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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手记: 我是广州人

楼主:独庸生  时间:2020-06-06 09:47:50
我是花县人,花县离广州不远,可我对广州不熟悉,去得不多。不过,广州一些“景点”也曾到过,翻找了一下,也写过好些篇。这些东西算不上游记,都是随手写写的,有些甚至连记录也算不上,无以名之,但人之常情,对家乡总有一种偏爱,就想集中发出来。
楼主:独庸生  时间:2020-06-06 09:47:50
我梦中的沙园


珠江将广州一分为二,北岸叫河北,南岸叫河南;夹江相望、一水之隔,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河北是主城区,大厦林立,高楼遍地,是现代大都市的典范,是多数人眼中和口中真正的广州;河南是工业区,河北林立和密集的商业大厦,在这里被大片大片低矮,简单的楼房取代,和繁华热闹的河北相比,要冷清和宁静许多。

深入河南的腹地,藏着一个不显眼的沙园。别以为是什么园林或公园的,其实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地名。过了人民桥,沿工业大道一直走,在路的左边,离珠江很远。具体位置是工业大道和昌岗路交汇一带,至昌岗路止;交通也算便利,要到河北,除了人民桥,还有渡江的客轮,日夜穿梭于珠江两岸。

沙园具体有多大?我没深究过,但肯定不会太少,然而我梦中的沙园全围绕着那座广船中学,及周边的地方,是很少且宁静的一角。这一带是广州造船厂的职工生活区,除了有中学,还有工人活动中心、职工饭堂、小医务室、更多是错落低短的住宅,坐落在新种的绿化小树间。南面是一个市场。

沙园给我的印象有点像一个小镇的老城区,小巷老街、幽深而狭窄,旧房老舍、拥挤、杂乱、陈旧,却有着繁华大都市少有的宁静和幽深。斑驳的楼房,泛黄的围墙,低短的屋檐,凹凸不平的青砖街道,处处残留着悠悠岁月的履痕和沉香,弥漫着醇朴、自然的气息,简单而让人愉快,古朴却使人玩味。现在每每想起,就仿佛想到神话传说的伊甸园,涌上心里的总是亲切和贴心的感觉。

我也深知沙园其实是很普通,很平凡,很不显眼,只是某种原因才给我难以磨灭的印记,像一个神秘的图腾深深地埋藏在心里。就说我心中的“圣地”-----广船中学,在别人眼中,肯定毫不显眼,根本不值一提。它太少,没有巍峨的建筑,也没有悠久的历史,更缺文化底蕴。简单到可以一目了然,狭窄到能一览无遗:长方形,南北两端是不新不旧的教学大楼,中间是简单的足球场,和篮球场。球场四周疏落地挺立着几株老松,地上只见黄沙不见青草。球场对着大门,大门前是一条老街,直通大街(工业大道),将杂乱无章的楼房,切得更零碎。

住在附近的多是职工及其家属。门前常有退休的老人摇扇闲坐,小巷里也少不了背着手,慢悠悠地踱着方步的老者。大榕树下的小卖部前,也时有三三两两的人围在一起闲聊,一包花生,两瓶啤酒,就打发一个下午。白天,这里显得平静、和谐。晚上万家灯火,为这平凡的地方加添了美感和温情。但这里不是世外桃源,这里不是蓬莱瀛洲,早上上班之前,东家传来洗漱声,西家碗盘叮当响;这家大人在叫小孩起床,这家小孩却欢呼着跑上学校。黄昏下班时,旋转的车轮,也曾将夕阳的金辉剪碎,归家的步履也曾打乱黄昏的恬静,清脆的车铃声夹杂着阵阵笑语响彻小街老巷。慢慢暮浓灯明,炊烟缕缕,小街处处飘香!这里有着凡人的喜怒哀乐,有着柴米油盐,也少不了鸡毛蒜皮,但是,但是,一切却显得这样和谐和美,质朴而感人,至少在我是如此。

也许每个人的心内,总藏着一个地方,相信这个地方对多数人是故乡,但有的却是暗中有一条看不见的纽带联系着,直至某天的蓦然回首,却赫然闯进视野,占据心头,从此越见清晰和深刻!我就是。“沙园”和“花县”近音,骤听很容易混同。我说是花县人,别人总以为是沙园人。这当然是种巧合,并不代表些什么。但我却视为一种有意识的延续,否则为什么,若大的广州,接纳我的偏偏是这样一个地方?陌生的世界第一次为我敞开和展示的,会是这样一个可以说没有任何特色,仿佛也没有色彩,却有着说不出亲切感的大都市中平凡的一角?我真怀疑:是这里的简单、陈旧,质朴让人易于接近,并不像河北林立的森林,容易让人迷失和彷徨,所以我可以记住它的容颜,可以贴近它,慢慢体味它清淡却悠长的滋味?或者,我更应庆幸和感激,当初容纳我的是这样一个地方,让我的心中永存最可珍贵的一角!

在沙园,我住了两年。两年相比漫长的人生,只能算是弹指一瞬间,感觉偏像细水绵绵不断,恒久浸润心田。时间上的短暂,并不妨碍记忆中的永恒。两年的日日夜夜,朝朝暮暮,将广船中学一带锻造成了我的背景,更是我的腹地。这里曾响彻我的足音,我年轻的步履曾踏遍每寸土地,如果将脚印比作落叶,必是密密麻麻,重重叠叠铺满一地,我从这个小站,迈出人生第一步,一直走到永远;这里也曾印下我或长或短,或淡或浓的身影,如果身影可以留痕,相信现在还残留在树梢和小草间。这里驳斑的一切,陈旧和古朴定有着我身影的浓缩。想当年那个孤独的少年,爱在秋天落叶纷披的老街上独行,总喜欢拾起片片落叶-----像蝴蝶形的那种(洋紫荆),放在掌上,举在风中,看它在风中旋舞,是否曾幻想过也有朝一日可以扶风直上九重霄?黄昏来临的操场里,或沉默地漫步,或忧郁沉思,但眼里沉淀着青春的星火,仿佛可以点燃黑夜;望昊天万里,对夕阳无限,是否想过化身为云彩和霞光,为这人间增色?

