊不无聊啊,我带你出去散散呐?”牛神仙甩了一下尾巴,又用脑袋拱拱吴邪,接着站了起来,吴邪知道牛神仙这是答应了的意思,他也蹦起来,手搭在牛神仙身子上,另一只手晃悠着手电筒,等走到自家大门旁时,听到电视机老大的音量,吴邪大声吼了句:“爷爷!我和二老爷出去散散!” 吴爷爷回了声后,吴邪搭着牛神仙往石土与低矮草丛相间的下坡路拐去。


虽然村里是铺了灰白色的水泥路,不过路上还是会有很多硌脚的尖利石子横搁着,不大想让人好过似的,亏得吴邪走习惯了沙石路,这点小戳小痛倒可以感而不知。下坡的地方风小了些,大概是被路两边的野草丛挡了来势汹汹的气势,拂过脸面的风温和很多,轻轻柔柔地,似有种陪伴同行的闲情雅兴。手电筒远程射出的渐变白光晃来晃去没个安份,好像那灯光化成了个调皮可爱的小孩子,在前面欢快蹦蹦跳跳得给他们带路游玩似的。


吴邪的手没安定过,拿着手电筒晃来晃去,放在牛神仙背脊上的手也摸来摸去,把牛毛挼顺了后又逆着摸,把捋好的毛参差不齐得竖起来,来来回回从家门边走边摸了一路。到池塘边时,牛神仙才给了点反应,它突然停了下来,看上去像是忍不了吴邪的动作了,吴邪只讪讪得拿开手,又安慰似的拍拍掌缓解自己尴尬的情绪。


不过,牛神仙停下来后又走到吴邪左边,借着手电筒光反射后面的微弱光亮,能见着牛神仙踢了生在池塘边的野草菊丛两蹄子,吴邪莫名其妙。牛神仙拱拱吴邪的手,示意吴邪继续走,吴邪把左手搭上去,边走边来回得顺毛。清凉的风从背后缓缓地游来,轻推着他的衣布亲吻后背肌肤,掠过他耳畔时顺着他的耳廓跃了两圈,好像带来了不知哪处远方的私语般。他不经意抬头,看到深蓝天空上白橙蓝的星色混合交杂一起,像丛流小溪里生着矮水草,游过泛着磷光的小鱼,躺着颜色浅浅的鹅卵石般,杂乱而和谐。


吴邪深呼吸一遍,心情很是舒畅。


无论是在这头乡村生活了多少年,看了多少遍这样的日常小风景,走了多少遍这夜晚的乡道,他都会一如既往地爱着这里的自然光景,夜晚的灿烂星空,吹过稻丛的风声,明亮的白月光,寂静的沙石路。农村小地方虽不及城市的人间歌平升舞,没有灯火霓裳的莺莺燕燕,没有繁华似锦的灯红酒绿,但这里随处可见的野草野花,肆意生根的参天大树,覆满石头的青苔蛇卵,午后烈日的安静时光等,都给予他一种精神依恋,像夕阳落下时与地上的影子相偎般,让他感到很安心,很舒适。


爷爷曾笑他胸无大志,别的农村人都拼了命要和城市谈恋爱,他倒好,安心安定得立志好好当个小农夫,没个大志向。不过笑归笑,吴邪是听得出来,爷爷是喜爱着这个农村的土地和空气的,他也没想着要吴邪出城市打拼,毕竟家是归宿,离了家,到了哪儿都是流浪。就算一辈子都住不了别墅,他们都觉得是斯人生于此,长于此,最终也将埋于此。与其流浪,还不如安定在此,像树木一般,认定了土就扎根于此,一世都守护在此。


很多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夜间散步时,吴邪会忍不住去想久久之前和爷爷讨论的家与归宿这个话题。这种事情,不想的话,一切都会变得简单,想多了就会陷入一种两个词的含义都那儿模棱两可的微妙循环,然而吴邪就乐得去揪这种循环,有种莫名其妙的好玩,他手指轻轻挠挠牛神仙的背,准备开始他的循环思考。


“吴邪,吴邪……”


