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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水文】七日来复(吴邪主,微瓶邪,花秀有,平淡BE)

楼主:玫瑰の十字  时间:2020-02-14 15:21:21
如标题,就是试水的,时间轴盗八以后,不考虑藏海花和沙海
【醒目】开头吴邪76岁过世
【再醒目】挖坑备忘,填土未知

楼主:玫瑰の十字  时间:2020-02-14 15:21:21
七日来复:
复卦六爻,第一爻为阳,其他五爻为阴,表示阴气剥尽阳气复生,称为“来复”。白话译为“七天为一个周期。”
复的卦像,可见天地万物生生不息的运行规律。

楼主:玫瑰の十字  时间:2020-02-14 15:21:21

引子
他睁开眼,入目是简陋的天花板,还微微带着水渍的痕迹。往来的喧闹,门吱呀作响,来苏水的气味混合着电话铃声,冻伤与脱水的后遗症来得真切。
视野边缘人脸在晃动,五官模糊,说话像是水底的鱼,吞吐都是鼓鼓的气泡声;视野正中是沉默的苍白色,这种沉默和疏离如此熟悉,携带的无力感将要把他兜头淹没。
没有长白山的皑皑雪峰,没有恢弘的青铜门,没有那些洪荒时代才会出现的精魅鬼怪。像是那个世界与他再度隔绝,终不复寻。
2015年立秋之后,终究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楼主:玫瑰の十字  时间:2020-02-14 15:21:21

首七
消息传来的时候,他正在逗弄一只鹦哥。伙计贴耳说了几句,他心下一惊,仿佛没有听懂。良久,才有丝丝缕缕的知觉从四肢百骸间传来。他叹息着按了按眉心,挥手叫伙计先退下;等人到了门口,又突然叫伙计停住,吩咐说立刻把去广西的机票改签。
明明是大好的春色,看着却只剩下一团一团眩晕的白光,他晃了晃,赶忙扶住旁边的书架,缓缓坐下来,像是突然苍老了十倍。脸上渐渐有了湿意,他念着,咱们仨里就属我最不靠谱,结果,最后剩下来的,倒是我这个不靠谱的。

『王盟』

王盟年岁也老了,前一阵去医院诊断,说是血糖有些高,叫他控制饮食,多锻炼,并开了些药。老伴认真的听着,听医生的话每日给他测个血糖,絮絮叨叨的说着注意事项。两人慢慢的一路走回来,正是秋天,银杏树叶都黄了。
他也没什么事,孙子上大学了,偶尔来个电话,是个孝顺的孩子。有空去老板那里坐坐,两个糟老头,念叨念叨家里孩子,说说近来听着的故事,提两句年轻时候的混帐事,再咧着满口假牙笑笑。老板身子骨还硬朗,高瘦,因为年纪大了微微驼着点背,耳朵有点不好使,你要跟他说话得大声些,说慢点儿。
年纪大喽,年纪大了,嗨。
也差不多是个这样的日子,清净,安生。他到老板那里走走,两人下了一盘棋,照旧是输得惨。76岁的老头嗬嗬一笑,说王盟你输了,去,买桂花糕去。他摆摆手,老伴管得紧。老板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两手往后一背,道:你不买,我买去。言罢就要去书房拿外套。
还这脾气,老不正经。
书房那边咚的一声,他听着不对,问了句:老板?没人应,王盟叹一口气,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一摇一晃的也往那边走。
王盟后来就想啊,自己怎么就没意识到呢?他哆哆嗦嗦着双手,冲祈麟那孩子说,他怎么就没意识到呢?他说,他这手啊,因为血糖高,这几年抖的越发厉害了,手机握不住。他在那边着急,想按出个号码,手抖了半天,就是按不到正确的数字键上。
祈麟一米八几的孩子,就那样红了眼,嚎啕大哭。


老板走的时候76岁,算不得高龄,听嘉丫头说是心脏猝死。王盟不知道老板有这个病,又听说不是因为病,干他们这一行的大多身体不太好,邪气入侵,损了阴德,少有长寿的。王盟想,老板啊,年轻时候到处乱跑,把自己折腾的一身是伤,到老了还落下这么个毛病,图什么呢?念着,叹了口气,也罢,到了那边,老朋友都在,估计热闹些。


楼主:玫瑰の十字  时间:2020-02-14 15:21:21
老板年轻时挺仗义一个人,交了不少朋友。胖爷、花爷、黑爷,王盟都见过一两回。逢年过节的记着打个电话,偶尔来杭州或是长沙,几个人聚聚,老板都是笑得合不拢嘴。他那时候想,老板见着这些个朋友,该是相当高兴的。
王盟挺乐意看到老板这样高兴。老板先是在外折腾了几年,把自个儿弄得浑身是伤,王盟那阵听电话铃声都是胆战心惊的。好容易后来不往外跑,整个人又疯魔了,咬牙憋着一口气,像是不要命;那阵儿,他没几天就能碰到花爷、霍小姐,有时也见到黑爷,倒是胖爷没了影,弄得自己奇怪的很。再后来安生了些,各面儿上顺顺当当的,老板爹妈琢磨着给老板找个媳妇儿,叫自己也多注意点老板的动向;八字没一撇呢,老板去了趟雪山,回来跟丢了魂似的,盘口也不理了,账也不查了,见天望床上一趟,闷声不吭;或是成件成件的买酒回来,醉了就又哭又笑,也听不清说了什么。最后是老太太急了,见到儿子的落拓样,抬手就是一巴掌,又抱着儿子大哭。老板孝顺,见不得父母这样,总算是慢慢好起来了。
王盟其实不太清楚老板具体干些什么,不过他知道,恐怕不太见得了光。他其实有些怕,犹豫几次想跟老板谈,也没敢开口。倒是叫老板察觉了,某天小心翼翼的问他,愿不愿意到二叔公司去谋个差事,是正经工作。王盟想,到哪儿不是给人干活,到老板二叔那边去,总归是个熟人,便也应下来。公司待遇不错,他也很知足,后来见着喜欢的姑娘,双方家长也同意,就这样成了家。结婚那天,老板特意从长沙飞回来给他撑场面,还给新房送了套家具。婚宴上喝醉了,老板笑嘻嘻的只是说,挺好的,挺好的。
王盟不明白,老板既然觉得结婚挺好的,怎么自己总也不成家。又想,大约是没找到喜欢的姑娘,这还是靠缘分。老太太也急,总归不好催促,毕竟是一辈子的事。老板39岁那年抱回来一个约莫四岁的孩子,说是远房亲戚的,他收养了,这就是祈麟。老太太后来也懈怠了,把重心转移到照顾祈麟上面,直到临走那天晚上,还摸着祈麟的头跟老板说,祈麟这孩子有出息,你可得上点儿心。
祈麟的名儿原本不是这两个字。原先那两字老太太不喜欢,胖爷也说,天真,你真敢给儿子起这个名儿?老板倒是主意正,一声不吭,就是不肯松口。老太太到底心疼自家儿子,叹了口气说,那就叫祈麟吧,这才定了下来。