不知道这里的居民有没有注意到这样一个少年,注意到一个孤独、瘦削的身影,走过千门万户,走入重重岁月?可能他太平凡了,平凡到没有人愿意记住他的样子和名字,就像沙园的一草一木,引不起任何留意。只不过在那两年间不管是春夏秋冬,还是白昼和黑夜,一般少不了他孤独的影子来点缀。但这又能说明什么?没有人清楚,他从何处来,会到哪里去。更不会有人理解,他为什么爱漫步?爱独行?爱沉默寡言?还有像暮色般的孤独?他所思所想所遇所感,是他个人的喜怒哀乐,是他个人的感悟和体味,并不影响他们的生活。说到底,他根本没有融入沙园,只不过是沙园活在他心中。我于沙园,只是一个匆匆过客,来是空言,去也绝踪,但沙园于我却是一个永远的驿站,一个人生的起点,更可能是心灵的港湾。它将在我的心中日趋简洁和清晰,定格成一个不变的剪影。背景越简单更能突线条的脉络,更能烘托出前景的深刻。

离开有好多年了,不知现在是怎个样子?是更古朴,还是旧貌换新颜?还会认得当年的少年?不清楚,也没有想过回去看看,尽管很近,尽管……我喜欢的是以前的沙园,或者叫我梦中的沙园;回忆像醇酒,时间越久越醇厚,就让它在记忆中飘香吧,用我的灵性再作酝酿。

梦中的沙园和沙园中的我,今晚,可否重入我梦?

2001-12-2

楼主:独庸生  时间:2020-06-06 09:47:50
越秀山小记

广州是历史文化名城,已有二千年的历史,可说的很多,我不是学者,所知有限;知道的又是大家早耳熟能详的,想买弄也不过是“跟人口水尾”。题目叫越秀山小记,其实是“打肿面充肥仔”,装样子,吸引眼球,基本上既没有新发现,连旧闻也不多。
明城墙

越秀山上的五羊石雕和镇海楼,是广州的标致,就不再饶舌了,也许许多人会和我一样,也知道越秀山上有一段明代的城墙,去看过,但印象总是不深。我就是。城墙就在镇海楼下面,只存二百多米长,大概有七八米高,颇显雄伟。好几次坐在城墙下的石椅上,在鸟声蝉唱声中,在花影树阴底下,望着城墙,咏味着李白“相看两不厌”的诗意和幽情,虽然城墙不能和敬亭山比。

但现在,怎么也想不起城墙具体样子。只记得那是一堵砖墙,由一块块大青砖(下是红岩,上是青砖)还基本原好,砖上有没有长着青苔,我忘了,按理是有的。上面早没了城碟,现在是一条山路,城墙便成了路基。人在上面走,不会想到脚下原是一堵古城墙,以为是个小斜坡。不少老榕树长在墙上,树根如盘龙,死死抱着城墙,密密麻麻的,像长满了没叶子的爬山虎,又像是沧桑六百年的古墙面上深深的皱纹;有的像秋千一样从上面垂到地面,向地下直钻,那便是胡须了。

婆裟树影和蓊葱草木,笼罩着这段古墙,一派幽静。上面的镇海楼和附近的五羊石雕天天迎来无数寻访者,匆匆的步履在上面来来往往,却没有几个人会专门来看它。五羊石雕只是它的小字辈,镇海楼只是它(城墙)上面的一座城楼,大家早把它遗忘了,没有人再注意到它,要不是建在山上,不碍事,在城中早就灰飞烟灭了。

别以为我是与众不同,没有,我也没注意它。要不,我就不会想不起它的具体样子,去了几次,也没想到要拍几张相片----不知这是不是羊群心理作祟,虽然明知它是古迹,自己有时也装风雅万里访古,因为谁也没当回事,也就视而不见了。是前几天,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新闻,说有关部分打算修复这段城墙,要好好保护,才让我忽然想起它来。觉得有必要在修辑前再去认真看看,拍几张相片作留存,估计以后再看不到现在这个原始的样子。你看,我还是不脱叶公和羊公本色。

又由城墙想到到明广州城。前几年,修理北京路,挖出元、宋、明等朝代的铺着青砖的路面,一层叠一层,非常分明。现盖上玻璃面,供人参观,成了北京路上一大历史景观。查了一下资料,弄清明广州城的范围东到越秀路,西到人民路,北到越秀山,南到珠江边,也就是现在广州主要区域,北京路是中轴线。

石碑。炮台。古庙

读书时大家都会学过这段历史,知道在清末,广州郊区三元里曾经有过农民自发抗英的英勇行动。三元里大路旁,就有一座抗英纪念碑,从我们花都坐汽车进广州,每次都经过(现在有的车改道,不经过了)。

当年,附近的农民举着锄头铁叉,拿着柴刀斧头,甚至是木棒,在这里把入侵的英兵打得落花流水,鬼哭狼号。那场激战到底是怎个打法,弓箭对抗火枪又是怎个惨烈,现在我们没法弄清,也想象不出,小公园内簇簇鲜花,茵茵芳草,当中是座简朴的纪念碑,一股不屈不挠、誓死抗争的民族魂笼罩四周,何止光是历史的见证?
三元里人民的抗英斗争,是近代中国人民第一次大规模的反侵略斗争。在许多人心目中的三元里抗英斗争,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我也是。一次游越秀山,偶然爬上一个小土岗上。土岗顶不过二三十方,四周草木扶疏,没什么特别的。一旁不显眼的地面有一小碑,上有文字,移步一读,没料到竟和历史碰了个照面。这个不显眼的大土墩,以前原来是一座炮台,叫四方炮台,英兵入侵广州,指挥部就驻扎在这。这是广州城外制高点,控制了这里,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就等于控制了广州城。

