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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清新】砚 WC 现代BG

楼主:无可厚非lolife  时间:2021-01-14 10:50:43
二十三
于鹤竹接到家里电话的时候正在上班。最近的游戏开发项目到尾声了,组里正准备去庆功,于鹤竹正往外走,听见电话里妈妈的哭音立马停了脚步。

“妈,怎么了?”

“你大姨走了,脑溢血。”电话里很嘈杂,好像有很多人挤在一个小地方,于妈妈的声音沙哑着,“你能回来就回来送送吧。”

于鹤竹在楼底下站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缓过劲儿。异常冷静地请了假,路上订了票,回家匆忙收拾了东西,于鹤竹才想起来给秦砚打个电话。

秦砚的项目正到最忙的时候,就连她都已经好几天没好好见到人了。第一遍电话没人接,于鹤竹也不再打,只留了条微信就匆匆踏上了回家的路。

两个小时的车程,于鹤竹睡不着,也静不下来,自从父亲去世后,大姨不知道为她们母女两个操了多少心,也多亏有了她,于妈妈这些年才能这么扛过来。

直接奔了医院,于鹤竹看见楼道里站了很多人,男人抽烟,女人流泪,她挤过去,看见坐在角落的母亲。

“妈。”
于美姳抬起头,眼泪已经将她的脸上冲刷出两道泪痕,她的眼窝红肿着,不知道哭了多久。

“已经送停尸间了,殡仪馆晚上来接。”
她说完就又低下头去。于鹤竹没出声,看着妈妈的眼泪一圈一圈地砸在腿上。这么些年了,她没见过她这样哭。

—你不能哭。于鹤竹掐着自己的手心在心里说,是你撑起这个家的时候了。

抬手抚了抚于妈妈的背,于鹤竹起身去找靠在最里面抽烟的姨夫。他好像一下子老了一圈,沉默地盯着墙,白发星星点点地露了出来。

“姨夫,有什么事儿跟我说,我去办。”于鹤竹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只想着能多分担点后续的丧事。

“竹子回来啦。”姨夫朝她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已经空荡荡的病房,“你大姨没女儿,从小最疼你…”
他终究还是没说下去,哽咽了一下朝于鹤竹摆摆手,脊背弓下去了。

于鹤竹也不忍心再看,又绕过人群找到在楼道打电话的表哥和旁边陪着的嫂子,从面露憔悴的人手里接过些布置灵堂和联系宾客的活儿,跟着跑前跑后地忙了半夜。

晚上亲戚们七七八八地回了家,最亲的几个守在客厅,于鹤竹好说歹说才把于美姳劝回自己家休息。

剩下的几个人谁也没胃口,吃了几口外卖又都放下,电视开着,人沉默着。

于鹤竹奔波一天,才注意到手机没电了,刚插上充电器,秦砚的未接电话的微信消息就接二连三地蹦了出来,从晚上九点一直到午夜。

他没有问“在忙吗”或者是“别难过”,只是嘱咐她按时吃饭,有空回个电话。

已经是午夜三点,于鹤竹按下手机,给自己定了个第二天七点的闹钟,以往秦砚洗漱的时间。

然而第二天不到六点,殡仪馆的电话就一个一个地打过来,确认布置细节,流程对接,于鹤竹跟着最早的几辆车到了现场,正忙着接到了电话。

“鹤竹?”那头是床单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秦砚起身靠在床头缓过晨起的低血压,呼了几口气,又问,“你怎么样?”

“有点忙,今天办仪式。”

“吃饭了吗?”

“还没。”

秦砚沉默了一会儿。“再忙也记得吃饭。”

“知道了。公司还忙?”于鹤竹手下不停,想起他前几天就因为坐得太久皮肤发红,“按时减压了吗?”

“别担心我了。”秦砚声音还哑着,“最近实在忙,没法过去陪你。”

“过几天就回去了,你忙你的。”那边有人叫,于鹤竹匆匆嘱咐,“多注意身体,别一忙起来就又都忘了。”

“你也是。”秦砚那边又是一阵摩擦声,伴随着他一贯的语调,只是比平常多了些关注和确认,“你先挂。”

于鹤竹按下挂断键,盯着锁屏界面看了几秒。

现在不是时候。她想,去做事,不要想别的。

中午,宾客陆陆续续地到了,于鹤竹站在一边陪着接待,左边是仍在流泪的于妈妈,右边是强撑精神的姨夫和表哥一家。

她是在车上换的衣服,从头到尾的黑群,把身体遮得严严实实,不露一点颜色。再看别人,都是一样的色调,一样的表情,外面艳阳高照,却没有给人带来一点温暖。

“去看看她吧。”于美姳扯着她的手臂往过带,“趁还有时间。”

于鹤竹拖着步子。
“不,妈,我过会儿再去。

“你从到了就没去,”于妈妈靠近低声教训,“你大姨白疼你了吗。”

于鹤竹没吱声,转到一边去,交叉着手,不敢往灵堂那边看。

不是不想看最后一面,不是她不懂感恩,也不是她没有感情,是不敢。她不敢面对这种事。不管是谁的葬礼,谁的死亡,她从来,就没有敢真正面对过。

仪式到尾声,人们的眼泪也渐渐止住。于鹤竹终于挪到棺前,看着里面的人,气色看起来很好,脸色苍白,她知道是化了妆。

楼主:无可厚非lolife  时间:2021-01-14 10:50:43
她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可是说什么呢?说她的生活吗,似乎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说别担心家里人吗,似乎没有什么说服力,说一路走好吗,她怎么都说不出口。

