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北京至中山二千二百六十六千米。
这是你在学院北门门口的建行柜员机取款以后告诉我的。
你大概以为我是特别白痴，会不知道北京离中山有多远。
你大概不知道，我只是情愿在你面前当个白痴。
我扮演着白痴的一种——路痴——问你：回去非要坐飞机吗？就不能火车？
你停顿住往粉红色HelloKity长条钱包塞红色大钞的动作，
瞪大眼睛对我说：没有火车啊，大哥！不坐飞机坐啥呀？难道你要我坐汽车？
我看你反应这么大，心里好笑——你竟然听不出我在逗你。
不过，现在要从中山直接坐高铁去北京还真的不行，
据说要到明年才会开通。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你继续塞好了钱，把钱包插在牛仔裤的后袋说：
真的啊？可是就算那样也还是坐飞机更快吧。
看着你那么不注意安全地随意塞钱包。我便不声不响地就站到你身后，
护着你的屁股，不，钱包。
然后我才又说：时间上自然还是在天上飞要快。不过听说开通的是过夜的高铁。
你回头孤疑地看着我，大概是觉得我没有跟你并肩走觉得奇怪，
又或者是对过夜高铁产生疑惑。
你发出的问题则证实是后者：高铁不是都没有夜车的吗？还过夜？
我做出要好好解释一番的表情，顺势把右手搭在你的右边肩头上，推着你走。
你这时身体贴我很近，一股发香立刻蹿上我的鼻腔，令我精神一振。
我在带你去左岸咖啡店的路上解释明年开通的要到达北京西的高铁是傍晚时分从中山站发车。
你只要在卧铺里睡一觉，醒来就在二千多千米之外。
点对点直达，免去中山到广州机场的转折和北京机场到市区的转折，
也免去飞机可能出现的各种坏情况。
所以虽然时间花的多一点，但是更舒适，会发生的特殊情况也更少。
因为咖啡店就在北门斜对面，所以我刚解释完，我们就来到店们口了。
你伸手拨弄了一下披肩的长发笑着说：那明年通车之后，我毕业离校的时候，
就坐高铁回去吧，也尝尝新。
啊——离校，对哦，你明年就毕业了。
我也是。
我为你拉开咖啡店茶色的玻璃门，
你走进去，找到我们坐了两年的那个熟悉的卡座。
我跟在你的身后，想到明年之后，
这个卡座上就再不会有你我的身影，
心中就突然像被针尖扎了一下。
这一场说好毕业就分手的恋爱，
最终会不舍得，会放不下的，只有我吗？

我压抑住瞬间的难受想用猛甩头发来让调整心情，
却忘记昨天我才在租住的房间里用轻便理发工具自己动手剃了板寸头。
皆因你说我留板寸头的样子神似香港导演林雪。
而其实我连身材也有几分像他，
不过我是年轻得多的九零后，大腹便便的感觉没有那么夸张。
我看见你坐下就拿起台面的餐牌，心想你一定饿了。
相识两年，我很清楚若然你没有饥饿感是不会急于看餐牌的。
我滑入卡座挨着你坐，你就将餐牌移到我面前来问：
我们点简餐吧，吃完之后我就去开工啦。
开工？开什么工啊？
我感觉莫名其妙。
她不理会我惊讶的表情，只是笑着扬手叫来杜杜。
杜杜是我们一个师弟，每个星期他都有三天会在中午时段来左岸兼职。
当下的男大学生，除了各类学院社团聚会的吃喝，
还有跟朋友夜宵，陪女朋友夹公仔，以及占最大比重的游戏充值。
每个星期的花费都很大的。
光靠学院的勤工俭学很不足够，考取奖学金又来钱不够快。
兼职打工按时计算薪酬，算是来钱最快捷的稳妥方式。
至于女大学生因为拥有资本，可以有更高端的快速来钱方式，
就是网络直播，等土豪打赏刷礼换钱。
我记得我也叫过你尝试网络直播，只要略施脂粉，打开美颜滤镜，
大概只是普通吃着一碗海鲜汤面，伸出粉舌舔舔嘴唇都会有人打赏。
你却毫不留情地用肉拳敲击我的脑壳说：
我自己清楚自己的斤两，很知道我能做什么。
直播的事情不准再提！
我被你敲击到仿佛要脑震荡，阵阵地痛。
见识过你肉拳对我脑壳的震撼，还有你拧紧了眉心的丑恶表情，
我也的确没敢再提。
所以我才对你突然说起的开工感觉好奇。
杜杜走了过来，亲切地问我们是不是要例牌。
你笑着点头，却没等我开口就为我点了一份蘑菇肉片饭。
杜杜微笑服务，清脆下单，然后收走餐牌。
我又一次问你：你打的长工还是短工？