1841年5月30日那个早晨,数千名农民逼近四方炮台,诱英军至预设的包围圈牛栏岗,经一天激战,打死英军200多人(其中有两名校官),英军狼狈地逃回四方炮台。牛栏冈不知是不是就是现在纪念碑所在地,离越秀山大概二到四里。

当年的大炮,现在都无迹可寻,只有山下丛树随风摆动,沙沙作响,好像是一个个英勇的农民,高举着铁,喊着口号,如潮一般涌上来----我有理由相信,那些狼狈逃回的英兵,一定吓得草木皆兵。

一个不显眼的土岗,竟然有这样一段历史,令我颇为感慨,勾起我更大的兴趣。后来,我还知道关于这段历史,还有一个地方是绕不开的。那是一座古庙,青色的围墙撑满如伞一般的树冠,在高楼大夏间像是一座绿岛。三元古庙是座很普通的小庙,现在僻作“三元里人民抗英斗争史料陈列馆”,庙前架着两尊锈痕斑斑的大炮,粗看之下,庙不像庙,颇有些不伦不类。但当年却是抗英的指挥中心,庙前挂起三星黑旗,附近的乡民闻信而来,在这里聚集誓师出发,翻开了近代中国人民第一次大规模的反侵略斗争。真的是庙小菩萨大。

据说里面展出不少当年的资料,如三星黑旗和农民用的武器等,说据说,因为我没有进去过。常在门前经过,二元的门票也不贵(现在免费),几次在门口巡梭,说不清为什么没进去,只是在门口默站一会,东张西望一下。也许,真的应进去看看。

2007-12-17

楼主:独庸生  时间:2020-06-06 09:47:50
沙面小记

沙面原是是珠江一沙洲,面积不算很大,鸦片战争后沦为英法租界。英法在北面挖开一条河,沙洲成了环水的独立小岛 ,筑东西两桥通行。岛上布局整齐,东西三条长街,南北五条短街,以前全是各国使馆,银行,商行,机关,宿舍,官底之类的建筑,多建于清未民初之际,风格各异,成了独特景观。

八十年代建于岛上的白天鹅宾馆,是广州第一家五星级宾馆,面向珠江,外型很像风帆,专门修有一条高架桥出入。小时候父亲带我喝过早茶,是打的进出的,就给了我一个错觉,一直以为沙面只能打的进出(其实我蛮傻的),后来隐约知道沙面是使馆区,有许多旧建筑,很值得一往,也曾心动,总觉麻烦(我觉得打的麻烦),再加上风景总在远方的心理,竟一直没去。前不久游厦门大学和鼓浪屿,又想起了早已被遗忘的中山大学和沙面,心想,也许他们未必比厦门大学和鼓浪屿差,遂有此行。

游中大,不由自主和厦大作对比,游沙面也会想起鼓浪屿。不知是鼓浪屿太大的原故,沙面小而集中,我总觉得沙面的古木要比鼓浪屿的大且多。刚进沙面,岸边就一排老榕树,又高又大又古,马上我的感觉就好了起来,那是古意。谁知这里的树还不算什么,沙面大街(中心街)上的古树巨木才让人吃惊,从头到尾,两两相对,多是老榕树,枝柯在半空交错,搭成绿色通道。这些老榕树,树龄普通超过百年,高达15米以上,须根披拂,有如须发浓密的老人,而更多须根不是凭空飘拂,而是盘旋在自身上,盘根错节有如人出死力时手脚面上身上隆起的一根根弯曲甚至扭曲的血管和老筋,显得极有力度。百年老树,树皮枝柯多数苍老干硬,这个模样,更像一个个瘦硬的老人筋骨尽露,皱纹满面,虽然干瘦,但精神采奕奕,须发飘飘,曾是越沧桑越有味道。我从没有见过这么苍劲有力又干硬如铁的榕树,比他们大的或者会有,但像他们这样瘦硬得极具力度骨感和精神的,我从没见过。还有,这些老树活得时间太长了,身上竟长满了草,不是青苔,是一种我不知名的草,我游中山大学时,见那些古树老木也是一身草蓉蓉的。这是时光的创作,也是时光的年轮,毛绒绒的,像是体毛浓密的洋人。

沙面北街临水,南街虽不临水,早在以前,南面面向珠江,一开始就是花园,现在花园还在,还配套了其他的配套设施,比如体育场和餐馆,所以旧建筑主要集中在沙面大街(位在中间),两边是一座座旧建筑,中间是两排古树,楼和树差不多高,甚至是树比楼高,楼和树差不多古老,甚至是树还比楼要老。虽然不是一看到底,一览无余,但是一间接一间,迤逦而下,不同于鼓浪屿的错落有致,处处惊喜。这是没办法的,沙面太小了,不过是十几个足球大小吧,除了街,建筑一间接一间,密密麻麻都没空闲地了,为了更多利用地方,多数建筑都没有院子,而鼓浪屿所有别墅老房,都有院子,花草繁茂,这点沙面是远不如鼓浪屿有味道,有特色。不过沙面也相对集中,鼓浪屿也没有这样宽敞的林阴大道,很有气派,像长卷,如画廊。可以把沙面看作是鼓浪屿的微缩。我就有种重游鼓浪屿的错觉。写过鼓浪屿,我这沙面就难写了,尽管两者诸多不同,沙面也远不如鼓浪屿。

沙面的建筑多数近百年,破损自然难免,我们现在看到的基本完整,甚至美伦美奂,是经过精心的修复,在沙面大街有一老房僻作展馆,介绍沙面的历史沿革,也有很大的部分介绍老房修复的方法和过程,以供有兴趣的朋友了解。我对建筑了解不多,只是觉得中国的建筑特色,极大部分在于屋顶,再加上是木雕砖雕之类,屋顶容易修复,但雕工难再。就算修复过,多数手艺远比不上旧有,总是有些欠缺。西洋建筑多以石砌或砖叠,爱用柱廊等等装饰手法,较为大气华美。后人补建,往往以水泥代替,有时比例失调,或不够细腻,或质地有异,沙面的建筑,除了极小几座,我个人觉得不是十分美丽。有时甚至觉得那些古榕老树更有味道,更让人喜欢。或者是因为我不懂,又或者看过更好的。不过,说个实话,还算是不错的,氛围也好,走走,坐坐,看看,会是让人愉快的一天,有一种回味历史的感觉。

