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灝年: 這是第二次來英國，這是很難得的機會，從小倫敦對我來說是個夢，二零零五年來過一次，看到了英國，可是那裡都沒去，這一次來英國，早來了兩天，就是要到處 走 走看看，心裡直喜歡，真地很喜歡，我在這裡看到了歷史，看到了文化，當然也想到了我們的故國 -- 中國，因為中國和英國的關係是非常大的。

我今天單刀直入、開門見山，就講“誰說辛亥革命失敗了？”

我 想在座的很多朋友都知道，一九四零年九月，毛澤東先生在延安發表了他的《新民主主義論》。在這本書裡他明確地提出：辛亥革命失敗了。一九四九年以後直到今 天為止，在中國大陸的大、中、小學教科書裡，在今天無邊的網站上，你祇要上GOOGLE輕輕地將「辛亥革命」四個字寫在上面，馬上就有無數的條目顯示出 來：辛亥革命失敗了；辛亥革命是失敗的革命；辛亥革命是資產階級的革命；辛亥革命建立了資產階級的共和國。也就是說，七十餘年來，「辛亥革命失敗了」這一 句話，在中國大陸的知識份子和民眾心裡，已經紮了根。“辛亥革命是資產階級革命”，已經紮了根。

一九八四年，當我為了寫小說而去學 、研 究歷史的時候，就產生了一個疑問：辛亥革命真的是失敗了嗎？一九八九年七月，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了我的第三部長篇小說（註），在這部小說裡，我膽大包 天的藉一個學者之口，以廣州黃花崗烈士陵園為背景，向一個年輕的軍人講：辛亥革命沒有失敗。

因爲，「看一個革命的成功與失敗，關鍵看他這 個革命和他對象之間關係的變化：如果革命打敗了他的對象，這個革命當然就沒有失敗；如果被其對象所打倒，當然革命就失敗了。辛亥革命不僅推翻了兩百六十八 年的滿清專制王朝，而且結束了中國兩千一百年的君主專制制度。你還能說他是失敗的嗎？只因為毛澤東說辛亥革命失敗了，於是全中國的歷史學家們都異口同聲地 說，辛亥革命失敗了」。雖然，我也是從小就這麽認爲的。

我說的是兩個意思，一個就是説，毛先生說辛亥革命失敗了；共產黨說辛亥革命失敗了；而我，一個當年不到四十歲的普通小說家說：辛亥革命沒有失敗。那到底失敗了沒有呢？我們就從四個方面來看。

一，辛亥革命的性質

看 一個革命有沒有失敗，首先要了解這個革命的性質。就像一個姓張的朋友不能代表天下所有姓張的人一樣。一個革命也不能代表天下所有的革命。瞭解了革命的性 質，我們就能夠明白這是一個什麼樣的革命，他會不會勝利，他會遇到怎樣的挫折、反復，以及他最後能否成功。 我想從下面這幾個方面來說明一下辛亥革命的性質。

（一）從人類的三大權力看

我在多年的研究過程中發現，不論有多少思想家、歷史學家把人類社會分成三階段、五階段、八階段、九階段，在我看來，人類社會自從有了政治文化以後，歷史上其實只有三大權力的存在，即神權、君權、民權。

第 一，神權。神權是早先的恐懼者、後來的信仰者，在內心認定，並心甘情願接受的一個至高無上的權力。神權本身沒有害，也不會直接行使權力，而是人民自己把這 個偌大的，宇宙的，全人類的權力託付給他。可是當出現了想代表神在人間行使權力的教會時，神權和王權之間就產生了教權。教会是一個信仰組織，本身也是無權 的，然而教權一旦跟政治相結合，形成教政合一的政治體制，那教權的力量就太大了，權力就太高了。所以神權跟教權的關係就是，教權是神權的物化。

第二，王權。我不多解釋了，人類歷史上自從有「共主」以來，就有王、就有皇帝，他們都有權力。什麼樣的權力呢？是「家」天下的權力，是個人的權力。他將自己的權力籠蓋在所有的人民之上，也就是我們今天常說的「獨裁」。

第 三個是民權。民權就是人民要把屬於自己的權力，從王權、那個專制權力手中奪回來。他要反對專制，反對王權，建立自己的民權，如果王權不允許，那他就要革 命。於是在王權和民權之間又產生一個派生的權力--黨權。如果這個黨權反對專權，為人民爭取權力，那麽他就是民權的一部份；如果這個黨權在獲得了一定權力 之後，站到人民的對立面、剝奪人民的民權，那麽他就和王權並沒有兩樣，甚至比王權更厲害，更過份。

所以當我們把人類的三大權力：神權、君權、民權，以及在他們之間所派生出來的教權和黨權認識清楚之後，就會很好地認識辛亥革命的性質了。

辛亥革命一不追求神權，二不追求王權，並且是推翻王權，結束君主專制帝制，鼓吹民權，宣揚民權，實現民權，創建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個民國，從「家」天下走向了「民」天下，天下不再是個人的。「天下是大家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這是孫中山先生的名言。

所以通過對三個權力的思考，我們就發現，辛亥革命一不追求神權，二不追求王權，

三）從共產黨對辛亥革命的否定看

從 共產黨對辛亥革命的否定來看，他是一個什麼革命呢？辛亥革命在共產黨的眼裡，第一，叫資產階級革命，又叫「舊」民主主義革命。我不否認極個別資本家、少數 商人支持過民主革命，但我今天想問朋友們，作為一個階級，資產階級革命嗎？是民主革命的中堅力量嗎？是民主革命領袖集團的主要成份嗎？

1，辛亥革命不是資產階級革命

我不否認，極個別的商人資本家支持過民主革命，可是資產階級革命嗎？大家想一想
盧 梭、伏爾泰這些法國啟蒙思想家們，哪一個是資產階級？孟德斯鳩出生於貴族，不屬於資產階級，其他兩位都是最普通的人，律師的兒子。大家看看英國革命領袖克 倫威爾，創建英吉利共和國達十一年之久的護國公，是資產階級嗎？也不是。我們再看看法國的青年革命家們，領袖們，羅伯斯比爾、馬拉、丹東，他們都是小鄉鎮 上的普通學生、一般職業者，出自所謂自由職業家庭，都不是資產階級。如果一個革命，他的思想不是資產階級創建的，領袖不是資產階級擔任的，中堅力量也不是 以資產階級為主的話，怎能叫資產階級革命呢？

這是馬克思主義的一個很荒謬的理論，因為馬克思絕對不能承認英法是自由民主革命，美國是獨立 民主革命；如果承認他們都是民主革命，馬克思的革命不就是在推翻民主的革命嗎？但如果把他變成「資產階級民主革命」，那就可以了。我承認你反封建，可是無 產階級要推翻資產階級，要建立無產階級專政；承認你，是爲了打倒你。因此資產階級並不是我們歷史書上所說的，是革命的主體，是領導階級。

一 九二五年的“五卅運動”，就是因爲日本紗廠老闆打死了一個中國工人顧正紅，於是中國爆發了全國性的工人運動。然而台灣的那個大資本家在大陸逼死了十七個工 人，卻什麼事也沒有。台灣社會公開宣稱他是台灣之恥，他卻說：台灣真的不要我了？我覺得大陸挺好，我就待在大陸。他不就是資產階級麽，但是他革命嗎？今天 中國大陸維權上訪的人天天都有，他們被打，被抓，甚至被殺、被輪姦。請問這位資本家會領導我們中國大陸人民革命了嗎？他不會，他只會勾結革命對像，把中國 的工廠變成血汗工廠，把我們的工人變成血汗工人，和今天中國的「無產階級先鋒隊」分利、分紅、分享我們人民的血汗。

2，民主革命無「新」「舊」之分

毛 澤東說：資產階級革命是舊民主主義革命，無產階級革命才是新民主主義革命。一個鼓吹無產階級專政的黨說自已的革命是新民主主義革命，所以，我想請問大家一 個很普通的問題，革命有新舊嗎？革命有先後，有多少，有真假，就是沒有新舊。如果說英國的民主革命是舊的，那你告訴我，台灣的民主是新的嗎？如果說法國的 革命是舊的，那中國大陸的社會主義民主是新的嗎？還有，暴力革命、階級門爭、和無產階級專政，哪一點跟民主有關係？所以這是很荒謬的。我們說國民黨時代的 民主是多少的問題，而共產黨時代則是有無的問題。這些都是在初中課本裏就能明確的，可是一直到四十多歲，當了作家，成了教授，這一套教條和理論我還都深信 不疑，直到為了寫小說研究現代史，用顛覆性的思想去思考他，才把這一個個問題給想清楚了，才發現這完全是製造出來的一套共產革命理論。

3，「共和」無階級之分

共 產黨說辛亥革命建立的是「資產階級共和國」，實行的是資產階級專政。是這樣嗎？在座的朋友可能都知道什麼叫「共和」，英文我記得好像是REPUBLIC， 可是在中國，「共和」這兩個字是有來歷的。西元前八百四十一年周厲王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逼亂了朝廷、逼反了人民，結果被攆下了臺。最後昭公和周公兩人決定 在周賢王繼位之前的十四年裡共同執政，所以給這十四年定了個年號，就叫做「共和」。「共和」是什麽？「共和」就是你來一份，我也來一份，大家共同建立一個 人民有權有利的政府、政權；第二個意思就是輪流做莊嘛，今天你上臺、明天我上臺，在朝黨執政，在野黨監督，這就叫共和。

第三個就是一人一票，我們每個人都有權力選誰做總統，不選誰做總統，選誰下臺，是不是這樣？這才叫共和。如果資產階級建立了共和國，只有一個資產階級，那怎麼叫共和呢？只有他一個人和，別人跟他和不起來嘛。

4. 大中華民國不是資產階級專政國家

一 九一一年辛亥革命所創建的中華民國怎麼叫資產階級專政呢？他專了誰的政呢？他殺了滿清王朝的王公大臣嗎？他鎮壓過反革命嗎？他發動三反、五反、消滅過資本 家嗎？他搞過資本主義改造，把所有人的財產都拿歸他了嗎？沒有吧!他反對過右派嗎？打了一百多萬的知識份子嗎？他搞過文化大革命嗎？文革中他搞死了二千多 萬中國人嗎？沒有啊！資產階級的共和國中華民國，打引號的，他沒有去鎮壓人民嘛！他連滿清王朝最後留下來的隆裕太后和溥儀小皇帝都要花四百六十萬兩白銀養 在故宮裏面吶，你怎麼能說他實行了資產階級的專政呢？

今天有新的資料顯示，民國建立以後到三十年代，直到抗戰爆發，內地長沙工人收入大約是十五塊袁大頭，上海大约三十六塊，濟南大約二十四塊，你知道警員多少錢嗎？警員一個月才兩塊錢，跟現在比正好掉了個個，所以他不叫資產階級專政，他沒有專政。

5. 孫中山不是中國共產革命的先行者

今天中國大陸在紀念孫中山，不管怎麼說，只要紀念孫中山，真心地繼承他，把中國推向民主共和的前途，那就是好事。可是，中共原來就有一套完整的理論，他喊過一句口號，叫：孫中山先生是中國革命的先行者。大家都知道這句話。

中 國革命的「先行者」，就是在革命上先走一步的人。中國歷來有傳統農民革命，有「會黨」革命，有改良派發起「勤王」要推翻慈禧太后的保皇革命；有孫中山領導 的革命；有「新軍」的革命；有農民革命，有民主革命，有推翻舊王朝/恢復舊制度的革命，有推翻舊制度、建立新制度的革命。孫中山是哪一個革命的「先行者」 呢？如果一定要說孫中山先生是一個革命的先行者，我們只能夠說孫中山先生是中國民主革命的先行者，是中國國民革命的先行者。民主革命是孫中山先生領導的革 命的性質或本質，國民革命是民權革命再加上民族革命的內容，他怎麼可能是共產革命的先行者呢？

孫中山提出了三民主義，第一民族主義，第二民權主義，第三民生主義。共產黨講國際主義不要民族主義。要武裝起來保衛蘇聯，高喊斯大林是他們的父親。中國的廣場上五十九年掛的全是馬恩列斯的像，孫中山可不要這個。

孫 中山講民權主義，共產黨講無產階級專政，要紅色江山，千秋萬代永不變色。是這樣吧！孫中山講民生主義，一九四九年至今六十一年，前三十年我是親自經過的， 那個苦啊，不是你們今天的朋友能想像的，非過來人不能理解，國窮民窮。後三十年富了，孫中山先生有一句名言：「專制國越強，其民越苦」。


