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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吴邪醒来时，桌子上已经放好了早餐，普通的豆浆油条竟也让他吃的津津有味。
张起灵已经离开，他想他可能去找张启山或者老陈皮了。吴邪突然想起来他学长和他还陷入很被动的境地，吴邪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他们俩的关系暂时还不能公开，否则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无论暗处是谁，他都要让他付出代价。
吴邪像做贼一样收拾好了他的痕迹，悄悄出了研究生宿舍，他去了教室，今天上午是陈文锦的高数。
他挑了个没人注意的后排，坐下就开始打盹，不一会儿，他身旁来了一个人挨着他坐下，吴邪一看，这个人大约四十岁左右，一脸凶相，可能是督导老师。
吴邪很不自然的坐直了身子，道了声老师好。这个老师看着他，笑的让他毛骨悚然。
“你是吴三省的侄子。”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是啊，请问老师是？”
“我姓邱啊，你不记得我啦？小三爷健忘。”
吴邪感觉怪怪的，被一个中年男子阴阳怪气的叫小三爷不是什么痛快的事。
“邱叔好，老人家别叫我小三爷，折我寿的。”
邱叔笑眯眯的说：“你三叔近来好吗？好久没见他了。”
“好、好，不劳您费心。”
“呵呵，最近我听到了些风言风语，年轻人嘛有时候容易走入歪道，这时候一个有经验的长辈就要帮忙拉他一把，避免他误入歧途耽误了前程，是不是？就像你三叔当年……”
他说到这里，噤了声，意有所指，又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架子，想让别人求他说下去找成就感。
吴邪知道他话里有话，于是说：“邱叔，明人不说暗话，您也说了不过是些道听途说，无论是什么，真实性都有待考究，在没有得到确切的证据之前，是不是应该再观察一段时间？”
“年轻人火气总是很大的，你邱叔我呢也是不相信那些话的……”
说到这里，陈文锦拿着教案进了教室。邱叔看了她一眼，又接着说，“你看你陈老师，多好的一个人，就因为一些流言蜚语，至今婚姻问题都没有解决，这说回来还和你三叔有些渊源，我也是以长辈的身份苦口婆心的告诉你，有些人不要碰，有些火坑也不要往里面跳，小心引火烧身。”
吴邪算是听出来了，合着他拐弯抹角的就是告诉他远离张起灵，可是小哥人他是信得过的，再加上他们俩刚刚确立了那种关系，吴邪怎么也不会认为张起灵会成为那个“火”。