最后她逃了。在玻璃另一侧看到那个场面之前,她找了一个角落,摸出一根烟。

很久没抽了,自从跟秦砚重新在一起之后她就没再碰过。秦砚心里是不愿意她抽烟的,她知道,她正好也觉得自己不需要了。

但是在这个时候,她无事可做,无话可说,只想抽烟,让鼻腔,口腔充实,别的地方就不会感到空荡。

她回去的时候看见出来的人又都成了泪人。于美姳一直很注重形象,也一直都是雷厉风行的样子,可今天她没化妆,默默地哭了很久,岁月一下子就露出了痕迹。

于鹤竹迎上去。

“跑哪儿去了?”于美姳只是问了一句,却没关心她的回答。

姨夫一家脸上呈现出一种悲伤到麻木的平静,表哥将所有人送上车,去饭店。

红白喜事,最后都是一顿饭的过场。到了饭桌上,该聊天的,应酬的,还都是一样,除了满眼的灰色黑色,显示着这群人聚在一起的理由。

于鹤竹趁吃饭的时候出去打电话。秦砚可能是忙得狠了,也可能是顾及她的状况,一天也没有什么消息,只有中午的时候说自己点了外卖吃过了,下午测试产品。

电话打到第二个,还是没人接,于鹤竹挂掉电话去吃饭。她觉得很饿,整整吃了两大碗饭,直到回了家还是撑的。

周末双休,她也不急回去,准备在家里安安静静地待两天,等于妈妈多少从情绪里缓过来一点了再走。

又是深夜,秦砚的电话才回过来。

于鹤竹两天没有好好休息,洗过澡后整个人都浮肿了一圈,全身都疼。

秦砚的背景竟然还是会议室,于鹤竹吃了一惊,“怎么还没回去?”

“马上到截止日期了,临时又有几个调整,得熬熬夜。”

秦砚的黑眼圈不比她的浅,会议室烟雾缭绕,平时清爽精神的白领们此刻都窝在文件电脑堆成山的几平米屋子里,眉头紧锁,神色疲惫。

“非得这么熬夜吗?”于鹤竹看着几乎窝在轮椅里的人皱眉,“晚上还回不回去了,有地方躺吗?”

“有沙发,他们都不敢跟我抢。”秦砚还有心思笑,难掩疲惫的眼神看过来,“你怎么样?”

“你早上问过了,我挺好的。”

“有什么跟我说。”秦砚扭着身子调整了一下姿势,腿跟着跳了几下,他没去管,又说,“可以随时发消息,我看见就回你。”

“嗯。”于鹤竹扒拉几下还湿着的头发,“项目还得忙多久?你这样熬夜下去不行的,感觉不舒服就赶紧休息,知道吗?”

秦砚点头,那边已经有人递了文件过来,他接过来看了几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于鹤竹也就又说了一两句挂了电话。她从来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她也忙过,知道这是个什么状态,就算她现在再想让秦砚陪着,也不会开口。

楼主:无可厚非lolife  时间:2021-01-14 10:50:43
答辩倒计时了 先更一发 期间不定时更 等答辩完了就比较有时间啦!

楼主:无可厚非lolife  时间:2021-01-14 10:50:43
于美姳的状态不太好,于鹤竹看在眼里,也没办法。

父亲去世的时候她还小,只记得医院的消毒水味道,白床单,病房里总是拥挤的人,到后来某一天,病房空了,家里忙乱了好几天,再后来,就剩她们两个人了。

当时她没有花很多时间观察母亲的反应,不过记忆里于美姳不常哭,家里家外的事还是照常做,只是极偶尔的,会在晚上吃饭的时候长久地注视着她,然后再无所谓地笑笑。

可这一次,突然的打击显然没有那么好消化。于美姳不再去广场跳舞,虽然除此之外一切正常,但有时候于鹤竹看着她看电视的侧脸,就知道有些东西还是要靠时间慢慢磨去。

于鹤竹考虑了一下还是又请了几天假。反正上段工作刚圆满完成,最近也不太忙。

秦砚的项目进入研发倒计时,连着好几天于鹤竹只能在半下午的时候才能收到一通电话,声音哑着,听那意思还是从早上一直连轴到下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你嗓子怎么回事?”于鹤竹听他声音不对劲,“这么熬下去真的不行的,要不你请天假休息一下吧?”

于鹤竹再理解也不能由着人拿身体胡闹,他那个身体连饱饿都不知道,压了肿了也都是后知后觉,哪有这么个透支法。

“我没事。”秦砚淡淡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能感觉到他狠狠压了压眉头,“再有几天就结束了,都到这个时候了,我不能撤。”

“那你人怎么办?”

“就是说话多了有点哑,我有数。”秦砚顿了顿,才说,“你安心陪阿姨,我这阵没法过去,你把自己照顾好。”

于鹤竹不知道他这话是心疼她这几天还是只为让她图个安心,叹了口气,“你自己说的话能保证?”