我 前天來英國之前，看到美國一家最大的親共報紙發表了一個社論，這是前所未有的，題目就叫做「中國詭譎，經濟發展越好，政治危機越重」。所以，我們在談到這 種問題的時候，就要知道，孫中山先生不是中國共產革命的先行者，孫中山先生是中國民主革命先行者，民主革命和共產革命截然相反，如水火之不能相容，東西之 不能易位。

6. 中共劃分近、現代史的玄機

大家都知道，一八四零年以後到現在的這一個歷史，中共的劃分 是：從一八四零年到一九一九年是中國近代史；一九一九年到一九四九年是現代史；一九四九年到現在是當代史。現代史的劃分是一九一九年，他的理由是一九一九 年爆發了「五四新文化運動」，爆發了五四愛國民主運動，工人階級走上了政治舞臺，然後中國共產黨這個工人階級的先鋒隊就誔生了，就開創了新紀元，所以他把 一九一九年作為中國近、現代史分界。

這一個分界不得了，這一個分界就把辛亥革命以後創建的中華民國完全葬送到晚清那個舊社會的懷抱裏去 了；把辛亥革命在思想、政治、經濟、文化等各個方面所獲得的巨大的成果，通通歸於舊社會和晚清社會，這一劃分徹底地否定了孫中山的民主革命，把共產主義思 潮的傳播和被蘇聯在中國發動共產革命，當成了中國現代歷史的開端，用心何其深也！
共產黨正是從這四個方面否定了辛亥革命。

「辛亥 革命是資產階級革命，是舊民主主義革命，辛亥革命建立了資產階級共和國，實行資產階級專政，孫中山是中國革命的先行者」，這就不僅模糊了革命的概念，而且 有利於共產黨的專制統治。於是，逢年過節的時候，共產黨就把孫中山的畫像拉到天安門廣場曬太陽，證明他是孫中山先生的繼承人，然後通過對現代史、近代史的 劃分，把好端端一個推翻專制、結束帝制的偉大的民族民主革命，劃歸滿清王朝黑暗歲月裡面的最後一部分，很可悲。可是我們從人類的三個權力，從人類的兩大政 治制度和人類的兩大政治革命來看，到底應該把現代史劃分在哪一年，那當然是一九一一年嘛！一九一一年從王權走向了民權，一九一一年從專制走向了共和，開始 建設民主制度。一九一一年將傳統農民革命變成了近代民族民主革命。近現代歷史的劃分就當然應該是一九一一年嘛！這是個天大的事嘛，怎麼是一九一九年呢？

一 九一九年是「五四愛國民主運動」嘛， 「五四愛國民主運動」不過是晚清無數次大規模學生運動的再現，因為晚清時候的學生運動夠多了，一九零三年的拒俄運動，一九零四年的反日運動，一九零五年的 收回利權運動和抗美運動，一直到一九一一年的保路運動，都是學生運動，都是中國的國內國外學生運動。

我在上一講中講留學生的覺醒已經很詳 細的講過這個問題。中國的學生運動，五四愛國民主運動，如果沒有辛亥革命這樣一個偉大的民族民主革命做為他巨大的歷史背景的話，五四愛國民主運動能夠成功 嗎？為什麼對付晚清時候的學生運動，清政府的上諭就是：一旦發現學生有何活動，便「即時逮捕就地正法」。可是辛亥之後的五四愛國民主運動，外抗列強，巴黎 和會拒絕簽字，成功；內反專制，北洋政府抓了六百多個學生，十天之內全部放光，一個沒打，一個沒殺，北洋的總統徐士昌宣佈：永遠不得鎮壓學生運動。我曾經 在芝加哥專門談過這個問題，如果說五四愛國民主運動是勝利的，那是可以的。

所以我們從這幾個方面來看一看，辛亥革命 是失敗的革命嗎？是毛澤東先生所講的資產階級革命嗎？是舊民主主義革命嗎？不是嘛！辛亥革命從我所講的這一部份內容來說，從他的性質來說，是成功的，是勝 利的，他完成了中國幾千年的一個巨大社會制度的變遷，或曰變遷的開始，用大陸電視劇《走向共和》這個劇名來說，他開始走向共和，雖然還沒有完成共和。這是 我講的第一個問題，從辛亥革命的性質來看辛亥革命的成敗。

二，辛亥革命的成就

（一）政治成就

辛亥革命有哪些政治成就？

一，他劃清了專制國統和共和國統的界限，中國八百年封建，二千年的君主帝制，這三千年的專制制度，被辛亥革命結束了。

三 千年的專制帝制造就了中國的專制國統，不論這個王朝姓秦、姓李、唐、宋、元、明、清，他都是專制的國家，因此他的國家的國統，國體的道統就是專制的，可是 辛亥革命不是這樣，他第一次建立了民國的國統，沒有皇帝了，沒有君主了，沒有家天下，沒有人敢施行專政，沒有人說你：留髮不留頭，留頭不留髮。見了皇帝不 要下跪了，見了當官的不要磕頭了，你們想想看，這個界線劃的何其之分明，三千年專制被辛亥革命一下子給解決了，此後任何人想當皇帝，在中國都行不通了。中 國歷史上沒有任何一個皇帝的權力比毛澤東先生更大，可是毛澤東先生卻不敢戴著皇冠、穿著龍袍坐在中南海，坐在金鑾殿上，至少在形式上他不敢披上皇帝的外 衣，是這樣吧？所以他劃清了國統的界限。二，劃清了民主憲政和君主憲政的界限，民主憲政就是無君的憲政，君主憲政就是有君的憲政，英國產生君主立憲，為當 時的革命時代，和當時的革命發展所決定，中國是在二、三百年以後才爆發了辛亥革命，那個時候，當然用孫中山先生的話來說，就是取法乎上，就是後來者居上。

我 講一個很好玩的小故事，八十年代初我們大陸人民也知道了什麼叫冰箱，我們這些沒有錢的人，大家都想買冰箱，但是沒有誰說，我們就買一台最粗糙的、國產的、 很差的就行了，所以，我們就拼命的攢錢要買什麼東芝的、夏普的、最先進的對不對？然後呢，冰箱還要擺在客廳裏，不僅能儲藏食品，還能給人看，對不對？是這 樣吧？我們都是經過的。我的一本書的稿費就買了一台東芝冰箱。那我為什麼不去花三、五百塊錢買一個國產的，最小的、最難看的、最原始的呢？人都求新嘛，求 好嘛！既然有了法國的新國家，有了民主憲政，為什麼我們還要君主憲政呢？我們當然要更進步的民主憲政，這是人的心理常態，是不是？孫中山說，在那些君主制 度非常短暫的國家，比如英國，多鐸王朝，就那麼三百來年的歷史，法國君主制就四百多年，在歐洲是封建制長，君主制短，在中國是君主制長、封建制短，我們二 千一百年的君主帝制，想當皇帝的人太多了，想爭皇帝的人太多了，如果一旦我們搞君主立憲，必然走上君主帝制的復辟，孫中山先生講的多準確啊，袁世凱稱帝就 是明證。所以我們中國什麼都可以有，就是不能再有皇帝了。所以在這個問題上，應該說辛亥革命的巨大功績之一，就是他劃清了君主憲政和民主憲政的界線，他沒 有循著英國那個最老的冰箱走下去，而是選取世界上最先進的冰箱，自己也要做這個最新的冰箱，這就是孫中山先生選擇，也是當時中國人民的選擇，這是第二個界 限。

第三個界限呢？民主共和開始在中國初步實現了。在當時的中國，用一九八三年中國科學院編的中國近代史歷史教科書來說，叫民主空氣濃 厚，民主潮流高漲，民主憲政在實驗中，中華民國民國元年即一九一二年，全中國已經在民政部註冊的政黨八十五個，註冊的政治團體二十二個，中國正處在一種欣 欣向榮的，走向民主憲政的社會高潮之中。我請問大家，今天有誰敢回國到北京民政部註冊一個政黨的，你註冊試試看？沒有吧，不敢吧！我也不敢，你能夠去批評 現在的政府嗎？公開地批評嗎？不敢，那個時候敢，那個時候非常敢，為什麼呢？因為組黨自由了，組黨一自由，他就獲得了政治自由，三權分立的政治體制就開始 建置起來了，以宋教仁為代表的民主憲政派，努力希望在國會成為多數政黨，建立政黨內閣，中國處在一片欣欣向榮的政治新大潮之中。一九一二年孫中山先生讓位 給袁世凱，讓位的原因，我在下一場會講，這個讓位的本身的意義是什麼，那就是今天從家天下走向了民天下，打江山不是為了坐江山，是為了互相監督你我輪流上 位，孫中山把臨時大總統讓給袁世凱，他是有想法的，他主持制定了一九一二年中華民國臨時約法，他的目的很明確，防止個人獨裁，防止帝制復辟。一九一三年袁 世凱已經當總統了以後，參議院在排斥了他對憲法起草的幹擾之後，誕生了一部天壇憲草，天壇憲草裡有二條，第一條：中華民國為民主之統一國，大家記好這兩個 字，第一是民主國，第二是統一國，民主之統一國，第一百零一條有一句話，中華民國民主共和的國體永不得為修正之議題，中華民國的國體是民主的是共和的，永 遠不能討論，當然四九年以後也不用討論了，廢了，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一號，國共兩黨最後一次談判，毛澤東提出的第一個要求就是廢除中華民國憲法，所以我們 從他的政治上的成就來看，他是不是成功的，至少在那個時候他是成功的。

（二）經濟成就

辛亥革命的經濟成就 是什麼？我今天就想做一個簡單的比較。我們把改革開放時代的滿清的最後八年和前八年，以及辛亥革命之後的八年做個比較。看看辛亥革命在經濟上有沒有為我們 的民族和國家創造巨大的經濟成就，一八九五年到一九零二年，中國的工業投資總額是二千七百二十二萬餘元。從一九零三年到一九一一年這八年，也就是晚清新政 和經濟改革開放鬧得最熱火的八年，他的工業投資總額是八千三百四十六萬餘元，那個元就是銀洋啊，大家都知道，清政府全年的財政收入才八千萬。可是一九一一 年到一九一九年工業投資是多少？是二億零一百六十六萬餘元，比前八年增加了一億三千萬元，是辛亥前滿清政府四十年工業投資的總和。你能說他在經濟上沒成就 嗎？這是從數字來說。從經濟形態來說，晚清的時候，滿清王朝比現在的改革開放還要改得多，放得多：他允許成立商會，並且不派黨支部書記，因為他沒有黨嘛， 他只有朝廷沒有黨，沒有黨中央，對不對？所以各地商會已經開始建立了。可是到了辛亥革命以後，一個小鎮上都有一個商會，商會的會長都是當地商人自己選出來 的，更沒有什麼黨組了，對不對？一九一四年三月十五日在上海成立了中華全國商會聯合會，代表了全中國商人的利益，都是自己選舉的，跟政府沒有關係，還經常 跟政府去叫板、去討價還價，甚至是抗議、甚至是示威、甚至是遊行，裡面既沒有書記也沒有臥底的，都沒有，不像現在的工商聯，第一把手和秘書長都是中共地下 黨黨員，這算不算一個成就？經濟形態上終于打破了皇朝權力經濟和專制改良形經濟的束縛，真正的開始了中國市場經濟和自由經濟的新時代。雖然他的成熟和成功 在一九四九年被冰消瓦解，那就不說了。

再就是經濟發展、經濟規模上出現了很大的變化。一九一二年中國的採煤總數是八十萬噸，一九一九年是 三百三十萬噸；一九一二年中國的船運是十三萬三千噸，一九一九年是二十七萬八千噸。一九一二年百萬元以上的投資，我講的都是民營企業，都是私人企業，沒有 官方的，百萬元以上的才二十五個，一九一九年一千二百萬元以上的個人投資高達四十三家，著名的大公司申新，茂新，福新等等，聲響全國。銀行從一九一二年的 十五家發展到了四十五家；投資從一千四百八十六萬元發展到了一億零二百七十六萬餘元，這些全是私人的銀行，沒有國家的銀行。鋼鐵、煤碳、紡織、機器、火柴 等等各行各業都出現了行業的大王，就是著名的、名冠遐邇的民營資本家，他們可沒有把撕鈔票當做自己誇富的手段，沒有。在現代史的記載上，這一批中國新興的 工業钜子，沒有這個德行，那是時代決定的，是辛亥革命決定的。我不能太多地舉例子了，大家可以看看，他在工業投資上，他在經濟形態和經濟組織上，他在經濟 發展的規模上如何？你們想一想，辛亥革命短短的八年，這八年並不安生啊，有人要搞民主，有人要搞復辟帝制啊，社會剛剛建立了一個新的國家，一個新的制度， 可是他取得了這麼大的經濟成就。

打文字稿 辛灝年:誰說辛亥革命失敗了(中)

迎接辛亥革命一百週年系列演講

二、辛亥革命的成就

(接上集)