“诶,诶。”吴邪闻言立即回头,手电筒随之转动,照看了一周,四周安安静静的没个声音没个人影,连恶作剧后的脚步声都没听到个残音。


吴邪皱眉,疑惑得想了下刚才的声音,声线像是个七八岁的男孩子,再回想几遍后,他发现这把声音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以前的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听过。可是他搜索一遍大脑里的语音储存,并没有发现与之匹配的声音。


在这种漆黑寂静的夜晚,除了星河姗姗晚风沁人之外,还有种别样的鬼魅风情。比如夜黑风高之时正是杀人灭口的盛宴晚餐,杀人狂子在树林间跟猴子似得飞来窜去,诡笑得等待着谁路过然后将其一刀断喉,还有是一个人走在路上时被拍了肩,如果回头了就会被鬼头子勾掉魂,从此不死不灭成为行尸走肉……诸此之类的村传恐怖轶事,此时的周围也差不多应了那些诡事场景,吴邪忍不住咽咽口水,身子不由自主得绷紧起来,手电筒在四周来回照了七八圈,煞有其事般疑神疑鬼得盯着路边树林里的风吹草动。


牛神仙忽然停了下来,手上消失的毛绒感让吴邪神经差点炸了起来。吴邪牛皮糖似的贴着牛神仙,道:“小哥……我刚听到有人叫我,可是这儿没别的人了……啧,咱儿快回去,不然那鬼怪会来要了咱儿的命,快。”吴邪用力推牛神仙往家的方向赶去,牛神仙似乎知道他的急切慌张,紧挨着他奋力往上走,如果吴邪此时心再大些分散些注意力,他就会惊讶一头平日走路跟乌龟走秀似的田牛跑起来居然能跟人步伐一致,甚至还能超过人的速度。不过此刻吴邪是害怕冲了头,无暇顾及别的。


(接下)

楼主:曾经有沧海桑田  时间:2020-06-28 12:33:34
(接上)
跑到家时,吴爷爷还在看电视,皱着眉头的样子昭示着主人的专心不二。吴邪将牛神仙拉了进来,跑到吴爷爷面前,唤了他几声,道:“爷爷,我撞鬼了!”吴爷爷皱眉瞪大了眼看他,等他解释一通后,吴爷爷阴着脸蓦然陷入沉思。此时沉默的气氛,爷爷阴沉的脸色,让吴邪冷不丁打了个颤,只恐自己刚才是遇上了千年厉鬼,还好刚才跑得快,不然现在就不会还好好地站在这儿了。听说农村人气不旺,山林又多如牛毛,是最易生出脏东西的风水怪处。吴邪皱眉,心有余悸得叹气,摸着牛神仙的头带它拉近些,他挨着牛神仙蹲下来,两只手有些急切得顺毛,仿佛这样可以让自己慌张浮躁的心沉淀些。


“小邪,拿着,这个可以镇煞鬼。”吴爷爷回了神来,从房里里掏来个黑纸银字的三角符给吴邪。头顶浑白色的冷光下照的自家孙儿的脸色有些苍白,有种说不出的疲惫和诡异,吴爷爷黯淡了神情,喃喃自语:“唉,可要咋办啦……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吴邪没听清爷爷后面呢喃了什么,只见爷爷脸上不曾见过的,满是阴阴忧郁的神情,就知道这回怕是碰上命数了。


命数……忽然间,他想起了小时候那位孤独的老爷爷。


小时候在傍晚,夕阳西下暖橙色的余晖投射在广袤的稻田上,路边高大的野草丛影傍着路面,吴邪带着牛神仙,晖光携着风千里而赴,照得吴邪的一边身子暖洋洋的,另一边身子背着光,两道影子长长地拉倒在地上,随着一人一牛的步伐微妙得变换着形态长短。经过池塘边末端口,旁边破落,荒草丛生的木屋里,住着一位年过耄耋的老爷爷,无子无伴,除了三餐,年年下来比母鸡田牛还要清闲。听别家人说,这位老爷爷常年一人独居,村里没人见过他的儿孙和老伴,怪异的很。