回到宿舍，李四地还没有回来，吴邪想和他谈谈，宿舍气氛挺压抑，王盟看吴邪脸色不好就没敢上前搭话，只有潘子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告诉哥们儿一声。”
晚上九点五十，李四地回来了。吴邪蹭的一下站起来：“我想和你谈谈。”
李四地目光有些躲闪，但还是答应了。他们在楼下一个僻静的角落，吴邪首先问他：“是你告诉的老陈皮？”
“没错，是我。”李四地反而挺直了腰板，“你和咱们前辅导员在考试前几天私下交流的很频繁，吴邪，你分数造假，这是不公平竞争。”他推了推眼镜，继续说：“我还知道之前王盟和潘子让你去找的张起灵，你如果再说没要走后门，谁会信？”
他眼睛有些发红，情绪激动：“我努力了那么久，凭什么要让你们这些搞小动作的人踩在我头顶上？吴邪，给自己留点尊严吧，我瞧不起你。”
吴邪平复了一下，尽量平静地说：“那天晚上，你听到我和张学长说什么内容了吗？你也知道，题都是老陈皮出的，而且是在考试前一天晚上才会送到教务科打印，张学长根本没有时间给我透题，何况，张学长不过负责批改试卷，他之前根本不知道题目是什么，你要还是是不信，可以去查看一下我的卷子，看看上面的笔记是不是我的。”
李四地还是半信半疑，吴邪有些火了：“还有，是不是你在论坛发的帖子？”
李四地很突兀，忙说没有，吴邪看他的样子不像是骗人，心里面的疑惑越来越大，这个事不是李四地干的，那还会有谁？
“你可以去查查卷子，但是这个事对张学长的影响你他妈怎么算？”
李四地闻言没有丝毫愧疚，反而冷笑了一声：“哼，吴邪，也就只有你和那些***的女人把他当神，你可以试着多了解了解你的张学长，他可真不是什么白莲花。”
“哦对了，还有他宿舍那个黑眼镜，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人整天带个黑墨镜做什么？他可是通缉犯，身上背了几条人命呢，天大的本事还能躲在校园里，吴邪，你可真是挺天真的。”
吴邪闻言也冷笑了一声：“又他妈听说的？我不知道你还挺八卦的。”
“是真是假，你自己查查就知道了。举报这事算我欠你的，回头我跟老陈老师说一下。”
李四地回了宿舍，吴邪却站在原地很久没动，许久，他按了个电话号码。
“喂？天真同志？你怎么样了？有事说事，没事跪安。”
“胖子，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25
“张，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才，你让我吃惊，为什么不考虑加入我们？”一个白皮肤蓝眼睛的外国人操着一口不那么流利的中国话，“你会后悔的，来美国你可以有更好的发展，you 'll have a good business of your furture，think twice.”
张起灵摇了摇头，坚定不移，美国人从他暗沉的目光中看到了不可转移的意志。
“Okey,祝你好运。”老外失望的耸了耸肩，走出了办公室。
阿宁路过办公大楼，正好碰到那个美国人：“Tonny？”
“Ning，好久不见，你还是那么漂亮。”
“Tonny，你来中国做什么？”
Tonny歪着脑袋，夸张的摊手：“BOSS让我来找一个人，他太不给我‘面子’了，你们中国人不是很看重面子吗，可是他很不领情。”
阿宁朝他身后看了一眼，问道：“谁能让BOSS如此器重，让我猜猜，张起灵？”
Tonny拍手：“对、对，你真是冰雪聪明，我刚学的成语，用的对吗？”阿宁笑着说：“对，你可真是碰到顽石了。”

博导办公室，张启山坐在黑皮椅上，对着对面站着的张起灵说，“起灵，你跟了我有十年了吧？”
张起灵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十五岁我把你收为养子，送你读书，教你打拳，像培养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呕心沥血，你也没有辜负我的期望，”说到这里，张启山按了按眉心，“十月咱们的合同就到期了，按照合同的规定，我对你不再有抚养权和监护权，你也不用再对我的安危履行义务……”
张起灵眼珠稍微转了转，没做任何表示。
“近期你的事情我会帮你，这你不用担心。”
张起灵听出来他还有下文。他从十五岁跟张启山离开地下搏击俱乐部，此后一直在进行不间断的体能训练，小时候他以为他终于可以看到生命的希望，逐渐却发现自己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战斗棋子，他办事干净利落又凌厉狠绝，深得张启山的喜爱。他和他签了一个十年的协议，他供他读书，给他吃喝；他为他卖命，清除异己。
说到底，是互相利用也是互相依附的养父子。
“最后一票，然后你想搞你的学术或者拿钱出去干任何事情都可以。”

“吴三省，干掉吴三省。”

吴邪这边还处在一个很焦急的状态中，他鬼使神差的真的点进公安部红色通缉令的网站，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黑眼镜。他松了口气。
就在他准备关掉网页的时候，他发现左下角的一张图片一个人特别眼熟，他心咯噔一跳，鼠标点了进去。
姓名：不祥。
年龄：不详。
通缉理由：2005年、2006年发现于广西杀害九人，后逃逸，公安部在抓重极杀人犯。

吴邪眼皮一跳，关掉了屏幕，然后忽然意识到那张图片上面部比较模糊的人，是没戴眼镜的瞎子。下颚轮廓和身材跟他一模一样。
他想起那天晚上给胖子的电话，胖子含含糊糊的回答他：“嗐，小哥心，海底针，你别捞。”
吴邪感觉自己好像还是不那么了解他们，他的人生前十八年过得顺顺利利，除了恋爱史悲催了点，跟每一个普通青年活的没什么差别，谁知道上了大学，他能认识到这么多奇葩的人和事！一开始觉得都是普通的学长，没想到是个通缉犯，好容易和他男神有了进展，现在又陷入了更大的迷茫中。
吴邪啊吴邪，你这名字还真是“干干净净，百邪不侵”啊。