（三）思想文化成就

我這次在很匆忙的準備講 演提綱的過程當中，有一個很高興的發現，因為我是搞文學的，一直受大陸的所謂中國現代史、中國新文學史的影響，對這部新文學史我當然很熟悉，覺得中國的 近、現代啓蒙思想運動是從一九一五年《新青年》雜誌開始的，所有中國大陸的教科書、現代史教科書，和中國新文學史教科書，即便沒有明確這麼說，它也是說從 一九一五年新青年雜誌創刋，創刋時叫《青年雜誌》，第二期改爲《新青年》，到白話文運動，到新文學革命，到五四新文化運動，到五四愛國民主運動，這才是中 國的思想啟蒙運。

我一直到準備這場講演時候我才發現不對啊！連我在《誰是新中國》這本書裏寫到這一部份的時候，我還是延續了舊觀點，所謂 舊觀點就是「黨觀點」。我現在發現一個很重大的問題，中國的思想啟蒙運動怎麼是辛亥革命之後才有呢？如果中國的思想啟蒙運動包括思想、政治、經濟、文化等 各個方面的啟蒙運動，都是在辛亥之後四年才開始，辛亥革命怎麽來的？

晚清思想啟蒙運動

第一，辛亥革命以 前，因為我們有了科技思想啟蒙，我們才開始富國強兵，沒有電話有了電話，沒有電報有了電報，沒有軍艦有了軍艦，沒有大船有了大船，沒有鐵路有了鐵路，這就 是科技思想啟蒙的一個成果，也就是晚清專制改良和經濟改革開放的成果。這是事實吧？因為我們「師夷長技以制夷」嘛，我們中國在一八四零年以前沒有，所以我 們才被人家用堅船利炮給打敗了嘛。至少這是「科技啟蒙」吧。

第二，政治改良思想的啟蒙。如果沒有政治改良思想的啟蒙，沒有康有為、梁啟超他們去宣傳國外的憲政，去宣傳外國各種各樣的進步思想，宣傳海外各種各樣的主義和潮流，能夠出現戊戌變法嗎？中國人會想到，西學中用不僅要用在經濟上，還要用在政治上嗎？有嗎？

第 三，如果沒有西方民族民主革命思想的啟蒙的話，能有辛亥革命的成功嗎？一九零一年，以黃興為首的留學生在日本出版『遊學譯叢』開始宣傳外國的進步思想，第 二年湖南留學生楊篤生寫的『新湖南』提倡和鼓吹民族主義。過去我們中國人是不談民族主義的，講世界大同。到一九零三年鄒容寫出革命軍鼓吹革命，一九零四年 陳天華寫『警世鐘』、『猛回頭』，他的最大的貢獻是什麼，他指出滿清王朝是「洋人的朝廷」，這句話響徹中國，既然是洋人的朝廷，就是洋人的走狗，我們就必 須推翻它，才能夠真正的反對列強。這不是思想啟蒙嗎？一九零五年中國同盟會建立，孫中山提出三民主義的真諦，首次在這個世界上繼承了林肯的民權主義，發展 了林肯的民族主義，講出了「民族主義、民權主義、民生主義」這三大主義，難道這還不叫思想啟蒙嗎？如果沒有這些思想啓蒙，如果沒有這些思想影響了我們的年 輕的留學生，影響了我們的知識份子，影響了我們的「會黨」，「兩湖哥老會」、「香港三點會」、「洪門」，直至影響了滿清的新軍，能有孫中山領導的革命嗎？
這是思想、政治、經濟方面的啓蒙。

第 四，那思想文化呢？大家都認為新文學革命也罷、白話文運動也罷，都是在辛亥之後，一九一五年以後開始的，我查了一下資料，不是啊！龔自珍的兩句名詩大家都 知道，「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誰都會背。他第一個提出了一個問題，就是要反對宋代以來的「存天理，滅人慾」，就是說，人的鮮活的生命不能被 那個僵死的「道」所淹沒，所犧牲。這就是他在思想的反叛。嚴復翻譯「天演論」，一下子影響了中國的整個思想界。林紓用文言文翻譯的西方著名小說有二十多種 啊，當年的中國人——晚清的中國人看了他的翻譯小說可是如醉如癡啊。民主思想、現代西方的文化，就這樣源源的進入了中國，對中國在近代文化方面進行了啓 蒙，現代文化的啓蒙啊。黃遵憲——晚清著名的文學家用白話寫出了兩句詩，叫「我手寫我口，豈為古人牽」。我的手寫的就是我的嘴巴上講的話，我怎麼能夠被古 人限定住非要寫文言文呢？公開提出要普及白話文。一九一九年、一九零一年梁啟超先生遊學南洋，寫了一篇「夏威夷遊記」，在「遊記」裡公開提出「詩界革命、 文界革命」，反對中國幾千年來文人獨自吟哦的舊文學，要把文學、把詩歌推向人生，去反應和表現人生，這不是思想文化的啟蒙，是什麼？所以，如果沒有辛亥革 命前的晚清思想啟蒙運動，這個思想啟蒙運動包括科技思想啟蒙、政治思想啟蒙、革命思想啟蒙、文化思想啟蒙，哪有辛亥革命呢？就像沒有百年思想啟蒙運動就不 可能有法國大革命一樣，辛亥革命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是西方民主思想，近代各種進步思想在中國進行啟蒙的一個最大的勝利成果。我們把辛亥革命前的這個思想 啓蒙運動，就叫他晚清思想啓蒙運動，或曰「晚清啓蒙運動」。

辛亥思想啟蒙運動

辛亥之後廣泛而又深化的啓 蒙，我們就叫他「辛亥啟蒙運動」。為什麼呢？因為辛亥之後中國社會在經歷著一個非常對立的，也是非常複雜的發展。一方面共和的思想深入人心，人民覺得共和 好，共和就是追求平等；另外一方面是復辟帝制的鑼鼓是緊鑼密鼓啊。因此人民就意識到兩個問題，一個問題，我們在革命前曾廣泛介紹的西方民主進步思想，民主 革命思想、政治改良思想、科技革命思想，曾造成了偉大辛亥革命的成功，辛亥革命成功以後，我們才想到，我們還來不及對中國二千多年傳統文化中的那一部份專 制的思想文化成份進行清理和認識，所以袁世凱才開始要「尊孔讀經」，才要把孔子拉過來為自己準備復辟帝制服務，所以我們在辛亥之後的文化界、知識界就提出 了「專制和民主不並存」，要批判專制的思想，批判專制的文化，來提倡民主的思想和民主的文化。要提倡用科學來打倒愚昧，用民主來打倒專制。

這 個思想啟蒙運動，是《新青年》才開始有的嗎？辛亥之後就有了嘛！因為辛亥之前的啟蒙運動已經七十年了，從一八四零年到一九一一年，一九一一年以後思想啟蒙 在不斷的深入和發展，辛亥之後的新聞自由，中國人民可以自己辦報紙五百多家，這些都是辛亥之後的新的歷史現象、政治現象、生活現象和文化現象，所以我們怎 麼能夠說這個思想啟蒙運動是以一九一五年的陳獨秀先生創辦的『新青年』雜誌為始，中國人才開始懂得什麼叫民主自由、人權和平等嗎，那簡直是歷史的笑話？我 們怎麼能說一九一七年一聲砲響，我們中國才有了思想啟蒙嗎？馬克思主義一九零三年就到中國來了，那時滿清的皇帝還沒退位吶。早就來了。所以，我們怎麼能夠 將一九一九年的「五四愛國民主運動」改稱為「五四新文化運動」？我們怎麽能夠講到了一九一九年中國才有新的思想啟蒙，就是開始讓共產主義思想開始啟蒙我全 中國，是這樣嗎？如果說你共產主義開始向中國侵涉的話，開始了對我中華民族文化侵略的話，那還差不多。這也證明，正是因為晚清思想啟蒙在前，辛亥思想啟蒙 將它進行了進一步的推廣和深入，所以它才產生了辛亥之後的白話文普及運動和新文學運動創作的成就。

新文學發展的成就

一 九一七年元月份胡適先生寫的『文學改良芻議』，提出「反對死文字，提倡活文字」，「反對死文學，提倡活文學」。第二年四月他又寫了『革命的文學建設論』， 提出國語的文學和文學的國語。他說「國語為一統一之民主國家所必需」。那也就是說，在胡適之先生的心裡面，中華民囯是一個統一的民主國家，所以她需要有一 個統一的國語。白話文運動就這麼被掀起來了、普及起來了，他傳承了晚清對白話文的提倡，到這時成爲一種對白話文的普及運動。一九一九年到一九二零年，你知 道我們當時的中國人民有什麼本事嗎？他居然在一年不到的時間創辦了四百多份白話文的報刊，普及白話文。一九二零年的春天，北洋政府教育部通令全國，小學國 文課本一律改用白話文，白話文在中國就這樣的被推展開了。

一九一七年二月，陳獨秀也寫了一篇文章，我想在坐的很多朋友都會知道，叫『文學 革命論』，雖然話講得比較過，後人也給了他一定矯正，可是當時他提出了文學革命的三大內容，也還是有道理的啊，不是一點道理也沒有。「打倒貴族文學、建設 平民文學」，沒錯吧？「打倒古典文學、建設寫實文學」，不完全對，古典文學也不能全打倒，對不對？第三是「打倒山林文學、建設社會文學」，山林文學是文學 的一個部份，是文人自相吟娥的一種文學創作，也要容許人家存在嘛！可是在那個時代提出這「三打倒」、「三建設」，對於建設一個以白話文為基礎的新的文學， 是不是有很大的幫助和推動呢，事實正是如此。

新文學運動、新文化運動，他的成就表現在這三個方面，也就是辛亥之後的思想啟蒙運動、文學啟蒙運動、文化啟蒙運動，總之是「辛亥啟蒙運動」的一部分。他在文學上的表現是：

第 一，新文學潮流開始活靈活現的誔生在我們祖國的文壇上。誰的文學主張都可以說出來，胡適就提出了自己的文學主張，建設的革命文學。最有理論貢獻的是周作人 啊，後來當了漢奸，當時在文壇上，他的文學理論是非常有名的，他的「文學三階段論」，很厲害喔：第一，他提倡的是人的文學，他說，文學是描寫人的，是寫人 的命運的，這個跟近代整個世界的文學思潮是完全相同的。

第二，他提出了「為人生的文學」，所謂為人生的文學，那就是說我們寫人的文學，就 是要改善我們的人生，要改善人生就不能不關注平民生活，不要老是關注貴族生活，我們要把平民當作我們去描寫的對像和內容。可是這個人在文學思想上真的是有 很快的突破，他馬上意識到為「什麼「而」什麼」的文學是錯的，他自己提出來了，「為人生『而』人生」的文學是錯的，「為藝術「而」藝術」的文學是錯的，文 學絕對不可以為什麼而什麼，那麽他當然沒有想到，幾十年以後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講話』，一九四九年以後中共的文藝政策，就是文藝為社會主義建設服 務，文藝為無產階級政治服務，想想八、九十年前、百年前我們的文學思想，我作為一個作家，我心裡很痛苦、很難受、很丟臉啊，因為期盼文藝為什麼服務的文 學，在九十年前就被周作人已經批評得清清楚楚，一清二白了嘛！可是我們還有為社會主義建設、服務的文學，為無產階級政治服務的文學，為文化大革命、為階級 鬥爭和路綫鬥爭服務的文學，今天還要為共產黨的改革開放服務的文學，還要唱「社會主義的主旋律」。

另外一個更重要的，是文學社團的自由建 立。辛亥之後文學社團風起雲湧，一九一八年北京大學的學生們組織了新潮社，第二年出版『新潮月刊』。一九二一年著名的文學研究會有鄭振鐸、沈雁冰他們組建 起來，提倡現實主義的和批判現實主義的文學。一九二一年三月『禮拜六』復刊，中國當時的「鴛鴦蝴蝶派」，正式出爐了。幾個月以後，一九二一年的六月，以郭 沫若、成仿吾、鬱達夫為代表的，中國的浪漫主義的文學社團「創造社」成立了，一九二二年，一九二三年「淺草社」「新月社」「新月詩派」，無數的詩派，包括 胡先孝，吳宓，胡先驌等反對新文學的「學衡派」，以及章士釗的「甲寅派」，那真是文學思潮，文學社團紛紛而起，互相爭論，不亦樂乎。