就说说自己喜欢的几座小楼吧。我个人觉得最漂的,是汇丰银行。外国的建筑,以石砌最美,就像中国的建筑,以古时木砖结构最美。汇丰就是一座石砌的三层大楼,保存最为完好,可以说一如旧建,毕竟石头比砖头要牢固要坚硬得多。门都立石柱,上架石板拱成尖端,非常庄严漂亮,和中国的圆拱眷门很不同,底层有二排窗户,下为方上为圆,是西洋建筑常见的处理手法,即利取光,又多变化,确实很好看,我很喜欢。二三楼设外廊,圆形二层高双石柱作支撑,很美观。四楼顶上有一座圆穹形小凉亭,高高耸立,颇见精致。唯一的缺点,这也是沙面所有建筑的缺点,地方有限,所有房子占地都不大,有点小。显精致但欠气派,不够大气,小家碧玉的味道。否则,就如一座巍巍古堡,迷人又神秘。还有一座石建筑,保存也极完美,是标号为54号的东方汇理银行,建于1899年。整个沙面,好像就只有这两座是石建筑的,恰好都是银行,估计是银行更注重安全。正面宽度和汇丰差不多,但长一些,在精美之余显得更加大气,论气势,比汇丰更好,许多取景都以此楼为背景,我来这天就见有人在拍衣装秀,有个模得还是金眼碧发的外国美女。门是圆拱眷门,没汇丰的漂亮,临小巷(正面是临沙面大街)一面二三四楼是气派的大雾台,其中二三楼是以二层高双石住作支撑,四楼是方柱圆拱门,好看又气派。汇丰的像走廊,它的确是露台。最漂亮,最迷人,最有特色,是转角处二四楼上突出一个半圆小雾台,真是点睛之作,整座楼变得更生动和迷人。我不由想,要是站在那雾台上,看着落日,或看下面的人来人往,喝一杯红酒,或喝杯咖啡,一定很惬意,很舒服。

最大一座,也是一座银行,但不是石砌,好像是渣打银行,从沙面大街一直到沙面北街,占了三座房子的位置,临二条大街,一个小巷,英国维多利亚建筑风格,外廊多方柱圆拱,四角有均有小凉亭。这里是使馆区,当然有使馆,美国使馆很简单,方形柱,水磨装饰,外型方方正正,感觉朴素稳重。法国使馆也简单,但比美国使馆要耐看,二层高,只有正面有外廊,中间一排圆柱,两边是方柱圆拱为侧门,简单却有一种整齐的美观。还有两座“红楼”,就是用红砖砌成的,一座是俄国使馆,真正有“红楼”之称是海关宿舍楼,很像现在的洋房,只是外廊很宽敞,看上去很有气派。沙面建筑,多是外国风格,几乎不见中国建筑(当然是指旧有 不是新建),有些古建筑还有住户,进门就是木楼梯,我大着胆走上去,木楼梯估计也有历史了,上面只有一扇扇关闭的门,我估是一户户人家。我不知道这楼梯是不是旧有的,估计也不像,谁会一进大门就是楼梯,显然是改建的吧?不过,我蛮喜欢那些木楼梯,感觉很结实,又有些陈旧,不知有多少年?其余的或不开放,或在修补,或作商铺,单位公司之用,竟然还有一国使馆设在这,有两个岗亭,有武警在守卫。还有一座沙面小学,小学的操场就设在两排古树中间的绿道上。

用笔描写,吃力不讨好,也不道不出万一,不如亲眼一看。许多建筑都很有特色,比如露德天主教堂等等,说之不尽,更为难的是,是整个的氛围很难表述,而我个人认为最美最迷人的,正是那迷人的氛围,最算是看最漂亮,最全面的相片,也不如身临其景的百一,更可妨文字还不如相片漂亮,详尽呢。

和沙面隔河的街叫六二三路,我开始很奇怪,怎会起这样一个名字?是今天忽然想起,是为了纪念1925年6月23日,发生在这条路上的惨案,所以把街名改成六二三路。我当时,只是一心看沙面,没留意这些,我这个人其实是很不注意身边的人事,也不注意细节,以前听过沙基惨案---六二三路以前就叫沙基路----就是没放在心里去,也张望过看有没有见纪念碑之类的,但没见着。回来查资料看,才知道沙基惨案发生在路东端,我只是在西边看,当然没看见,时光洗去血污,只留下美丽;历史淡去了事件,光留下名字。我忽然有点惭愧,说真的,我一点不了解沙面。
2013-10-26
楼主:独庸生  时间:2020-06-06 09:47:50
我不知道的六榕寺

这题目有点怪。我不学无术,不知道的多着了,没必要特别指出;但作为一个广州人,对人文历史亦似乎有些兴趣,却越来越发现自己其实对广州一无所知,这次偶尔到了六榕寺,这感觉就更深了。

在这之前,我对六榕寺是一无所知。是朋友带着我来的。出了地铁,穿过一个路口,向右转个弯,走不远就能看到六榕塔。在这不远的路途中,我一直在夸夸其谈,说了些什么,都忘了,反正都是费话,只能说明自己的无知。朋友微笑着,很少说话,善意地包容着我的浅薄。忘乎所以的我,就这样带着轻佻和浮躁的心,走进六榕寺,现在闭上眼,我竟连六榕寺的山门是怎么样子也想不起来了。