夏日炎炎，周末吴邪穿着背心躺在宿舍，看着头顶上的小风扇四面八方的吹，他不知道是为什么，和小哥的交流少了很多，他有时候真是摸不透张起灵的心思，偶尔冒上来的被耍的心思的还是让他烦躁不已。
他妈从家里给他带来了一箱荔枝，冰镇的，他想了想，还是抱着它去了张起灵宿舍。
他很久没碰到黑眼镜，张起灵说他出去实习了，吴邪也就决定按他说的相信，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宿舍只剩下张起灵一个人，吴邪来去更方便了些。
“小哥，我妈给我带的一箱荔枝，你尝尝，还冰着。”
张起灵用手剥了一个，把鲜汁果肉放到了吴邪嘴里，然后自己又剥了一个，味道不错。
虽然后来他再也没有吃过这么甜的荔枝，有些时候，天时地利人和齐全了，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味道。他看着吴邪学习的背影，头发长了些，发梢翘着，一晃一晃的。
窗外蝉鸣不知疲倦，张起灵看向窗外，阳光毒辣，他故意没有收拾行李，虽然他本来也没什么行李，制造出一种他会一直待在校园的假象，给谁看，可能是给那个在校园里做学长的自己看。
吴邪还那么年轻，他本该有自己的生活，或者说，本该有一个正常人所应该走的生活轨道，而不是和他在一起，成为一个同性恋，接触到他的世界，然后过的艰难，甚至有可能有生命危险。这不是他想看到的。他有些后悔招惹吴邪，一错再错，张起灵不是个信命的人，此刻却真心实意的感谢上苍，让他终于又遇到吴邪――那个他生命里唯一出现过的光，而现在，他必须自己亲自熄灭这束光。
他走到吴邪身后，吴邪转过身来亲了他一口，笑着说：“尝尝荔枝甜不甜。”
他看着吴邪的眼神，从不设防又是极度的信任，无论看多少次都仿若初生，让他心动。
他回了他一个吻，特别深入的那种，直到他娴熟的摸到吴邪光滑的脊背，他推开了他，吴邪不解，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小哥？”
他说：“我也要去实习了。”
吴邪眼里的疑惑变成困惑，而后又慢慢变成一种淡淡的伤心。
“不读博了吗？”
张起灵点了点头，又说：“不要等我了。”
吴邪一开始还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琢磨过来。
“你意思是我们分手了？”吴邪眼里是难以置信的伤心。
张起灵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没看他的眼睛，他怕自己会心软。
“你开玩笑呢吧？说好就好，说分就分？当老子是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鸭子？”吴邪揪住张起灵的衣领，额角青筋突起，瞠目欲裂。
“***大爷的张起灵，给我个解释！”
他知道他们俩个之间有鸿沟，成长环境不同，思维方式不同，价值观不一样，可是他觉得只要努力去消融，去追赶，去弥补，一切都是可以解决的呀！他有得是耐心和时间，为什么会这样？那种彷徨和求而不得的感觉窸窸窣窣密密麻麻填满了他的心脏，他感觉眼眶里已经蓄满了他瞧不起的东西。
张起灵松开他的手，说：“因为我们回的不是一个家。”

吴邪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感觉脸上一热，泪爬上面庞。
蝉鸣声渐小，屋内也只剩下风扇旋转带出来的风声。

27
六月份答辩的答辩，考试的考试，悄悄的一个学期又过去了，大学的第一年里对吴邪来讲发生了太多让他内心翻天覆地改变的事情，他迅速的成长起来，主动或被动的进入成人的世界，有时候老天爷很***，他可能在你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就向你宣布：嘿，欢迎来到成人世界，游戏即将开始，请上膛开枪。
而你可能连枪什么样都没见过。看看吧，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惊喜”中，有的人扛住了压力，成了英雄；有的人扛不住，成了狗熊。
英雄狗熊，又都不过被岁月消磨，最终化为时间的陪葬品。他们之间唯一的不同，就是价值的不等。一个变成了贵一点的陪葬品，一个变成了分文不值的陪葬品。

