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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接了一通电话，道潘家园那边到了一批新货得赶紧回去给铺子置办一下，就风风火火地买了车票走了。剩下两个人天天大眼瞪小眼，吴邪也不好意思再一直盯着电脑桌面，就跟黎簇翻来覆去地讨论青铜门，讨论梁倩的能力，偶尔也会提起那小哥。“讨论”的意思是，吴邪在一条一条地分析，黎簇就在旁边“嗯”“哦”“有道理”地应和着。


至少他现在比十年后大方多了，黎簇心想。他记忆中的吴老板永远让人捉摸不透，嬉笑怒骂之下是一层厚厚的盔甲，隔绝着他所有的软弱和情绪。黎簇经常望着他抽烟的姿势就出了神，不过那时他对他大概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人一定经历过很多，抽起烟来才会显得这么有气质。


吴邪心情好的时候会讲起自己以前的事情，黎簇壮着胆子问他“原来你以前跟我一样****吗”他也不生气。但故事中有一个人，吴邪从来不提他的名字，只说“他”，带着遥远而模糊的不确定性。每次想追问到底，吴邪就一脚把他踹开，“管好自己的事情，别这么八卦。”甚至后来吴邪通过费洛蒙给他传递信息时，那种强烈的情感几乎让他也感觉到痛苦，但黎簇还是无法从那无数的记忆碎片里拼凑出那人的模样。


直到他在汪家的课堂上看见了张起灵的照片。

正想得出神，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黎簇回头去看，进来的人竟然是梁倩。


她恢复得很快，已经看不出有受过伤的痕迹了，脸上的表情却极为悲怆，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吴邪和黎簇两个人，才开口道：“我……要离开了，是特地来跟你们说一声再见的。”


吴邪点点头说好，那你一路小心。


但她似乎没有马上离开的打算，而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了一阵，又说：“四阿公那边的手下我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之后的一段时间他们都会忙着打理盘口的生意，把积下来的旧账坏账处理掉，不会来打扰你们的。”


吴邪跟黎簇对视了一眼，黎簇能分明地看到他满脸写着莫名其妙，但出于礼貌还是回了一句“谢谢”。


这会儿梁倩却走到了窗口前久久驻足，凝视着外面的风景，仿佛根本不在意他们有没有在听她说话。


“你还好吧？”黎簇受不了这种静默得诡异的气氛，率先开口。


“我之前听见你们的讨论了，你们不是想知道我到底为什么会和这些事情扯上系吗？”梁倩回过头来，微微一笑，“你们不用担心，这一切我不会再参与了。因为他……已经不在了。”


“天真，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也学着胖哥这么叫你，但是你是个好人。谢谢你告诉我你三叔当年在西沙海底的经历。我希望……你永远都是这样的天真无邪。”梁倩带着一种分分钟就要绝症发病身亡的悲伤笑容对上吴邪的眼神，说完这番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吴邪一脸震惊，直到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才难以置信地对黎簇说：“她脑子是不是有病？”看见黎簇的表情立马又补了一句：“你/他/娘/的不许笑！”


“老板，我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立场这么不坚定的人。”看见吴邪愤恨又有点窘迫的神情，黎簇忍了一下没忍住，笑了出声，心想谁让你不带上我，这下可好，被她一问就全招了吧。


“不过，她好像真的挺喜欢那小哥。”黎簇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不想说人坏话，但是她要是真的喜欢，就不会在小哥生死未卜的时候说这样的丧气话。”吴邪叹了口气，认真地回答道，“做这一行，谁不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所以给不了什么承诺，也不会有永远。很多时候，你只能抓住一点最微弱的念想坚持下去。”


是啊，比如一个虚无缥缈的关于十年的约定。“老板，经验之谈啊。”黎簇笑笑，避开了吴邪向他扔过来的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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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吴三省醒了过来。黎簇在这儿的任务就算是结束了，吴邪说自己还有一笔账要跟他三叔好好算算，便打发黎簇先行离开。


“等一等，你先别急着走。”病床上的吴三省此时却叫住了他，随手扯过放在床头柜上的纸笔匆匆写了些什么递过去，“我要你去一趟北京，找这个地址。他见到你自然就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找谁？我要做什么？”黎簇接过来，一头雾水。


“我让你去你就去，别问那么多。”吴三省和黎簇之前打过交道的人都不同，他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在他面前黎簇不由自主地表现得像个三好学生。


从吉林到北京的路程并不遥远，几个小时后，他的双脚就踏在了北京的土地上。走出机场，坐上出租车，黎簇从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中认出了自己读过的高中，从学校逃到网吧的小路，还有协和医院的招牌。一时恍惚，那些他穿越之后就刻意压抑着的回忆一下子重新涌进了脑海里，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和苏万杨好在学校操场上挥洒汗水的时光，被人袭击在背上画了一整张地图的经历，在医院遇到梁湾，遇到王盟和吴邪，还有之后发生的一切一切……


恍如昨日。


吴三省给他的那个地址看来十分偏远，司机载着他左拐右拐，骂了好几次娘，绕得黎簇都头昏眼花了，终于在一间眼镜铺子前停了下来。


黎簇付了车钱，下车走了进去。店铺里一个人都没有，他连喊了几声“有人吗”，也没有回应。他趁这个机会把这里打量了一番，眼镜的镜片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奇异的光芒。这些眼镜的材质有点奇怪。黎簇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刚想从柜台上拿一副仔细端详一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从背后传了过来。


“这副眼镜值八千块钱，我要是你就会小心一点。”