楼主:玫瑰の十字  时间:2020-02-14 15:21:21


老板一直有个习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原先,西湖边上有个酒楼叫楼外楼的,菜肴挺不错,老板也常去。往后王盟渐渐发现,老板每年立秋都去楼外楼坐坐,二层靠窗的位置,点几个菜,抽一支烟,喝一小杯酒,消磨一个下午,然后简单吃点东西,把剩下的打包送给街边的乞丐。
王盟想,这可能是老板特殊的放松方式,也就没有多问。
后来,楼外楼的生意不景气了,地段卖给别人,原先的楼拆了,弄成一个数码商品大厦。老板听着这个消息,叹了口气,倒是什么也没说。再后来,年年立秋的时候,他打包些饭菜带到西湖边上,吹着湖风坐一个下午,再慢慢走回来。


王盟知道老板地位挺高的,不少人见着他就尊称一声吴小佛爷,而老板总是温和的应着,跟谁关系都很好。老板这个吴当家,跟花爷的解当家、霍小姐的霍当家都不太一样,坦白来说,王盟没看出点当家的气派。他觉得,当家总归该像花爷那样,他说往北,底下人就不敢往南;或是霍小姐那样,清泠泠一句话抛过去,底下的人连头都不敢抬。
老板这个当家,当的委实太温和了些,手底下人都不怕他,他问个问题,下头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气氛自由的很。唯一一次,下头盘口叛变,绑了祈麟当人质,那次闹得非常大。他不知道最后是如何解决的,当王盟着急赶到医院,祈麟已经好好的躺在病床上睡着了,只是有点脱水而已。老板不放心,一直守到祈麟出院。王盟去探望,发现原本一睡着天塌下来也不醒的人,祈麟翻个身他就能醒。
终究是平安没什么事,老板得了空好好睡了一觉。他的妻子熬了点汤叫王盟带过去,他到的时候老板还在睡,睡梦中说了一句:小哥,我挺累的。
他叹一口气,过去把人叫醒。


头七返魂。这天要在家设灵牌,焚香明烛,供献酒肴祭奠。传说亡者会在头七这天返家,家人应当在魂魄归来之前准备好一餐饭,之后必须回避;如果死者魂魄看到家人,会令他记挂,影响他转生。
王盟虽然老了,见过不少生离死别,却还是难以释怀。他到屋外坐坐,缓一缓心里的难过劲儿。楼下单元口摆放着花圈,风一吹,轻微的簌簌声,像是低语。他远远看到一个人,隔得太远了,看着只是一条深色的长条,王盟却忽然觉得,那个人该是往这边看过来的。他正想着,就看那个人往这边走来。
祈麟出来透透气,眼睛仍然肿的厉害,他沉默的抽着烟,不知看向哪里。


楼主:玫瑰の十字  时间:2020-02-14 15:21:21
“请问这是哪家的老人……?”那人走近,约莫二十多岁的模样,非常年轻。面相很稳,倒不像现在的年轻人那样弄着花里胡哨的装饰,穿着深蓝的衣服,颜色也不跳腾。
祈麟哽咽,慌忙把烟取下,深吸一口气,说:“是吴家。”
年轻人沉默扫视旁边的花圈,看清逝者名讳,神色有些茫然:“吴家。”
王盟想,这孩子这么年轻,不知是老板哪个朋友家的,便问了一句:“小伙子,你是哪家的?”
年轻人茫然的回头,似是努力想了想:“……这位老人是叫吴邪?”
“正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回答,王盟转身,是霍小姐也出来了。霍小姐一身黑色旗袍,她仔细看了看年轻人,叹了口气,“张起灵,你终究是来了。”
年轻人的眼睛这才透出点神采:“你认识我?”
王盟觉得奇怪,霍小姐什么地位,如果真的见过面,也该是这小伙子记得老人家的名字。不过,这孩子的名字,倒是跟祈麟的听着接近,他见身边的祈麟也多看了年轻人一眼。霍小姐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冒犯,她笑了,又摇了摇头:“没错,我记得你,记得很清楚。你进来吧。”
年轻人站着没动,王盟和祈麟都不太明白,但对于老板的那些产业,霍小姐比他们清楚得多。
“你倒是进来呀,”霍小姐眼眶一红,用拐杖敲着地,“你进来,张起灵,进来送他最后一程,你就当是积德了、咳、咳咳……”
“秀姨。”祈麟赶忙过去替霍小姐顺气。
张起灵,这个名字王盟有点印象,他忽地又想起来,老板似乎很久以前嘱咐过什么,不过很快又被老板自己否决掉了。他没带老花镜,不能仔细观察年轻人的相貌,又觉得那么多年前的事情,这孩子该是还没出生。
年轻人轻轻皱着眉,他转头看看外面的花圈,又转头看着老妇人:“……你是不是姓霍?”
霍小姐倒是笑了,她边咳边说:“你不记得吴邪……咳……倒是……咳……倒是还记得我姓霍。”
年轻人摇头:“我只知道,我以前认识一个叫吴邪的,还有一个叫霍秀秀的。”
“那是家父和秀姨的名讳。”祈麟有些冷淡的接话。
“我以前认得你,”霍小姐这话一出口,王盟跟祈麟都很惊讶,年轻人倒是神色淡漠,“……唉……你进来吧,我把我知道的都慢慢告诉你……”
年轻人最终踏进门——祈麟在前面扶着霍小姐慢慢走——他迟疑一下,往回伸过手,似是要扶王盟。王盟正想说不用,脚底却绊了一下,于是年轻人上前一步将他扶好。
“嗨,谢谢啦,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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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更新未知