你拿跟林忆莲可以一拼的朦猪眼斜睨我一下说：
不是长工不是短工更不是包身工，而是替工。
听着你调皮的语气，感受着你将身子靠入我的怀中。
我心想别看你也是个九零后，还真不愧是在图书馆占座中认识的女生。
两年前的那个五月的下午，是台风天的下午。
有时候台风就是会来得特别早，还要特别猛。
说起来我虽然不是本地人，可是也在中山生活了足够久。
知道这些气候问题，也不算很了不起啦。
那天大雨从清晨开始一直下，一直下，
到了下午还是一直下，一直下，
我脑袋里头就单曲循环着张宇的歌：
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
在同个屋檐下，你渐渐感到心在变化。
你爱着他，也许也带着恨吧。
青春耗了一大半，原来只是陪他玩耍。
越唱心情就真的越变化，
但是那时候的我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就竟然循环了这么包含悲催爱情的歌。
不怪那雨，又怪什么？
为了转换心情，我一时冲动就打着雨伞去了学院的吴文陆图书馆。
相较于名牌大学的图书馆，吴文陆图书馆是个很小很小的图书馆。
但是藏书仍旧很丰富。
说到底我不关心书有多少，只要有我喜欢读的书就可以了。
那段时间我钟情阅读东野圭吾的小说，
一本《嫌疑人X的献身》来回读了好几遍。
十分认同那确实是东野的巅峰之作。
不过这次我在日本小说书架找到的，
是我个人认为可以媲美“嫌疑人”的唯一作品——《圣女的救济》。
早前我已经在网上读过免费部分，
所以能在图书馆发现存有这本书，我真的喜出望外。
正当我将书本从《分身》和《时生》之间抽出时，
我发觉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女生，挨得我很近。
我手上拿着书转头去看，发现那是一个高我半头的胖胖的女生。
第一感觉是她竟会胖得那么匀称那么好看。
第二感觉才是我得仰头跟她说话。

那就是你。
就在我仰头看你一眼的时候，你开腔说话，声音一点都不甜。
你问我：这本书我想借，你让给我吧？
虽然你是询问的语气，我却感觉你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地就回答了一句“好啊”。
你笑着伸手拿走了我手上的《圣女的救济》，
两边腮的肉鼓了起来。
你又说：我读完的话直接拿去给你。你再还回来。
我还是只傻傻地回答一句“好啊”。
本来被人抢走自己喜欢读的书，我应该生气，但是我没有。
追究原因绝对不会是你是靓女，因为你肥，姿色也平平。
我想是因为你也喜欢读我喜欢读的书吧。
反正这本书我已经读过一部分，觉得吃一点也无所谓。
你这时又好像读懂了我的心思一样说：你读过这本书了吧？
我惊讶地半张开嘴，然后才说：你怎会知道？
你的回答很简单：我猜的。其实我也已经读过这本书。
后接这一句又令我惊讶多一次。
你继续说：我是日语系大二的学生。之前太专注研究太宰治和鲁迅。
读东野的书算是转换一下频道，放松一下。这本书写的不比那本“嫌疑人”差。
原来你是日语专业的学生，而且对“圣女”的看法跟我竟然一样。
我感觉遇到了同路人，心中高兴。
我本来想介绍一下自己。
可是你突然拿出手机，调出了微信二维码。
你直爽地说：你扫码加我。我这次读完就约你换书。
我看着方正油黑的二维码，愣了一下神。
我只听见“约你”——约会就这么简单吗？
之后我笨拙地从运动裤袋抽出手机扫码加了你。
你确认我加上了就收起手机，要离开。
我以为你就这样离开图书馆，但是你只是踱去另一排书架。
我偷眼看了一下，那边全是日文原版的书。
然后我想起你说的话，生出一个问题：太宰治和鲁迅有什么关系？

我当然不会蠢到马上追过去问你。
我也知道利用手机上网略微百度一下，就会有千百个答案妥妥地出现。
只是没有必要。
就将这个留作下次约会——你真的说了约会——再问，
有多一个可以交流的话题，不会显得尴尬。
既然“圣女”被你收去，我转而选一本加贺恭一郎系列的《新参者》。
随意地打发那天下午余下的时间。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
只隔了一天你就在微信上联系我，约定次日早晨在学院的上山鹰见面。
我第一反应是你读书真的快得离谱，就算是读过一次的书，
只用一天就重新读完？我感觉你大概只是重温一些片段。
第二反应是时间上怎么定也不必定在清早六点半吧？
平日里我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会醒的。
而且你又不是美女，我怎可能为了你牺牲我宝贵的睡懒觉时光？
可是我却鬼使神差地回了你两个字：好啊。
我很不巧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
所以我决心第二天定必起一个大早。
事实上我知道闹钟是绝对叫不醒我的，
所以我索性将晚饭提前到下午茶时间来吃。
北门外小餐馆众多，我随意吃个肉汤面，喝一杯不要钱的热茶，
就回去睡觉了。
不要以为我总是奢侈地去咖啡店，平日里我对花钱很慎重。
毕竟我还是个在读大学生。
这一觉睡到了凌晨三点。
醒来之后我重读周浩晖的旧作《鬼望坡》，
因为是重读，所以就算是在漆黑的夜里我也不再感觉有多恐怖了。
只是某些段落还是可以刺激精神，
让我顺利地迎接黎明，再到清晨。
手机时间显示六点，我便放下书本，洗漱完毕，
穿上贴身的运动装和运动鞋离开住舍。
我的舍友们都还在香甜睡梦中。
上山鹰是学院最高的山头的山顶。
我是第一次这么早地往那上面去，
便发现原来好多积极晨练的同学们已经直通鹰顶的台阶上跑上跑落。
他们有些恐怕早就彼此熟悉，
唯独我是他们眼中的陌生人——一个缺乏锻炼的肥仔。
我又不是去锻炼的，我是去约会的。
我才不会在意他们怎么看我。
我悠哉地花了一点时间，
在搭正六点半的一刻上到上山鹰，
并且一眼看见正在飞鹰雕像下压腿的你。
你也看见了我，做完最后一下压腿抽回肉腿，
站定朝我挥手。