在村里头,特立独行会招来莫名其妙的孤立和谣言。一些人家谈家常闲话时,说这位老爷爷是个魂半散,执念太深未化而在人间里徘徊,所以他才孤身一人,没亲戚家人。也有人说他是神仙下凡体验人间悲欢苦楚,不能去打扰他,谁扰了他就会被降罪。还有很多版本,这些诡异又合乎想象的解释传了开来,于是就彻底没人敢去招惹那位老爷爷了。村里的小孩一见到他,无论玩得多兴高采烈,都会作鸟兽散慌忙逃窜,大人见着他了也是低下头,唯恐一眼对视了就被砍头似的。


久而久之,那位老爷爷再也没有在光天白日下露面,道是天气盛情,人心向冷也罢。


吴邪也听过那些稀奇古怪的八卦蜚言,也差点就没入大众里了,不过爷爷跟他解释说:“那位老爷子很孤单啊,没人陪,他们那都是瞎扯淡,咱跟他聊过,那老爷子很热心嘞,不用怕哟,你对他好,他也对你好,一样的理儿嘛。” 不过吴邪不知孤单是什么个具体意思。大概跟可怜差不多,都让人觉得难受,想让人抱抱安慰他。


不过吴邪没敢抱陌生人,只是自那以后,他在傍晚带牛神仙回家时,会留意那个破落的小木屋。那老爷爷会在傍晚太阳落山时分,搬个小凳子出来坐着,像尊雕像似的远远观摩那片橙光没入山边,归入无际的山际虚空。小小的吴邪牵着小牛神仙,在夕阳傍山下,看着那张沧桑痕迹斑斑的脸向着晖阳,神情平静肃然,仿佛被乌云覆盖着,即将要下雨似的落寞。吴邪没看到那张脸上有眼泪滑过,却不由觉得那老爷爷身上像是背整座大山似的,那神情里满是沉重的孤寂,看得他很不是滋味。
“老爷爷!吃饭了嘛!”吴邪学平日爷爷和来客的招呼,盛着一张笑脸高兴地跟那老爷爷打招呼。那时虽然夕阳在下,万物都在陨落颜色,可吴邪还是清楚得看到了,那老爷爷脸上忽然亮起来的神采,在那张沧桑的脸上显得犹为违和突兀。


每天傍晚吴邪和牛神仙回家路过时,吴邪都会和那老爷爷打招呼,老爷爷会很高兴得回应他。若是早些的话,吴邪会带牛神仙上老爷爷家门前坐坐,陪老爷爷说说闲话,大多是吴邪在说,老爷爷慈祥得笑看他眉飞色舞得咿呀道田里的田鼠田蛇,牛神仙怎么努力犁田,爷爷怎么锄地啊。讲到口舌干了,老爷爷会拿出家里稀有的糖果给他吃,笑着摸摸他的小寸头。


有一回老爷爷瞅着吴邪身边的小黑牛瞅多了,就说想摸摸它。吴邪愣了愣,没好直接答应。牛神仙脾气挺怪的,谁要是靠近牛神仙的话都会被踢一蹄子,或者它躲到吴邪身后。以往吴邪带着牛神仙,在其他小孩子面前是蹬鼻子上脸,只有他跟牛神仙熟,只有他能跟牛神仙交流,别的小孩都做不到,他快要神气得上天了。


不过这回怕是碰着尴尬了。吴邪在老爷爷和牛神仙两边瞄来瞄去,有点手足无措。然而牛神仙这不知是开窍了懂得礼貌了,还是知道吴邪尴尬的小心思,它走到老爷爷旁边,顺从得用牛头拱拱老爷爷的手,老爷爷瞬间笑开了脸,称赞这小田牛有灵性,同时他喃喃自叹道:“都是好人吶,怎么老天对他们如此不公……唉,说着善有善报,可天意从来不遂人意……”


吴邪看着老爷爷蓦然黯淡伤神的脸,心里堵堵的。他不知道老爷爷说的什么意思,只像是被这浓重的悲伤感染了般,心脏沉得发紧有点难受。


吴邪恍然回忆间,发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以前就被点醒了,然后到现在就一语成谶。


