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学校的卡车打着喇叭开到了皇城学校和岗什卡大队的岔路口。
“朱师傅，你就停在这里吧。”尤淑英对朱师傅说。
“要不，我把你送到你家门口吧？”朱师傅望了一眼尤淑英放在驾驶室后坐上的行李说。
“不麻烦了，朱师傅。”尤淑英客气地摆手说：“我的行李不重，再说我家也不远了。”
“那好吧，你就在这里下车。”
朱师傅说着，踩了刹车，待车子停稳当后，他跳下来，把行李从后坐上取下来，帮随后跳下车的尤淑英背上。
尤淑英感激地说：“谢谢你朱师傅。等我安顿好了，就去学校看徐校长和老师们。”
“好的。”朱师傅关切地说：“你刚回来，可能有很多地方不适应，多多保重。”
听了朱师傅的话，尤淑英的眼泪差点又流出眼眶，她努力抑制住自己伤感的情绪，对朱师傅点了点头说：“我会的，谢谢你。”
朱师傅对尤淑英挥了挥手，就上了汽车。
尤淑英目送着朱师傅的车子走远后，才返身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尤淑英慢慢地行走在通往自己家的小路上，此时正是中午时分，她没有碰到一个熟人，尤淑英不觉感到奇怪。尤淑英不知道，这个时分社员们都去劳动了，庄子里除了老人和孩子，就很少有其他的人了。
“淑英。”后面传来了一个人叫她的声音。
尤淑英回头一看，原来是白金龙，只见他双手插进上衣口袋里，正向自己走来。
尤淑英站住脚步问：“金龙，庄子里怎么不见人影？”
“哦。”白金龙说：“社员们都去畜牧队剪羊毛了。”
“你放假了？”白金龙顿了顿又问。
尤淑英说：“我毕业了，从今往后，我和你们一起参加队里的劳动。”
白金龙疑惑，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尤淑英曾经说过她要上大学。估计她现在也就初中毕业吧？怎么说要和我们一起劳动？
这样想着，白金龙又问：“你不上大学了？”

尤淑英的脸微微红了，因为她也想起了自己曾经给白金龙说过的话。白金龙和尤淑英是小学同学，尤淑英去县城上中学的前夕，曾经对白金龙说过自己一定要离开皇城草原，去省里上大学的话。如今连高中都不能上，别说大学了。
“唉。”尤淑英重重地叹气说：“你别笑话我，如今我别说大学，连高中都上不成了。”
看到尤淑英脸色很难看，白金龙就知道有事，他了解尤淑英的性格，她是一个很倔强的女孩子，对于自己想做的事情，有一股不达到目的，绝不罢休的勇气。如今听她说回乡务农，绝对不是她自己的决定，肯定有逼不得已的原因。
此时的白金龙，也想到了可能是她的家庭成分的原因，使她不得不回乡务农。

这样想着，白金龙关心地说：“淑英，回乡也没什么不好，你也别想太多了。”
“嗯。”尤淑英答应着说：“我已经想通了。”
“想通就好。”白金龙说。
尤淑英不想再提这个令她伤心的话题，于是就岔开话题问白金龙：“社员们都去剪羊毛了，你怎么没去？”
白金龙笑了笑说：“你大概还不知道我现在成了王会计的助手吧？会计事情多，就没有去剪羊毛。”
尤淑英赞许地说：“好事呀，金龙。”
白金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说：“淑英，你先回家休息吧，我还有点事。有时间了，我们再喧。”

“你去忙吧，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喧。” 尤淑英说着提起了放在地上的网兜。
白金龙想起了金元花突兀的怪病，想起了人们所说的“大出血”这个病，眼前这个女孩子有学问，也许她知道什么是大出血。何不问问她？
这样想着，白金龙叫住了尤淑英。