我朝你走过去，分明看见你除了只身一人，什么书本都没带着。
你一定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便一边用围住脖子的毛巾擦汗，
一边说：我也锻炼够了，带你去取书。
想想也对，谁会锻炼时候还带一本书呢？
不过我还是问了一句：到哪里拿书？
你没有回答反而说：要么我们还是先吃早餐好了。
书在你手，我只有客随主便——你怎么说怎么好。
于是我们走下上山鹰。
一路上你还劝说我其实真该也学你好好做运动搞锻炼。
你说：你比我还肥，怎么可以？也该减减肥才好。
为了躲避减肥的话题，我便抛出那个我准备好的话题：
你说你在研究太宰治和鲁迅。他们怎么会有关系呢？
你对我的无知没有太大的反应，只说：很多人都不知道的。
我又问：那你为什么要研究他们？
这回你倒是笑了，说：导师布置的研究课题。
对你说过吧，我是日语系的，学习并研究日语的人呐，没有不研究太宰治的。
怎么说我也读过很多日本小说，
我也是知道太宰治在日本文化和日本文坛的地位特殊得很。
他一生充满传奇色彩，写下的《人间失格》更是影响深远。
可是他竟然会跟鲁迅沾边，我真的不知道。
我便接话说：研究太宰（治）我能理解，可是鲁迅？
你回头看了一眼走在你半个身位之后的我说：
太宰治写过一本小说，主角就是鲁迅。
小说里面鲁迅被直呼其名周树人。
书里的“我”，就是田中，称他周君。
他们是一同在仙台医学专门学校学习的同学。
我好像听见什么爆炸性新闻一样，惊叫说：
他们竟然是同学？那么说他们都是藤野先生的学生？
你继续朝前走着说：在书里是那样的。
我追问：那书叫什么名字啊？
你说：叫《惜别》。最终他们都会分别。
大家都知道的吧，鲁迅最终是从日本回到中国，
成为了文学斗士。
对的，上过学的中国人都知道！
我正想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太宰治跟鲁迅是同学的事。
想着就自然而然地跟你并肩而行。
可是当我转头看见你的侧脸想开口的时候，
我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不可能！没错，鲁迅后来回到中国了。
他回中国是在一九零九年，而那一年，太宰治才刚出生啊！
他们就好像是正好错过的旅人，
一个前脚离开，一个后脚到达才对呀。
这时你也转过头来，看着我，然后你笑了。
你乐呵地问我：你想到什么了吗？
我嗯地点头。
然后你便说：我想你肯定想到了他们活在不同的年月吧。
我再次点头。
你又说：《惜别》是太宰治在一九四五年出版的虚构的小说。
他为了写这个小说曾经在一九四三年实地去仙台考察过，
也大量地拜读鲁迅的作品，了解他的生平。
我和你说着这些时，已经渐渐走到香山公寓楼那边。
因为是一段蛮陡的下坡路，我们努力控制着脚步。
我仍旧带着疑问问你：太宰（治）为什么要写鲁迅呢？
想到他们在时空上的巧合的交错，
想到鲁迅竟然也会成为虚构小说中的人物，
我突然对这本《惜别》产生出汹涌如潮水的兴趣。
你回答我说：据说他是要宣传当时大东亚会议所谓“亲和”原则而研究鲁迅。
至于下笔写就的青年时代的周君，
我个人想，大概是太宰治对同为时代的孤独者的那份共鸣感吧。
字里行间也是可以感受得到他对鲁迅有着敬意。
我迫不及待地问你：你有这本书吗？
你看着我，狡黠地笑了。
你说：我当然有这本书呀。不过我也是在做这个研究时才知道有这本书的。
虽然这本书已经成书超过半个世纪了。
可是一直到二零零六年才有了中文译本。
原来如此！
我问你：那你读完了吧？借给我吧。
你却摇头说：你自己找吧。我的那本还要读呢。
我原以为我让给你一本书，你也会让给我一本书，
你却是不讲情面。
你看出了我的失落，非但没有安慰我，还伸出肉手拍了我的脑壳一下。
把我的头发都连带着拍飞起来。
我都要恼起来了，你却一脸挂着灿烂的笑容说：
请你吃早餐，完了把“圣女”换给你。
幸亏我没有揍女人的暴力倾向，不然你就笑不出来了。
我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宣泄着不满。
直到在香山公寓门外的早餐店吃过猪肠粉和鱼片粥，
才稳定了我的坏心情。