“嗯。” 秦砚那边嘈杂了好一会儿,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声音传过来,他说了句就挂了。

于鹤竹在家陪着人,几个整天没出门,也无事可做,等她再接到秦砚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从医院里了。

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说他是秦砚的同事,也是他把人从公司弄到医院的。

“怎么回事?”于鹤竹躲到阳台,一下出了一手心的汗。

“在公司烧晕了,好一顿折腾才弄医院来,前几天好像是感冒了我们也没在意,刚才医生说是发烧引起的肺炎吧,”那头的人火急火燎的,“你什么时候过来?我着急回公司。”

“我在外地,”于鹤竹已经走进卧室收行李,“麻烦你,麻烦你在医院找个护工吧,我马上回去,钱回头还你行不行?”

“行。”

电话利落地挂了,于鹤竹几乎是下意识地把自己的东西一股脑塞进箱子里,几分钟后冷静下来,又转去客厅。

“妈,我得回去一趟。”本来应该多陪在家几天,现在又突然要走,她心里过意不去,可是担心着那边,她也没办法。

“出什么事了?”

“就公司突然有点事。”于鹤竹不想再让她多操心。

“哦行,那就快回去吧。”于美姳没再问什么,“本来我也说了不用你再请假,忙你的去,家里不用担心啊。”

于鹤竹点点头,赶了最近的一班车回去,到医院的时候天刚黑下来。

她进门的时候秦砚睡着,护工在旁边玩手机,一抬头见着她风尘仆仆的样子吓了一跳。

“你是家属?”

于鹤竹点点头,把行李箱推到边上。

“你坐你坐,”护工是个中年男人,站到一边跟她聊天,“刚赶回来吧?你们年轻人工作都太忙,你说说,本来这瘫痪病人就爱有个头疼脑热,稍不注意就感染,再自己也不上心,你看看,这还上这班呢就给送医院来了。”

于鹤竹没心思聊天,勉强应了一声,“谢谢您了。”

“嗨,就是干这个的,我们就在医院里边,哪家缺了就顶上哪家,时间长的一个月两个月,短的一天半天,也就出院了。”

于鹤竹四处找了一圈医生,“那他…”

“说是三四天消了炎就差不多了,”护工驾轻就熟地解释情况,“找我那人就说顶今天一天,姑娘你要没啥事儿我就完工了啊。”

于鹤竹送走了护工,才有时间看看秦砚。

他脸上瘦了一圈,更显得脸型锋利,但是面上没什么血色,手背上扎着留置针,睡着了眉毛还拧着。

匆匆忙忙地走,又匆匆忙忙地回来,于鹤竹这几天几乎没睡过几个完整的觉,但是一点不困。要住院还缺不少东西,她去楼下超市买完了回来,秦砚也醒了。

也许是早料到她会回来,秦砚看见她推门进来没什么惊讶,只是跟她对上了眼神。

于鹤竹也没说话,把买的东西都归置好,又从包里摸出走时候于美姳跟她塞的一块面包,时间长了,都干了。

把面包扔进垃圾桶,于鹤竹拿起包,“我去买饭,吃点什么?”

秦砚没回答,曲起胳膊要把自己撑起来,刚到一半就停了动作,肩膀绷着,闭上眼紧紧地皱眉。

于鹤竹赶紧过去把人揽住,保持着半抬的姿势,秦砚也松了力,缓了一会儿又重新把眼睁开。

“靠着?”于鹤竹问。

秦砚点点头,于鹤竹快速抽出枕头摞在他背后,确定他撑住了才松手,转到一边把床头摇起来点。

“什么时候到的?”秦砚调了调姿势,看着她。

秦砚一说话于鹤竹才发现他嗓

楼主:无可厚非lolife  时间:2021-01-14 10:50:43
哑地厉害,光听就感觉嗓子里有血腥味似的。

“刚到。”她环视一圈,没发现水,于是把自己的小杯子拿出来,“去哪儿接水?”

“你先去吃饭吧。”
几个动作不大,秦砚的脸颊却泛起乏力的红,“回来再说。”

于鹤竹没理,自己转出去在楼道找了一圈,往保温杯里接了杯温水,又下去打包了两盒粥上来。

再进去的时候秦砚正咳得费劲,他腰腹没法自主使劲,只能弓着身子用喉咙带着胸腔发力,咳得面红气喘,病号服皱成一团,一只手还紧紧拽着床边不让自己晃下去。

病房还住着两个人,一个人打着呼噜,另一个事不关己地背对着他们刷手机,于鹤竹赶紧放下东西帮着拍背,下手重了一点,总算是把这口气咳够了。

秦砚靠在床头大口喘气,脸更红了,眼角都存着憋出来的生理性眼泪。

于鹤竹坐在旁边给顺胸口,病号服下面的锁骨硌得人手疼。

“喝口水?”看秦砚喘匀了气,于鹤竹把水递过去,秦砚就着喝了大半杯,才舒了口气。

于鹤竹也把心放下,支起桌板,“就买了点粥,你想吃什么我明天再做吧。”

“鹤竹。”秦砚支着手叫她。

“还有哪儿不舒服?”

“没有。”秦砚向她伸出手,“你过来。”

“先吃饭。”于鹤竹给他塞了个勺子,“吃完饭我得回家一趟。”

“你过来。”秦砚还是坚持,伸手去拉她。

于鹤竹躲过了。她站起来,手攥着拳头,“你干嘛。”

秦砚前倾着身子,眼神盯在她身上,“鹤竹,别躲我。”

“我没有。”于鹤竹梗着脖子,“躲你我就不回来了。”

“那你坐这儿。”秦砚撑着自己往一边挪了挪给她让出点位置,“我够不着你,你自己过来行吗。”

秦砚撑着胳膊看着她的样子虚弱又坚持,于鹤竹只好走过去,坐下。

“阿姨怎么样?”他松了只手臂,拉着于鹤竹交放在腿上的手。

“还可以。”

“姨夫那边的事也处理完了?”