晚安！

“淑英。”白金龙欲言又止。
尤淑英看白金龙好像有事，把提起来的网兜又重新放在地上问：“有事吗？金龙。”
“淑英。”白金龙犹豫不决地说：“我想问你件事情。”
尤淑英忙说：“有什么事情，你尽管问，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白金龙看着尤淑英，似乎下了很大决定后才说：“你学问好，我想问问，你知道大出血这个病吗？”
“大出血？”尤淑英唏嘘道：“是不是一种妇科病？”
白金龙感到十分难为情，一个大小伙子问妇科病，实在是一件丢人的事。但是，阿妈那天很神秘地说金元花得的是大出血。这件事一直压在他的心头，无法排除。从阿妈那天神秘的神色里，白金龙看出，金元花的病一定不一般。到底什么是大出血，他一点都不明白，想问问人，别说自己张不开嘴，恐怕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病的正直意义。
今天，当白金龙看到尤淑英时，就想问一问这个在他看来很有学问的小学同学。

白金龙慌忙点头说：“好像就是妇科病。你了解这个病是什么原因而得的吗？”
“我从生理卫生上学过一点，具体怎么得的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听人说过，大多是女人月经过多的病况。”尤淑英解释道。
“女人月经过多的病况？”白金龙自言自语着，他好像明白了一些，心里的疑惑也随之减小了很多。
“谁得了大出血？”尤淑英问。
“元花病了，在县医院住了几天院，昨天才回来的。队里有人说她得了大出血，我不知道这是个啥病。所以才请教你。”白金龙说。
尤淑英想了想说：“你是说金元花病了吗？”
“嗯。”白金龙点头。
看到白金龙的脸色稍稍红了，尤淑英就估计他和金元花正在恋爱。想想自己和关增明的情爱，尤淑英从心底默默地里祝福他们。
“金龙。”尤淑英伸出两个大拇指，做了个成对的动作，笑笑地说：“你和元花是不是？”
说着，尤淑英再一次把两个大拇往一块指碰了碰。
白金龙不好意思地笑了，尤淑英明白他已经默认了此事，便由衷地说：“元花是个好姑娘，你的眼光不错。”
“淑英，谢谢你。”白金龙真诚地说：“这几些日子，队里的人们议论元花的病，我感觉他们说这个病好像跟作风有关系。”
尤淑英摆摆手，笑着说：“别听他们胡说，这跟作风没有关系。再说，元花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听你这么说，我放心了。”白金龙说。
尤淑英看出了白金龙的疑惑，对说闲话的人很生气。便严肃地问：“你去看元花了吗？”
“我正要去呢。”白金龙说。
“去吧，代我问候元花。”尤淑英说着，提起了网兜……

（四）
金元花撒了一个逆天大谎

只有几分钟的时间，白金龙就到了金元花家的大门口。他探头看了一下，发现金元花家的大门虚掩着，于是就走过去，轻轻推开大门，径直走了进去。
园子里几只鸡在抢食，发出咯咯的叫声，屋子的门开着，看来家里有人。
白金龙悄悄走进房门，叫了一声：“元花在吗？”
静悄悄地没有人回答，白金龙寻思：“难道元花不在家吗？”又一想：“不对呀，如果家里没人，门为什么开着？”
白金龙走到金元花的卧房门口，咳嗽了几声，算是给里面的人发了给了信号。
果然，里面传来了金元花的问话声：“谁呀？”
“我，白金龙。”说着话，白金龙就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金元花躺在炕上，见白金龙进来，忙坐起来把被子往自己的身子上拉了拉，神色紧张地望着白金龙。
看到金元花的样子，白金龙感到好笑，一次住院，难道就把她变成傻子了？
这样想着，白金龙就关切地问道：“元花，你好点了吗？”
金元花几乎惊恐地朝白金龙点了点头，然后身子向后挪了挪，好像害怕白金龙会来拉她的手。白金龙不解，平日里他们约会的时候，金元花都会主动拉他的手，有好几次趁白金龙不备，还亲吻了他的脸颊，弄得大小伙了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今天这是怎么了？一场病使她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白金龙也不好意思直接问她怎么回事，就坐在炕头上，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冰糖，放在炕桌上说：“这包冰糖是我奶奶让我给你的，你泡水喝，对你的病有好处。”
白金龙话音未落，就见金元花脸色一变，眉头紧紧地锁在眉心，眼睛里似乎有泪水在打转。她既没有感谢奶奶，也没有回答白金龙的问话。而是别过脸看着窗外，把白金龙晾在那里，当做空气一样。