你也跟我点了同样的猪肠粉，粥是柴鱼花生粥。
等着粥端来的时候你毫不避忌地盯着我喝粥的样子。
你这样自来熟和蛮横无所顾忌的个性，
实在让我不知怎样应对才算应对得好。
我正想叫你别盯着我看，这样太不礼貌，
你就抢先说话：东野的书你都看过吗？
我咽下一块鱼片摇头说：没有都看过。
东野的书我觉得就看最好的几本就可以了。
其他的水平参差，大同小异。
你似乎同意我的看法，点着头。
这让我想起你对“圣女”的看法与我相同。
我便反问你：你都看过？
你点头说：书店能买到的我都看过了。
伽利略很惊艳，嫌疑人很完美，加贺很温情敏锐，
剩下的就是“圣女”了。
我的天！我真没想到你对东野小说的总结跟我也是全然一致。
真正懂得读书乐趣的人都会明白，每个读者都有自己独家的看法，
能在总结上如此一致的绝对是难能可贵。
我心中真是乐开了花！
不过为免被你说成我是事后凑热闹，我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继续喝美味的粥。
这时你又问我：你真的很想读那本《惜别》？
我抬起头来看着你回答：是啊！听你那么一说我就来了兴致。
我对一本书一旦来了兴致就非看不可的。
我想我这么说会打动你，可是你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正好你的粥也被店家阿姨端来了。
你的脸隐没在腾腾升起的热气后头。
你让店家阿姨给你加了胡椒粉，又说：
其实，“惜别”仅仅是《惜别》这本书里短短的一篇。
我静静地喝粥等你说下去。
你也真的继续说：小说里的鲁迅并不是真实的鲁迅……
这点我当然知道啊，我在心里这么跟着说。
你的话接着是：我觉得那里头的他像个香港人……
香港人？鲁迅怎么会像香港人啊？
你还是接着说：他在跟“我”的好多对话里都夹杂着德语，
就好像香港人说话那样……
啊，这么一说我可明白了。
香港人说话都是会在广东话里头夹杂英语。
这一习惯还影响到珠三角周边的地区，
于是我们说话也时不时把英语添加到广东话里。
想到这点，我接茬说：这可真有意思啊！
你端着小瓷勺子舀了粥，朝粥面吹气。
听见我这么说，笑了。
你说：是啊，我也觉得好有意思。从来没想到鲁迅会这样说话。
我又想真实的鲁迅会不会真的那样说话呢？
起码在我们知道的那些说起过鲁迅的人的文章里，
我们没怎么看见过这样说话的鲁迅吧。
我嗯地附和你：好像没有的。
你马上又说：鲁迅自己写的文章里说不定会出现不同的语言，
可是写出来跟随时随地说出来毕竟不一样。
我想要再附和你，你连贯的话语却没给我机会。
你说：不过后来我看有的资料提到矛盾说到过鲁迅的德语水平，
是能读能懂不能说。
真的吗？那会怎样？所以小说里的周君夹着德语说话其实是太宰（治）的杜撰？
我有点不明白你说的话了。
你接下来说的话似乎是给我解释：许广平在回忆录里说到过鲁迅定居上海之后，
曾经打算去德国，那时他都年近中年了。
可是他还会每天读德语文法，读德语书来做准备。
从这个角度看，年轻时代的鲁迅应该也是多少懂得德语的。
他在话语里头夹杂德语并不是因为他有多高的德语水平，
而是反过来，可能只是懂得一些他特别感兴趣的德语词，
然后在话语间尝试着多运用。
由于不太熟练才因而要多说多用。
我听着你这番突然发出的如同名侦探推理一般的话，
简直要忘记喝粥。
你大概是看见我愣住了，居然毫不掩饰地哈哈大笑。
见你一笑我倒是回过神来，可不明白你为什么笑。
我试探着问：难道你说的都是图好玩瞎掰？
你立刻否认：怎么可能。我就是这样想的啊。
想到这些以后，我就觉得太宰治笔下这个年轻的周君，
说不定就是真实里头年青时代的鲁迅会有的说法方式。
如此一来，这个小说里的鲁迅就更真实了。
说不定比之我们知道的原意跟闰土交朋友，钟爱看社戏，关怀年青人的鲁迅，
都要真实。
真正的鲁迅绝对不会硬邦邦又文绉绉地说话。
啊——你是这样想的啊？
没想到在读一本小说的时候，你会想到那么多。
不过也真的很有道理，
我们每个人的说话方式的确是反映我们自己的最直白的外部形式。
所以才会有的人看着形象光辉伟岸，但一旦开口说话就形象大跌。
以你来举例也是一样。
你这样一个看起来可以藏于人群不着痕的胖女生，
可是一开口说话就惊着了我。
我都情不自禁想为你说的这些想法鼓掌啦。
我想着我也多少得说点什么来回应你才行。

我略加思索正欲说话，你就站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完全不懂你有什么想法。
我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头。
你丢下一句：我去去就来，
就真的朝学院走去了。
我瞪大眼睛像个傻蛋一样目送你离开，
居然还无法出言阻止。
回头看见你那碗粥都还没吃多少，
热气依然升腾。
我把想说的话咽回肚子去，顺便把自己碗里开始发凉的粥一并咽下。
一会儿之后我就解决了鱼片粥。
我以为你是逃单去了，看着你的那碗粥我觉得不吃实在可惜。
也估计你应该没有什么传染病，
便想着把你的粥也吃掉，反正都得我自己结账。
我伸出双手去挪碗，手指刚碰到碗边，
就听见你大叫一声：别动我的粥！
真的吓我一个大突兀。
我从来不知道你能这么大声叫唤，
真是一个粗鲁的胖女生啊！
我赶紧抽回手来放在大腿上摩挲着，
平复自己被吓着的心。
你斯斯然落座，把三本书搁在台面。
原来你去拿书过来？
我忍不住问你：你要把《惜别》借给我吗？
你点头说：是啊。怎么样？你高兴吧？
高兴自然是高兴。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改变心意。
我不想让你看出我的高兴，装作平静地嗯了一声。
你把“惜别”和“圣女”推给我，留下一本书，
然后静静地连着喝了几口粥。
我拿起《惜别》随意地翻页，
又听见你说：刚才你好像有话要说吧？
我暗吃一惊——你是察觉了我微妙的表情还是真的能看穿我的思想？
我们因为书的事情才认识几天而已，
我完全搞不懂你这个胖女生，
你却好像很懂我一样。
我犹豫着要不要说，
你竟然催促起来：有话就说吧，别跟我们女人一样磨蹭。
我简直想对你翻白眼。
既然如此，我就说吧。我说：
鲁迅本来就该是有两个的。一个是真实的鲁迅，一个是写文章的鲁迅。
真实的鲁迅的人味更浓，也能说出“四周黑洞洞就容易碰壁”这样的风趣话。
写文章的鲁迅是穿了一身盔甲出来的，辛辣讽刺的语言就是他的武器。
从他后来一直就跟许广平一起相处，也关怀过文学女青年萧红来说，
鲁迅情感上的人味是一直散发着的，就看我们愿意看见哪一头多一点吧。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注视着你一直鼓动腮帮，
应该是嚼着花生吧。
我略微停顿时，你插嘴说：鲁迅还跟林芙美子也保持着长期的往来。
林芙美子？我不知道这个人。
我如实告诉你。
你点头说：她是日本昭和时代的女作家。她对中国有相当程度的走访和了解，
只是由于她的一些战争方面的话语，一直备受争议。
你并不是要深入去研究日本文化的人，不知道她也无所谓。
你说完捧起碗来往嘴巴灌入最后的粥，一副要把碗也吃掉的样子。
之后你又说：听了你的话，我觉得你没有跟有些人那样看待鲁迅——
有些人？有些人是那些人?我率真地问你。
你回答：就是那些一度当鲁迅是斗士，后来又反过来认为鲁迅没啥了不起的人啊。
我舒展开我的眉头说：哈哈，你没看见我这样心宽体胖吗？
我看待人和事都是宽容和多角度的。
你挑了一下眉毛，拿起手边的书说：少给自己戴高帽了。
不过呢，作为一个九零后，没有把鲁迅嗤之以鼻，
还能说出课本以外的二三事，你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要不要做我男朋友啊？