也许那位老爷爷是真的神仙吧。吴邪有些崩溃得想,手里的黑色镇煞符似是映照了他此刻糟糕的心情。他见爷爷沉着脸关了电视机,进房里拿好几张黄色的纸贴到门口,窗帘,楼顶门。“那是撒东西?”吴邪不由得又恐慌几分。


“镇鬼符,唉,那走了的老爷子给咱儿的。”吴邪听着,神情呆若木鸡。“那老爷子也是个高人,那会儿碍好心收了人家的符,现儿能救命了。”爷爷欲言又止,看看吴邪,又是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叹得吴邪浑身发凉。许久,吴邪才缓过神来,淡淡道:“我今晚想和咱儿二老爷睡……”爷爷点头,道:“免得那鬼抢了咱儿牛神仙,唉……今天早点睡吧,不用怕,小邪,那儿老爷子会保佑你。”说着安慰的话,爷爷的眉头还是蒙着层


吴邪垂头丧气得点头,从房间拿好衣服后和牛神仙一起洗澡去了。


说来牛神仙有个跟别的田牛差别很大的奇葩特点:它喜欢洗澡,爱干净。说来真的是奇怪极了,别家的田牛屁股后总有一军蚊子团跟着,而他家的田牛身上身后一只蚊子都没有,别家的田牛夜晚不敢出来,而他家的田牛喜欢大晚上出来逛,噢,它还喜欢在大热天下晒太阳。这搞得吴邪小时候老确认这牛就是神仙了,神仙爱干净,神仙要在晚上和在太阳下吸收日月精华,神仙要提高修为然后早日成神。想太多的七岁小吴邪,每每见了牛神仙都会行个敬礼,他觉得这样对神仙表示敬意,神仙会降运下来,会给他个豪华大房子住,或者赐给他一屋子爆香的酱油炸鸡。不过那小牛神仙只看他一眼,然后在原地找个好姿势躺着,或者出去找个地方晒太阳晒月亮。




(接下)

楼主:曾经有沧海桑田  时间:2020-06-28 12:33:34
(接上)
“噗……”本来心情沉重的吴邪,神思恍然间想起小时候对牛神仙做的傻缺举动,居然笑了出来,正在淋浴的牛神仙拿头拱拱他,吴邪捧着那个湿淋淋的牛脸道:“诶,我想起小时候对你敬礼,哈哈哈,太傻缺了,哈哈哈哈哈。”吴邪笑得有些不能自拔,眼泪都出来了,一旁牛神仙静静定定得看着他。


等笑声停了,吴邪也洗好澡了,同时脸上扫去了刚才的笑意,跟撒了层霜似的灰暗般阴郁。他关掉花洒,帮牛神仙擦掉身上的水渍,带着它往自己房踱去。“我想让你睡床上的,不过你太重了,唉,你睡毛毯吗?”吴邪在床边下铺了张毯子,牛神仙往那儿伏下,就是答应了。“好的,你不要打鼻鼾啊。”牛神仙没理他,找个舒服的姿势闭眼睡了,吴邪摸摸它的头,开了手机电,把房间灯关了后,绕过占地面积庞大的牛神仙,往床上一躺,在透着夜光的窗口旁玩手机。


夜渐深沉而星河潺潺,却不似前些小时那般耀眼,那成河的烁然星光在一点一点得陨落,仿佛被无影的灰霾遮去了光芒,伤了生命的颜色。深陷的黑夜中,那星河渐渐暗淡,灰暗的夜空上,突然徘徊起薄薄的淡红色云层,淡淡夜色里,微凉的风漫游在稻谷成片的田野上,稻叶发出了簌簌哗哗的轻微响声,在空旷广袤的田野上被扩散开来,似有似无的仿佛是谁深呼吸时的呻吟,也像是谁泣不成声的抽噎。