楼主:玫瑰の十字  时间:2020-02-14 15:21:21
我可以说其实我是打算修的差不多了就求删的咩

楼主:玫瑰の十字  时间:2020-02-14 15:21:21

二七
当伶俐可爱的孙女兴冲冲跑来,问他胖爷讲的故事是不是真的,看着那张小脸红扑扑的模样,他只觉得心里柔成一片。他觉得,那些危机四伏的场景历历在目,眼下的用处也不过是构成个好听的故事。孙女对他的回答不甚满意,缠着要他讲的更详细些,他笑着拍了拍小姑娘的头,叫嘉丫头把孩子带走。
他想,不知当年那个不懂事的小男孩,缠着爷爷讲故事,是否也是这个模样。而他的爷爷,当年也不过笑着拍拍三寸钉,再拍拍他的头。

『吴忧』

接到爸爸电话的时候,吴忧刚刚考完一场数学。期末过后是学校惯例的补课,她明年要高考了。教室里大家抱怨题目出的太难,优等生们彼此交换着代数和解析几何的解法,吴忧嫌太吵,抱着手机跑到阳台上。虽然学校是不允许带手机的,但连老班都睁只眼闭只眼,不带白不带。
六楼的晚风凉爽,电话那边杂音太大,听不很清楚,只有父亲一贯温和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乐乐,爸爸跟你讲件事……爷爷去世了。”
吴忧大脑一片空白,她忽然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机械的问:“……什么时候?”
她的父亲深吸一口气,说:“六点十三,是心脏猝死……乐乐,你收拾一下东西,给老师请个假,爸爸等一会接你,晚上的飞机。”
“……哦,哦。”
吴忧想,她得找点什么做。她回到教室座位上,异常稳定的收拾好书包,同桌问她要去哪,吴忧张了张嘴,发不出音来,于是就笑了笑。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她觉得很满意。爷爷说过,她是整个吴家的宝贝,打小儿就有气度,她觉得爷爷说的对。
书包收拾好了,她到老师办公室,班主任问她有什么事,她镇静的说:“家里出了点变故,老师,我想请假。”
班主任有些担忧的看着她,点点头,说:“注意点交通安全。”
吴忧点头应了,回教室拿上书包,在校门口等着爸爸的车。高一高二刚开完家长会,整个学校里都是人,吴忧背着包,被撞来撞去,她看着那些人的面孔模糊的形成漩涡,觉得有点晕,就后退几步靠在学校的金属大门上。
鸣笛声,吴忧猛地惊醒,家里的车停在马路对面,妈妈下车冲她招手。吴忧仔细的过了马路,照例上后座,问:“宁宁在杭州?”
“嗯,跟你叔叔一起。”
“哦。”


楼主:玫瑰の十字  时间:2020-02-14 15:21:21
妈妈在开车,爸爸坐在副驾驶位上一言不发,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吴忧沉默的坐在后排正中央,她知道妈妈正时不时透过镜子看她一眼。回家收拾了东西,正是晚高峰,北京的交通一塌糊涂,开车铁定来不及。地铁四号线倒二号线倒机场快轨,吴忧一路上只是背着书包,愣愣的跟着走。
T3航站楼,广播说请旅客开始登机,她捏着登机牌,看到夜色下银翼的飞机起起落落,想,她要回去了,就回去了,等一等我,你还没有看到我上大学呢。泪水在她最措手不及的时候汹涌而出。


有一阵没见着宁宁,当她看到弟弟一身黑衣,面色苍白的在凌晨的机场接他们,心里觉得很恍惚。
宁宁是她的同胞弟弟,龙凤胎,学名唤作吴虑。他和她走的不是同一条路,而她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做些什么。和自己相比,宁宁倒是有更多时间和爷爷呆在一起,他接手爷爷的事业,是吴家早就认定的下一任接班人。宁宁很小的时候就不上学了,是一直请的家庭教师辅导,跟解子彦叔叔的儿子正则、霍平姑姑的女儿舜英一起。吴忧有一阵挺羡慕他们,因为可以学很厉害的功夫,没人能欺负的了。倒是晚上她帮着宁宁擦药,看到他一身的瘀青,觉得心疼。她的弟弟笑了笑,说,老姐,我学着功夫就行了,一样没人欺负你。
宁宁主动接过行李,跟爸低声说了几句,又绕过来站在吴忧面前,沉默了好一会,说:“姐,我没事。”
她点点头,又点了点头,吴虑张开手臂拥抱她,她在弟弟的怀里放声大哭。


打小儿爷爷就最宠她,每次见她都乐呵呵的笑。花儿爷爷也喜欢逗她,总是说,小姑娘长得多水灵,给我家正则当媳妇儿好不好?
不要。小姑娘脆生生的回答,惹得几位老人开怀大笑。
还有一次是看以前的相片,看到不少爷爷年轻时候的照片,有单人的,更多的是和朋友们一起。那个相册爷爷看的很慢,她把左右两面都看完了,爷爷才看完几张。吴忧有点坐不住,在椅子上动来动去,爷爷倒是任她动着。她想抓住爷爷的注意力,指着相片说,这个是爷爷。爷爷摸摸她的头,说,对。她又指着说,这个是胖爷爷。爷爷又说对。她得意,指着另外一个人,想说是花儿爷爷,却看着不像。于是她问,这是哪个爷爷,我怎么没见过?
爷爷没有回答,他像是没有听到。过了很久,爷爷摸着她的头,笑着说,如果还有机会再见到他,爷爷一定指给你看。
爷爷还是笑着,吴忧却觉得他有一点难过。于是爬起来揽着爷爷的脖子,说,爷爷,我觉得你是这么多人里面最帅的!正进门的花儿爷爷不乐意了,他故意指着两个人的照片说,乐乐,花儿爷爷和你爷爷,究竟哪个更帅点?