我以为我听错。
如果我有戴眼镜，我想我的眼镜已经跌在地上，
镜片与镜架分离，不成样子。
你问出这么跳跃的问题，
也不跟我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
明明在说着关于鲁迅的多少算严肃的话题，
便突然切换到男女朋友上来，
我真的不知要怎样反应。
你还一脸若无其事继续问我：怎样？嫌弃我啊？
还是你有女朋友啦？
我本能地摇头。
你轻笑了一下说：需要考虑吗？
我不要你娶我，就做男女朋友，可以拉手拥抱那种。
这些话你说出来就是那么轻松的感觉。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女孩可以主动到这样的。
可能受到这种莫名其妙的刺激，
我说出了自己都料想不及的话：
可以拉手拥抱，那可以接吻和更亲密吗？
话说出口我顿时感觉到自己元神分裂一样，
有另一个自己在旁边抽我的耳光大骂我：
你还能龌龊些吗？你发花癫啊？
可是说出话如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
我等着你甩过来的巴掌。
然后我才意识到比巴掌更可怕的——
热烫的粥！
我认定你会朝我泼粥。
我下意识地就朝后闪身。
结果，我由于重心不稳，整个人仰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凳子也噼啪地砸在地面。
伴随的是我哎哟的惨叫声。
之后，是你爽朗的哈哈哈的大笑声。
这一下实在尴尬到家了。
我甚至不敢想有多少路人和食客都在看着我这副洋相。
我尝试着用手撑地站起来，
听见你的笑声飘过来。
我一抬头看见你朝我伸出一双肉手。
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毫不迟疑地抓住你的手，
一发力站了起来。
屁股还在隐隐发着钝痛。
你抓住我的手，我感受到一股热力，你的手很暖和。
你盯着我的双眼问我：不乐意吗？想跑？
靠得这样近，我便看清了你的嘴唇像舒淇的一般丰厚，
牙齿不甚整齐，但是出奇的白，
是广告上那种用黑人牙膏还是什么牙膏刷出来的酷齿白。
我不好意思地努嘴表示想扶好凳子。
你却没有松开手。
你淡定又从容地说：给我一个答案。
这个时候我觉得我应该去喝那种号称可以给人一个答案的台湾奶茶。
那么我就可以明确答复了。
怎么办？
我那时真的全然没有察觉事实上我就是拉着你的手，
就跟男女朋友那样地拉着手。
等我终于察觉，你已经发话：
既然你一直抓住我的手不放，我就当你答应吧。
我有一种被霸王硬上弓的悲壮感，
可是接下来还要承受你致命的打击，你接着说：
我们的关系在我毕业的那时就结束，大概是两年时间吧。
啊？你是看点爱情偶像剧看多了吗？
这一次我没有把话憋在心里，勇敢地喊了出来。
你说：才没有呢。我是认真的。
两年时间里，我们可以很亲密哦。
那种狡黠的笑容再次出现。
我作为一个男生，当然马上明白你的意思。
我也当场在心中抹去了刚才自觉龌龊的心情。
好，谁怕谁？
你胖我也胖，绝配不是？
这么想着，我又勇敢地把你拉近身前，
吻上你的脸。
你没有扭捏，我甚至认为你会很享受这一吻。
熟悉日本文化的你，会觉得这就是一吻定情吧！

@时间老总 2020-01-01 05:40:28
排列组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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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来自新一年的支持

