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献给星玥，这次开坑是因为受到一些人的鼓励。寒假快乐。

无疾而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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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乔梦见自己站在高耸的山巅，头顶是漫天飞舞的璀璨星河，还有寂静无声的宇宙尘埃。但低下头，她只能望见一望无尽的深邃汪蓝。湖底的水比想象中要温柔，却还是生生将她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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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虚妄。楚乔又一次回到了青山院，耳边的银铃叮叮铛铛地响，一吸气便能闻到宇文玥房中的清檀香。


梦中有她怀念的安逸。而这种安逸与现实形成太过残酷鲜明的对比，导致外界稍微有点风吹草动，楚乔的手指便抖了抖，恍然惊醒。


楚乔蹙眉，揉了揉被压得酸痛的胳膊。床头柜上放着杜平安刚给她熬好的药。


“大人醒了？是我吵醒了大人吗？”杜平安满脸歉意地扶起刚睡醒的楚乔。


“不是。”楚乔回身靠着床头，闭目叹了口气，“做梦了，梦醒了。”


“大人梦到什么了？”杜平安本是好奇地随口一问，却在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后悔了。


想想都知道，楚大人肯定又梦到曾经了。


梦到的究竟是什么？只是青山院吗？楚乔似乎也记不太清了。


明明她在梦里再次听到了千丈湖底传来的一声声“活下去”，又看到了那个在她脑海中百转千回的身影，可这次却一点也不伤心。


哦，明白了。这次的梦里，她在青山院有了个家，有了一个能够终身依靠的家门，和她一直一直在寻找的温暖。


“大人，想不起来就不用想了！”杜平安连忙将药碗递给楚乔，“先喝药吧！”


药喝完，房里只剩楚乔一人。


楚乔抬眸盯着天花板，依旧在想那个执念未破的梦，嘴里却气音颤抖地不自觉呼出那个名字---


“宇文玥。”


只有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她才敢哽咽着呼喊他姓名。整整四年过去，人们早已忘却大魏将军宇文玥。


就连楚乔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以为四年足够让楚乔释怀了。


可是四年怎么够呢。


“还是忘不掉。”楚乔轻轻地呼出声，后半句被窗外刮进来的风呼啸盖过，“还是喜欢。”


大家都知道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只有楚乔终于悟到想念会一天比一天艰难。

无疾而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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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楚乔总是独自一人在回回山踽踽独行。这些年她没有离开过燕北，因为宇文玥最终也留在了燕北。


四年前，宇文玥的尸骨没被找到，燕洵随便拿了一具尸体糊弄了大魏和宇文家派来的人。


楚乔也曾幻想宇文玥是否还活着？可时间一点一点磨灭了她内心深处的那一点点幻想。


四年的杳无音讯，就算活着他也肯定不想见她了。


后来她进了回回山，再也没出来过。的确，世间凉薄，有情有义、铁骨铮铮之人都枉死在刀剑下。


这世间有太多事都被舞权弄势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残留的点点温存终会被磨灭。


楚乔成了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这四年唯一一次重新入局，是数日前萧策飞鸽传书与她，说民间有一个神奇的医圣，推荐她去那儿医医心病。


萧策说他去见过那人。那人总是一席白衣、白绫遮面，看不清五官，就算是在给病人拿脉看诊，也是蒙着面。


他身边的人也皆是如此。


这才引起萧策的怀疑。如此高超的医术，想必是从小就训练有加。却不让人看清真面目，必是身份不能暴露。


只是此人身型比宇文玥清瘦许多，一民间医圣萧策又不好大动干戈调查。他只能将此事讲给楚乔听，一是希望楚乔能出山看看，二是希望能给予楚乔一些活下去的动力。


那次楚乔真的就立刻冲出山寻他了。


萧策帮她打听好了他的踪迹，楚乔一路南下，终于在江南的一家医馆见到了他。





他端端正正地坐在红木桌后面，桌上的陈设很整齐，依旧是白绫遮面，可当楚乔走向他的时候，他放在桌下的那只左手分明在握着拳颤抖。


喉结动了动。楚乔在他面前坐下了，可他根本不敢看她。楚乔伸出手，他也一言未发地开始替她诊脉。


他能察觉到楚乔一直在观察他。把脉后，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姑娘有何症状？”


楚乔反问：“你诊脉诊出了何症状？”


“气结郁思，心乱，是心病。”


“心病都能诊出来？”楚乔挑了挑眉，“不愧是医圣。”


“姑娘可常会做梦？”


“会。”楚乔定定地望着他，点了点头。


“都梦些到什么？”


楚乔一哑，不知该如何作答。


梦里的那些故事和一低头就能望见的深邃汪蓝下，藏着她深不见底的情愫暗涌。


一个又一个沉寂的夜晚，独居深山，没人陪她说话，她都是靠着这些陨落的梦境度过。


“有冰湖，有过去，也有未来。”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楚乔才说出。


对面的医生顿时一怔。那么冰湖不算过去吗？这么说，她依旧沉浸在四年前千丈湖的悲痛中？


良久良久，宇文玥再次开口，这次却没有再叫她姑娘：“星儿，生命中曾拥有过的所有灿烂，终究是需要孤独和愧疚来偿还。”


“这些年我没来找你，是因为我也在孤独中偿还。”

无疾而终（3）






*/0.3


“星儿，我们去看星星吧。”