黎簇吓得一下子把手缩了回去，回头看见了一个戴着墨镜的青年，身穿黑色的皮衣，一脸痞笑。


“从你的表情来看，我们以后会是熟人？”黑瞎子见他不说话，又问道。


黎簇点点头，突然从他的话里理解到了另一层意思：“以后？也就是说，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黑瞎子笑了笑，也不回答他，故作神秘地说了一句“跟我来”，就掀起货架旁边的一道帘子，侧身闪了进去。


黎簇一看赶紧跟上，跟着他在黑暗中走了一段，来到一个看起来像是书房的的地方。房间里摆着一套实木的书桌和椅子，书桌上是一盏台灯和一大摞堆积起来的古籍，青色的灯光让整个房间看起来像是从恐怖片的片场里直接搬过来似的。


“你有五个月的时间，把这些书看完。然后会有一场考试，由我出卷、监考和评分，如果合格的话你就可以跟我们一起去执行一项任务。”黑瞎子指着桌上的书，一本正经地说道。


黎簇觉得这个世界太他/妈/的魔幻了，自己的整个人生就他/妈/的是一场巨大的玩笑。当初自己被绑架，被炸弹炸飞，被毒蛇咬，千辛万苦潜入汪家的终极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现在穿越了时间，认识了还涉世未深的吴邪，与盗墓界传说级人物张起灵出生入死，发现了惊天大阴谋，从同样在道上赫赫有名的吴家三爷那里得到的绝密任务却是看书考试。


当事情已经不可思议到了极点，人就会产生逆反心理。黎簇虽然对于黑瞎子的丧心病狂还心有余悸，但是此刻他的厌烦情绪已经升了起来，胆子也就大了。


“我不干。”他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除非你告诉我整件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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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簇说完，警惕地盯着黑瞎子。他知道这人特别喜欢在你出其不意的时候出招，而且还都是狠招，他敢跟他对着干的唯一一点底气就是赌自己的重要性。


他以为要僵持很久，没想到黑瞎子只是耸了耸肩，拉开书桌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开口说道：“行，你问吧，你想知道什么？”


这剧情发展让黎簇一下子有点懵逼，愣了一会儿才问出第一个问题：“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回到十年前？”


黑瞎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要怎么样才能……变回正常？”


“我不知道。”


“那个叫梁倩的姑娘，这一切和她有关系吗？


“我不知道。”


操，怪不得他这么大方地让自己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原来这丫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他有点崩溃。


黑瞎子又摇摇头，看着他就笑，也不说话。


“不对。”黎簇突然想起了什么，坚定地说，“我第一次见到吴邪，就是我们去山东的那一次，我听见吴三省的手下说过，是你让他们把我带上的。你肯定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都是你已经知道了的。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来自十年之后，还有那个女的确实有问题。我让吴三省把你带上，是我算命算出来的，所以不要问我为什么。你还有别的比较有建设性的问题吗？”


“你还会算命？”黎簇的重点一下子就被带偏了。


“我的眼睛完全失明只是时间问题，我必须在那之前学会另外一些感知世界的方法。”黑瞎子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墨镜，一脸深沉地说道。


“那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知道我，知道梁倩？”黎簇想到未来的黑瞎子，心想你十年内都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就没理他，而是继续追问，“别用算命来糊我，这也太敷衍了。”


“真不容易，你总算问对了问题。”没想到他点了点头，说道，“我的家族有一套特殊的运算方法来监测这个世界的运行轨迹，从有数据记载以来直到现在，只出现过两次异常，最近的这次就是在今年的三月份，从编码来看，这个数应该在十年之后才出现。但更奇怪的是二十多年前的那次异常，那是一个根本不应该出现的数。因为太过奇怪，我当时以为只是运算出错，没有留意。直到这第二次异常的出现，我才把这两个事件联系起来，因为这个运算机制是很精确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出错两次的可能性极低。


“我可以推演出造成最近这次异常的是你，你变成了吴家的伙计不会是没有原因的，所以我让吴三省随身把你带上，及时观察你的状况。但是二十多年前的那一次……”他的语气听起来极为罕见地有点困惑，“我无从下手。这个数值太过奇特，它是以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编码方式出现在这个体系里的，我只能去找那个日期附近的新闻、传说甚至谣言，也一无所获。所以现在是我需要你来告诉我，梁倩是谁？”


黑瞎子一口气说完这么长一段话，黎簇听得头昏脑涨，半懂不懂，但最后那个问题他还是能回答一下的，于是花了大半个小时，把梁倩跟着吴邪他们下斗的经历，她和张起灵的关系，以及他和胖子吴邪的推测都说了一遍。黑瞎子一开始还因为黎簇说得太过仔细而略有不耐烦，但是等到听完，脸上已经是一副非常感兴趣的表情了。


“太有意思了！”他边笑边说，但黎簇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如果把我们的世界比作一本书，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一个角色，有各自的性格特征和发展轨迹，同时与其他特定的人之间存在联系，互相影响，故事情节的推演就是靠着所有的这些角色和他们之间的联系向前推进的。一个本不应该存在的角色如何才能参与到这个过程中呢？那就必定要打破人物之间固有的联系，扭曲既定的情节发展。我想，你所说的这位梁小姐拥有影响别人思维的能力，就是为了把她这个角色塞入原本不应该有她出现的故事之中。”


“我懂了，”黎簇恍然大悟，“就好比你们是原著，梁倩加入进来，把你们的世界变成了一本烂俗同人小说！”


“同人小说是什么？”黑瞎子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