我請 問大家，六十一年了，有誰敢在中國建立一個文學社，北大的學生現在敢建一個新潮社，出版一個新潮刊物，鼓吹思想解放，鼓吹思想啓蒙，反對專制/鼓吹民主 嗎，你試試看，誰敢試啊？沒有，我身在文壇，在中國作家協會安徽分會做專業作家，整整十五年，當時中國的專業作家也有兩百多人，但是，誰敢提出來，說我們 要建立一個文學社團，我們要發表自己的文學主張，讓我們來批判專制、追求民主？可悲的是，我的那幫同學和作家朋友們，現在都是共產黨黨員，都是文聯的黨組 書記、副書記，中國作家協會及其各分會的 、副 ，只有我一個人成了「反革命份子」（掌聲四起）。其實我沒有反革命啊，我不過是想為人生、寫平民的文 學，寫自己的感受、表達自己的思想而已嘛，我應該有思想和創作的自由嘛。就應該像辛亥啟蒙運動時代一樣，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組織什麼文學社就組織什麼文 學社，想「鴛鴦蝴蝶」一番就「鴛鴦蝴蝶」一番，想寫實一番就寫實一番，想批判就可以批判……。但是，可以嗎？共產黨允許嗎？

一九八零年我 發表小說『細胞閒傳』，遭到很大的麻煩，中國蕪湖市委副書記兼組織部長惠國勝先生說，就憑這篇小說就應該殺高爾品的頭；早兩年，就給殺掉了，可惜遲了兩 年。當時，共產黨正在鼓吹思想解放，只是沒有好下手而已。我講的是事實。關於我自身創作的命運，我就不多講了。

辛亥之後的思想啟蒙運動， 他在白話文上的成就，他在心靈上的成就有多大啊，它直接造成中國現代文學的歷史豐碑，到今天為止不能超越的豐碑，他產生了那麼多的偉大作家，偉大的作品。 對於魯迅先生，今天各有各的看法。但是我有一個簡單的三句話評價，早期的文學作品是極其優秀的，『孔乙己』、『祝福』、『狂人日記』、『阿Q正傳』，你不 能不說他好啊。晚期的社會主義、現實主義創作那是胡說八道的。還有他那些專門罵民國政府、專門要為「下個世紀共產黨主義的曙光」而奮鬥的那些雜文，還有那 些專閙內鬥的大批文章，今天回頭看，沒有幾篇是對的。一個作家的悲哀，就是他把自己所面臨的小環境當做整個大時代的環境，甚至等同于歷史的環境，缺少了黑 格爾先生所講的三重境界，個人生活的境界，社會生活的境界，和造就了生活和社會發展的歷史大環境。他只記得當時的一點點痛苦，當時的一點點不滿，然後把它 誇張成全社會的痛苦，和整個歷史的痛苦，這樣我們難免在幾十以年以後就被人否定。因為後人是回過頭來看歷史的，當你住在廬山之中不知道廬山真面目時，站在 山外面的人卻知道廬山的大概樣子、整個的山脈的走形是什麼樣。思想文化成就，辛亥革命之後的這個成就，真的很偉大啊。中國新文學的主要成就，就是從辛亥之 後一直到一九四九年，在文學文藝為無產階級政治服務開始之前，這些屬於辛亥革命和新文學關係的題目和內容，今天我就不講了。

朋友們，我們看看，辛亥之後的政治成就、經濟成就、思想文化成就、偉大的晚清啟蒙運動、偉大的辛亥啟蒙運動，都是辛亥革命之所賜啊！有人說說辛亥革命失敗了，我說「沒有敗」。

三、辛亥革命的教訓

現在我們從辛亥革命的教訓，來看辛亥革命到底失敗了沒有。
當 然，作為一個中國兩千多年一遇的一場大革命，而且是一個近代的嶄新的民族民主革命，它一定教訓很多，我們只能撿其中一些主要的來說，他的主要教訓是什麼？ 我今天想講的，也是我自己近年來的一點成果。我以爲，如果一言以蔽之的話，那就是革命黨，創造了辛亥革命的革命黨，沒有正確的處理好自己和改良派的關係， 造成了辛亥革命之巨大的沉痛教訓，即非常痛苦的一個局面，為了說明這個問題，我不得不從一些最基本的方面，作一點簡單的說明。

(一) 什麼叫革命

什 麼叫革命？孫中山講「革命是歷史的一個普遍進程」。我剛才沒有說，革命其實在人類歷史上也就是兩條，一條就是「變天」的革命，一條就是「變制」的革命，所 謂變天的革命，就是上天把人間的皇帝看做是自己的兒子，這是我們中國傳統的政治文化，他覺得這個兒子不行他要換一個了，就是改變天命，「湯武革命，順天應 人」，就是指變天的、改變天命的革命。而所謂改變天明的革命，就是本來是姓李的當皇帝，現在變成姓張的當皇帝了。

什麽叫「變制」呢，就是 要改變制度的革命，改變制度的革命有哪些呢？近代民族民主革命就是改變制度的革命，從專制制度走向了民主制度。秦始皇之前的反封建，和秦始皇「廢封建、制 郡縣」這一場革命，也是改革制度的革命，不過他是在整個專制制度體制內、範疇內的一個政治體制的改變。而辛亥革命則是改變了整個專制制度的革命，所以他是 變制的革命。把革命簡單地看成是殺人是錯誤的，革命就是「變制」，特別對我們的時代來說。

所以我們在解釋革命這個詞的時候，第一，革命是 有多種多樣的；第二，革命是一個普遍的歷史進程；第三，革命有變天的和變制的區分。近代民族民主革命產生了獨立的民主的國家，這就是變制的革命，傳統的中 國農民革命和歐洲的宗教革命都是變天的革命，無非是換皇帝、換教主而已。但都是革命。

(二) 晚清革命黨

什 麽是革命黨那就很簡單了，革命黨就是幹革命的黨；晚清的革命黨，這是在晚清要推翻滿清專制統治、反對列強、追求民主的革命志士仁人所組成的黨，其中最大的 黨叫「中國同盟會」，全稱就是「中國革命同盟會」，就是革命黨。革命黨由哪些人組成，我在上一講裡就講了，人民革命在晚清七十年當中迅速發展了三階段，在 這三階段裏，我們可以看到，首先，洪秀全革命是傳統農民革命，然後是撚軍造反等等大大小小的傳統式農民革命和下層人民革命；然後我們看到，會黨革命和知識 份子相結合，先跟康、梁結合，然後跟孫中山結合，最後會黨革命接受了孫中山的民主共和思想，成了中國近代民族民主革命當中一支普遍的和廣闊的社會下層力 量，這就是革命黨的組成。革命的品質提高了，是因爲一九零五年成立了同盟會，中國同盟會的革命的主要力量、中堅力量是中國的留學生。我上次講了，沒有留學 生就沒有革命，如同沒有華僑就沒有革命一樣。留學生在半年之內迅速覺醒，開始敲響了清王朝的喪鐘，這就是革命黨的組成。

那革命黨有那一些比較主要的性格特徵呢？因爲一個團體，縂有一個團體的基本性格特徵，它不是每一個人都一樣，但大多數人都這樣。

第 一、比較天真。因為在這些人中，大多數人都沒有中過舉，沒有做過官嘛，比較幼稚，用我們老百姓的話說，就是「一根筋」。就是說，他認為只有革命能推翻滿清 王朝，中國才能走向民主共和，他就矢志不渝的幹下去了，然後把自己的腦袋拎在手上，並且你只要我這顆腦袋不給你拿去了，我就跟你幹到底，這就是晚清的革命 黨，不論是孫中山、留學生、還是蔡元培這樣的知識份子、——他製造炸藥，組織暗殺團，他可是個晚清進士、後來的北大校長啊！所以，革命黨有這個基本特性， 天真率性、坦直勇敢、不怕犧牲，而且不戀權位，不搶權，不奪權，我不是說所有人都這樣，大多數人有這個品質，我後面會説到。那革命成敗的命運呢？革命是挺 倒楣的，革命是一敗再敗的啊，孫中山一八九五年發動第一次廣州起義敗，一直到一九一一年武昌起義成功，他敗了多少次啊，敗了十次啊，中間還有留學生組織的 萍瀏醴起義，還有安慶新軍起義，還有華興會、光復會和其他大大小小的團體如岳王會等的起義，這些所有的起義沒有一個是成功的，全都失敗了。可是拿破侖有一 句名言，叫做：「我戰勝了九十九次，但最後一次失敗了，我還是全部失敗了」。對中國的革命黨——滿清時期的革命黨來説，更是次次都失敗，但最後武昌起義一 成功，就全面成功了。這對歷史來説，是很有意思的。所以革命黨的命運就是失敗失敗再失敗，一朝成功，變了制度，這就是革命黨的命運。

關於 革命黨還有幾點要說的是：革命黨沒有錢，因爲一講革命大家都怕。一八九五年到一九零五年，十年，我上次講了，孫中山先生得到的華僑捐助革命的款項，只有三 萬二千美元，十年啊！一八九八年康有為、梁啟超從中國逃出來，到一九零二年，短短的四年間，你們知道康有為性、梁啟超捐了多少錢嗎？一千五百萬美元，相等 於今天的三個億。革命黨沒有錢很困難，孫中山成天到晚旅費也沒有，起義也沒有錢，子彈也沒錢買，槍枝也沒錢買，很困難很困難，可是這些所有的困難，雖然造 成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但只要一旦革命的思想普及了，革命的人心起來了，革命就一蹴而就。這就是革命，革命黨，晚清的革命黨，以及他的成敗和命運。

當然，革命不是誰說要革就能革得起來的，它一定要有社會的孕育、人心的覺醒、時機的到來；要有革命思想、革命理論、革命行為的形成，要有堅強的、不屈的革命團體。

(三) 晚清改良派

什麽是改良黨呢？

首先，什麽是改良？改良就是說改善嘛，就是改得好一點，它不是「從良」哦，從良是不幹了，改良是要幹得更好。對此，我不想具體地講，你們大家都懂。什麽是改得更好呢？那就是為了維持住這個局面，我要想盡辦法來做得好一點。

改良也是有不同的改良的，首先它有專制改良和民主改良之分。
專制改良，就是一個專制政權為了維護自己的專制，為了苟延自己的專制的性命，想出種種的辦法來改變它的行政、經濟、文化等各個方面，以使它的專制政權能夠千秋萬代的留傳下去，這個就叫專制改良，因為「改良是為了苟延專制」。

什麼叫做民主改良？民主改良有兩種，一種是不太現實的，但又是很多人充滿希望的，就是由專制統治者自己把自己的專制改到民主上面去，比如說晚清贊成「預備立憲」的立憲改良派們，就指望滿清朝自己從專制走向民主，用今天的話來說，就叫做指望「社會主義的自我完善」。

改 良它還有一種，那就是民主制度初步建立以後。因為剛剛建立了民主制度，舊社會留下來的爛攤子、窮攤子、壞攤子，因為新制度雖然建立，還有很多問題沒有解 決，諸如失業問題啊、經濟問題啊、政治問題啊、自由問題啊，很多難題留了下來。但是，既然基本社會制度——民主制度已經確定了，那我們就要在這個基本民主 制度建立之後，進行各個方面的改善，比如在英國的民主制度、法國的民主制度、美國的民主制度建立之後，他們都是這樣做的。

改良還有進步的改良和反動的改良之區別。在晚清，一八九八年前的晚清改良就是進步的改良，它從要求經濟的改良，到要求政治的改良，它是向上的，也就是說，是在被容許的條件下，要求滿清王朝從經濟、政治、文化等各個方面進行改良，甚至提出了要走向憲政。

可 是一八九八年滿清的慈禧太后用刀斬掉了改良的希望以後，全國人民都醒過來了，知道滿清王朝不會自己學好改好，只有用革命推翻它，推翻這個「洋人的朝廷」， 才能夠真正解決中國的問題。這個時候，你若為了維護自己改良的願望，一方面努力向這個就要死的王朝提供各種「美好」的意見，希望它活的長一點，希望它改一 點；另外一方面又出謀劃策告訴它怎樣去鎮壓革命黨，這就是反動的改良，因為人民全都覺醒了，就你不覺醒，你當然倒退了，是落後了，甚至是反動了。
改良基本上就分這麼幾種。

所 以說，晚清的改良派就曾經歷過進步的時代，他們為提倡風氣——開風氣，而傳播近代先進的民族民主思想；他們為在科技、經濟、思想、文化各個方面打開中國人 民的眼睛，立下了莫大的功勞。但是一九零零年之後他跟不上時代了，他們和滿清王朝捆在一起，成了阻擋革命、撲滅革命、絞殺革命的幫手，那就是反動的改良。