我以为这是一座小寺,但我错了。不过寺确实也不大,一进门便是六榕塔。塔建在寺的中心,和常见以大殿为中心的寺庙很不同。但这塔,却令我十分失望。不是很漂亮,样子很像肇庆的崇禧塔,修葺倒是挺光鲜。为什么不好看?我觉得线条和比例都不太好。西湖边上的雷锋和保椒塔,我觉得保椒好看,雷锋塔不好看,也是这个原因。

朋友看着塔下的“六榕”两字的匾,像是自言自语说:“我记得是苏轼写的,怎会变成了赵朴初的?”,我吃了一惊,我没想过这寺和苏轼有关,也惭愧自己的无知。朋友说苏轼是来过这里的,六榕二个字便是他提的,这塔这寺后来改叫六榕塔,六榕寺也是这个原因。真佩服朋友的博识,自己还在朋友面前尽说些众所周知的事,真是无地自容。
我吃惊还有一个原因,是没想到这寺历史这么悠久,至小近千年了。我想知道得详细一些,朋友记不全了,寺里也没有别的说明,后来查了资料才知道,这寺已不止千年了,是南朝时修的。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数台烟雨中,这寺便是其中一座,是梁朝时专门为了供奉佛骨的,当时叫宝庄严寺。那就是说苏轼来之前,这寺已经存在六百年左右了。真没想过历史这么悠久。可是,这塔,真的不好看。当然,苏轼看都的就不是南朝梁时的原寺原塔,我们现在看的也不是宋时的寺塔,是近来修复的。就像这寺所以叫六榕寺就是因为当年寺里有六棵大榕树,可是我留心看了看,最多只有四棵了,也当然不是原物。树木是这样,寺塔也是这样。不知苏轼到这里,除了提六榕两字外,有没有作诗。大概没有。在历史上,有许多寺庙或地方都因一首诗,一个文人而成为名景。比如寒山寺,枫桥,又比如岳阳楼,和黄鹤楼。

六榕寺真是不走运。遇上了大文豪,却沾不了光。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其实早在苏轼之前,当时六榕寺还是宝庄严寺,就有幸来过一位大才子。有一座阁也是因他一首诗一篇赋而成为江南三大名楼之一。我这样说,大家都知道是王勃了,当年王勃到交趾看他父亲,从江南到岭南,从藤王阁到宝庄严寺,还写了一篇《宝庄严寺舍利塔记》,刻在寺里---现在不但王勃的碑文看不到,就连苏轼的六榕也没有了。遗憾是,六榕寺还是不能成为名寺,真是不走运。估计是王勃的《宝庄严寺舍利塔记》远不如《藤王阁序》好,而苏轼的六榕两字又太少了。唯一的改变,就是因苏轼提了六榕两字,后来以此为寺名。门两边的楹联是“一塔有碑留博士,六榕无树记东坡”,说得就是这些典故。对联真好,亦贴切。

寺右边是一个小院,进去一看,有苏东坡的像,像基底下有六榕两字。朋友就猜这才是苏东坡写的。其实朋友也弄错了,我后来看了资料,说苏东坡提的两字,现挂在寺面口。我们进出时,都没注意到。我不知有没有记错,苏东坡拿着的拐杖是手杖,如果是,一看就知是近代的像。因为半身高的手杖是后来才有的,好像还是从外国传入的,以前的拐杖都是高过人头的,最短也和人差不多。里面还有一个佛祖像。我没心思看,朋友倒是注意到佛的身材很好。

我对这寺说不上有什么兴趣,朋友好像也差不多。之后的六祖堂和大殿什么的,我们差不多都没有进去。塔是爬了,因为票已经买了。塔倒是真高,人在上面走,心有点悬。四周全是密密楼屋,没什么景致。爬到顶层转了一圈就下来。我记得上次在肇庆崇禧塔上看西江,视野开阔,江风吹来,塔像在微微晃动,还是不想下来。说真的,要不是回来上网查了查资料,我真的没什么感觉。也不能怪我白鸽眼,这寺真的好小,建筑又没什么古味,我相信多数人的印象都不会深的。但也许是因为我心不在焉吧,要是有空再来看看。

2008-3-20
楼主:独庸生  时间:2020-06-06 09:47:50
访洪氏祖坟

洪秀全是我们花都名人,故居离城十里,一厅五房一排六间泥屋,高矮一至,大少相若,每房开门,极简陋,倒有个名堂叫五龙过脊。原故居于金田起义后被清军焚毁。

1961年按原房墙基重建;座北朝南,最西端那间是洪秀全夫妻当年卧室。我印象最深是故居前那株龙眼树,说是洪秀全手。清兵进村,凡和洪秀全有关都遭到破坏,龙眼树被劈成两半,推倒在地还放火焚烧。不料来年春到,两段枯木竟抽出新芽,生命力之顽强,让人惊诧。今数百年,已亭亭如盖,外型非常奇特:树身裂为两半,倒卧在地,枝杆盘如虬,曲而上,当地人称之“五爪金龙树“,远看像巨大磨菇贴在地面上。

名人故居,多无可观,人文历史,足以供人缅怀、凭吊、追忆。不知是心理原因,还真的人杰地灵,常常笼着一种神秘或异端。有关洪秀全的“神奇“,还有其祖坟。古人好玄学风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祖宗山坟却半点不能含糊。传说洪氏祖坟就是风水宝地,更有宋代堪舆家的诗为证,据传洪氏后人,便是凭此诗按图索骥,将先人迁葬于宝地,果然到洪秀全便成大气候。

风水之说不足为凭,所谓宋代堪舆家诗多半是后世好事者附会之作。且不说宋至清历时数百年,既是宝穴为何一直没人安葬?或曰别人不识不知,洪氏先人不过是普通农户,又从何得知?显然是洪秀全出名后,便有诸多传说附会,此谓名人效应,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洪氏祖坟不论葬于何处,该处便是宝穴。还真有人相信,陈济棠就相信,“南天王”出资让洪氏后人择地别迁,原址改葬其母。其事见于上海《申报》,似乎不是空穴来风,陈母也确实葬在洪氏祖坟附近。陈为广西防城人(以前属广东),有人考证陈主政广东时其母已逝,葬于故乡,突然迁葬广州北面的花县(今花都),确实有点莫明其妙。陈济棠此举可谓画蛇添足且怡笑大方矣。且不说风水之说玄虚,果真,岂不知事有始终物有兴衰之理,不闻风水轮流转之言?君不见历朝皇陵均为风水宝穴,何曾有过永固江山?洪氏得之而兴,宝穴气运便尽,得之何用,徒招笑柄而已。果然,陈济堂葬母后一年,便败走麦城,失去南天王的地位。不知事隔近百年,陈氏可出人杰?