楚乔真的觉得宇文玥变了许多。


苍茫无垠的田野上，冷冽的夜风翻滚着向他们刮来。星星很多。但是看不到月亮。


宇文玥也自始至终都没摘下过蒙面的白绫。


“宇文玥，你把它摘了吧。就我们两个，别人看不到的。”楚乔很急切地想要真真正正看一眼宇文玥，想细细再看一次他的眉眼，再感受到他真真切切的、炙热的目光。


“不了，星儿。”


“为什么？”楚乔疑惑地皱起眉。


宇文玥云淡风轻地答道：“嗯，脸受伤了。不能见风。”


楚乔有些怀疑地盯着他，伸出手在宇文玥面前比划了几下：“那你能看得见我吗？”


宇文玥失笑：“星儿怎么问这么愚蠢的问题。我若是看不见，又怎知今天天上有星星？”


说得倒也是。


风一阵一阵很猛烈地刮。楚乔都有些受不住了，想要回去，却被宇文玥拦下了。


“星儿，你说那些漂泊的灵魂，会不会化作星辰和尘埃？”


楚乔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可能，不可能。宇文玥怎么可能说出如此浪漫主义的话？


她了解宇文玥，宇文玥是个很现实的人，绝不可能说出这些像话本诗词歌赋里才会出现的语句。


“宇文玥？”楚乔很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


宇文玥没答话，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只檀木盒子。


“这是什么？”楚乔疑惑地问。


“星儿，你抱着它。”宇文玥将檀木盒子放在楚乔手心。


楚乔接过盒子，刚想要打开，立即被宇文玥拦下：“星儿！不可。”


楚乔不禁心生疑窦：“那这到底是什么？”


这檀木盒子一看材质就是很上等的木材，没什么花纹，只是在盒子开口处有一道浅浅的刻印-----是一弯新月。


盒子底部还刻了一个“祭”字。


月？


玥？


楚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可那一瞬间直觉就这样冲上她的脑子。


头脑一热，她拔出残虹，趁其不备地狠狠挑开了宇文玥的面纱和帽子。


她完全愣住了。


与其说是宇文玥，倒不如说是月七。


“星儿，我......”月七似乎早就料到会这样，但这一刻来临的时候，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为什么！”楚乔不可置信地望着月七，狠狠揪住了月七的衣领，“你为什么要装宇文玥！”


“星儿，是公子要我这么做的。”月七低下头，满眼通红，“那日千丈湖一役之后，公子被卷到湖的下游，是公子在燕北的谍者找到了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公子虽然被救，但一箭穿心再加上寒疾发作，命悬一线，我们在燕北没有良医、没有药材，公子很快就....”




楚乔颤抖地咬着牙，泪水不断的滑下。就好像埋藏在心底很久、才刚刚发芽的种子突然被人拔了，本来被封印得完好无损的念头在毫无防备下忽然被证明是真的。所以宇文玥死了啊.....宇文玥已经不在了啊......这个念头瞬间淹没了楚乔的意识。




楚乔大口地喘息着，手脚冰凉僵硬，神智已经完全无法恢复。




“对不起，星儿，只是我是受公子之托。公子临终前，托蒙枫交代我，希望我继续完成他的梦想。如果可以，带你来看一次星星。”




“方才我交给你的檀木盒子里面，装着公子的骨灰。我想，比起给我，他会更愿意把他没能过完的余生交给你。”

无疾而终（4）








*/0.4


心里悲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丢了啊，最终还是丢了。


“星儿姑娘，我们可以出发了。”



楚乔眼眶一酸，恭恭敬敬站在她面前的，有冰湖之战还幸存的月卫，有寒山盟的精锐，有被发配到荒郊的贺萧所集结的秀丽军余部，有誓死效忠宇文玥的谍者，也有宇文玥在那段水深火热的时光里救下的平民百姓。


月七牵着墨儿，坚定地站在楚乔身边。


“出发。”


“诺！”


向着青海，向着他和她曾经誓下释奴止戈的梦想。尽管如今只剩下她一人守护，她仍会带着他的名字，坚定不移地继续前进。


他留给了她太多太多，有尚还存留着余温的回忆，有一对从一而终的破月残虹，有他最坚定的理想，有他最信任的军队和最忠实的追随者，有他没能走完的余生，还有他对她深沉无言的爱。


他就像是一座温柔的雪山，屹立在空无一物的大地上默默吞噬着孤独。而楚乔爱的，正是他的这副孤独与倔强，这副无需被解释也无需被分析成到底是真诚还是虚伪的爱。


青海辽阔，就像是一张完全没被涂鸦过的白纸。这里的民风淳朴干净，如果能被他统治，一定会是这西蒙大陆上最荣光的国度。


她爱冲动，没他沉稳，有时候还只能看到事情的表面。如果有他在，她肯定能少操很多心。


但现在，她心甘情愿为他们的梦想而努力。如果有幸成功，再给梦想冠上他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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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青海朝政堂的龙椅一直都是空的。楚乔身为青海最高首领，却也只坐龙椅旁边的侧位。


她说，这青海王的位置，早在很多很多年前已经留给了一个和她怀揣同样梦想少年人。


这位少年人永远是青海的王，是她的夫。


“姐姐，那你的少年时期是怎样的？”


睡前，楚乔来给菁菁整理床铺，菁菁圆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盯着楚乔。


楚乔的动作一顿，脑海中的思绪突然很驳杂，却始终围绕着他一人。


她的少年时期是他吗？也并不尽然。


恍惚了好久，楚乔才开口道：“年少是无疾而终。”


“什么叫无疾而终？”菁菁好像没听过这个词语。






“就是，有人帮我创造了一个青春，但那人走了。”


“那人走后，我的年少时期便也无疾而终了。”






「全文完」




「致所有无疾而终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