四) 晚清改良派的組成與特徵

改良派是由哪些人組成的呢？

一 般的知識分子大多數開始的時候都是改良派，一般的民衆開始的時候都贊成改良派，這就是改良派為什麼能得到華僑那麼大的支持，在長時期內得到人民響應的原 因。因為人心怕「亂」。我一個老同學他就是這樣跟我說：這共產黨不能垮，垮了誰給我發退休工資啊？這是他的原話，所以，他就勸我不要出來講演。他還說，到 時候國家四分五裂，心裏難過呀！老了還要看到民族的分裂，痛苦呀。所以一般的民眾害怕天下大亂，害怕民不聊生，害怕在這個「過渡階段」，整個國家社會艱難 到走不下去。所以，在開始階段、前一個階段，大家都比較贊成改良。可是改良的中堅分子不是這樣。如果我把這一部分曾經贊成改良的普通民眾，普通的知識分 子，也作為改良的一員的話，那麼他們是善良的人，或者說有不少善良的糊塗人，或者是糊塗的善良人，這不足為道，不要批評，是歷史本身的一個表現。

但 是，作為改良派的領袖，領袖集團和改良派的中堅分子，又是那些人組成的呢？我剛才講了革命是那些人組成的，那我也要告訴大家：組成改良派的，第一個是有權 的、有勢的，比如說李鴻章、張之洞、袁世凱，就是有權有勢的封疆大吏，既有政治權力，又辦大企業，辦什麼製造局，辦工廠、修鐵路，架橋梁，他們都幹。但他 們不是基本上，而是全部都是改良派。因為他們在滿清王朝裏是股肱大臣，是封疆大吏，他們不希望這個王朝垮臺了，他們要儘量去修補他。李鴻章有一句名言，說 得很漂亮，很漂亮，他說：「這就象個大房子啦，多少年了，舊了，破了，你要想根本把它推倒重來，沒這個力量了。現在，風來了，就糊張紙啊，雨來了，再糊一 張紙啊，就這麽拖吧？」這就是李鴻章的原話，他道出了改良者的心態，有權有勢的改良者的心態。

第二個，是有名的、有錢的。名人，他的社會 地位高，如果他沒有觸犯這個朝廷專制政體的話，一般情形下，他就相當保險，因爲他有名。光緒皇帝批判翁同龢的時候說了一句話：名利、名利，名在利前。因爲 有名才有利，有了名氣就有地位了。有名、有錢、有利、有地位的人，當然贊成改良了，害怕產生「動亂」嘛，不亂，他才不會有利益上的損失嘛。比如說官商盛宣 懷，是當時中國的第一富，湖南做過官的巨商王先謙，他們家裏漂亮得比皇宮的後院還要美。有名有錢的還有哪些人呢？文化人中的名人，比如說楊度，梁啟超、康 有為，他們當然是要改良的；官商、富商、巨賈，當然是很有錢的，這些人中絕大多數，都要求改良、都支持改良，絕不支持革命。還有就是投機的和流亡的，有一 些人一看，這個形勢好像滿清王朝垮不了，那我們還是改良吧；一看這個形勢不對頭，好像搖搖欲墜了，那我們去搞一下革命；再一看，好像滿清王朝還是垮不掉， 看不到希望，他就想想算了，我們還是改良，幫她修修補補吧。

比如説，當今，有一個朋友，我不說具體的人。我只說文章。有一年，黃花崗雜誌 在舊金山召開了一個會，給王炳章博士頒獎，這個朋友就跟我說：「你看你們就想把天下搞得大亂。」我就笑了，我說各有所見吧。嘿，過了一年多以後，四川漢源 發生了一個巨大的農民暴動，他立即就寫了一篇文章，題目叫：「就是要把共產黨搞得天下大亂！」。又過了二年，這個本來以為共產黨要垮的朋友，又覺得共產黨 恐怕垮不了了，於是，他又到処選傳改良，反對革命，高喊要幫助共產黨改革開放，要幫助共產黨進行政治改革，對那些主張民主革命的人，恨得咬牙切齒。這不叫 投機叫什麽？三年兩頭變了幾次立場你不叫投機又叫什麽呢？晚清湖北的改良派頭面人物湯化龍，武昌起義前，他就堅決地反對革命；但武昌起義一爆發，他就公開 宣稱：「我向來是傾心於革命的。」晚清像這樣投機的人太多了。

再比如説「流亡的」。慈禧太后菜市口殺了六君子，放逐了二十二個變法維新人 士。這些人到了海外以後，海外困難，海外艱難哪，他們不是作官的就是有錢的，到海外日子難過呀，語言又不通，他們除掉希望外國政府支持他以外，就想著早日 回國，於是乎，他們成天就想著光緒皇帝能夠新政，執政，慈禧太后能夠下臺，好讓他們回去。就像丈夫把他的妻子婚給離了，這當妻子的今天看丈夫一眼，說， 咦，他今天對我的眼光不大對，好像是不是想跟我復婚了？她明天又通過一個朋友那裏知道，她丈夫說了：以前我和她在一起生活，其實也不錯。哎喲，這不是向我 傳遞訊息嘛？告訴我復婚還是有希望的。既是人之常情也是一廂情願，這就是海外流亡人士當中常常出現這種情況的，一個真實的原因和一個真實的現狀。

這 種情形，在晚清實在太普遍。康有為在海外以光緒皇帝的宰相自居，叫人捐款，封人家一品、二品、三品、四品。梁啟超天天就在那裏宣傳，說如何如何能將光緒救 出來打倒慈禧太后，然後我們就好回國了，這些都可以理解。我今天也是個自我流放的人，誰不想回國？共產黨沒有抓過我，沒有趕過我，我是自己出來的，「不是 共產黨不要我，是我不要共產黨」（掌聲四起）。我曾經跟一些人士說：如果不是你不要共產黨，那共產黨要是要你了，你怎麼辦呢？他不改，還要你，你怎麼辦 呢？所以晚清的許多改良人士，不是他不要滿清，是滿清不要他，所以他天天想著回到滿清的懷抱去。改良派基本上是由這些人組成。而他們的特徵是什麽？是曾在 滿清的專制官場混過的，正在滿清的專制官場混著的，一心想走進滿清的專制體制內的，被趕出來還想爬回去的。袁世凱就是正在滿清官場混著的，康有為、梁啟 超，就是曾在滿清官場混過的。在那個時代，一心要進入滿清專制官場的太多了，都是那些舉人、進士，被趕出來以後還想回去的，就是一八九八年以康有為、梁啟 超為代表的一批的維新派，這些人組成了改良派的主要陣營。那麽，他們的基本性格特徵是什麼呢？文化高、修養高、善權謀、有手段。因為人家畢竟是在專制的官 場上混過的，在污水裏淌過的，跟革命黨比起來，他們深諳官場的關係、 俗、辦法、手段，在他們從事改良的時候，他們也同樣的用這些從官場裏學過來的經驗， 在從事他們的改良活動，下面我會說。這是改良派的基本組成和他的基本性格，不是每個人都這樣，但是大多數是這樣。

那麼改良派的命運如何 呢？改良派大多數時候是走上風的，提出富國強兵的經濟改良派，造成滿清旨在「富國強兵」的經濟改良三十年；希望滿清走君主立憲道路的改良派，清王朝答應他 們預備立憲；但是他們每信每敗。因爲，清政府接受了他們富國強兵的要求，可是國未富、兵未強，腐敗岐生岐長。福建水師被法國人全軍殲滅、北洋水師被日本軍 艦全部殲滅，他們的夢破了。這是第一次。第二次是要去政治變法，三個月，二百六十道摺子，上給光緒皇帝，要求政治改良。但光緒皇帝沒有真正實權，結果改良 派中的六個人被慈禧太后綁到菜市口砍頭，其他人趕到國外，敗了。第三次是要求「預備立憲」，就是要求「君主立憲」，清政府答應了，但答應的是，九年，六 年，只預備，不立憲，他們敗了。敗了以後怎麼樣呢？就發表「告全國希望全絕書」。所以改良派很有意思，一起一落、再起再落、三起三落，最後承認自己改良走 不通，失敗。到今天為止，指望一個專制政權自我完善進行民主改良，沒有成功的先例，有人說蘇（聯）東（德）波（波蘭）不是這樣嗎？錯了，蘇（聯）東（德） 波（波蘭）是共產黨自己把這個制度給滅了，所以他才有了存活的條件和理由。

(五) 慈禧「新政」的成敗

改 良派的命運如此。但改良派的成就裏面，有一些是非常可觀的，不能不提的，改良派要求滿清王朝實行新政。一九零零年慈禧太后便決定聽從他們的勸告，施行新 政。什麼是新政呢？改良派要求廢科舉，滿清王朝就把科舉給廢了。可是，科舉廢的結果是什麼？結果造成了一大批留學生成為革命力量，為革命做了精神的和物質 的儲存。

改良派要求建新軍，滿清王朝便決心練三十六鎮新軍。所練新軍的一部份去鎮壓人民，一部份卻成了革命黨，武昌起義成功就是新軍起義 的結果。改良派要求練新警察，當時的報紙『東方日報』、『東方雜誌』都說，「警察就是罪惡的淵藪，敲竹槓的機關，壞透了」。當時的報紙就這麼評價新警察 的，跟今天一樣，是人民反對的。改良派要求派留學，成就很大。一個簡單的數字告訴我們：一九零一年中國在日本的留學生只有一百人，一九零二年二百七十二個 人，一九零三年到了三千人，一九零五年到了五千人，零六年八千人，一九一二年兩萬人。這些人裡面的八分之一參加了同盟會，成了革命黨，這也是與朝廷和改良 派的期望相反的。改良派的要求滿清政府都接受了：要求預備立憲，滿清政府答應派五大臣出國考察，然後宣佈預備立憲。可是預備立憲的結果是什麼？成立皇族內 閣，全是滿清的皇族當了內閣的成員，十三人內閣，有人說十四人，裡面九個是皇族。改良派的要求清政府都答應了，所有的改良要求清政府都實踐了，並且獲得了 「偉大的成就」。你不能不說廢科舉、興學堂、派留學生、建新軍、練警察沒有成就，有成就，可是這一切都是為了加固滿清的專制統治。你不能說改良派要求的這 些東西不進步，很多東西相對的來說都是進步的，可是人民反對他，為什麼？因爲人民繳了大量的稅收去辦新學堂，可窮人的子弟上不了學校。一九一零年長沙搶米 風潮的時候，群眾就幹了一件事——燒學堂，此事在全國屢見不鮮。改良派要求練新軍，人民反對練新軍。湖北在一九零九年全年財政收入為一千五百萬元，但其中 有一半用於軍費，主要是用來鎮壓人民起義和各地的工人罷工，就是用來「維穩」，所以人民反對新軍。新警察用了滿清政府大量的財源，可是新警察只保護洋人的 利益，保護當官的利益，保護商人的利益，去侵害人民利益，所以我剛才說了，人民罵他是：「罪惡的溯源，敲竹槓的機關，壞透了」。

改良派的這些要求都實現了，改良派自己也實現了自己的夢想。他們要求建立議會，於是滿清政府就在各省建立了諮議局，就是後來的參議院啊，革命以後的參議 院。可是大家知道人民為什麼反對他嗎？因為全國六十三個正副議長當中，有四十個是滿清的進士，十八個是滿清的舉人，就等於沒有當到現任官員的這些進士舉 人，都在諮議局的議會裡面當了議員。湖北省不到一百個諮議局的議員，七十七個是進士舉人，十七個是現任官僚和後補官員。人們反對諮議局，因為他們所代表的 只是滿清朝庭的利益和他們自己這個上層階級的利益，而他們利益是從人民的口袋裡剝去的奪去的。於是在晚清新政的這個十年當中，在改良派要求滿清政府進行新 政的過程當中，人民的暴亂遍地開花。

一九零五年，人民反抗滿清憲政的運動、起義和造反就有一百零一次，用今天中共的話來說，就叫做： 「群體事件」。一九零五年，一百一十三次，一九零九年到一九一零年是二百八十五次。有一家民間的雜誌專門出了個專欄，叫：「各地群眾騷動反抗消息」。每個 月，在中國哪個地方人民起來反抗滿清的新政了，反對改良派了，都有記錄。這個情景真的跟現在很像。我告訴大家一個數字的比較，我剛才講了晚清歷年人民大規 模起義反抗的次數，大家知道去年中國大陸大規模的群體事件有多少嗎？十六萬次，是當年的將近九百倍。只不過，在今天的中國，沒有哪一家報紙管敢於報道和統 計罷了！

慈禧太后的新政是滿清經濟改良和政治改良的巔峰，這個巔峰的結果是什麼？是與改良派的願望完全相反：就是人民反對這個改良，因為 人民不是這場改良的新政的受益者，相反是受害者。這就是改良派和他所要求的新政所產生的一個社會效果，如果沒有這個社會效果的話，革命能起的來嗎？革命是 起不來的。我說了革命黨，晚清的革命黨，我說了晚清的改良派，那麼革命和改良的關係如何，革命是怎樣沒有正確處理好跟改良的關係，我是指辛亥革命，「武昌 起義」爆發之後。