寂寥无人的乡间小路上,风晃悠在生着矮小野草的沙土路上,温柔地抚摸那生长在破碎漆色瓦墙上的藤木,细腻得亲吻摇曳生舞的野菊,它像位热情友好的绅士,到了哪里见了哪儿可爱事物,它都会送去真诚的问好,仿佛它是个万人迷似的。可当它看见围网后面在泛黑雾的池塘时,它却害怕了,径直绕开铁网逃亡一般飞快远离了这个让它害怕的地方。










[章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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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塘里有满池鱼和粪
这天又是个烈日炎炎的艳阳天。还没过十一点,平坦广阔的稻田上已被亮花花的太阳光覆盖了层流光白金,灰白色水泥路也被抹了层闪亮的白金毯,周围的野物丛好像还被在散发着闪闪油光的路面染白了点,路与丛间隔着灰白与深绿模糊了的轮廓地带,有种迷样灼人的朦胧。来人在路上行驶着,烈日当空下的影子像是怕了太阳那豪迈狂放的气场,瑟瑟发抖着身子躲在车轮下,紧紧跟着单薄的车辆身下,生怕被太阳先生撞见了似的。


在野路上方,横生的一片草丛后,一间被藤叶盘绕的破旧小屋,复古木色的房壁上爬满了青翠稚嫩的南瓜藤叶,浅绿偏白的南瓜苗抱着藤枝似晃非晃的,大概是苦于无风难以起浪吧。藤叶下的墙壁落漆斑斑,昭示这间房子的沧桑面容和岁月成霜般的年纪。那圆圆方方,形状各异,掉色深浅不一的落漆,是被谁家的淘气小孩用石头树枝在上儿刻画下了当时的故事与心情,是被壁虎老鼠在捕食时挖下的破裂残痕与飞虫地蚁在栖息时的忙碌温存,亦是日月更替天地轮回风云雨雪自然万物归兮的法则。吴邪摸着墙上凹凸不平的墙涡,忽然想起了以前日夜幻想的豪华别墅大房子梦。


吴邪四五岁时,牛神仙还没来到吴家。吴爷爷为了生计经常会开着小三轮载着一车大米和菜,到九门村外的市场上摆地摊。跟他同样情况的农夫有很多,多到有时爷爷迟去了会连地摊位也没得捞,只得又架着三轮到下一个村市场卖,通常这种坏情况会导致爷爷没法儿一天之内回来,得要在那个遥远的村里头露宿。不过有时也会得运,爷爷抢着个摊位卖个好本钱了,他会笑皱了张脸从市场拖踏着三轮回来,沙啦得把钱数好了,就带着吴邪去村里的小卖部买两条五毛钱的冰棍或者几包五毛钱的绿豆糕吃。


有时吴邪会跟着爷爷去市场卖菜米,大多数时候都是爷爷在油嘴滑舌得和客人周旋价钱,吴邪屁颠屁颠得帮他递东西递菜米递钱。不过爷爷是很喜欢捎上吴邪的,自家孙儿模样生得是那儿可俊可爱,很多女客人是冲着吴邪的小脸蛋去看他摊位儿菜的。这个是他在吴邪帮他卖了几天菜后发现的,可了不得了,自家孙儿还是个小摇钱树!生得好看也是能当饭吃哟!念着这点猥琐的小心思,吴爷爷怎么样都会试着哄吴邪跟着他去市场。


当然,吴邪是想跟着爷爷出去外边儿市场卖菜的,家里除了台破旧黑白电视机,门外面的沙石子,平台下的细散沙堆,还有几只傻乎乎的母鸡,也没别的好玩了。待在家?不要,还不如去市场那儿看看那些香香辣辣呛鼻的烧烤呢,小吴邪流着口水美滋滋得想。


除了雷雨天和寒冷得有如冰刮刀刺的冬雨天,吴邪都会跟着他出去的。小小瘦弱的人坐在三轮后的侧座上,满脸兴奋又好奇得观摩一路上的丛林风景,路途遥远颠簸。有时在跨过一片绿森森的树林后,会有住着人家的小村庄,吴邪记得那村子里的人很有钱,他沿路看到的大多是两三层红砖墙白镶边的,被一银白花花的铁栏杆包围着的别墅,屋顶还是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种漂亮的城堡式尖顶,整体成金字塔一样的形状,既有种庄严肃穆的感觉,又给他有屋里头正辉煌热闹的想象。吴邪心里头不禁溢出波涛汹涌的喜爱与向往,兴奋的欢喜有如洪水猛兽般冲撞着他幼小的心脏。那时他就兴冲冲地梦想,等长大赚着钱了就去买一套这样漂亮的大房子住,两层,或者三层,够他在屋里闹上个三四月都不会厌倦了。