既然我和你已经在如此短促的时间内，
完成了拉手，拥抱和亲吻来确立一段马上开始的关系，
那么这顿早餐的确由你结账就不过是小事一桩。
之后我们其实大多数时间还是各自继续各自的学业。
只是会抽出多一些私人时间呆在一起。
我们在一起看书——我会记得那时你手里拿着的第三本书，
那是伊坂幸太郎的《金色梦乡》。
原来你跟我一样，超级喜爱借用小说人物的口舌来发长篇大道理牢骚的伊坂君。
所以我们又多了一个共同话题。
之后我们也会如同其他正常情侣一样，
吃饭，看电影，过女生认为重要的节日。
令我想不到的是你还喜欢爬山徒步。
既然你喜欢户外运动，为什么还会这样胖呢？
你简单地就回答了我：体质问题。
我心里则暗暗补充应该是遗传问题，
我就是遗传自家族基因才长这么胖的。
虽然我没有确切科学根据，但是我深信不疑。
我相信你也会是基于同样原因。
有一次你约我去行天心山野公园，
那时的田心山野公园还没有完整的环山路，
你带着我走上全是梯级的登山径——我简直不敢相信！
你穿戴一身行头说不上很专业，
却手执登山杖。
而从无爬山经验的我除了穿的轻便，
真没什么可说。
我跟着你逐渐地朝山上走去。
我本以为只是一个山头，
可是走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我才发觉那是连绵起伏的几个山头。
你其实爬得非常吃力，喘息声音十分响亮。
可是你总是累了就歇，歇了又走。
歇脚时候我看见你红扑扑的肉脸透出白皙。
心底对你佩服得很。
而我，不过是拖着累到爆灯的残躯艰难地抬起每一脚。
我早就好几次想放弃，
但是看着你一再往上爬的背影，
我自觉怎可以输给你这个胖女生？
就算我只是第一次我也不想被你看轻，觉得我有多不滞。
在我满头满脸好像浸泡在水中，连眼睫毛都有汗水滴落时，
你递给我一根粗糙的长树枝。
你轻笑着说：给你做登山杖。
我会意一笑，丝毫不逞强地接过来。
我有了树枝支撑每一步，感觉轻松许多。
我问你：你经常爬田心吗？
你回答我：这次是第四次。坚持一下，上到最高的地方，
你会觉得一切辛苦都值得。
尽管我不确定最高地方会有什么绝美景致，
但我想到“山绝顶我为峰”这句话。
我想说我会坚持到底的时候，
你突然停住脚步，用登山杖指着梯级左边的杂草丛说：
你看，变色龙！

我顺着登山杖末端看去——还真是变色龙。
一只比螳螂还要大的变色龙潜伏在绿叶褐枝干中，
身体渐变着颜色跟环境融为一体。
它的头比身子大，尾巴尖细。
身子上覆着有许多硬起疙瘩的粗硬皮肤。
我看见它时它就好像感应到我一样，正好翻开眼皮，
一双魔幻色彩的眼珠子转向我盯着我。
就在那么一瞬间，它突然身型一抖，就消失了。
有一秒钟我觉得我其实根本没有看见过什么变色龙，
只是大脑听从你话语的指示萌生出幻影。
可是你再一次事先看穿我的想法，
你把左手伸到了我的面前，
那是你的手机。
手机画面正是刚才我看见的变色龙大特写。
你怎么可能在那么短时间内用一个手就完成了这样的拍摄？
你不仅眼力敏锐，还行动迅速——怎么就会是个胖女生？
你因为拍到了变色龙，满脸乐呵着，真像山野间开放的丰美的大花。
我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见这么大一只色彩伪装天然的变色龙。
于是忘记了疲倦。
我们继续朝一个山头爬去，
你放大声量对我说：知道吗？我每次来都有收获哦。
我当然不知道啊，你说下去就好了。
我心里这么呼应你。
行动上只顾奋力上行。
你自然而然往下说：第一次我是自己来的，抱着走到哪里算哪里的想法。
没想到遇上了一队四人爬山小队，
在他们引领和鼓励下，我登上了最高峰。
我忍不住说：你一定喜出望外。
你点头，接着说：第二次我跟宿舍舍友过来，
那一次是第一次看见变色龙。
它藏在一块小石头旁边晒太阳。
我接茬说：所以这次是第二次看见变色龙？
你又点头说：对啊。你还蛮幸运嘛。
第三次我还是自己来的，我登上最高峰后继续往前走，
才发现蜿蜒的山脊好像没有尽头。
我再次插话说：那你走到尽头了？
这次你摇头说：没有。我有点害怕。
在半途就下山了。不过——
不过？不过啥？
你站定在一个台阶上等我也爬上去跟你站到一起。
你又狡黠地笑起来说：这次你也来了。我们一起走到尽头去吧。
我的天，我就想到你要这么说！
要是原来我肯定不陪你发疯的。
现在却不一样——
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是你的男朋友。
抛开我们最终的结局，
在这一刻，我很确定自己会陪你走到哪怕世界尽头。