“嗯。”

秦砚动了动身子,一直看着她平静却有些躲避的眼神,声音嘶哑,“我没事,你也折腾一天了,晚上回家休息吧。”

“你在这儿我怎么回去?”于鹤竹去拆外收拾袋子,塑料袋稀里哗啦地响着,盖过她有些飘忽的尾音。

“你不需要太担心。”秦砚说着,却又不受控制地咳起来,带得整个胸腔从靠枕上离开又落下,腹部还一动不动地贴在床头。

所幸只是一阵短促的咳嗽,秦砚顺着气,还要开口。

于鹤竹深呼吸一口气,憋了一晚上的情绪好像就要冲破胸口而出,但是她还是忍住了。她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秦砚,“我不想跟你在医院吵,你要是也不想,就别说了。”

她自回来就略带距离的语气和动作,秦砚敏感的洞察力怎么会没察觉到。只是看着努力维持着情绪的于鹤竹,仿佛他再提一句就要头也不回地跑开,秦砚也不再说了。

秦砚隐瞒了前几天的感冒,一开始只是不愿意耽误工作,也不想让她再多担心,可是没想到反而把自己给送进了医院,还直接让于鹤竹赶了回来。他这个身体,总是在最出其不意的时候熟练地折腾一出。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于鹤竹把自己和秦砚洗漱完毕,和衣躺上空床。回家拿东西什么的,本来就是想缓缓情绪的借口,既然现在已经这样了,拿东西的事就明天就说吧。

楼主:无可厚非lolife  时间:2021-01-14 10:50:43
标题没了 二十四哈! 答辩完我又是一条好汉

楼主:无可厚非lolife  时间:2021-01-14 10:50:43
码完字感觉有点上头… 明天修修再发 朋友们晚安了😴

楼主:无可厚非lolife  时间:2021-01-14 10:50:43
二十五

前半夜秦砚睡得并不踏实。喉间的干疼和胸腔的憋闷一直没有减轻,他只能尽量把两个枕头垫高了睡。医院的单人床太窄,而他又不能像常人一样腰腿一用力就换个姿势,有知觉的半个身体绷得紧紧的。

于鹤竹也没睡着。她订了间隔两个小时的振动闹钟放在枕头下面,却往往是时间还没到自己就先醒了。

深夜的病房外还是灯火通明,借着透过的光,于鹤竹下床去给秦砚翻身。一低头,正对上秦砚通红的眼底。

“哪里不舒服?”于鹤竹低声问。

秦砚摇摇头。攀着她的肩膀把自己转到侧躺,狠狠拧了拧眉毛。

于鹤竹把自己床上的枕头全放到他腰后减轻肌肉负担,又把手伸进去替他按摩。

“鹤竹…”秦砚背对着她看不见她的脸,只能扭着脖子往后转,“别忙了,去睡吧。”

睡前的压抑气氛还亘在两个人心头,但夜晚实在太静谧,人的呼吸和心跳声都被放大了许多,显得更安静。于鹤竹没有心思跟他再做口头周旋,手下不停,只把他的肩膀推回去,“睡你的。”

秦砚动弹不得,也实在乏累得厉害,沉默地躺了一会儿就睡着了,鼻息粗重,嘴唇干裂。

直到手下的肌肉松了下来,于鹤竹甩甩发疼的手腕,又给他在嘴唇上沾了些水,爬上床睡了。

后半夜秦砚再没醒过,被子盖在身上一动不动,于鹤竹中间又起来两次。最后一次是凌晨六点,给秦砚换过姿势,她再也睡不着,索性起身回家。

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天已经亮了。大街上空空荡荡,只有环卫工人的扫把粗粝地摩擦着街道,和偶尔驶过的几辆车。

于鹤竹坐在出租车里,看着外面,突然觉得有些麻木。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大姨走了,为了于美姳,她不能表露出难过,强迫自己坚强不能脆弱;秦砚太忙,隔着工作和距离,她在家里攒着的话说不出来;现在秦砚病了,她以近乎戳穿谎言的方式得到消息,可是在他还病着的情况下也只有先把人照顾好。

久到这样的平静表情几乎快变成了她的一张面具,下面的真实情绪出不来,外面那些残酷的东西倒是一点不落源源不断地往进钻。

她好像不知道怎么变回以前那样了。

于鹤竹进门环视一圈屋子,几天不见,好像这里变得有些陌生了。她把自己的行李放下,又收拾了一些秦砚随身的东西,正好赶早班地铁回医院。早高峰的车厢像沙丁鱼罐头,衣着鲜艳的人挂着疲惫的黑眼圈摇摇晃晃,于鹤竹护着装着刚煮好粥的保温盒,挂着鼓鼓囊囊的挎包,下车的时候腿肚子都在晃。

八点。于鹤竹在楼道遇见前一天的护工,男人热情地跟她打了个招呼。

“这是赶着回家了吧,”看她急匆匆样子护工嘱咐,“别急啊姑娘,我刚从门口经过搭了把手,不是我说啊,他这身体可不能再这么熬了,哪有住院了还这么玩命的,那公司离了一个人就转不了了?”

“你说秦砚?”