想得滋滋有味的吴邪忍不住嘻嘻哈哈傻笑了出来,前面的吴爷爷听到了大声问他:“笑什么呢?这儿开心!说来让咱儿笑笑啊!”吴邪兴奋得蹦弹起来,脚打在三轮车边儿上,两只小手搭在吴爷爷肩膀,稚嫩的小童子发出高兴的嘻嘻笑声:“爷爷!以后等我找着钱了!咱儿去给你买,那个!买个像那样儿的大房子!呵哈哈哈!”吴爷爷转头看了路两边占满了豪华大房屋的景儿,霎时笑皱了一张脸,“好啊!咱儿小邪有本事嘛!爷爷等着!”吴爷爷蹬快了三轮,笑得很是开心,风在他耳边呼啦呼啦吹着气,坑坑洼洼的沙土路上扬起了一路的黄土尘,漫漫在空中配着三轮上一大一小那被风淡化了声色的话语,轻旋飘摇着飞舞着,最后逛进了两侧的丛林里,舞向了尘土滚滚的大气中。


饶是生活贫穷困苦,小伢子吴邪的童言也许无忌,那些美话承诺未必会被谁实实在在重视着去拼搏去兑现。只是落魄之时任何美妙的期待,都像是身处冰寒雪中送来的一块热炭般,像是闷热的炎阳天下吹来的一小阵清风般,能让人高兴得转个圈,庆幸得偷着乐一阵子。也许这些不过是趁一时口语之快,无法改变现实给的残酷荒凉,但那也能给人一个寄托的念想,心灵的慰藉,安抚安抚那疲惫不堪的灵魂。


拨开缭绕墙壁的藤叶,手按在上面零碎又丑陋的坑洞儿,手指抠抠坑洞的边缘,上面的红白色交混的墙粉稀簌簌得掉落,顺着墙往下飘荡,有些散到了空气中去了,吴邪顶着大太阳把手扒在墙上,刮过杂乱横条的藤叶,沿着自家屋的墙壁绕了一圈,心里那些恐惧仍是萦绕不息,就像这墙面上的藤条般,狂躁得爬满了四方墙面,紧紧包围着这间古旧的小屋。


虽然鬼神没来拜访,但是吴邪还是心惊胆战得难以缓解内心的恐惧。对于未知的事情,在它没来之前,任何预料出来的想像都可能会成为现实,一切都会随着心情的变化而变化,一切都会变得可怕,变得恐怖至极,因为心里念着,所以鬼怪无处不在,无所不能。吴邪觉得自己大概是命不久矣,他昨晚翻来覆去得斟酌自己的命数,也许过了几天或者一个星期,那厉鬼会在他耕田的时候,在他和牛神仙出去散步的时候,在他去走亲戚的什么时候来场让人措不及防的偷袭,轻则勾走他的三魂七魄从此成为个魂散,重则吸魂食肉把他整个人从这世上抹去,丁点儿渣渣痕迹也不留下,还不说这灾难还很大可能会连累到爷爷和牛神仙。


“唉……”吴邪愁眉苦脸得看着池塘那边,摸着肚子唉声叹气。现在情况有点糟糕的是,这将近十二点的时间是他平常上大号的规律点,可他现儿却望着池塘边那公共厕所犹豫不前。


别看那个池塘水面在白金似的阳光下泛着青幽幽的光泽与钻石般的光芒那样儿好看,底下其实全是这村里人提供的臭烘烘的粪便。


(接下)

楼主:曾经有沧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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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瓶邪

发表时间:2018-08-19 20:35:00

更新时间:2020-06-28 12:3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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