金元花的这些变化，和以往那个开朗活泼的女孩子简直没办法比，白金龙看在眼里，不觉一怔，心想：“看来人们的闲话也并非是空穴来风，她病的确实有问题。”
这样想着，白金龙愈加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决定先探探金元花的口风，再从她说话的只言片语里分析，相信能够知道她得病的真正原因。
“元花，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得了啥病？我怎么觉得一场病，你人都变了？”白金龙问的时候，尽量放慢语气，不让金元花有所顾虑。

谁知道，就是白金龙这一句话，使金元花的情绪突然暴发了。她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半跪在炕上，情绪激动地大声对白金龙说：“我得了什么病，与你没有关系，你走！从今往后我们不要再来往了。”
白金龙郁闷呀，忙说：“我也没说什么重话呀，你发的哪门子火？”顿了顿，白金龙又说：“人家这不是关心你吗？你看你……”

白金龙话还没有说完，金元花就给堵了回去：“我不需要你的关心，我和你也没有任何的关系。”
白金龙不知所措，他摊开双手，作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接着就说：“你这样，我也没有话说。我原以为，我们是相好，原以为我们真正相爱，原以为我们会结婚，甚至，我还告诉奶奶，我们的事情……”

白金龙说话的语气悲切起来。
没等白金龙说完，金元花打断他的话，狠心地说：“以前我们是相好，现在不是了，以后我们也不可能结婚。”
白金龙望着金元花苍白而又冷漠的脸，心中困惑：曾经那么爱自己的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说变就变了呢？真的如书上所说：少女的心，如秋天的云，变化多端呀。
就在白金龙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金元花又说：“你走吧，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白金龙缓过神，望着金元花绝情的脸，摇头说：“没想到，我奶奶答应了我们的婚事，你却……”

金元花的泪水夺目而出，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金龙，我们的缘分尽了，好姑娘多的是，你重新找一个，我，我……”金元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样不明不白地就和我断交，到底是为什么？”白金龙急切地问着，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已经潮湿了，眼泪恐怕就要流出眼眶了。
看到白金龙难过的样子，金元花的心里感到一阵痛楚，如果不是那个畜生，如果没有那个月夜，自己和眼前的这个小伙子该是多么幸福的一对。可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他们的幸福，他们的未来，他们的一切都定格在了那个令人痛苦不堪的月夜。就在那个畜生把他那个硬梆梆的东西顶入她私处的那一刻，他们的命运就已经被改写了。

躺在医院里的那些日子里，金元花的脑子里全是白金龙的影子，她不知道回去后怎么向心上人说那件污秽的令人作呕的事情，更不知道从此以后，他们的感情将何去何从？
她曾经也幻想过，索性对心上人隐瞒这件事情，让他们的感情继续。她甚至抱着侥幸的心理想过，如果自己不说，那他这辈子也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但是转念一想，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即使她不说，也会有人说。何况出事那天晚上，阿妈在医院的走廊里大喊大叫，肯定早就有人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退一万步说，即便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那她作为少女最珍贵的地方已经被撕裂了，而且还缝了六针。六针呀，这是无法除去的痕迹，也是一个男人无法忍受的事情。
在医院的时候，阿妈也说过，金元花这辈子只有嫁个二婚的命了。没有一个未婚男子，会娶一个被人糟蹋了的女人。

当时，金元花就告诉阿妈自己和白金龙的恋情，阿妈哭着说，你们这辈子没有结果了，也就是说你们的缘分尽了。
经过几天的思考，金元花也认命了，她决定终止和白金龙的恋情。如果有人愿意娶她，那怕这个人是瘸子，聋子，甚至是瞎子，她也愿意嫁给他。只要这个人能让她离开这个令她魂断的地方，只要是个男人，无论年老年少，她都愿意嫁给他。到时候，她就可以带着阿妈离开皇城草原，离开这个伤心地，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们的地方去，待把阿妈养老送终后，自己也就没有牵挂了。到时候如果没有活路，死路总会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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