楼主:玫瑰の十字  时间:2020-02-14 15:21:21


有印象起,吴忧就没有见过奶奶。她倒是不太好奇,反正爸爸妈妈也没有说过,何况有五位老人一起宠她,自己已经跟公主一样逍遥快活了。看过笔记,吴忧想,是因为安宁的太不容易,叫爷爷不能随便找个姑娘就凑活成家;还是他心里喜欢的姑娘已经在雨林的水池边死去,让他不愿意再找其他人。
但也不像,若那个阿宁姑娘真的是爷爷的心上人,总不会是用这么平淡的笔调描述的。在14岁姑娘的心里,描述心上人,那该是用上所有漂亮的词都嫌不够。她不甘心的把笔记翻了又翻,始终找不到那么一个人,被无数漂亮的词藻形容,像是天仙一样。
等到吴忧暗地里喜欢上隔壁班的男生,她才终于明白,真正的喜欢,是即使你没有用任何一个夸张的词汇去描述那个人,就平平淡淡的几个字,都能透出无限的亲近。那时笔记已经被爷爷收起来了,不在吴忧手边,她只是粗略回想,觉得大概是有这么个人的。
不是阿宁,是另一个人。
吴忧想,她大概不能去问。


吴忧喜欢上隔壁的男生,喜欢的不知如何是好,偏生又是骄傲的性子,没办法表现的太明显。而且不知为什么,她好像生怕别人知道,拼命想藏着掖着。爸爸是新闻记者,妈妈是医生,两人工作都忙,倒叫她好好的给瞒住了;不过吴忧显然低估了爷爷的洞察力。
春节,热闹的吃过年夜饭,后几天倒是清闲了。长沙的冬天湿冷,不像北京,吴忧不客气的大开着空调,盘腿缩在书房的沙发里看小说,旁边是爷爷在戴着眼镜看书,楼下爸爸和宁宁在下棋。
“乐乐,最近短信挺多的?”明明是疑问句,被爷爷说出来,生生像个陈述句。吴忧心里一咯噔,讨好的笑笑:“就是普通同学,聊聊。”
“哦。”爷爷笑着看她,镜片后的眼睛眨了眨,似是觉得有趣极了。
吴忧先是尴尬,缩在沙发里假装看小说,正巧来了短信,她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自己在那里纠结半天。爷爷嘿嘿一笑,低头继续看书。吴忧回完短信,忽然心里出现一股豪情:“爷爷,你觉得什么样的男生好?”
爷爷被这个问题问住,他一愣,狡猾的反问:“你觉得呢?”
吴忧小心翼翼描绘:“个子高瘦,会打篮球,笑起来阳光灿烂的……问题的时候也不急,认认真真给你讲……字写得好看,声音也好听……关心人……”她说一条就看看爷爷的反应,结果爷爷只是在那里笑,倒很认真的听着。末了点评一句:“嗯,我的孙女有眼光。”又故意板着脸孔,“爷爷年轻时候也是这种类型的啊,如果达不到我的水平,免谈。”


楼主:玫瑰の十字  时间:2020-02-14 15:21:21
两人都笑起来,末了,爷爷认真说:“乐乐,喜欢一个人是件好事,但要分清楚主次,不要耽误学业。”
吴忧乖巧的点头,忽然想起自己怀疑很久的问题,脱口而出:“爷爷年轻时候有喜欢的人吗?”
爷爷愣了愣,他想了好一会,才慢慢说:“有。”很简单一个字,说出口,脸上逐渐逐渐带上笑,“有。”
“……那,怎么没在一起呢?”
爷爷叹了口气,却仍是笑着,镜片在冬日的阳光下微微反射,他的眼睛眯起来,似乎想起很久远的事情:“因为,哦,大约因为我们遇到的有点晚……没有时间了。”
“多可惜,没在一起的话。”
“两个人有两个人的活法,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怎样都能活下去的。”


二七这天,焚香祭奠,不必上坟。家里人聚在爷爷以前的屋子里,收拾着留下的东西。偶尔翻拣出什么,拿着心里难过一阵,有亲人彼此安慰,总归有个照应。
吴忧去爷爷书房,她自幼熟悉这里,在这边也呆的最久。宁宁陪着她,说爷爷的有些东西姐你不懂,交给我吧。明明都是18岁,弟弟却确实显得稳重很多。姐弟两人难得独处,一边慢慢整理,一边低声说些自己的近况。吴忧要高考了,学业负担重,她坚持过完断七再走,正在和爸妈争取。爷爷这一过世,吴虑虽然接手家族事务已经有几年了,却终归年纪小,还镇不住场子,子彦叔叔、平姑姑和秀奶奶都在帮衬着,但江山总归要自己打拼。头七刚过,下头就有人想要挑事,寻了个不大不小的由头,摆明了是冲着宁宁来的。吴虑彼时心情不好,被这事情一闹,更是心头火起。没等他按捺下来,对方反到带了人砸场子,吴虑跟解正则两个人都不是好惹的,带着人武力摆平,最后还是秀奶奶给收的场。
吴忧不了解这些,看宁宁一脸淡漠,她不知说什么好。沉默一阵,捡起其他话题说起来。
她这时候又看到那本相册。
简单的样式,初看并不显眼,却被细心呵护着。吴忧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吸一口气,平复情绪,然后打开。
那时候他们都那么年轻。明明是一脸疲惫,对着镜头却都显露出年少轻狂的模样,各种姿势都有,张扬劲儿几乎要从相片里跳出来。花儿爷爷年轻时候就已经很有气场了,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微勾起嘴角,修长的凤眼透出几分凌厉;爷爷倒是一派平和,满满都是年轻人的不服输,看不出后来威震长沙的“吴小佛爷”的形容;又看到胖爷爷,很开怀的笑着……两人都叹息一声,在地下,好歹是都有个照应吧。
宁宁去看别的了,吴忧继续翻着相册,手忽然抖了起来。她电光火石的想到笔记上记载的一个片段,那时她还不信,可她明明刚才还见过,就在秀奶奶旁边,和照片上一模一样……
匆匆吩咐几句,吴忧冲了出去。
那个青年站在客厅中央,沉默看着墙上的书法。吴忧拿着照片比对一番,倒吸一口冷气。
“……小哥?”
年轻人转头,二十多岁的模样,眼神如记录的那样淡然如水。吴忧想,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会细细记录另一个人眼中的波澜?年轻人对这个称呼显然是有反应的,他沉默片刻,说:“你不可能认得我。”
“是,我不可能认得你,该认得你的人已经不在了,”吴忧心底涌出气愤和不甘,她都不明白自己在气愤些什么。五十年,他那么不容易,就一个人过了一生,你明明不是不在意,却为什么消失的一声不吭,“既然你真的是张起灵……既然你还好好活着……2015年你为什么没有出现?这么多年你都到哪里去了?!”
年轻人眼神透出些微的迷茫,他似乎透过她看着另一个提问的人,良久,才低声说:“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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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待大修