2. 改良攻擊革命，革命批判改良。

大家都知道改 良派和革命派後來有個論戰， 就是互相打筆墨官司，你宣傳改良，我宣傳革命。那改良派是怎麼首先攻擊革命的呢？這要分兩大階段。第一階段就是，梁啟超在重新歸回改良，不動革命之心之 後，在日本辦了個 《新民叢報》，提出了“新民論”。他的觀點主要就這麼幾條：第一，中國的事情沒辦好是老百姓自己不好。第二，因為人民自己不好，所以你就不要責備朝廷；就 像現在我們的一些政治改革派人士說的，有什麼樣的人民就有 什麼樣的政府，不是一樣嗎？第三，中國怎麼樣才能好起來呢？那就要“新民”，我們人民自己要在思想、文化、道德各方面把自己練得好一點，才有資格來向朝廷 提意見。第四，既然要“新民”就是把自己刷新，你就不能夠從事革命，革命只是流血和暴亂。我們不要流血的變革，我們要不流血的變革。他忘記了短短的兩年 前，他和康有為、唐才常還策劃了長江七個省的武裝暴動。張之洞在一個早上就殺掉了唐才常等二十幾個保皇改良派人士，安徽大通一地，苦戰七天七夜，最後失敗 了，他忘記了。這是改良派第一次正式有思想有理論地攻擊革命和革命黨。

那革命黨怎麼批判他呢？革命黨孫中山就說了：改良和保皇是完全兩回 事，是“東西不能易位的，水火不能相容”的。康有為說“保皇也是革命”。那是錯的。因為你保皇就是保皇，你只是要革慈禧太后的的命，保光緒皇帝的命，還是 要保大清朝。我們革命就是要推翻滿清朝廷和滿清專制制度的命，怎麼可以跟你是一樣的呢？有一個很了不起的學者叫章太炎，公開寫了一篇文章罵光緒皇帝是「載 湉小丑」。在中國引起很大的震動，中國歷史上誰敢罵皇帝是小丑啊，而且在國内的雜誌上發表的。然後他針對康有為講“保皇也是革命”和「致南北美洲華商只可 行改良不可行革命書」，發表「駁康有為改良書」，說“人民公理未明，即以革命明之；社會舊俗依在，就用革命易之”。還說“用革命和教育來提升我人民的素 質，難道不對嗎”？結果保皇改良派給打輸了。章太炎在批判保皇改良上確實是卓有功勞，雖然他的革命的具體內涵僅僅是反滿革命。這是革命派和改良派的第一次 論戰。

第二次論戰是幾年以後，一九零五年前後，梁啟超又發表了“開明專制論”。他的第一個觀點，跟他幾年前的觀點很像，仍在說中國人還沒 有做一個“國民”的資格。第二，因為中國人沒有做國民的資格，所以中國人要求滿清政府改良，只能夠按照滿清政府所規定的預備立憲，慢慢圖之，以後漸漸的進 入君主立憲。第三，我們中國人要求改良，只能夠按照清政府所容許所答應的去要求，如果清政府不答應，我們絕不可以強求。第四，堅決反對革命，只要﹕“改革 之機真動，革命黨就無法生存。”“革命是流血，是暴亂，是毀滅一切。”

如此，革命黨當然就要針對他的問題來批判他了。他們說，第一，中國 人沒有國民的資格，那就用革命來讓我們中國人擁有做國民的資格吧！第二，你說改良，就是只能夠要求它走向君主立憲，我就告訴你說，孫中山說的，“歐洲君主 立憲，均為革命之所賜”。因為歐洲的英國君主立憲也罷，荷蘭君主立憲也好，許多的君主立憲的國家，都是因為爆發革命以後，朝廷和人民互相讓步才產生了君主 立憲，才有“虛君共和”的嘛！沒有革命的壓力和條件，王朝會自己改革放權嗎，不可能，沒有先例。第三，針對改良派所說的，“只有滿清朝廷同意的，我們才能 要求”，革命黨則說，你們天天在求，你們今天求他改良，明天求他改革，你們昨天下跪求，今天站著求；昨天在海內求，今天又跑到海外求，求來求去的結果是什 麼？還不是什麼也不改嗎？直到武昌起義爆發它也沒有改！第四，革命黨針對改良派誣蔑革命就是流血和暴力，則批判它說，你說革命流血不好，你預備立憲就好 嗎？湖南商會會長、中國同盟會會員，老革命黨員禹之謨，被滿清關在監獄裡打的遍體麟傷，後來被滿清處決了，他在監獄裏蘸著自己的鮮血寫了一句話，曰﹕“何 謂預備立憲？不如說預備殺人為直截了當也！”所謂預備立憲，就是預備殺人，正在殺人。這就是當時的事實。革命黨就是這樣批判的。所以我說，“改良攻擊革 命，革命批判改良”，是革命黨和改良黨的第二個關係。

3. 改良參加革命，革命尊重改良。

大家都知道武昌起義一聲砲響，滿清王朝灰飛煙滅。大家可知道，改良派在其中也有功勞，也有不虞之勞。我把一些簡單的事實說出來，看看改良派怎麼參加革命，革命黨又是怎麼尊重改良的。

一 九一一年十月十號，爆發武昌起義。因為之前孫武製造炸彈，一下子自己被炸傷了，清軍來包圍逮捕，領導人蔣翊武跑了，新軍中少了革命起義的領導人。可是起義 還是爆發了。具體過程我就不講了，大家都知道。那麼推誰出來做起義之後的領導人呢，人們就想到了軍隊的改良派黎元洪。革命黨人、辛亥元勳張振武從床襠裏面 把黎元洪拽出來，讓他做都督。當時，黎卻說，“你不要害我，你不要害我啊！”他還不敢幹。

一九一一年十月十一號的早晨，湖北商會會長，咨 議局成員，重要的改良派人士胡瑞麟，悄悄的拿了五萬塊錢送給新軍，他的理由，也是要“維穩”，要維護軍隊和地方的穩定。當天下午一點四十分，即一九一一年 十月十一月下午一點四十分，改良派在湖北省咨議局大樓裡開會，召開緊急會議，主持人是滿清的藥政大臣，就是那個專收醫藥稅的大臣，叫柯逢時，他主持會議， 要應變行事。議長湯化龍發表講話說：“我們都是反對革命的，但今天我要說，我們素來都是贊成革命的。”說完以後他又說，軍事的時代，需要軍事的領導，我提 議由黎元洪擔任湖北省軍政府都督。

革命黨人幼稚啊！還不善于處理這樣的關係和局面啊！革命黨人說，黎元洪是一個很好的軍事領袖，我們都贊 成。新軍中的革命黨領袖吳兆麟首先竭力表示贊成，黎元洪都督就當成了，於是湖北省軍政府就要成立。可是一九一一年十月十二號的上午，在晚清舉人時項俊的家 裡，改良派召開了緊急會議，決議建立治安保衛團。當天晚上改良派又在武昌醫院召開一千人的大會，正式成立保安社，由改良派的領袖李國庸擔任社長，後來由柯 逢時繼任。他們要保什麽安呢？第一，維持社會的穩定；第二，保護官、紳、商的安全；第三，官、紳、商的每一個家庭的住戶，都要派軍隊保護。

就 在當天晚上， 由改良派們草擬了湖北軍政府宣言。宣言體現出了這樣幾個特徵﹕第一，絕不談革命兩個字，儘量減弱革命詞語所造成影響。第二，絕不談要建立一個人民的民主共 和國。第三，只講滿漢平等，不講人民平等。第四，只講反對列強，但是要保護列強在中國的生意。這個軍政府的成立跟革命派的願望，很多地方大相徑庭，所以張 振武將軍後來說了一句話，他說，“看來共和革命一次是完不成的，要經過幾次才能完成真正的共和革命”。這就是，“改良參加革命，革命尊重改良”，但革命派 在剛剛獲得勝利之後，沒有正確地處理好革命與改良的關係，其後果是極為嚴重的。

4. 革命讓位改良，改良謀殺革命。

我舉湖南的例子。因為武昌的這個狀況影響到全中國。改良派的功勞是在各省，由咨議局出面脫離清王朝宣佈獨立，促成了辛亥革命的迅速成功，可是政權卻在這個成功的過程當中，完全被原改良派咨議局的成員，即改良派的官、商、紳所把握。在湖南則出現了更加可怕的情況。

一 九一一年十月二十二號，湖南的革命黨人，中國同盟會會員、共進會會員焦達峰、陳作新兩個人發動起義，光復了湖南。可是湖南有一個人很有名，後來地位也很 高，叫譚延闓，世家子出生，富可敵省，他是湖南在晚清最後十年間的一位進士，湖南省諮議局的議長。因為他要當都督，所以，十月二十二號， 在革命黨請改良派開會推選湖南省都督，當大家推選出焦達峰和陳作新做軍政府都督時，改良人士常志立即站起來說，“這僅僅是暫時的”。十月二十九號，湘潭的 革命黨馮廉直，組織了三百人的軍隊準備光復湘潭。這個消息卻被湘潭的清政府縣令偷偷地報給了譚延闓，譚延闓即以湖南軍政府軍令部長和湖南省議會議長的身 分，命令處決馮廉直， 這是湖南殺的第一個革命黨人。

兩天以後，十月三十一號，焦達峰和陳作新這兩個正副都督準備組織軍隊支持武漢，譚延 闓遂勾結滿清軍官梅馨，在半路上截殺焦達峰和陳作新，把他們兩個人亂刀從馬上砍下來，二十五歲的焦達峰在臨死之前說了一句話，也是他人生的最後一句話﹕ “殺我無妨，只是莫壞了湖南的秩序”。緊接著譚延闓就被推舉為湖南省都督了。

不過幾天以後，日本留學生、中國同盟會會員楊任，受長沙革命 黨的指派，組織了一百五十人到常德去推動光復，發動動辛亥革命，卻被常德的舊縣官密報譚延闓，譚延闓立即密令將楊任等七人就地槍決。改良派天天罵革命殺 人、流血，革命黨武昌起義一聲槍響推翻滿清，創建民國，改良派不過幾天就在湖南大開殺戒，殺了我幾十個革命黨人、殺了湖南的正副都督。十一月七號革命黨在 晚清新軍中地位最高、軍階最高的吳錄貞都統，在河北石家莊被袁世凱密謀暗殺，因為他要光復河北。一九一二年的八月十七號，辛亥革命元勳，把黎元洪從床襠下 面拖出來的張振武將軍和湖北將校團團長方維將軍，到北京面見袁世凱，提呈自己對共和國的意見，亦被黎元洪勾結袁世凱在北京槍殺，全國報紙都登了，曾激起全 國人民的極大憤慨。一 九一二年的四月，革命改良投機派陳迥明，也在廣東大開殺戒，殺革命黨人——民團總局局長黃世仲、民軍首領石錦泉、殺革命報人陳庭香。當然，最著名的，是暗 殺了宋教仁。然而，今天有人、有黨卻一方面在紀念辛亥革命，一方面又誣蔑孫中山，說是他指使革命黨暗殺了宋教仁。真是可悲可鄙。

我在這里 想說明的是，宋教仁案發生在一九一三年的三月二十號到三月二十二號。它雖然在當時就是一個迅疾被偵破的鐵案，但是，當年案發後，就有人蓄意要借此誣蔑上海 都督革命黨人陳其美，說是他殺害了宋教仁， 因為他忌妒。陳其美一聽，馬上找到當時上海電報局局長，叫吳佩璜，查閲兩天之内所有的上海北京電報，終於查出了線索，查出了下落，查出了結果。結果是什麼 呢？原來是國務總理趙秉鈞命令應夔丞、武士英在上海火車站暗殺了宋教仁。於是，三月二十三號，陳其美和上海民政局局長應德宏召開記者發佈會公佈電報，稱是 趙秉鈞殺害宋教仁，幕後就是袁世凱，真相迅速公佈於全中國。沒有幾天，國務總理趙秉鈞就被毒死了。為什麼改良派會這樣干？敢這樣干？我講過了，他們都是曾 在官場混過的，正在官場混著的，一心想鑽進官場混的，他們文化高、修養高、善權謀、手段狠，他們講革命是流血是暴亂，可是他們殺起革命黨來一點都不留情， 但是革命黨人卻沒有殺過他們呀！