孰是孰非，尚无定论。他做不成英雄，也不愿做狗熊，在欲海中沉沉浮浮，得不到般若的智慧，看不破众生皆苦的尘缘，使贪、嗔、痴流转于心，不可大彻大悟。

床边、地上已经堆满了空酒瓶，垃圾桶里也浮上一层又一层烟头。
吴邪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看起来就像是刚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他打了个嗝，胃里反上来一股子酸臭味，他脑袋浑浑噩噩，已经记不起来这是第几天没有吃饭了。
那天回宿舍，他就开始崩溃，情绪如同决堤的大坝，一发不可收拾，又如一场熊熊燃烧的大火，烧尽了他的理智。
他开始恨张起灵，给了他念想又残忍夺去它，后来，他开始恨自己，恨自己软弱，恨自己无能，恨自己不能站在他身边，和他肩并肩一起。在他眼里，自己一定又天真又幼稚，是他的拖油瓶，他们之间拉开的鸿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填平的，吴邪想。
那又怎么样？他要强大起来，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重新站在他身边！无论他最后选择怎样的路，他要让他知道，只要他转身，就是他为他铺好的回家的路……

解雨臣接到潘子的电话，有些吃惊，他给吴邪拨了过去，无人接听。
于是直接去了吴邪宿舍。
打开宿舍门，解雨臣一脚就踢到了一个空的啤酒瓶。他径直走过去，皱着眉粗暴的把吴邪拽起来：“你他妈的这是死了吗？打你电话也不接，就为了张起灵，你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
吴邪好容易有点意识，半睁着眼，一开口嗓子竟然沙哑的像一张磨砂纸。
“小花？咳……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收尸。”解雨臣一边说一边把吴邪从床上拽下来，一地的酒瓶子乱滚，吴邪拌了几下，踉踉跄跄地被拖到了公共洗手间。
解雨臣拧开水龙头，把吴邪按到池子里狠狠冲刷，气不打一出来，对他这个发小真是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恨。
吴邪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冰凉的水激得他意识清醒了很多。
他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下乌黑一片，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渣，面如枯槁，如同一个瘾君子吸了大麻。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现在流行这种阴郁颓废系帅哥吗？”

28
解雨臣开了一瓶伏特加，兑了点冰块，慢慢地喝下去。吴邪看着啧了一声，也想抢过来喝。
“照啤酒的喝法，我就真给你收尸了，说说看，怎么就要死要活的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解雨臣不屑地哼了一声，除了他本身的机敏和精明，他俩从小一条开裆裤穿大的，吴邪的那点小心思他摸的透透的，去马代那次他就嗅到点不对头，暗暗观察果真让他发现这个雏儿恋爱了，他只是想不通怎么就和张起灵在一起了。他接触的张起灵是一个够闷够狠的角儿，吴邪跟他简直就是以卵击石，找死呢。

“我真看上他了，多了也不想说，小花，帮我个忙吧，能不能多告诉我点他的信息，他去哪儿了？”

“感情你们的关系他都没透露太多，他对我这个外人能透露多少？有些时候，一个人不告诉他一些事情，是为了保护他。”

“好好开始你的生活，忘了他，这才是你该做的。”

吴邪苦恼的按着眉心，好一会儿才说：“你有没有对一个人有过好感？”
解雨臣喝了一口酒，状似认真的思考着，他微微眯起眼睛，眼神却没有焦距。
“没有。”
“那你体会不到的，就是一种世界崩塌的感觉。”
“那是你的世界太脆弱了，坚固耐用的城墙才能抵御外敌。”
“你牛逼，咱俩不是一数人，但我佩服你，真的，你比我坚强多了。”吴邪知道小花成长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他家公司股权之争的风波就算是小时候的吴邪也略有耳闻。
“命运这种东西，既然给你写好了，挣扎也没意义，还不如走得漂亮点。”
吴邪不可置否，解雨臣又说：“好好学习，别辜负家里人的期望。”
他没吭声，只是眼角有些发红。

暑假放假的第一天，他就听说吴三省失踪了。他三叔从来都不是个本分的人，做点小生意，有时候还干些不能让家里人知道的事，经常十天半个月不着家。所以对于他三叔的失踪，谁也没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