楼主:玫瑰の十字  时间:2020-02-14 15:21:21
其实吴家在长沙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但吴祈麟走的是最常见的那条路。父亲有意不想让他从事那个行业,他也不感兴趣,两下落得清闲。何况严格来说,他并不是嫡子,只是养子,亲生父母在他四岁的时候死于空难,他自己倒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倒是父亲,年年记得带他去墓地坐坐。现在——吴祈麟微红着眼眶想——年年去墓地,要多看望一个人。
打记事起,就是父亲、胖叔、花叔和秀姨一起带大他,两个姐姐霍平、霍安,一个小不了多少的解子彦,像是一大家人。而他觉得,父亲对于这样的生活,已经是非常满足。


那个年轻人自首七当天过来,就一直很安分的帮些忙,话也不多。你若问几句,他简单几个字应了,再没有别的。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不多问,何况也都没有聊天的心思。吴祈麟曾问过秀姨和宁宁,秀姨只是叹息一声,说就留着他过完断七吧,是你爸的一个念想;宁宁说他不知道,在那边没见过这个人,说这话的时候却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的这个儿子,已经是非常能干了。吴祈麟担忧又欣慰的想着。
然而终究是好奇,这个年轻人比自己小了十多岁,如果真的是与父亲有联系,自己不可能不知道。何况他始终想多了解一些父亲,包括他所进行的另一些事业,而这一部分,是子彦和宁宁都不愿多说的。吴祈麟觉得,似乎有一个透明的分界线,把他与他的父亲、他的发小、他的儿子,默无声息的隔开。言谈间他曾跟花叔说起过这点,花叔那时的眼神他到现在还记得。
“祈麟,你不满意现在的生活吗?”
“……但,呃,终究……”
“呵,”花叔扶额笑着摇头,“我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大概吴家的基因就是这样吧。祈麟,听花叔一句,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好,你爸肯定也是这么觉得。”
吴祈麟现在想想,觉得那是老人家最朴素的愿望,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他这几天烟瘾格外的重,仿佛手里没支烟,他就没法把自己叫醒。抽烟的当口,看见那个年轻人在雨里沉默的站着,仿佛质问老天为什么要下雨,估计浑身都湿透了。他叹口气,打着伞过去,那人隔着雨幕静静看着他。还是吴祈麟先开口:“小伙子,回屋歇歇吧,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
年轻人眼眸向下,似是想着什么。吴祈麟想,就这么个简单的事实有什么好犹豫。不过那个年轻人很快又点点头,两人一起走回来,对方却沉默的拒绝与他分享同一把伞,似乎执意要淋着雨。
屋檐下,他好心给年轻人拿了一块毛巾,对方只是接过来,往头上一搭,破天荒的开了口:“你叫吴祈麟。”
分明是陈述句的语气,但他懒得在意,现在的年轻人横冲直撞的太多,他见过更出言不逊的:“对。哎,听秀姨说,你是叫张起灵?咱们名字挺像的。”


楼主:玫瑰の十字  时间:2020-02-14 15:21:21
“我从未将这种感情告诉父亲,也从没有跟他说过我爱他。我总觉得时间还很长,有足够多的时间去陪着他,听听他的经验……我总觉得他会在那里等我。”吴祈麟又点燃新一支烟,“可我好像忘了,从来没有问问他,工作怎么样,生活怎么样……我们总是在谈论我。”他看着年轻人淡然的眼睛,心中升起不知是哀伤还是愧疚的情绪,“我想,其实作为儿子,我并不了解他,可现在也没机会了。”他长长吐出一口烟,看着烟雾消散在雨幕里。
“他知道,”年轻人出乎意料的开口,声音沉稳平静,“他可能没说,但什么都知道。”


吴祈麟最后走上新闻这条道,是他原先没有想到的。高考填报志愿,花叔和秀姨挺上心,给了他很多建议,反倒是父亲神态轻松些,只是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只要是自己愿意的,怎样都能走出条路来。他最后选择新闻系,因为现在各种消息混杂,海量信息和一无所知同样让人迷茫,他想要告诉人们真相。
花叔听到这话,笑着对父亲说,我请你喝酒,这可活脱脱是你儿子。
父亲笑骂回去,神情却是很赞许的,他知道这是父亲同意了。
新闻这条路不好走,你必须忍受许多白眼、漠视和敌意,因为人潜在都有保护自己的意识。他毕业后先是做了几年不起眼的小角色,给人跑腿打杂,没遇上太多有意为难,也没有谁主动提点。没人会教你,必须自己主动观察学习,自然也要拿捏住为人处世的分寸,免得太过冒犯。父亲说,哪一行刚开头都这样,你必须得学,没有捷径可走。
后来做前线记者,跟着事故和新闻跑。地震、泥石流、水灾、空难……往往是跟着救援部队一起进去,整天灰头土脸,人都是连轴转,即使如此,能传递出来的消息还是太少。前方不断呼吁救援,后方不断质问进展,新闻是一个通讯的纽带,而他是纽带上关键的节点。
刚开始自己上了新闻,父亲会打电话通知所有人去看,自己也是看完首播看重播,还特意把视频截下来。后来看得多了,父亲渐渐开始担心。尤其是报道地震那一次,画面正转播着就遭遇了余震,眼见着危楼倒塌成一片废墟,他仍然努力站稳,拼命向演播室汇报救援情况。从灾区回来整个人瘦了好几公斤,见了那么多生离死别,天灾面前人的渺小让他觉得无力,不得已请假了一阵。
父亲特意飞到北京陪着他,吴祈麟记得父亲问,你想不想做点别的?
他仔细考虑了几天,回答说,他还是想要继续。似乎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才真正看到自己对新闻事业的热爱,尽管可能面临危险,他觉得值。于是父亲笑了,说果然是吴家的儿子,骨子里就不安分。
他笑问,父亲是否也在说自己,父亲却只是笑,骂了句“臭小子”。