“反正就是昨天你那对象啊,让我给他把电脑拿过去一阵捣鼓,护士刚给扎上针就又忙活上了。”

于鹤竹抬脚就往里走,谢谢都没说完。

一瞬间,心里那股气把她烧了个通红。

砰地推开门,秦砚盯着电脑的眼光被她锁住,他有些措手不及,但转眼就恢复了平静。

被子凌乱地堆在膝盖处,小桌板歪歪扭扭到架在桌上,上面电脑鼠标文件摆了个慢慢当当,秦砚弓着腰,一手打着点滴反撑在床头,另一只手臂架在桌子上别扭地单手打着字。

于鹤竹有一瞬间想上去把那些东西都给一股脑扔了,又想把秦砚狠狠地骂一顿,可终究,她只是站到床边,冷声问,“电脑哪来的?”

“同事刚送来的。”秦砚拽了一下桌沿才把自己慢慢放回靠枕上,“我走得急,没来得及拿。”

“走得急?你同事说你是晕倒了被送来的!”于鹤竹一把把电脑合住,气血上涌,“你要怎么折腾才算够,再晕倒一次?”

秦砚苍白着脸,直视着她。

“别这样。”他把她放在电脑上的手盖住,“我得把它做完。”

“今天一上午能做完吗?还是加上下午?”

“不是这样算的。”半晌,秦砚叹了口气,“鹤竹,我要为我的工作负责。”

于鹤竹彻底被激怒了。

“负责?你说你没事,你有数,你能照顾好自己,你答应我有事就休息,你对这些话负责了吗?你对我负责了吗?”
她边说,眼泪边噼里啪啦地掉了满脸,好像这些天的一切都被撕开了一个豁口,正争先恐后地往外奔涌。她感觉自己在颤抖,感觉她的指尖发麻,怎么控制也控制不住。

“我…”秦砚看着她就在眼前质问他,却感觉无话可辩解,紧紧地绷着下颌。他答应她的事,没做到。

于鹤竹很少很少这么哭。她难过的时候哭过,感动的时候哭过,心疼他的时候哭过,可是没有一次,是这么气愤委屈又突然地紧紧攥着拳头,这么不可置信地颤抖着,责难他怎么可以这样违背他对她说过的话。

“对不起。”秦砚有些慌了,隔着桌子去捉她的胳膊,他只是不想让她担心而已,什么时候变成了辜负她的信任?

于鹤竹这次很快地躲到了更远的地方。

楼主:无可厚非lolife  时间:2021-01-14 10:50:43
她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抬头看他的那一眼并不锐利,却仿佛含着刀子,直直戳进他心里。

“秦砚,我自认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为了身体让你停下工作,反倒是害你了吗?”

秦砚沉默地收回手。轮椅在墙角,他够不到,也靠近不了于鹤竹。只要她想走,一抬脚就是他永远追不上的距离。

事实就是这样。他不像有些人一样可以准确分辨和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想法。他也以为有些事,不必说出口的。

可终究,谁也不能代替谁表达。

秦砚看着靠在墙边的于鹤竹。她倔强的眼神盯着他,还在等一个答案。

“你还记得在我家楼下遇见的对门大爷吗。”秦砚忽然说。

于鹤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继续。

“他想把智力有问题的女儿嫁给我。”秦砚的眼神落在她靠门的一边,像是怕她抬腿就走了似的,“他觉得反正我也是个半身瘫痪,没有人会看得上我这个累赘,跟她过一辈子正好。”

秦砚说完,笑了一下。他拍拍自己的腿,“上次我说不出口。”

于鹤竹实实在在地吃了一惊,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大爷会用那样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她,看她和秦砚。

“我为了维持现在的生活已经放弃了很多东西。” 秦砚坚持不住,双手撑在身侧维持平衡,抬头继续看着她,眼神不甘又狠厉,于鹤竹从没见过他这样脆弱又坚决的样子。
“所以一旦有机会,我绝不轻易放手。怎么也好,只要能做完。我不想因为身体连这些也要妥协。”

“鹤竹,”秦砚说完这些话,仿佛用光了所有的力气。他连手臂也支撑不住,歪倒在一边,却还是朝她这边看着,“我不是不想停,是不能停。”

于鹤竹的指甲掐进手心里。秦砚从来没对她讲过这些话,她以为的秦砚,是冷峻的,坚毅的,有时候腹黑又难搞的秦砚,即使是再重逢之后他对自己的身体有介意和逞强,但从来没有表露过任何无力和不甘。可今天,她才知道这背后究竟都藏了些什么刀割斧凿般的疼痛。

可这一切却没能让她回到床边。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几天经历的事到底在她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死亡,健康,责任,信任,每一个都像一座大山压在她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本以为扛一扛,扛到回来,见到秦砚,就能终于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把她的担忧,害怕和脆弱都通通倒出来,倒出她这个凡身肉体,可是为什么,事情全然不像她想的那样?

