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书衣文录》


《书衣文录》是孙犁晚年的开山之作。很多经历了“文革”的人，脑子、思维都已退化。孙犁爱文事，停止发表作品已近二十年，但他从没有停止写作，书衣文便是最好的休息锻炼方式。在写这一段段短章时，他费了一番脑筋，既要写出一己之思想，又要让当时读到它的人，看不出有什么违逆来。

孙犁生前读过很多书帖，他愿意把字写好，晚年常常用毛笔写字。我理解他当初的意思，他也不是故意要创造一种文体，只是这么做得体。那时，他又不出门、串门，生活单调、简单、寂寞，他最合适又最愿意做的事，就是翻看闲书、包书。包书时又有一些想表达的意思，就随手记在书衣上了。用毛笔书写是老辈人的书写习惯，要研墨、洗笔，之后，还要涮笔。这些，对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来说，也是肢体和脑力的锻炼。

《书衣文录》跋尾有言：“一九七五年，有同居一室者离去，临别赠言：‘现在，阶级关系新变化，得确信，老干部恐怕还要被抄家。你在书皮上写的那些字，最好收拾收拾。’”由此可知，孙犁当时所写，触及时弊，曲笔多多，埋伏也有，话里更是拐弯抹角，不敢直抒胸臆。因此我每每闲读它，总感觉写这些文字时，孙犁是有防备，又是冒着风险的。

2018-8-14《今晚报》读吧

也说“喜新厌旧”


我有恋旧情结，自己置办的东西，即便旧得没了用的价值，也不舍得丢掉，尤其是喜欢读的书，书口很脏了，有复本时，再读也不舍得拿新的。在我心里，旧书里藏着我生命的时光，每当我翻到那一页的时候，就仿佛回到过往的阅读时光。我们没有能力留住时光，时光却在物上留下了痕迹，这是难以体味的一种阅世的手段。对于那些喜新厌旧者，有时我就觉得，人是分类别的，喜新厌旧的人和喜旧厌新的人不在一个生活频率上，因此，他们常有生活冲突。

以我家为例，我媳妇见旧东西就扔。朋友送的红茶，我收在茶几上，几年不喝，是舍不得，她却送人去煮茶叶蛋，我也不知道。家里来了贵客，我找茶才发现没了。她解释：“我看你喜欢喝新茶，茶盒里放的茶，好几年都不动。有朋友要煮茶叶蛋，就送她了。”

“喜新厌旧”是人的通病，但要看是什么新什么旧。喜欢新，你要有让新也喜欢你的本事，别成为新的工具和玩具。

2018-8-7《今晚报》副刊读吧

书是让人读的

在买书上，我特别讲究书的品色、质量。做工要考究，文字质量要高，版式更要讲究舒服。书是做给人读的，可这几年发现，很多书是做出来给人看的，尤其是一些书展不开，稍微用力书脊就裂了，十分头疼。为此钟叔河曾经写过短文《展得开》，他说:“最妙的是书页全用线穿，封面也不粘连书本，书脊上能看出麻线胶结，百多页(二百多面)的本子，无论翻开哪一页，都可以平摊着看，不必‘手指头儿告消乏’。”(《念楼序跋》)

这是钟叔河老作为读者在出版上发出的最独特的声音。前几天看了一本书叫DS5388.com此语一出，就受到做书又爱书的出版人响应，如海豚出版社社长俞晓群为钟叔河出书时，就特意交代印厂：“以翻开哪页，都很妥当地在哪里待着，而不能自动阖上为验收合格的标准。”环视这几年出版社出版的钟叔河的书，基本上都做到这点了。

由华夏出版社出版的《众说钟叔河》，简装，四百九十二页，仍然做到了“翻开哪页都可以平摊着”读的程度，让人动容。最近我买的一些新书，德胜股票T0你有听说过吗？因为装订上不为读者着想，书厚又沉，躺读如举着一块砖头，非常受折磨，在读书桌上，读起来也感到困难，因为稍不留意，书就自动阖上了。

于是我就想，出版从业者，更要是爱书、读书的人。这样的人，在读书过程中，能发现做书的不足，为改进而付出努力，这也是推动出版进步，他们做出的书，才是让人读的。


半瓶醋


蒙田说：“初学者的无知在于未学，而学者的无知在于学后。”第一种的无知是连字都没学过，当然无法阅读。第二种的无知却是读错了许多书。英国人亚历山大·蒲伯称这种人是书呆子，无知的阅读者。总有一些书呆子读得太广，却读不通。希腊人给这种集阅读与愚蠢于一身的人一种特别称呼，这也可运用在任何年纪、好读书却读不懂的人身上，他们就叫“半瓶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