楼主:玫瑰の十字  时间:2020-02-14 15:21:21


他的儿子吴虑,小名宁宁,自小是捧在手心里的角色,宝贝的紧。龙凤胎出生,他那时正是海外部的,只来得及给一双儿女起个名字,抱在手上没几天,又飞去工作了。宋嘉和他是大学恋人,什么都没说,一个人把家抗了起来。医生的工作有多辛苦,他历来知道,可想而知宋嘉那几年过得多不容易。秀姨帮了他们家很多,几乎就像是自己的母亲,他心里感激,总觉得无以为报。
吴虑九岁那年忽然失踪,他那时正在国外,心里急得团团转。等回了国,儿子也早就找了回来,却一脸认真的告诉他,自己不上学了,要跟着爷爷做事。吴祈麟跟父亲大吵了一架,他无法理解,父亲竟然能把一个九岁孩子的话当真。父亲却说,如果吴虑真的想要走这条路,九岁已经不小了,他说不会后悔,我信他一回。花叔也说,他也是小时候这样练过来的,若孩子真想走这条路,给他一个机会。
最终说服他的是儿子的一个承诺,宁宁说给他两年时间,如果自己真的不适合这条路,他会重新上学。吴祈麟想,两年,宁宁上学比较早,如果跳级,应当也不会有太大影响,犹犹豫豫的答应了。权当是宁宁去当个特殊的运动员吧,他这样安慰自己。
那条产业对孩子的要求很高,花叔和父亲亲手确定宁宁的日程,请了家教,训练和学业都没有落下。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比想象中更有骨气,训练之艰苦他都无法忍耐,十岁刚过的孩子咬牙撑下来了。两年后,吴祈麟已经没有阻止的理由。
宁宁深受父亲耳濡目染,18岁的孩子尽管心高气傲,和同龄人相比已经相当稳重。他不知自己当年的放手是否正确,担忧却也骄傲的看着儿子成长。吴祈麟想,当年父亲看待他,不知是否也是这个模样。


雨渐渐的停了,夕阳在云后露出点金色的光泽,又是一天黄昏时刻。
吴祈麟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多,年轻人没有流露出一点不耐烦,只是安静的听着,这让他觉得感激。大约因为名字相近的缘故,他对年轻人有一种无端的信任,若放在以往,他其实并不会如此多话。烟盒里最后一支烟,他拿出来,示意对方是否需要,年轻人摇了摇头,于是他取出火点上,然后把空烟盒揉成一团。
他弹了弹烟灰,跺跺脚,问:“说起来你是哪家人?我印象中并没有见过你。”见没有回答,他自言自语,“姓张……张家……你是哪里人?”
年轻人仍旧不答,他有些气恼,又有些新闻人的好奇:“看你的年纪……你的父亲与我父亲是旧识?”
这句话叫对方有些触动,年轻人显然思考了一下:“勉强算是。”
“父亲朋友挺多的,年轻时候有好几个过命的弟兄。”
“嗯。”
“令尊还在世?”
“作古了。”
“……节哀。”
年轻人点了点头。吴祈麟觉得无话可说,便各自沉默着。过了很久,天色渐渐暗下去,已经出现了第一颗星子。宋嘉在楼上喊他,说是吃晚饭了。这几日事情太多,连带着家里人三餐都不规律,他猛吸几口烟,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拧了拧,说:“回去吧。”言罢自己往楼上走。走到楼梯里面回头,年轻人仍然站在远处,忽然对他说:“吴邪一定很为你骄傲。”
吴祈麟不知这句话的缘由,也不知是否该介意年轻人对先父直呼其名。年轻人说完这话便不再理会,经过他的身侧先行上了楼。
————
仍然待大修

楼主:玫瑰の十字  时间:2020-02-14 15:21:21
宋嘉家中没有兄弟姐妹,因此这样一个大家族让她觉得留恋。


宋嘉和吴祈麟是大学时候的恋人。医学院男女比例和谐,举办新生舞会的时候有很多理工科的同学也来参加,大多是男生。那时祈麟陪着朋友过来,一支独舞惊艳四座。宋嘉学过拉丁,两人当即比赛起来,在那之后就认识了。学医五年,后来到协和读博,忙的昏天暗地;祈麟则是各个国家的飞,一人干几个人的活。两人小心翼翼的呵护着爱情,生怕过远的距离和颠倒的时差将梦打破。
那个冬天,北京大雪初霁,天寒地冻。难得都有时间,祈麟带着她八九点就到故宫,平常人山人海的紫禁城此刻安静肃穆,沉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里想着自己的心事。祈麟站在太和殿前的汉白玉台阶下,对着台阶上的宋嘉单膝跪地:“嫁给我。”
宋嘉完全愣住了。
“我没有钱,也没有什么地位,和我在一起可能只能做一对平凡的夫妻。但我愿意全心全意的为你,为我们的家努力打拼,”他眼神清亮,微喘着气,呼出的白雾像是短暂的云,“愿意和我一起吗?”
宋嘉仍然记得,当她含着泪点头,祈麟抱着她对着整个故宫大声说:“皇天在上,后土为证,我吴祈麟此生珍视宋嘉一人。”
她想,生生世世的许诺,也不过是珍视二字。


吴祈麟和爸爸其实很像,所以当她知道祈麟是养子,着实惊讶了一阵。这种相似是骨子里的,祈麟身上的真诚、正义感、好奇心和不管不顾的勇气……都与爸爸如出一辙,从而体现在眉眼之间,举足之内。这是血缘之外的一种传承。
第一次见家长的时候她很紧张。因为闺蜜帮着私下打听,得到消息说吴祈麟的爸爸相当厉害,很多人都对他言听计从,种种形容简直像是黑社会一样,附加一个同情的眼神。宋嘉在脑海里演练无数遍,设想会是怎样一个严厉、霸道、喜怒无常的老人,甚至在想对准儿媳妇是否会有什么考核。所以第一次见到爸爸时设想完全落空,反倒叫她一时有些无措。
见面地点是一座茶楼,爸爸正好来北京办事,顺道看看儿子。春寒料峭的京城,茶楼里融融的暖意和普洱的清香,爸爸就着阳光看一本线装书,带着眼镜,十分文雅。见到两人过来,他一笑,吩咐侍者再拿一壶茶,起身等着祈麟介绍。宋嘉忽然就很安心,她想他们会是一家人。
后来她悄悄问祈麟,爸爸对她的印象如何。祈麟倒是很放松,故意逗她几句,然后才说爸爸见到你很高兴。
事实上爸爸待她确实非常好,简直是当成女儿养着。后来认识了花叔、秀姨跟胖伯,都是和善的长辈。老人家统一口径,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嘉丫头”,带着浓浓宠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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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的伙计,爸爸都会照顾着,逢年过节带点东西,图的不过是其乐融融的气氛。盘口的伙计大多数是孤身在外的单身汉,年轻、有闯劲、不怕死,春节对于他们中的很多人已经没有了意义。爸爸和他们是好上司与好伙计的关系,毕竟没法一块过节,年纪也相差的大,过不到一块儿去。
家里往来较多的几户也不过就是解家、霍家和王盟一家子,都是各有各的家人,爸爸终归是个外人,一起吃顿饭没什么,吃过了也就散了。如果他们不回家,爸爸的大年三十大概就是一个人过。宁宁说,他有时候见到爷爷自己在书房看以前的相册,想想年轻时候,就这么着;一个老人也不需要摆个桌子,随便凑合一点就是顿年夜饭了,以爷爷的性格,估计今年也是打算这样。
宋嘉有些难受,她和祈麟商量,无论如何今年也回家过年吧。大年三十早上的飞机,中午到杭州,大年初三晚上飞回北京,初四一大早宋嘉又要上班。虽然这个年过得匆匆忙忙,但毕竟是回了趟家,看着爸爸笑得都要合不拢嘴了,她心里很高兴。
六月,接到宁宁的电话,说爷爷没了,心脏猝死。
宋嘉知道,这种情况即使在医院里死亡率也非常高,其实没什么好埋怨别人的。她跟自己说,心脏猝死很快,不遭罪,良善的老人才会这样;她说,国内平均年龄75点多,爸爸也算是寿终正寝;她说,家里孩子都出息,爸爸会很欣慰。
她努力用自己的专业知识说服自己,却怎么都止不住泪。宋嘉在想,这么多年了,他们多少个春节都把爸爸一个人留在杭州,他们究竟是有多忙呢?