她失神了好久,直到秦砚的腿突然像触发了开关似的猛烈弹跳起来。

秦砚几乎是立刻被撕扯着上半身掉下了床面,他死死地抓着床单,下半身依旧变本加厉地踢蹬着被子。

于鹤竹扑过去把秦砚拽上床,然后连带着被子一把抱住,手下不断地捋顺着绷紧的腿脚。

秦砚疼得青筋暴起,却第一时间抓住了她的胳膊,冰凉的手指紧紧扣住她的手腕,眉下一双眼睛直直对上她的。

“你快松手,躺平。”于鹤竹伸手推他。

“说你不走。”秦砚收紧手心,从牙关里挤出四个字。

“我不走。”于鹤竹没有时间跟他多说,上上下下不知压了又按了多久,秦砚的腿脚终于安静下来,死寂地放在两侧。

秦砚又第一时间把她拉了过去。他喘着粗气,脖子上的汗珠几乎要把病服的衣领浸湿,眼睛里都带着水汽。

“对不起,鹤竹。”他闭了闭眼,“对不起。”

“但是你还是不会停下。”于鹤竹看着他。

秦砚沉默。

于鹤竹转身出了门。

楼主:无可厚非lolife  时间:2021-01-14 10:50:43
二十六
于鹤竹没走。她答应了秦砚,就不会这么一言不发离开。

在医院前的长椅坐了一会儿,于鹤竹抽掉了剩下的几支烟。

从回了家开始,她就时不时地出门找个迎风的地方慢慢抽完一支烟,再吹掉身上的味道回家。

她不敢让于美姳知道,怕她难受,但如果不抽,她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让自己撑下去了。

太阳照在脸上,于鹤竹觉得自己的脸颊紧绷,伸手一摸,是眼泪干涸后的咸味。

父亲生病的时候,所有人都瞒着她,直到有一天她终于自己意识到,他再也不能从医院回来了。那个充斥着消毒水,病痛,冰冷机器的地方夺走了她的爸爸。
自那以后,她就害怕医院。一种对病痛的恐惧让她浑身战栗,对隐瞒的憎恶让她全身发抖。她执拗地认准了一件事:如果你爱我,就别骗我。

这么多年了,她把这些都藏进心里,不敢轻易提起。没有人会想听这样的事的,就连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她只是尽量避免一切去医院的机会,要求所有的朋友坦诚相待,以为这样,就不会再勾起以前的伤疤。

然而现在,病痛和隐瞒同时出现在她爱了这么多年的人身上。她一边疼,一边气,一边想靠近,一边要远离。

秦砚从来就不是个愿意示弱的人。他的口头禅就是“没事”,他从来不会主动开口求助,也不喜欢麻烦别人。这些于鹤竹都知道,她平时也没有硬逼着他做什么,可是,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不计较的。

工作重要吗?重要。于鹤竹自己也总是加班,她也知道忙起来是什么感觉,可是扪心自问,如果位置对换,她不会宁可欺骗秦砚,看着秦砚担惊受怕也要坚持。

为什么秦砚就不能呢?就因为他想证明自己吗?要是人没了,还谈什么狗屁价值?

要是他没了,她怎么办?

于鹤竹把最后一支烟头狠狠地踩灭。她还不想回去,可是已经快中午了,秦砚还没吃早饭。

该死的,到这个时候她还像个任劳任怨的小媳妇。

早上的粥当午饭有点过于简单,于鹤竹去食堂打包了饭,进去的时候护士正在拔针。

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然是刚放下不久。于鹤竹别过眼去。

她没说话,把桌上的文件一股脑扔到床上,饭盒打开。

荤素搭配的饭菜勾不起一点食欲,于鹤竹沉默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砚拿不准她的态度,自己也不动筷子。

沉默,还是沉默。

秦砚忽然抬头看着她,眉毛拧在一起,眼神锐利,“你抽烟了?”

可能是抽得比平时凶,味道没散干净,于鹤竹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衣服,不想说话。

“你答应我戒烟的。”秦砚不分由说地把她拉近,又气又无奈,“抽烟对身体有多不好你…”

“我自己知道。”于鹤竹生硬地打断,“答应又怎么样,你答应的不一样没做到。”

秦砚被噎地说不出话来,从鼻间呼出几口重气。于鹤竹知道他被气得不轻,可是他有什么资格说她?

“你怎么才能不抽?”秦砚收紧手臂,凌厉的轮廓在病中少了一大半压迫感。

“你怎么才能停下?”于鹤竹不甘示弱。

秦砚被问地一愣。良久,他把手松开,任凭它颓然地掉回腿上。

“于鹤竹。”秦砚竟然笑了,他轻轻地看着她,像是受到了什么侮辱,“你知道有多少跟我一样的人什么都干不了只能待在家里靠老人养活吗?你觉得如果我不这样,凭什么还能留在公司?你就宁愿我做个什么都不干的**?”

他双眼通红,像是压抑了许久,说这些话的时候却是很平静,可是一字一句都像是在质问。

果然,到最后还是落得个互相指责的地步。

于鹤竹心底一片悲凉。

“你就这么想我吗。”她慢慢地说,“秦砚,亏你还说了解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抓起包离开了这个地方。

行李还原封未动地留在家里,于鹤竹直接带着住进了公司的员工宿舍。她撒了谎,因此不能回家,再说她这个状态,也不适合回家。

联系了那个护工,给了双倍的工资,让他好好照顾秦砚,于鹤竹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他。

她太累了,累得突然就想被抽了筋骨似的无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了床,也不知道自己睡了究竟多久。

混乱的梦境,能跑能跳的秦砚,被打了巴掌的何加一,她的家。突然她又变成了小时候,站在走廊里看里面的病房。

她是被宿舍里的同事叫醒的。恍惚间有人拍着她的脸,“竹子,醒醒…”

她没力气开口,嗓子火烧似的疼。

见她睁了眼,那人才松了一口气,“你睡了一整天了,吓死我了。”

她挣扎着坐起来,太阳穴快炸了似的疼。

“你下班了?”