朋友們，這算不算辛亥革命的巨大教訓？因為沒有改良派乘著武昌起義拋棄改良、投入革命，辛亥革命確實不可 能在三個月當中，就能在相當程度和相當廣闊的範圍裡擷取政權；反之，如果沒有革命黨的幼稚天真，不善于處理與投機改良派的關係，特別是把權力拱手讓給改良 派，就沒有後來袁世凱的復辟帝制。因為辛亥之後的袁世凱復辟、張勳復辟滿清、北洋軍閥即晚清軍隊改良派的混戰，全部是以晚清對改良派作為其社會政治基礎 的。你們看楊度等籌安會七君子，就是推動要袁世凱復辟帝制的人，都是滿清改良派。後來，康有為扶持張勳復辟滿清，康有為是著名的改良派，張勳則是大改良派 袁世凱的部下，也是軍隊改良派；而北洋軍閥都是改良派袁世凱的部下，他們亂了我中國整整十一年，一直到蔣介石領導北伐打倒軍閥，重建中華民國南京政府、統 一了中國。所以說，辛亥之後十七年，如果沒有改良派篡權的這個社會政治基礎，何來袁世凱復辟帝制？江蘇的著名改良派，江蘇諮議局議長張謇 說：“舊政府垮台了，就是舊房子倒了，新政府要建立，要造一個新房子，我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袁世凱”。湯化龍說他一向反對革命，可是他現在卻說自己“素來 贊成革命”，後來 在袁世凱復辟帝制的時候，他成了積極的參與者，並且作過袁世凱國會的副議長。他們沒有一個不是改良派。而復辟派都是從改良派變過來的。改良派就是復辟派的 社會基礎和政治基礎。

今天我不是要批評改良派，批判改良派，否定改良派，因為我說過改良派很多功勞，可是在他和革命黨的關係上，在改良和 革命的關係上，改良派真狠啊，真有心機啊，真有手段啊，真能投機啊。何況革命派又是那樣地幼稚、天真呢！正是因為改良派跟專制的官場、專制的制度、專制的 思想、專制的文化，有著說不清的干係，有著扯不斷的關係，所以他們在思想、政治等各個方面，與舊的制度、舊的政治是做不到“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的，這 才造成了辛亥革命之後的太多挫折。

朋友們，要正確地處理革命和改良的關係。希望大家都能從不同的道路上去爲共同推翻專制制度，建立一個民 主共和的中國而奮鬥，這才是應該的。相反，互相挖牆角，互相指責，互相攻擊，特別是改良篡權革命，消滅革命，謀殺革命黨，那是歷史的恥辱，也是辛亥革命的 劇痛，是袁世凱復辟帝制的基礎，是中國近代發生辛亥革命之後出現社會混亂的最重要原因。
朋友們，辛亥革命失敗沒有？我看是還沒有失敗，但是遭到了巨大的挫折。

四， 辛亥革命的使命

我講第四個問題。從辛亥革命的使命來看辛亥革命有沒有失敗。我要想講清使命，我就必需簡單地講一講辛亥革命的原則。

（一）辛亥革命的原則

辛 亥革命主要是由中國同盟會團結各大革命團體共同發動的一場革命，他的原則說得很清楚，就是民族主義、民權主義、民生主義，就是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平均地 權、創立民國。特別是三民主義的思想理論原則。三民主義不是意識形態，三民主義就是個道路，一條正確的建設新中國的道路，一條走向民主中國的道路，一條追 求獨立解放的道路。去掉這三條原則，就不要談辛亥革命，也不要談中華民國，更不要談中國開始走向共和，如何完成共和。因 為民主解放、民權自由、民生幸福在全世界幾百年歷史的發展中是完全正確的。幾百年來，從全世界各大洲衆多國家的民族歷史來看，那一塊地方不是在追求民族解 放，那一個地方不是在追求民權自由，那一個地方不在追求民生發展。所以，三民主義是顛撲不破的，這就是辛亥革命的原則。

（二）辛亥革命的歷程

我 們明白了這個原則，我們再來看辛亥革命的歷程，來檢測一下辛亥革命在它的歷程當中到底是勝的還是敗的。然而，什麽才是辛亥革命的歷程？武昌起義一槍砲響， 這就是一個革命事件，從對這一革命事件的理解上，從對這一歷史事件的理解上，辛亥革命就是一次革命、就是一次革命事件、就是一次歷史的事件。但是從歷程的 角度來說，辛亥革命則囊括辛亥前的人民革命，包含了辛亥之後的挫折或重新的成功，甚至是反復的失敗。所以，要看歷程，就要提出一個理解歷程的視角，那就是 我十一年前出版的《誰是新中國》這本書的導論——“革命與復辟”的關係，也就是“民主革命和專制復辟”的關係，也就是“民主革命和專制復辟反覆較量”的歷 程，因為一次革命是不可能從思想、政治、經濟、文化中各個方面將共和全部實現的。

我曾一再地說過，英國革命四十八年，在王冠下建立了民主 的新政體。斯圖亞特王朝復辟數次，一六八八年光榮革命之後，斯圖亞特王朝仍然在鬧復辟，鬧了好幾次沒鬧成功。我雖然在英國不能班門弄斧，但我想你們都知 道，法國革命有一百年的思想起蒙運動墊底，然後才爆發了法國革命。之後，三次失敗，三次建立共和，復辟閙了五次，直到八十九年以後才承認法蘭西第一共和 國，確立法蘭西第三共 和國，中間革命與復辟的較量一次又一次。我們中國是兩千一百年的君主帝制啊！我們的帝制比英國長了一千六七百年，比法國長了一千五六百年，可是我們能夠靠 武昌起義城頭的一聲槍響，就讓我們整個兩千多年的專制帝制煙消瓦解、灰飛煙滅嗎？它必然要遭致一個反復的過程，改良派在辛亥革命之後的篡權，為這個反復的 過程奠定了社會政治基礎；革命與復辟必然的反復較量，為中國辛亥之後的走向共和提供了一個艱難的歷程。

艱難在那裡？四年之後，袁世凱在緊 鑼密鼓之下復辟帝制，用了四年的時間，而拿破侖第一和拿破侖第三都是用了四年的時間，才從共和國的總統走向獨裁，然後復辟帝制， 袁世凱一模一樣，連時間的長短都一樣。可是，辛亥革命敗給袁世凱了嗎？沒有啊，袁世凱復辟帝制立即被全國五百多家報紙共擊之，被“敢有帝制自為者全 國人民共擊之”，八十三天就跨了。顯然，敗的是袁世凱的復辟帝制，而不是孫中山的辛亥革命嘛！辛亥革命沒有失敗，遭遇了八十三天的帝制復辟而已，是這樣 吧？張勳復辟滿清十一天，十一天張勳就垮了，就像鬧劇一樣的改了中華民國的國號，廢了中華民國的國統和法統，可就十一天。十一天后，中華民國的國旗不是又 重新打出來了嗎？辛亥革命失敗了嘛？沒有失敗啊！

辛亥革命最大的成果就是創建了中華民國，他們顛覆中華民國就是要顛覆辛亥革命，可是中華 民國沒有被他們推翻，辛亥革命就沒有被他 們推倒嘛！所以，辛亥革命沒有敗。後來，北洋軍閥——袁世凱的北洋軍閥，就是晚清的軍隊改良派們，又在中國鬧騰了十一年。我今天不講北洋軍閥時代和今天中 國共產黨統治的時代的區別，如果要把他們兩個相比的話，北洋政府就是進步的（笑），我就不說了，因爲國内這個思潮很厲害，大家上網看看都知道。可是北洋軍 閥畢竟是年年混戰，爭權奪利鬧了整整十一年，好像辛亥革命當真是失敗了。如果你在當時，我在當時，你我也會覺得它是失敗了，可還是沒有失敗啊！因爲蔣介石 一九二六年領導北伐，一九二八年打倒軍閥，統一中國，重建了中華民國南京政府，所以，辛亥革命沒有失敗啊！南京政府重建了，開始軍政、訓政、憲政的往下走 啊！沒失敗 啊！
但是，辛亥革命真的沒失敗嗎？

（三）辛亥革命敗给了共产党

一九四九年中華民國在 大陸被推翻了。胡適之先生所稱譽的，比美國憲法還要民主的中華民國憲法也被毛澤東推倒了，大中華民囯的共和國統在中國大陸中斷了，共和憲法在中國大陸消滅 了。如果辛亥革命沒有失敗，直至今日，為甚麼中國大陸的老百姓還要在“馬列”這個外國思想統治下，被統治了六十一年？為什麼我們的民權、我們的辦報權、我 們的言論權、我們所有的民主權利，都被剝奪了六十一年？為什麼三十年前，窮我們的人民；三十年的改革開放，又製造了無法醫治的腐敗？辛亥革命失敗了嗎？當 然。敗給誰了？敗給了共產黨了嘛！所以共產黨才說辛亥革命失敗了。大家看看是不是這樣？袁世凱沒有能力讓他失敗，張勳沒有能力讓他失敗，北洋軍閥沒有能力 讓他失敗，馬列和前蘇聯在中國建立了中國共產黨卻把辛亥革命打敗了，所以共產黨驕傲地說：“辛亥革命失敗了！”（掌聲）

但辛亥革命還有一 塊沒有失敗了 的地方（笑）。大家都知道，而且還真的還政於民了。即使是今天，它的人均收入仍然高於中國大陸人均收入的六倍。民權實現了，民生早就發展了。民族問題在兩 邊晃， 一邊要“走出中國”，一邊要“投共自保”，在兩個政治漩渦當中震蕩。它就像大海中的一艘軍艦，頭上頂著一片烏雲，下面是驚濤的大海，他在那裏晃來晃去的， 可是，它必竟完成了自身的歷程嘛。

我們懂得了辛亥革命三次未敗、一次被敗，並且今天還沒有成功的原因，我們再來看看怎樣才能使辛亥革命最後不失敗，只有一個辦法：堅持“護國、護法”。

五. 護國護法，完成共和。

袁 世凱復辟帝制，全國人民發動護國運動，護甚麼國啊？護中華民國吧，對不對？因為發動了保衛中華民國的運動，所以才推翻了袁世凱復辟帝制。因爲袁改國號為中 華帝國，改民主憲政為君主憲政。張勳要推翻民國復辟滿清，也是中國人民的護國運動，短短十一天就把張勳的這一個復辟給推翻了。北洋軍閥知道中華民國這個國 號國統是不能動的，誰動 誰倒楣，誰顛覆他自己被顛覆，所以他就在中華民國的這個囯統和國號下面，爭權奪利，年年混戰，企圖武力統一中國，在一定程度上，歸復專制政治和專制制度， 軍人統治。正是在這個情況下，孫中山先生提出“護法”，護甚麼法呢？護中華民國的民主共和法統。國號國統你們不敢動啊，法統你們卻隨便閹割，所以，孫中山 先生才在廣州建立護法政府，幾戰幾敗，但是蔣介石領導北伐，解決了護法護國的問題，這是歷史上講的護國護法的概念和它的內容。

我今天把這 個護國護法的概念推而廣之，來檢測一下中國這一部現代史。從一九一一年開始，到一九四九年，直到現在。因爲辛亥革命的成與敗，全在護國護法之間。我剛才講 了袁世凱復辟帝制失敗，護國成功；張勳復辟滿清失敗，護國成功；北洋軍閥破壞共和法統失敗，護法成功；一九二六年開始，中國共產黨在蘇聯斯大林的直接命令 下，在中國發動破壞、阻止北伐，直到發動南昌暴動、秋收起義等一百多次造反，從背後去襲擊北伐軍，從背後去顛覆重建的那個中華民國南京政府，當時沒有成 功。其後，“軍閥殘餘的殘餘”（陳獨秀語），蔣（介石），馮（玉祥），閻（錫山），所謂的三個人與蔣介石的大戰，實際上是蔣介石維護中華民國、反對分裂和 顛覆中華民國的一場護囯護法戰爭。蔣介石贏了，中華民國就保住了，中華民國的法統就留住了。

之後，中共又在蘇聯的命令下割據江西，篡立前 蘇聯在國外建立的第三個蘇維埃共和國——僞“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共提出要“武裝保衛蘇聯”，那蔣介石當然要“武裝保衛民國”嘛！這是不是“護國”？你 在我中華民國的境內建立一個蘇聯所領導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你這是分裂和顛覆我中華民國。那我中華民國為了護國，我就必須把你的中華蘇聯共和國從江西瑞金 徹底給鏟掉，這就是蔣介石先生的五次剿匪嘛！今天共產黨會允許我們在江西瑞金建立一個中華美利堅共和國，中華不列顛共和國嗎？你看他剿不剿？