爸爸过世当夜凌晨两点,宁宁在机场接他们。高瘦的儿子一身黑衣,神情格外疲惫。王盟叔叔也在医院,见到她和祈麟眼泪就落下来了。老人哆哆嗦嗦着双手,一遍一遍数着:救护车晚来了多少分钟、消防车晚来了多少分钟……
春节的时候爸爸其实身体就不是很好。大年三十晚上,一家人吃过年夜饭,爸爸说觉得心口不舒服,有点闷。那时宋嘉在收拾碗筷,说替爸爸看一下。爸爸说不用了,你忙,只是照常吃了控制血压的药便睡了。第二天起来,一家人去庙会,爸爸精神很好的模样,宋嘉一来二去就忘记了这回事。那时她的心思都在乐乐明年的高考上,和爸爸讨论着分数线会有多高,北大考古出来能做什么工作,满满是身为母亲的担忧。
她似乎下意识的关注着自己的孩子,而忘记回头看一看老人;老人却也下意识的关注着他们,而忘了说一说自己。


祈麟这几天状态很不好,宋嘉心里难过,却帮不上什么。她的父母健在,所以尽管深知丈夫悲痛,到底是难以感同身受。她想,尽量多替祈麟做点事吧,让他好好歇一歇,精神上的劳累比身体上的更甚。某种程度上来说,宋嘉是这件事情的半个旁观者。亲近的长辈和从小带大的父母毕竟是有差别,叹息和悲痛虽然同样发自肺腑,却终究是从两个角度出发。一句节哀,说的太容易。


楼主:玫瑰の十字  时间:2020-02-14 15:21:21


走上这条路,或者说知道有土夫子这条路,是在九岁多快十岁的时候。那时吴虑用爷爷的电脑玩游戏,等缓冲的时候无聊点开各个盘,发现一个文件夹标明“爷爷的笔记”。吴虑转过弯才想起来,这是爷爷自己的电脑,他又不会把自己叫做“爷爷”,所以这是……爷爷的爷爷的笔记?
吴虑有点晕。
那天走之前他多了个心眼,把爷爷的爷爷的笔记拷走了一份。
大约土夫子的血液都是相同的,而吴虑比爷爷当年胆子更大。不到十岁的小男孩看完笔记,自己打点行李,带上所有能找到的工具就要去倒斗。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满心希望能带着成包的财宝回家。斗的信息是上网查的,火车票这种细节就不要在意。于是吴虑慷慨激昂的出发了。
被逮回来几乎是必然的事情。吴虑无法相信,他前程似锦的倒斗生涯尚未启动,自己竟然先行被条子捉住,这让英雄少年异乎寻常的沮丧。那时爸爸在海外,妈妈把他领回家,他甩开手就跑到爷爷面前,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扑上去撒娇:“爷爷,我要去倒斗!”
爷爷一笑了之。
孩子的执着心是惊人的。他觉得爷爷是看不起他,心底里生出点记恨和不服气,某次爷爷带他去一个古董店,说开完会就陪他买吃的,叫他先不要乱跑。吴虑觉得机会来了,偷偷冲到开会的房间,不管一圈坐着的都是叔伯级的人物,就死死盯着独坐主位的爷爷说:“我要去倒斗。”
房间里安静的连针落地都能听见,隔了一会,爷爷沉声说:“宁宁,先出去玩,爷爷一会就好。”
“我是认真的,我要跟爷爷一样作个土夫子。你别瞧不起我!”
末句语调猛地上扬,四周有人倒吸冷气,视线立刻转去看吴小佛爷的反应。等了很久不见回答,吴虑有些疑惑的看向爷爷,却看老人轻轻拨动茶碗里的茶叶,只噙着冷笑看他但并不说话。
吴虑忽然骨子里渗出一股寒意,他感到一种陌生的恐惧,慌乱移开视线不敢与爷爷对视。这一看却发现爷爷膝上放着一把黑色古刀,漆黑的鞘,鎏金的装饰,冷兵器特有的森然和优雅。爷爷手指无意识的在刀鞘上轻抚,极为珍爱的模样,正衬着他意味不明的冷笑,叫人难以捉摸。
男孩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周围一圈比他年轻也比他壮硕有力的手下,会慑于爷爷的一个眼神。心绪被冲击,恐惧的同时,吴虑感受到一种无法言说的力量在召唤——他也想成为那样的人。
威震海内、号令四方,这大约是每一个男孩子都有的梦想。