另一次你直接撞进我的宿舍——不知道你用什么理由骗过了保安，
把宿舍里只穿了内裤暴露着健美身材的我的舍友吓得几乎来了生理反应。
当然，他们在看见是你这个胖女生之后又都恢复了平静，
他们早就知道我交了一个胖女朋友，
他们只爱瘦女孩，于是继续沉醉网游。
我由于是个肥仔，根本不会做出只穿内裤这种勇敢的事，
所以我只为你竟然闯进男生宿舍而惊讶。
你用贪婪的眼光欣赏了一番我的舍友，然后对我说：
去看电影吧。
我有点愕然地说：看电影你不能发微信说吗？还亲自相邀。
后半句我是多少带着抱怨的。
你听不出我的埋怨，只说：我好奇男生宿舍，就进来了。
我拿了我的书包，推着你离开宿舍，路上问你：
你怎样逃过保安法眼的？
保安不在啊，我是爬过卡机过来的。
听你如此一说，我只能直接对你竖起大拇指。
脑海浮现出胖胖的女翻过到你臀部高度的卡机，
我想说怎会没有人想要拦住你？
反正事实就是没人拦你，我真觉得你感受到的世界是有多么不一样啊。
走出宿舍大楼门口，门卫房里明明有个保安坐着。
你大摇大摆从他面前走过。
保安死死地盯着你，然后又恶狠狠地看我。
我一句话不敢说，只别过脸去跟在你身后赶紧走。
直到走上北门前的台阶，我才放松了僵硬的脖子。
我问你：看什么电影呢？买好票啦？
你却笑嘻嘻地说：到了再买就行。看的是一个日本电影。
果然又是日本的，我早该想到。
你是学日语的呢！可是到底是哪一出日本电影啊？
我印象中电影院可没有日本电影放啊。
我追问你：去电影院看吗？
这次你神秘兮兮地摇头说：不是哦。别问啦，到了就知道。
说着你竟然拉起我的手就大步流星地走去岐头村。
我心里嘀咕：绝对不可能是电影院。岐头村里没有电影院。
十分钟后我们走进岐头村一条内街的一家白墙民宅。
进到宅子里就发现别有洞天。
这里的堂屋里摆放着灰白小沙发三张。
沙发正对的墙面悬挂了大大的投影幕。
我看见已经有一些人坐着，还有一些人挨着左边的吧台站，
也有坐在高脚凳上的。
数来一个就十一二个人。
你拉着我跟这些你似乎都认识的人打招呼，
我则只能一直“嗨”到底地跟着回应。
最后我们跟另外两个瘦女生拥挤在同一张小沙发。
我心里挺为她俩难过的，要跟我们两个肥人分享沙发。
可是她俩一直笑着跟你说话，根本就毫不在意。
我不好意思岔开你们热络的对谈。
就自顾自观察四周。
我想这大概是一次小型的放映会。
既然你会来，又是日本的电影，多数跟你在学的东西有密切关系吧。
我略微调整屁股的角度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
等着电影开播，也想知道你为什么找我一起来看。

新一周。标示一下。

实际上没等多久，就有人关闭门窗，
拉上窗帘，关闭电灯。
室内光线暗淡下来近乎黑暗。
投影仪开始作响，大屏幕上出现亮光和影像。
音响传出环回的影像声音。
我想着究竟会是什么影片，
突然地屏幕上跳出了两只呆萌萌的卡通猪——竟然是播放卡通片吗？
我这样想着的时候，画面上出现了身穿蓝色校服飞速骑单车的长头发男生。
我一眼就认出他是龟梨和也。
他和山下智久在新世纪头几年的日剧里都很活跃。
他骑车到了河岸边一处大坑，丢下单车痛苦起来。
正在此时画面突然给出特写，披头散发的脏脸女生头颅霸占了整个画面。
我都能听见身边女生轻声的惊叫。
我虽然也被吓了一跳，但是由于被夹在沙发中，根本动弹不得。
所以其他人可能会觉得我很大胆冷静。
这样的一个吓人镜头就连我这样的九零后都知道是来自经典角色贞子。
镜头停了大约两秒，跟着就出现了山下智久一脸傻样地侧头的动作。
到此为止，我完全明白这是二零零五年很受欢迎的《野猪大改造》。
不过，那可是日剧啊。不记得它有过电影版。
难道这一次是日剧同好者集中起来要一气呵成重温十集内容吗？
我觉得不可能，因为目前为止的画面都是凌乱的，根本不是正剧节奏。
就好像要印证我的想法，又或者说你再一次看穿我的心思。
你用很轻的声音对我说：这是我们系上的师兄师姐全新剪接成的影片版。
我“哦”地回应，心想果然如此。
我想问为什么特意挑了这一部剧集，不过又觉得还是应该先看完。
于是我就集中精神继续观影。
可是这剪辑实在过分凌乱，又没有加入字幕，叫我看得相当吃力。
我只是凭着原先看过这个剧的记忆来跟进片段。
偶然转头去看身边的你，还有另一边的瘦削女生，
你们又都看得津津有味。
我忍住我的问题，陪着你看着屏幕上的“野猪”小谷信子逐渐被桐谷修二，
还有草野彰改造。
我搜索我的记忆，崛北真希好像就是凭这部剧成名的。
只是看这个剧已经是很久前的事情，实在记不清了。
影片播放到快到结尾的时候，
我感觉到你好像整个人颤了一下，
可我又觉得你是不是固定姿势坐久了想要活动？
但是我可以确定另一边的瘦女生正在啜泣。