一 九三一年日本侵佔我東三省，後來把它變成滿洲國，在我中華民囯的領土上建立一個隸屬於日本的滿洲國。中華民國要維護自己的領土，維護自己國家的尊嚴，那就 必須要反對 日本的侵略。所以在四九年前的歷史書上，中國抗戰是十四年，不是八年。八年是全面抗戰。一九三七年全面抗戰爆發，打了整整八年啊！但是，在我們中國大陸的 歷史教科書裡面，只能夠講抗日戰爭；可是，中國共產黨在歌頌斯達林的時候，卻說蘇聯是偉大的衛國戰爭；這就是我為什麼 要講“抗日戰爭也是我們偉大的衛國戰爭”的原因。我在幾年前的一場講演當中，就講“抗日戰爭就是我們的偉大衛國戰爭”。因爲當年中華民國反抗日本的侵略就 是要保護自己的中華民國嘛！不是衛國戰爭是什麼呢？斯達林保護蘇聯的戰爭叫衛國戰爭，蔣介石保護中華民國的戰爭就不叫衛國戰爭了！？只不過共產黨要顛覆中 華民囯，所以毛澤東才會說讓日本 人多佔地，佔的越多越好。這是毛澤東的秘書李銳先生在回憶錄裏面說的，不是我編造出來的。

我們的護國戰 爭勝利了嘛，我們把日本人打敗了嘛，我們的中華民國在四五年以後開始走向憲政了嘛。四六年開制憲國民大會，四八年開行憲國民大會。一九四十六年十一月十一 號，三讀通過中華民國憲法，大家有空去網站上查一查，看一看，看他有多民主。可是，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一號毛澤東提出，必須推翻中華民國憲法。一九四九 年，共產黨打贏了中國大陸，廢掉了中華民國的 國號，改國號叫中國人民共和國，雖然毛澤東臨死以前懊悔得腸子都發青啊，為什麼？他只要不改國號，他就永遠不是亂臣贓子啊！在講到中華民國的歷史 時，他也是其中一任總統嘛！中華人民共和國這個馬列中國只要一天存在，他無虞；如果有一天不存在了，中國回到民國，回到建設民主共和的道路上，那他就成了 亂臣 賊子了，無家可歸，功虧一簣，毛澤東比我們想得深， 他想的是歷史地位。辛亥革命敗沒敗，敗了嘛，我跟大家說，是敗給了共產黨——民主的國統被推翻，共和的發展被斬斷。從一九四九年到一九七六年，二十八年， 中國人民 無辜地在外無侵略， 內無造反的這樣一個和平環境下，被處死、害死、逼死、餓死，是日本侵華戰爭殺死殺傷我人民的四倍。辛亥革命失敗了，民族主義失 敗了，馬列這個“外國思想”統治了我們。誰敢反馬列？在中國大陸生活過的人，誰敢反馬列，誰敢說馬列一句不好啊！多少人在共產黨的專制下命喪馬列。所以我 說他是 “馬克思像下的中國”，是“馬列中國”而不是中華民族的中國。

二零零五年，我曾在政經學院講演過，民族民權民生主義沒有了，共產 黨要的是社會主義。請大家記住，在這個世界上，所有講自己是社會主義的，都是專制的 ，不是民主的。你們舉出一個社會主義國家是民主的例子，講給我聽聽，沒有。中共講的是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說明共產黨要的只是社會主義，中國只是特色，本 质是社會主義，是不是這樣？辛亥革命成功后三十年，其成果被顛覆了；其革命歷程，遭遇失敗了。今天怎麼辦？還是要“護國護法”。

两個鮮明 的例子，法國大革命法蘭西第一共和國之後，不論專制復辟的勢力如何顛覆這個共和國，只要專制勢力被打敗了，法蘭西就回到了這個共和國，所以今天的法國還叫 法蘭西共和國。我曾在法國跟巴黎大學的一個教授聊天。我問他說，我看了你們那個拿破倫的廟，金碧 輝煌，當年的那個征服者就躺在裏面。整個法國民族對拿破倫崇拜的不得了，因為他代表了法蘭西的民族精神，曾經征服了那麼多的歐洲國家， 是個勝利者，雖然他最後打敗了。那我就問他，你們既然如此地去尊重拿破倫、崇拜拿破倫，你們為什麼不繼承拿破倫帝國的國統和法統，你們繼承的卻是法國革命 者羅伯斯庇爾、馬拉他們所創建的法蘭西第一共和國的國統和法統？為什麼？這位法國女教授被我問得目瞪口呆。這說明，人民要繼承的，還是第一個 創建共和的國家，它是民主革命的象徵，是民主革命的成果，這是第一個例子。

第二個例子，大家都知道俄國曾發生二月革命，二月革命創立了俄 羅斯共和國，克倫斯基當了俄羅斯共和國臨時政府的總理。十月“革命”是列寧打的，列寧從四月份就開始武裝判 亂，一直閙到十月，終於把這個剛剛誕生的民主共和國——俄羅斯共和國給徹底推翻了。俄羅斯共和國不像中華民國，沒有中華民國那麼有命啊。

我 一九九四年到美國，在紐 約的唐人街一眼看過去，家家戶戶都掛的是“青天白日滿地紅”的中華民國國旗，我就傻了，你知道我心裡的感覺嗎？這個時候我已經在歷史的研究中認定中華民國 才是 新中國了，可是我看到這個國旗還是心有懼怕，還問自己，這中華民國不是垮了嗎？怎麼到處還亮著這面國旗呢？另外一個感覺就是，五星紅旗我已經 慣了，我不 慣這個沒有青天白日滿地紅的國旗，我想大陸出來的人跟我都會一樣的。可是當我站在舊金山唐人街附近Holiday Inn的二十七樓上面再向唐人街一看，更是一片青天白日滿地紅的國旗，它終于使我記動起來了。後來我 走了很多地方，都是這樣。雖然，這面國旗今天是越來越少了，可是還是在到處飄揚著。

但是，俄羅斯共和國卻被消滅了七十四年，在海外從未存 在過俄羅斯共和國的三色旗，就是現在的 俄羅斯國旗，更不存在俄羅斯共和國的國號，法統就更不要說了。當年，列寧用武裝包圍了俄羅斯共和國的議會，槍決了他的一些議員，造成了共和憲政的破產。列 寧用共產暴力消滅 了整個俄羅斯共和國。誰會想到，整整七十四年之後的那一個早晨，莫斯科發生了革命，一個和平的革命，使那個蘇聯迅速地垮台了、解體了、崩潰了，俄羅斯人民 立刻高舉起來的，就是七十四年前推翻沙皇所創建的俄羅斯共和國的國旗，就是今天的這一面國旗，唱的是當年俄羅斯共和國的國歌，回到的是俄羅斯共和國的民主 制度，承認的是共和國還沒有誕生的和正在討論中的那個憲法。俄 國人民七十四年漫長的痛苦所換來的是什麼呢？就是“護國護法”的勝利。法國人民于八十九年間跟復辟的無數次反復較量，換來的勝利成果是什麼呢？就是法蘭西 共和國“護國護法”的勝利。

我並不糾纒於“國號”，我對今天那個要把中華民國變成台、澎、金、馬的所謂中華民國，也沒有太大的興趣。我本 人跟任何政黨、任何政府沒關係，我心裏所嚮 往的，只是代表了辛亥革命的民主成就、共和成就、文化成就、思想成就的那個嶄新的新中國，這才是我心中的大中國。我為何要叫他大中華民國呢？我可不敢杜撰 的。因爲隆裕太后在退位詔書裡就說了：合滿、漢、蒙、回、藏等各民族，以融合成一個共和的統一之大中華民國。孫中山先生就任臨時大總統的落款，就是“大中 華民國臨時總統孫文”。今天我們要的是什麼？我們 要的，就是用護國護法的姿態，告訴今天的北京政府“回頭是岸”。這不是國號的問題，這不僅僅是一個國家名號延傳的問題，他代表了民主和專制的較量，他代表 了民 主必然會最終的勝利，他說明了專制必然失敗的歷史本質。看看世界歷史吧，凡是從專制國家走向共和的歷史，都逃不了這個共同的歷史現象。這個現象，就是革命 與復辟的反復較 量。最後專制復辟一定會失敗，民主革命一定會成功。

我 在《誰是新中國》這本書裏面寫了一個導論，導論前面我寫了一句話：英國的著名詩人雪萊寫了一首詩「假如冬天來了，春天還能遙遠嗎？」。我就想，假如春天 來了，立春了，那我的感覺應該是，青草長出來了，樹枝發芽了，天氣不冷了，風不寒了，天變的更加蔚藍起來……。可是怎麼立春以後，左一場大雪，右一場冰 凍，甚至 比冬天還冷啊？那就是冬天在春天裏的復辟嘛！但是春天下的雪，融的快，對不對？它的寒冷轉眼過去，又回到了溫暖。就這樣反反復復，忽然有一天，當你睜開眼 睛一看，哇，雪花不見了，柳樹真的發芽了，小 草真的變青了，天變的更藍了，風吹在臉上一點也不冷了，春天真正來了！共和的春天不也是這樣來到的嗎？所以我們要有信心。在尋找大中華民國的歷史的正道 上，要用“護國護法”的精神，繼承共和，傳承共和，重新再造共和。

六，两個思考題

我想在我講完了這幾個問題以後，我給自己、也給大家留下了两個思考題：

（一）什麽才是当今中國的思想啟蒙運動？

我剛才講到了“晚清啟蒙運 動和辛亥啟蒙運動”。講了沒有啟蒙運動，就沒有科技發展，沒有政治改良的出現，就沒有共和革命的發生，就沒有辛亥之後的啟蒙運動，即辛亥啟 蒙運動，就沒有新文化運動和新文學的成就，就沒有民主在和專制的反復較量中和一勝再勝的歷史趋势。

那 麼，今天我們在思想文化上的啟蒙運動是什麼呢? 我把我的理解告訴大家。今天我們正在再現辛亥啟蒙運動，他就是二十多年來中國大陸人民的一場历史反思運動。我們在歷史的反思中瞭解了抗戰是誰打的，北代是 誰領導的，辛亥革命是才是真正的民主共和革命，大中華民囯才是真正共和的新中國；瞭解了共產黨是革命名義下的專制復辟，因為列寧有句名言，叫做「以革命的 名義」，九十年來，共產黨就是以革命的名義，製造了專制的種種可怕倒退。對此，誰都知道，我不重複了。

所以我希望大家在中國大陸民間自發 地推動起來的這場歷史反思運動當中，來大講 辛亥前晚清啟蒙運動在思想、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的成就，大講民囯創建之後的辛亥啟蒙運動，講他在中國現代歷史上所起到的巨大思想發動作用。然後回首歷 史，從各個方面来認識到，四 九年前後的这兩個中國，究竟誰才是要“走向共和”的新中國？究竟誰才是要復辟舊制度的壞中國，不，是“馬列中國”。

（二）辛亥革命留下哪两個標準？

1. 愛國和賣國的標準

辛 亥革命給我們留下了两個標準。一個標準就是愛國和賣國的標準，因為這是他的民族主義原則所決定的。這就是說，在任何外力、外族或外國人侵略、 侵犯、侵擾我們的時候，我們面對著國家、民族的災難，我們究竟是愛國的，還是賣國的，就成了辛亥革命留給我們的一個標準。因為辛亥之後，凡是列強欺負我们 簽訂的不平等條約，一九四九年前，都逐步地和全部地廢 除了，這就是愛國。日本侵略我們，我們就抗日，並且最終地贏得了勝利，這就是愛國。反之，像毛澤東和共產黨那樣，不抗日，還要讓日本人多佔地，那就是賣 國。 因爲毛說，真抗日，就是幫助蔣介石，幫助蔣介石政府，這就是賣國。還有就是，否定抗日戰爭就是“大中華民國的衛國戰爭”，那就是賣國。這就是愛國的標準。 我們拿愛國的標準去衡量共產黨、國民黨、民進黨，所 有中國的政黨和政府，這是一個共同的標準，應該是任何人都可以接受的標準。照這個標準衡量，就是“人人平等和黨黨平等”，每一個政府之間都是平等的。這是 辛亥革命留給我們的 一個標準。

2. 進步和倒退的標準。

第二個標準，是進步和倒退的標準。辛亥革命以 來，凡是在民權政治上進步了，那就是真進步，因爲民權有了、民權多了、民權發展了，不再專制了，就是進步。此其一。其二，辛亥以來，凡是民生建設發展了， 普通人民的生活越來越好了，人民的各種生活物質條件都相對地得到改善了，那就是進步。

所以我在這裏最後想講的一句話是，鄧小平先生曾經說 過一句話叫作：“發展才是硬道理”。非也！因爲“發展不是硬道理，進步才是硬道理”。因為共產黨發展了，中國大陸 人民就遭殃了，是不是這樣？中共的經濟發展了，中國的腐敗就越來越深了，是不是？所以，進步才是硬道理、愛國才是硬道理，只有這兩個硬道理，才能讓我們的 民族、我們的國家、我們的人民、我們所有的人走向三民主義——民族解放，民權自由、民生幸福的大道，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