楼主:玫瑰の十字  时间:2020-02-14 15:21:21


爷爷骨子里是个温和的人,他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安,好好赚到自己的钱。这样一个人更像是个商人,而不该领导着一群杀人不眨眼的伙计。他的管理方式也很温和,逢年过节对伙计们都有补贴,有什么问题要讨论也让大家畅所欲言,想到什么说什么。吴虑想,吴小佛爷这个称呼,对爷爷确实很合适。
然而菩萨低眉,金刚怒目,若觉得吴小佛爷真是个任人欺负的主,可轻易取而代之,未免太好笑。
吴虑记得手底下有个盘口,仗着伙计身手好又有些枪支弹药,挑了个良辰吉日想学司马氏来个逼宫。怎料爷爷早就注意到了这个盘口的动向,不仅留着人手准备,在盘口里面也有自己的伙计临阵倒戈。盘口的人措手不及,三十来人全都被捉住。
吴虑还清楚记得,当时仍在那个古董店里,两排木椅,屋子主位上只有一只红木桌,旁边一把太师椅,爷爷安然坐在椅子上喝茶。自己站在爷爷身后,看着房间里捆绑跪下的三十来人和拿着枪的心腹。刚经历一场打斗,吴虑也有些挂彩,都是些小伤口。两排木椅上是几个大盘口的当家,神色各异等着爷爷发话。
爷爷放下茶杯,坐的端正而放松:“道上有道上的规矩,人来来往往的,规矩不能破。”吴虑领会爷爷的意思,给心腹一个眼神,表示可以动手。心腹对准叛变伙计的后脑,一人一枪,动手丝毫没有犹豫。几位当家什么脸色都有,倒都一言不发,整个房间里就只是枪声、倒地、枪声、倒地……
太师椅上那人垂着眼眸神色怜悯,却分毫没有避开视线,正视一地血污。
“今儿叫各位过来,什么原因大家都很清楚。呵,我倒是早就听说有几个堂口想要不利,还心想多半是别家人捣鬼,耍了出离间计,不成想竟然真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这心里真是比谁都难受。
“我吴邪对别的事情都能容忍,就是过命的弟兄和家里的亲人,那是半分都委屈不得。今儿咱们也把丑话说在前头,谁伤我吴邪的人,我一定叫他加倍偿还。”
两边有心腹提来麻袋,看样子挺沉。他们放在屋子中间后等待爷爷的指示。爷爷点点头,伙计手起刀落把麻袋割开,周围当家的倒吸一口冷气。
“前一阵有人勾结陈家,到底下一个堂口闹事,折了我五个弟兄,现在以三抵一,大家正好都做个见证,免得又有人风言风语,说吴邪不讲信用。”
爷爷扫视一圈屋内,继续说:“各位都是这一行里的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比我更清楚,只有这规矩立在那儿了,各口子的人才能安安生生把自己的活计做好,咱们上下才有饭吃。干咱这行的,脑袋别在裤腰上,谁都不容易,都心疼心疼自个儿,也心疼心疼自家伙计弟兄。可别粽子机关都闯过来了,倒是折在自己人手里。
“吴邪不才,没什么大本事,干不了惊天动地的伟业,想着的就是如何把这上上下下的兄弟养活了,叫人家下斗前无后顾之忧,出了斗该得的利一分不少你。还是那句话,咱都凭着规矩办事,把自个儿的活干好。等得了利,有吴家一份,自然不忘兄弟们那份。”


楼主:玫瑰の十字  时间:2020-02-14 15:21:21
吴虑心底那点争强好胜完全点起来了,他瞬间加快攻击速度,之前还留着几分力,这次则是尽了全力踢打。吴虑身高腿长,训练的时候重点是腿的力度,因此腿脚格外灵活。年轻人终于透露出几分不耐烦的神色,忽然间瞅准空隙出手,左手扣住踢过来的脚踝往下一拽,迅即转身贴地下摔,并横肘斜击对方面部。吴虑未来得及调整身体平衡,被摔在地上,脸颊硬挨了这一下;但见张起灵一击得手又瞬间变肘为掌卡住脖颈,两指按住喉结猛一发力,吴虑登时喘不上气。
力道来得快去得也快,张起灵仿佛只打算警告一下,达到目的后就撤了回去,把吴虑扔在地上不管。吴当家笑起来,边笑边咳:“果然是哑巴张,爷爷说过不能惹的。”
“你该听你爷爷的话。”
“为什么不杀我?”
“用不着。”
“被看低了啊……”吴虑慢慢站起来,仍然摸着脖子咳,笑容却透出点得意:“你看,车已经走了。”这是他跟正则说好的。
“带我去。”
“你这人奇怪,刚刚差点要我的命,话又说的莫名其妙。”
张起灵看着他的眼神忽然很抗拒,仿佛见到了不愿见到的东西,他转身就走:“你不像吴邪。”
吴虑瞬间脸色一沉:“可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样!”
张起灵终于停了下来,他转回头。
“张起灵,你根本不知道爷爷什么样。你不知道那十年他是如何把自己打磨出来的,也不知道他如何才能管得住如狼似虎的手下,更不知道他为什么心心念念一直在意你的使命。他早就不是那个每次都需要你救的菜鸟,你却还总希望他一直置身事外……”吴虑眼看着张起灵走回来,走到他面前,他却仍然继续:“我的爷爷从来都不是你以为的那个吴邪。”
张起灵只是沉默的看着他,眼神波澜不惊,吴虑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有几分被他听进去。“带我去,”时隔五十年依然年轻的小哥只是这样安静吩咐,“你知道他葬在哪里。”
吴虑最终还是带着张起灵过去了,其实这也是他的目的之一,不过吴当家觉得张起灵早就知道自己的意图。飞机来回,一路上伙计都安排好了,他们很顺利的就找到了胖爷爷的墓。张起灵没有吴虑想象中的悲痛欲绝,他只是很安静的看着墓碑一言不发,过了很久,他犹豫着伸出手,在墓碑上拍了拍,仿佛在拍对方的肩膀。吴虑站得远一些,把玩一根香烟,不时放在鼻子底下嗅嗅。
“爷爷不让我抽烟。”他忽然说,“说是对身体不好,可他自己照旧抽,反倒叫我别管。
“爷爷老了以后话比较多,经常讲些年轻时候的事,也经常提起你,所以我知道的比较清楚。他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反正也没有心力再去找了,真见了面估计都能当你爷爷——哦,仅指长相。
“胖爷爷的丧事是他筹办的,后来跟我说,真见到你了一定要带你过来看看,毕竟是过命的弟兄,铁三角永远是铁三角。”
张起灵转回身,两手插在口袋里,戴着连帽衫的帽子,单看相貌似乎比吴虑也大不了多少。这么多天了,吴虑终于在他脸上看到一丝动容,他忽然觉得面前这个人身上带着浓重的苍凉,他叹了口气:“爷爷猜到你可能又失忆,叫你不必在意,说就算你不记得,反正他记得。等他过世了,记不记得也就不重要了。”
这句话说完,吴虑就见张起灵脸上浮出一种淡淡的、十分悲切的神情。

楼主:玫瑰の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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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吴邪后宫团

发表时间:2012-10-30 02:23:00

更新时间:2020-02-14 15: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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