身上没有带着纸巾我便无法递过去，
不管是给瘦削女生还是你。
《野猪大改造》的结局其实带出的是一个思考：
到底谁改造了谁？
那个女生或者你大概都从中引发出了自身关于改变的思考吧？
在剪接影片放映结束时，室内灯光重新亮起。
有一男一女来到幕前向我们这十几人致谢。
他们当然就是这个影片的制作人了。
他们轮流带着微笑交代制作初衷，
制作的选择还有遇到的困难。
之后他们又轮流用日语重复了一遍。
第一次参与到这种场合里，
我真的觉得很新鲜。
之后一个大概是这个民宅的主人还是店家，
拿着白色帆布袋为我们分发纪念品，是一个可爱的猪头。
离开民宅的时候你显得特别开心，
仿佛之前那一下颤抖真的是我的错觉。
不过你脸上隐约的泪痕告诉了我真相。
我试着笑着逗你说话：我还以为会让你们上前发表感想，
或者发一张调查问卷给你们填写。
你捏住那个猪头的鼻子说：不用的。就是回去要写一篇论文而已。
可以加学分。
原来是一次可以加学分的任务。我明白过来。
你突然问我：你觉得改变这个东西怎样？
尽管有过你突然就让我做你男朋友的经验，
但是你突然问我问题的行为我还是不太适应。
我老实地说出我以前就看过了这部剧。
那时候觉得剧中大概要表达有时你以为你在改变别人，
其实你也因此而改变。
你又突然挽起我的手臂，把身体贴近我说：是啊。我也觉得是这个意思。
不如今晚我们去吃和风日本料理吧？
和风日本料理？是在学院正门西北角莲峰山下坡道的一家店。
有小三层，还有庭院，挺气派的。
我们这样的学生去那里吃，怎么吃得起啊？
我面露难色。
你又好像知道我为难一样，接着说：我来出钱。算是感谢你今天陪我。
还有谢谢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
我不明白你话中的意思，于是直接问你：怎么突然说起感谢的话来？
还有，你的生活费很充裕吗？都能请我吃大餐啦？
你哈哈笑着拉我朝学院走，说：我的生活费本来就不少。
而且我最近做兼职赚了钱，请你没问题。
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因为虽然我们成了男女朋友，
可是我一直没有过问她的私人事情。
不，确切地说我什么都没问，就连你的名字也没有问过。
这段日子来，我反而是习惯了你主动呼叫我，
然后我就跟你约会，亲热。
对你的家庭情况，父母情况，朋友情况我一概不知。
或许因为我始终心头谨记着你说的话：
我们的关系在我毕业的那时就结束，大概是两年时间吧。
既然我们注定要分手，我何必了解你那么多？

之前更新的一帖竟然不见了。明明当时现实回复成功呀。晕倒！

硬生生少了17楼，也没有消息交代。晕倒！

我一直以为只要呼之则来地陪着你就可以。
我不会介意做一个观音兵。
那一天我跟着你去吃日本料理，胃部得到大大满足。
我虽然不太喝酒，还是陪你喝了日本清酒。
你喝了酒，脸上荡开红晕，
我觉得你就像《瘦身男女》里头爆肥的郑秀文一样可爱。
后来有一次你发信息呼叫我到吉的岛购物中心。
你说因为买了一堆东西，又忘记带雨伞，
偏偏阴沉天空中下起倾盆大雨，要到路边打车都变得困难。
你便想到向我求援。
这间吉的岛购物中心在中山一路和中山二路交接处的天桥旁边。
我平常很少去这片属于南区边沿的地区活动。
不过为了你我自然毫不犹豫。
时序已经进入四月，下起雨来就会感觉到明显的倒春寒。
我将一件橙色防雨风衣塞进背包，也拿了雨伞。
临走想到雨实在大，一把伞不足够，
还接走了舍友的长柄黑色雨伞——舍友刚好不在。
我在学院北门上了的士——那里总会有些等待外出学生的的士靠着路边候客。
我指示司机要去的目的地，看着雨水在车窗上不断蜿蜒四散，
雨中的世界变得模糊，我想立刻就赶到你的身边。
经过四五次等待红绿灯之后，
司机终于靠路边停车。
我抬起我的屁股在休闲裤口袋里找钱打算支付车钱，
才发觉匆忙之中忘记带上钱包。

的士司机转头看着我，问我是现金还是手机支付。
我尴尬地回看他，告诉他我忘记了带钱包。
司机轻轻一笑说：你可以手机支付，支付宝或者微信。
现在不带钱包很平常。
确实很多人都已经习惯利用手机支付了。
不过，我不属于这类人。
无论支付宝还是微信，我都没有绑定银行账户。
我又如实告诉司机。他对我投来逼人的目光——显然不是因为觉察我像原始人，
而是开始认为我意图坐霸王车。
他突然就打开的士对讲机，提高音量略带威吓地说：先生，你这样我很难做！
我也知道这很难做，我的头皮都发麻起来了。
然后我听见“啪嗒”声响。
我立刻明白他已经锁上了车门——他怕我夺门而逃。
我向他表明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坐霸王车，
他的目光变得冷淡，语气毫不客气地说：你要是真给不了钱。我唯有送你去派出所。
派出所！
大概是这三个字太有震慑力。
我顿时想到我应该联系你。
我连忙掏出手机给你打电话——可我不知道你的手机号码。
啊！有微信！我连忙给你发去信息。
可是，信息发出去了。却等不到你的回复。
我都要急死了！你是怎么回事？应该立刻就收到信息才对吧！
竟然不回消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
难道？难道——难道你出了什么事吗？
无端这么一想，两头那么一急，我就豁出去了。
我放下背包，连同手机一并塞给司机。
司机大概正要重新发动汽车真的载我去派出所。
结果手里突然被我塞了东西。
他问我：你想干嘛？
我告诉他我真的不是想要坐霸王车，
但是本来应该联系上的朋友又联系不上，我怕她出事。
我希望他能相信我，我把背包手机押给他，回头来给钱。
我强调我的手机还是值点钱的。
司机看我这个样子，上下打量着我。
可能有点儿信我了。
他说那你快去快回。我就等你十分钟。
可以取得司机的谅解，我真实太高兴。
转身就要推开车门——等等！
司机却叫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