洪氏祖坟也确实是“奇地“,竟在湖底。花都芙蓉障芙蓉水库,数十年前才筑坝蓄水,之前是山陵幽谷,中有清溪婉转流淌,今尽为水泽,汪洋一片,枯水之年,湖底见天,洪氏祖坟才能重见天日,水库西岸,是昔日小山东面山坡,正是洪氏祖坟所在地,长年淹没水下。今年水库加固堤坝,库水排尽,湖底见天,洪氏祖坟重现,闻信急往寻觅。
说来惭愧,我一直不知洪氏祖坟在芙蓉障,更不知在水库湖底。早两月,上山取山泉,见湖水尽水底现,露出一座七八米长,一米来高的小石桥,样子简朴,四周风景虽然普通,远看也别有情致,尤其小小的石桥显得极为静美。“沧海”变“桑田”,改变总是新奇和吸引人,有在小溪边嘻聚网鱼,有在湖底四散“探秘”,三三两两,携老扶幼,络绎不绝。也曾心动,几次想停车下去,从电视上知道洪氏祖坟,每次经过,更是引颈东张西望,但总是没这份闲心。这回和女儿去看禾雀花,看花归来不过四点,还有时间,不由想起这片“桑田”来,更有洪氏祖坟堪寻访。女儿对历史文物很感兴趣。

湖水比以前已上升近一米,小石桥已被淹没。女儿很想看看那石桥是怎个样子,不由有些失望。我更暗暗担心,坟也把淹了,后悔没带女儿早些来。湖底是厚厚淤泥偶有沙地,淤泥干涸龟裂,足有手指深,踏上去软绵绵的,不敢用力。几条流入水库的污水渠,成了浊流,妨碍前行,也让龟裂的泥块更软,加倍难行。不知坟墓具体位置,只能沿着湖底向前漫寻,越走淤泥越软,不得不退回再作打算。我确实是笨,事后女儿也抱怨说:“老爸,你想呀,坟在水底,肯定不会在低处,你拉着我老往湖心去干嘛呢?在高处找不就行了。我的鞋子呀。。。”。往回走时,过一条“小溪”,女儿忙着用手机百度搜位置,心不在焉,用力小了,落脚太近,鞋子陷进了淤泥里。唉,扫兴。“要不,我们回去吧?”“不行,都这样了,找不到不是白受罪了么!”,女儿很坚决。我不由惭愧自己是叶公。

沿环湖公路慢行,已准备好失望而回。忽瞟见池底一处红绡一地,心一跳,一个急刹:爆竹绡,这里有坟。果然几座坟背映入眼帘。急忙下车,车门差点撞到路边一块石碑上。这才发现路边坚有一碑,上刻“洪公三”墓几个字,文化局立的立的文物保护。大喜过望,大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感觉。这几座坟差不多全是洪姓,可以说这一片是洪氏家墓,最大一座正是洪秀全祖坟,洪公三之墓。花县洪氏一脉,就是始自洪公三。青砖圆拱,有墓碑,祭台很宽敞,泥地插满后人祭奠未曾烧尽的香烛。没想到长期淹在水中,还保存得很完整,让人惊诧。洪公三有四子,立碑者正是四子共立,立碑时间为嘉庆二十年。其他坟也有墓碑,比洪公三坟略小,位置也稍低,显出尊卑之别。计有洪公三夫人叶氏,洪门谭氏十五世祖洪梧杨公、洪云辉公等四座洪氏祖墓。以洪三公墓为顶点,成菱形排列。都保全较完好,要不是砖隙间粘满河蛤贝,是看不出这些坟长年淹在水中。今年,洪氏后人在洪公三坟上面,水淹不到的地方,筑了一座后土,旁近还有余下的红砖。其余还有二座墓穴,已无墓碑,估计早已迁往他处,另有二墓被河沙淹没,只露出碑顶,不知是何人之墓。

我不懂风水,看不出此地有何玄妙。面山谷,东南向,地势低,难怪被水淹没。就算不蓄水,怎么看都是低洼之地,不似良穴。但这里不是洪氏祖坟原址,原址应是如今陈母墓。爬回公路,前行数十步,山坡树丛中有一小石径,不太显眼,两边植常见塔状柏树,这种柏树多植于坟前墓道两旁。不百级,到一空旷之地,四周是高耸老树环抱,寂寂荒山,忽豁然开朗,见飞鸟扑枝,闻啁啾声啭,心胸为之一畅。背山一坟茔,葫芦连络状,巨型墓碑,大致朝东。这就是陈济棠母墓,也就是洪氏祖坟原址,差不多在洪氏祖坟是正上方,直线距离大概二三百米。一上一下,以公路为分界,大致呈对称状。陈母墓没想象中的大,是建国后陈氏后人重修,不知原来是不是这个样子。

我不明白建水库时洪氏族人为什么不迁坟。不迁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心里却奇怪,官禄布村(洪故居)离这里数十里,为什么葬得这么远,难道真有什么玄妙?回来一查资料才知道自己的无知,原来洪公三由梅州迁到花县,是在福源水村落户安家,洪秀全出生后,才父才举家迁到官禄布村。福源水村具体在哪我不清楚,但我知道福源水库在哪,离这里不足十里,看名字就知道村肯定在水库边上。洪公三葬在这里,也算合情合理了,不过是就近安葬。但也有说,洪公三原葬在福源水村附近山头,是后来才迁葬这里。为什么要迁葬?所以传说是其子懂风水,得知宋代堪舆家其事,有意为之。
2014-04-15
图片网上找,找自己的太麻烦