“今天已经是周六了。”同事递给她一杯水,“你周五睡的觉,现在都是周六下午了,我真怕你睡出什么事来。”

“没事。”她虚弱地笑笑,“就是有点累。”

“哎,你再休息会儿吧,我看你脸色真的不好,”同事也知道她因为家里的事请假回家,以为她是刚回来,“我去做饭,一会来叫你。”

“谢谢。”于鹤竹捧着杯子看着人出了门,眼泪才掉下来。

楼主:无可厚非lolife  时间:2021-01-14 10:50:43
梦里的感觉太真实了,那种无力感,混乱感,一刻不停地折磨着她。她想念何加一了。

第二天她去何加一家吃饭。韩尧照例做了一桌子的菜,何加一像个仓鼠,腮帮子鼓鼓的。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啊,秦砚呢?”

于鹤竹嚼着一口饭不说话。

“吵架了?”

“加一,别问了。”韩尧出来打圆场,“先吃饭。”

“我得问明白啊,”何加一反驳,“你看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我怕她让人给欺负了。”

“没有。”于鹤竹笑笑,“没人欺负我。”

“竹子,你都蔫了。”何加一一脸认真地说,“你平时不是这样的。要不要我们俩给你们从中调解一下?”

“不用。我就想来吃个饭,你再说我要走了。”于鹤竹把筷子一放。

“好好,那我不问了。”何加一打住话头,又说,“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

“我妈那天打电话让我放假回家吃饭。”何加一喜滋滋的,“我知道是我爸的意思。”

“你们一起?”于鹤竹看韩尧。

“不是…”何加一撇了下嘴,马上又开心起来。他摸了摸韩尧的后背,安慰似的,“我有预感,快了。”

“恭喜啊。”于鹤竹真心祝贺,可是她真的笑不太出来。

何加一看着她的样子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执意要把她送回宿舍。

“你可以去我们那儿住的。”临走的时候他抱住于鹤竹说,“我们的书房还可以再放一张床,我保证会很舒服的。”

“不用啦。”于鹤竹拍拍他,朝韩尧眨眨眼,“我住这里挺好的,离公司近,放假我还会过去玩的。”

韩尧朝她点点头,“随时欢迎。”

于鹤竹回到公司销假,上班。她努力让自己忙起来,护工有时候会给她打电话说说秦砚的情况,她也只是随便听听。

“姑娘,你们这是吵架了?我看小伙子也整天魂不守舍的,要我说没什么过不去的,日子还长着呢。”护工在电话里以过来人的口吻说,可是于鹤竹不想听。

她本来就不是个容易完全放下自己的人,她的心里一直是有洞的,她的感情是不完整的,永远有一抹灰暗以死亡和隐瞒为底色,提醒着她的不安。

她用了很多努力,才说服自己跟一个人建立起亲密关系。可是建立起之后,后面的路还是太难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些艰难。在她心里,感情非黑即白,牢固和崩塌都在一念之间,这些艰难让她害怕,逃避,绝望。

如果有一个人以上帝视角看下去,就会告诉她,一段爱情是必须经受曲折的。爱情里有美好就有艰难,有时候并不是谁的错。可是没有这样一个人。

她只能依旧挣扎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边蹒跚地向前走,一边被引力拉扯着向后退。

楼主:无可厚非lolife  时间:2021-01-14 10:50:43
575在吗?

楼主:无可厚非lolife  时间:2021-01-14 10:50:43


楼主:无可厚非lolife  时间:2021-01-14 10:50:43


楼主:无可厚非lolife  时间:2021-01-14 10:50:43


楼主:无可厚非lolife  时间:2021-01-14 10:50:43
一共十张图 请查收 (我太难啦


楼主:无可厚非lolife  时间:2021-01-14 10:50:43
滴滴滴 图能看到吗? 没人回复我有点慌

楼主:无可厚非lolife  时间:2021-01-14 10:50:43
能看到就好 前几天的评论我没来得及回 但是都有认真看 超级感动!希望大家也能继续畅所欲言 多多讨论剧情和人物 老母亲楼主很欣慰!

楼主:无可厚非lolife  时间:2021-01-14 10:50:43
二十八

秦砚跟着于鹤竹上去收拾东西,回家。

同事正在客厅看剧吃外卖,看见推门进来单位于鹤竹和门外的秦砚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

“你好。”秦砚在门口朝里面的人打了个招呼,朝于鹤竹挥手,“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于鹤竹点点头进门,去卫生间收拾自己的瓶瓶罐罐,同事跟进来,“竹子,要回去了?”

“嗯。”于鹤竹笑笑,“这几天多谢你的饭。”

“外边那个…是你男朋友?”同事欲言又止,“他…”

“他刚出差回来,接我回去。”于鹤竹扯了个谎,她不想再解释那么多,只想快点回家。

“嗷,是是,快回去吧,那明天公司见。”

同事又坐回去吃饭,于鹤竹收拾完东西朝她告了个别出门了。

她能感觉到同事的眼光还好奇地追着她的背影,但是她不在乎了。

要是以前,她可能会对每一个对秦砚状况有特殊反应的人来一通长篇大论,恨不得把道理和观点一一摆出来,来个“平等尊重”倡导大会。但现在不会了,她没必要跟不相干的人解释一通,自己接受了,看开了,比什么都强。

秦砚等在楼道,看她拉着箱子,主动把她的手牵过来。

“不好走的,”于鹤竹看着弯弯曲曲的楼道和走得歪歪扭扭的轮椅,“你先松手。”

秦砚抬头看了她一眼,只好把手松开,先翘轮进了电梯。

上车的时候于鹤竹怕他刚出院没力气,跟着站在旁边。

“不用。”秦砚赶她,“上车吧,我能行。”

于鹤竹把眼一瞪,“我乐意,我就想看着不行吗?”

