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怀无名氏——卜乃夫先生
耿传明
2002年的秋末冬初，我去湖南长沙参加现代文学研究会的年会，遇到南京大学的汪应果老师，他告诉我无名氏——卜乃夫先生日前在台北去世了，我听到这个消息感到非常的惊诧、惋惜，因为不久前还接到过卜先生的来信，是一封告亲友信的复印件，说他因眼睛的飞蚊症入院治疗，不能及时回信，请大家见谅；并说身体并无大碍，正在恢复中，让大家不必为他的身体过分担心。卜先生对他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颇为自信的，虽然已经年过八旬，他还经常坐火车长途奔波，应邀到多地做讲座。他曾对我说过，他的次兄著名报人、作家卜少夫活了九十一岁，他也应该可以活到九十以上，没有想到他终于在八十五岁的年龄猝然离世了，留下了很多尚未实施的计划和等待他去完成的工作，正在热烈推进着的一切意外戛然而止了，的确令人感到悲哀、惋惜。虽然八十五岁已是难得的高寿，但对于一个完全沉醉于他所热爱的事业，忘记了老之将至的“工作狂”来说，还是过于突然了一些。
回顾卜先生的一生，用古人所说的“时运不齐、命运多舛”来形容似乎并不夸张，他六岁丧父、家境破落，离开母亲被送往扬州外婆家生活，直到十岁才返回南京家中。这段寄居生活给他带来的影响是十分深远的，他成年之后在给恋人的心中还在感叹自己“未能得到完美的母爱”，这种童年缺憾似乎使他一生都未能摆脱爱的饥渴，陷入一种“无穷思爱”的向往之中，他希望能从他的所爱者那里得到充分地自我价值的认可和肯定，这使他对“爱”抱有极高的甚至超现实的期待，这也就注定了他以后情爱之路上的崎岖不平、跌宕起伏。与他的可称为社会活动家的二哥卜少夫相比，无名氏给一般人的印象是孤傲古怪、落落寡合、言语不多而又自负敏感。他的文风是热烈狂放的，而他给人的感觉却是温和而沉静的。他与文学圈子里的人很少来往，是孤悬于当时文坛之外的散兵游勇，他的朋友或是豪放不羁的军人、“浪子”，或是特立独行的艺术家，都有着很鲜明的浪漫气质。就他的个性而言，具有倔强、刚毅的特性，不为外界和他人所左右，孤行己是。将他从小养大的外婆，对他有这么一个评语：“宁生子将来要好，是一块紫金子；将来不好，是个‘魍魉鬼’。”他很难从外界得到那种“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助力，他所能依靠的只是自己的苦斗，在与现实的对抗中胜出，得到“十年不鸣，一鸣惊人”式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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