楼主:独庸生  时间:2020-06-06 09:47:50



杂说花都


我是花县人。现在花县叫花都,是广州一个区。花县在广州北面,离广州只有二三十公里,有巴江流入珠江,却不属于珠三角地区。
广州已接近珠江出海口,珠三角是由珠江及支流西江,北江形成的冲积平原,又叫粤江平原,一般来说珠三角位于广州东南面,而花县在广州北面,属丘陵地带,是珠三角与粤北山区的缓冲带,虽然只隔着三十公里,花县严格说并不属于珠三角。当年,珠三角起飞,全国知名,不是佛山,顺德,就是南海,番禺,没有花县。论经济实力,花县和珠三角确实相差甚远,哪怕现在花县归入广州,情形仍然没变。花县能并入广州,原因之一是花县离广州实在太近了,广州扩大管理区,无法绕开花都,还有一个原因是白云机场迁入花都,广州当然不能肥水流入别人田,当然要把花都纳入管理范围。
白云机场迁到花县,花县纳入广州,对花县的促进,肯定是有的,却没有想象中的明显。不知为什么,花都在珠三角里一直被边沿化,尽管离广州如此之近,接受辐射应是最容易才是,可事与愿违,似乎珠三角的荣光只到白云区即止(白云以前是广州的郊区,和花都相邻),春风不度花都,仿佛冥冥中有注定。
花县虽小,却也有个全国知名的名人,别说一个小县,就是一个大城,也未必有全国知名的历史人物,在这点上,花都确实不错。不错,这名人,大家都知道,就是洪秀全。现在对洪秀全及太平天国的评价可就是众说纷纭,难有定论。由其发表的政治纲领,是有进步的成分,但实际效果,却不尽人意,甚至有违人意。不过,如何评定,这是历史和后人的事,却不影响洪秀全作为历史名人的事实。太平天国,是封建社会较大,也是最后一次农民起义,在历史上确有其不同的地位,而且洪秀全作为一个书生,接受了西方的教义,虽然历史上的起义多有宗教或鬼神的附义,但一般都是本土的宗教,象太平天国这样接受外国宗教而建立的教派,实为罕见。这也是一个有趣,或最有意思的地方,一个外来宗教,是如何被众人接受的?它有什么吸引人,或说是能让人相信的地方?这样的研究,我相信为数也不少,只是我没读过罢了。不知这算不算,是较早的对西方文化的认同或趋向?之后曾轰轰烈烈的洋务运动,也许也有太平天国的潜在影响吧?不知在这方面,有没有相应的研究,有很好的成果没?如果,研究绕太平天国,只围绕农民起义,反抗等惯有思路,可能会对太平天国有别于其它农民起义的意义视而不见了。所以,我觉得太平天国是非常值得研究的。
古人有云,秀才造反,三年未成,其意就是说书生意气,多只是口头说说,不敢行动,但历史上书生造反,也不泛其例,其中就包括可能是规模最大的黄巢起义。黄巢是不是秀才,我才疏学浅所知不多,但他的两首咏菊诗,我个人认为在中国诗歌界独树一帜,别无分号,是颇有一种“反诗”的气质,但写得又实在好。好就好在,他的“反”是在骨子里气,却有种冲天气概,而不是一般的流于“豪言壮语”,例如宋江“敢笑黄巢不丈夫”,无论是论诗的艺术,或是论精神境界,可以说都不入流,根本无法和黄巢的咏菊诗相提并论。给我的感觉,黄巢象个“将”,宋江一流就只能称之为草蔻了。洪秀全也是读书人,考了几年,科举不进,才愤而造反。我也不知道洪秀全有没有诗词留下,但是就算有,也不可能比肩黄巢的咏菊诗,别说他不能比,甚至一些有大才的文人,也不一定写得出,因为这不光光是艺术,还是个人胸襟的反映。就好比当年西安和谈,毛的《沁园春雪》一出,蒋介石就组织大堆文人,企图写出一首能把毛的比下去。结果,别说比下去,就是稍稍能及一成半成的,却没有。无它,心无宇宙,胸无百万兵,是写不出这样气磅的诗词。其实,毛也有文人气质。所以古云,书生造反,三年不成,也不准是对的,只能说迂书生不成,但,不见得进步书生不成,毛不就行了?雄文三卷,论气势,确实鲜有敌手。
洪秀全,是花县官禄布村人。祖籍客家人,其祖洪公三由梅州迁到花县,在福源水村落户安家,洪秀全出生后,其父才举家迁到官禄布村。所以,洪家祖坟,也就是洪公三的坟在芙蓉嶂某山上。关于这坟,还有一说。自古风水命运之说信者实有,得“龙穴宝地”而后人大富大贵,是不少人梦以求的事。据说洪秀全能有如此气候,能称天王,实赖其祖坟葬得宝地故。我们信不信没关系,反正有人深信不疑,这人就是陈济棠,当时号称南天王,把持广州军政大权,自然想陈家皇朝能在广州生根,并且向北发展,听信洪家祖坟乃宝地,于是把洪家祖坟迁到山下,原址葬其母。结果如何?不过几年,陈济棠这个南天王,就败退广州,成了历史,可见风水之说,不能尽信。又或者物有始终,地亦有荣哀,洪秀全得其荣,陈济棠再占,便只得其哀,于是如何济亦成不济。现在陈母墓和洪氏祖坟仍然在,只是沧海桑田,五六十年代,此处围山建水库,洪氏祖墓地势低,终年长淹湖水下。前几年,水库修坝,湖水放尽,洪氏祖坟重见天日,我专门去寻访,坟不大,青砖叠砌,形造完好,墓碑仍在,不是青砖上附有螺蚌壳,真看不出墓长年在水下。我不明白,为什么洪氏后人不迁坟,任其葬于水下?或者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官禄布村是一条小村,不过二十来户人家,今犹在,当然成了洪秀全故居纪念馆。洪秀全的家,是泥砖土屋,形造与众不同,一排六间,高低相同,大小如一,称之为“五龙过脊”。我认为这只是后人起的好听名字,像这样的一排“平房”,其实是最简单的,说到底不过是穷而已。我们当地民居,大者是三间二廊(我们叫两边两正),小者为三间一廊(一边一正),都是厅房厨围着天井的“合院”式。客家人和我们不同,复杂的如土楼且不说,我们当地客家人民居多是以大厅为中,左右为房为厨,虽然也是“一排”,但高低错落,大小不一,是很有特色的。象这种低矮且窄的“五龙过脊”不论在哪里,都只是最简陋的房屋,不是家里穷得叮当响,不会建这种房子。可见洪秀全一家是何等穷困。这当然不是原屋,原屋早在金田起义后就给清兵烧毁,是61年广州考古组按原址原样重建的,极有可能原屋还要破旧几分。一厅五房,其中一房作厨,每间面积,不过十多方,只有巴掌大的窗,房里十分昏暗。
其它建筑,我记得还有书阁房和洪氏宗祠,都无甚可观,唯一能说的,是故居旁那株龙眼树,也许人杰之地真有奇事奇物。据说这是洪秀全手植的龙眼树,我个人认为可能穿凿附会多,攀附名人在所难免,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足为奇。龙眼是我们这里最常见的树种,常绿乔木,美荫如盖,故是人家最爱种植的果树。这株龙眼奇就奇在形态非常奇特,主杆才出土就裂为两枝,且都偃地如盘龙,十分罕见。据云清兵进村,不光烧毁了洪家,还把这株龙眼树劈成两半,推倒火烧,估计是把树当作洪秀全拿来开膛破肚,泄愤或恐吓用。没想这两半被烧得如炭的倒地枯杆,第二年竟抽技发芽,生命顽强得令人惊叹。这种说法,或有夸张,我却有点相信,否则,真不好解释主杆偃地的成因,且为什么有半边枯槁无皮?无疑有人为的原因。
花县改成花都,是九十年代广州地区流行撤县建地级市,花县也在其列,全县征集市名,我自己是投了秀全市,多数人也认为会叫秀全市,没想却叫花都市。估计是决策者想保留花县这个花字。后来又撒市设区,花都市改称花都区,直接并入了广州,成了广州一个区。
在花都城市发展,最突出的一件事,就是皮革行业的出现。现在花都对外宣传,用得最多也是必不可少的一个词就是:皮革之都。现在花都能不能称为皮革之都,我不知道,但在九十年代末,二十一世纪初,花都狮岭的皮革行业,确实非常兴旺,那时候,一说起皮革,就想起狮岭。正因为狮岭皮革业的兴起,才有广州桂花岗皮革城,没有狮岭的皮革业,就没有桂花岗的皮革城。起初,狮岭的皮革业,多是以家庭手工业为主,分散且规格少,从业者多是客家人。渐渐从业人员越来越多,工厂规模越来越大,狮岭慢慢形成了皮革集产供售购的一条龙产业链,成了狮岭,乃至花都支柱产业。但归根到底,皮革业,是客家人首倡和带动起来的,开始时,可能谁也没想到,竟然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成了皮革之都。
但是,交通成了狮岭的瓶颈,虽然有107国道,但国道开始只是双向二车道,后来双向四车道,也是跟不上发展。更主要是狮岭镇里交通能力极其有限。狮岭只是一个小镇,镇内的建筑多是私人,规划欠合理,街道较狭窄,随着皮革业兴起,交通堵塞,是常有的事,尤其是狮岭到花都这段,是主要通道,只有四车道,皮革城货车又多,成了最为拥堵的路段,狮岭人可谓是闻之色变。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好多年,对进一步发展,形成了极大的制约,虽然近年皮革业仍有发展,已趋于稳定。尤其是小型工厂,已不多见。不过,随着日产的进驻花都,花都又有意打造“汽车城”,成果如何,不得而知。就知道,北站扩大工程,成了鸡肋。靠近北站大部分已征收的楼屋,象是烂尾楼,成了城中心最难看的景观,也不知何日方能重启。
前年通了地铁,轻轨也将营运,花都和广州的联系更加密切,可是大环境不见有什么改善。
花都特产,我知道的就炭步芋头,近年也有京塘莲耦,但似乎只限于本地。
2020-5-28
楼主:独庸生  时间:2020-06-06 09:47:50
盘古风韵