秦砚正准备转移,只好无奈一笑,肩膀都颤,“行。”

到了家已经不早了。于鹤竹一进门,就看见秦砚的东西都还堆在玄关,一看就是到家扔下东西就出门了。

“你在楼下等了多久?”于鹤竹叉腰。

“没多久。”秦砚转来接她的行李。

于鹤竹把手一转,行李就滑到另一边。

“我这么问,你几点出的院?”

“中午。”秦砚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么一算,他至少坐了多半天了。

于鹤竹推他,“滚去减压。”

“别说脏话。”秦砚皱眉。

“我说,滚着轮,去减压。”于鹤竹不以为然,“刚出院啊你,别再折腾进去。”

秦砚自知理亏,把自己移上沙发趴着,看着于鹤竹来来回回地放东西。

好像有一声叹息,轻轻的,像是疲累,又像是松了一口气,于鹤竹在卧室听得不真切,但是没动。

她心里,也跟着出了一口气。有疲惫,但是放松居多。不再是十几岁的小年轻了,每一次折腾,都让人心力交瘁。

但是又能躺回她的大床了。于鹤竹眯着眼笑,又一下子心满意足了。

等她都收拾完毕,夜已经深了。秦砚趴在沙发上睡着了,眼底还是很深的乌青,下巴上胡茬冒了出来,像顽强的那些心思。

于鹤竹借着灯光,坐在地上静静地看他。他们两个都太倔了,一个是不愿意示弱硬咬着牙也要坚持的倔,一个是守着自己那点黑暗的角落不松手的倔。这次是过去了,秦砚似乎明白了有时候必须要学会放下,她也决定不再对过去揪着不放,但这不是容易的事,也绝非一天两天能转变的。

以前她喜欢那些爱情电影,以为男女之爱能让整个人的身体和灵魂都完完全全地盛开,可是越长大她才越明白,那都是镜头的欺骗性,真正的生活不是靠爱情开花,而是把自己奉献成园丁,这期间如果有一方抛下锄头跑去乘凉乘凉,这段感情就完了。

她自认不是圣母,没那么无私奉献,只求浇一次水能换来一次剪枝,她在太阳底下晒着,也得有人在雨下面浇着,这是她的算数和得失心,却也是她的安全感和信念来源。

秦砚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睁开一双薄眼皮看着她。

“去洗洗睡吧。”于鹤竹起身让开地方,把轮椅拽过来。

秦砚点点头,胳膊撑着沙发把自己往过转,于鹤竹扶着他的腰使劲,转过来又把他的夹克拽平。

秦砚坐起来,还没换下的鞋歪斜着拖在地上,他也没管。

“三儿要结婚了。”他说,“你跟我回去参加婚礼吗。”

“黄山是吧,”于鹤竹想起那个圆脸的诗涵小姑娘,“好啊。”

秦砚收回眼神,落在沙发上,不知怎么看起来像是安下了心,“哦,好。”

转移上去的时候秦砚抬头看了她一眼,“这几天都没好好洗澡,时间要久,你先去洗漱吧。”

于鹤竹想了一会,“要一起吗?”

“不划算,算了。”秦砚慢慢腾腾地去够身上的外套,累得肩膀都往前耸,于鹤竹几下帮他脱下来扔到沙发上。

“别说了,赶紧的,早点洗完早点睡。”于鹤竹去把两个人的睡衣拿出来,又去放水,正好秦砚扯掉鞋划进来。

热气刚蒸腾上来一点,于鹤竹的手让热水浇得泛出些红来。

秦砚闷头跟裤子较劲,撑起来试了几次才褪下来。

于鹤竹也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把浴巾提前垫在浴缸壁上,向秦砚伸出手,“来吧。”

秦砚把手臂递过去,一手撑在浴巾上,一手环过她的肩膀,顺利转移。

楼主:无可厚非lolife  时间:2021-01-14 10:50:43
水温正好,随着身/体的沉浸水位慢慢上升,边缘轻轻拍打着壁,小小声。

有防滑垫,秦砚不担心什么,一手放在旁边,另一只手撩了些水连着头发带脸颊一抹,鬓角的水滴挂在粗短的头发茬上,像树枝上的雨。

“来。”他朝于鹤竹伸手,她就靠进臂弯里,长发在水面上漂浮着。

秦砚的手指一一穿过她的,在手背上扣出一个简约但稳固的形状。

两个人好一会儿没说话。水汽氤氲着,热气爬上脸颊,但他们心里都很平静,仿佛这是亿万个夜晚里最平凡的夜晚,只有最简单的情绪和最单纯的依偎。

“明早吃什么?”于鹤竹问。

“楼下的小笼包,加蔬菜粥。”

“好。”

秦砚也点点头。晚上过去,就是早晨了。

楼主:无可厚非lo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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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月儿爱海天

发表时间:2020-01-22 18:13:00

更新时间:2021-01-14 10:5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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