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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黔中旭日  时间:2020-03-30 12:51:50

文/勾占江

亲爱的读者朋友,我现在正在向你讲述的是一个语无伦次的,荒诞不经的,却与马有关的,更关乎个人情感的故事。
你一定不曾见过这样的马。我见过,但,是在梦里。
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我在读一个似乎为刘姓作家的小说(醒来之后,作家之名已记不清,大约只记得小说叫做《毕业班的礼物》)。小说一开始便有句话,叫做“马有人的灵魂,人有马的精神”,接下来就叙述了一件在我看来是荒诞不经的事了: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山上,有一匹通体血红的大马。马在山腰上自由自在地吃草,三根缰绳拴着。突然间就从天外飞来一个不明物体,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把马的头齐刷刷给斩了下来。没有血,马也没有倒下,它却倒像一个充满气体的皮球,患上魔力,在相邻的数座山峰之间来回的蹦射。
到这里,梦就醒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像这样的梦于我有何特殊的意义吗?但是对于马,我是最熟悉不过的了。
马是忠诚的卫士,也是贫困生活最好的财富创造者和情感温馨的守护者。
父亲的一生几乎就是与马为伴的。

在农村,用来犁田翻地的牲口除了牛就只有马了,而且马还能拉车挣钱养家糊口。
于人于事,父亲总是与众不同的。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正是农忙的好节日。家家户户都在为春耕大事忙得不亦乐乎。男人吆牛赶马,肩扛犁器,裤腿挽得超过膝盖,一声吆喝仿若红杏枝头欢腾的啼鸟,又恰似密林叶间愉悦的黄莺,回荡在春天带着花香的气息里。女人背背背篓,手提锄头,倘佯在男人身后,一飘一摇。腰带大小的小路上头发一样的枯枝败草密密匝匝,两旁丛林间的青草星星点点,嫩叶稀稀落落。花花绿绿的腰带紧紧地拴牢着两个温暖的地方:一头是错落有致的生命之源——梯田,一头是高低有序的精神归所——家。
日上一杆,饭饱食足的父亲还在喂食着我们的马儿。他一边用长满胡渣的秀口向马槽里喷洒着盐水,一边用略显枯瘦的手掌搅拌着马槽中黄白相间的马食,带着无限的笑容,右手轻拍着马儿的长脸。
画卷一样的梯田间,男人们挥动着手中长鞭,或用粗狂野蛮的谩骂声驱赶着稍稍困倦的牲口,一声声,一句句,恰如新年的爆竹,噼噼啪啪,压过了林间的鸟啼声。他们的愤怒已然被春天隔离在了劳动之外的另一重境界之中。
唯有父亲是欢乐的。他总是慢慢悠悠的,倘若犁口碰到了坚硬的石块,或者泥巴已高过犁背,他便留给马儿喘息的时间,左摇右晃,或者伸手从地上捡起一截木棒,挫掉泥块,又用一种近乎商量的口吻使唤着马儿。仿佛这不是在耕田,而是在和土地交流感情。远远望去,方方圆圆的梯田间,父亲就是浩渺宇宙间一个移动的星点。
女人们早已听惯了自家男人的粗野,手握锄头,细心地铲着面前的田坎,像抚育一个新生的孩儿。
时过正午,人困马乏。唯有父亲深情的呼唤声还在田间飘荡,像聊天,像唱歌。如果马儿真的累了,父亲只需附在它耳边耳语几句,那马儿又兴奋地往前迈行,像踏在胜利的归途中。

在交通奇缺的年代,马车便是最好的交通工具。七天一场的赶集,村民们总要买些家里需缺的生活物品。每年谷子上岸,上公粮是农村的一等大事。
我们的生活用度就是通过给乡亲们拉点生活物品或者公粮来获取的。父亲嗜酒,母亲常常为他担忧。几乎每次赶集回来,他都是叫马儿给拖回来的。乡亲羡慕父亲命好,马儿通人性。但是渐渐的减少了邀请父亲替他们拉物品的次数了。母亲咒骂父亲,他却报以一笑,说它是我的幺儿,哪里会让我出事呀!母亲哭笑不得,狠着劲头掐了父亲。
父亲习惯在夜里给马儿喂食,寒暑不断。有时会一个人对着马儿说话,不管高兴还是伤悲。或许在他眼里,马儿已不再是马儿了。它是我们的朋友,我们的家人,甚至恩人。

我是在夜里两点多被妹妹从被窝里面惊醒的。她说我们家马死了。迷迷糊糊之中,我听成了我们家妈死了,心突然掉进无底深渊。走到门口,村子里早就炸开了锅。乡亲们围聚在邻居家门口。我冲上去扒开人群,才看到父亲蹲在马儿的身边。灯光下,它横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精疲力尽,眼睛里滚出几颗莫名的泪水。
原来是盗马贼夜里给马儿吃了失心疯一类的药物。马儿突然发疯,撞破圈门,双眼血红,箭一般冲向黑夜,苦痛挣扎,最后从邻居家三米多高的平房上摔下了门口的小路上。
父亲默默守在马儿身边,一言不发,黯然伤神,直到天亮。乡亲们见苦劝无用,便遵循了父亲的要求第二天将马儿葬在了我们家的菜园子里。
从那以后,父亲一有时间就会从家里消失,时间长了我们才知道他又去菜园子里和马儿说话了。
大约十年以后,父亲也走了。直到那时他都再没有喂养过其他马儿。
倘若有天堂的话,我只愿父亲和他的马儿相遇。

楼主:黔中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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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红袖天涯

发表时间:2020-03-30 08:50:41

更新时间:2020-03-30 12:5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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