我们狮岭镇有一座山远近闻名,它不是什么风景名胜,也没有罕见的古迹,只有一座普普通通的小庙,庙里供奉着一个“大仙”,就是神话传说中那个用一把巨斧,天地僻地的盘古大王!

穿过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城镇,渐渐走进了乡间,如果是一个长居都市的人,一定被眼前这幅宁静,充满田原野趣的画面陶醉。稻田、流水、竹林,树丛,纤陌井然,农家错落。时闻鸟鸣鸡啼犬吠之声,见一只只耕牛草地上里悠闲吃草。盘古山如一道绿色的屏障,巍巍地呈现在蓝天下。

迈进高大的山门,穿过阔落平整的停车场,跨过一座古老的石拱桥,耳畔传来叮咚的流水声。水是山上的泉水,缓缓淌下来,在山脚下汇成一池活水,终年不枯。这里有一个不成文的习俗,不论是拜神,还是游览,上山的人先要用池水洗手,大概是表显圣洁和虔诚之意;下山再在山间折支松枝带回,可能是暗含带福还家的意思吧-------当然,这一套你完全可以不理会,继续拾级举步。池子很小,水清见底,池中游鱼,倏忽往来,如凌空没所倚。内有石龟一只,仰头张嘴,仿佛在向来客祝福。有兴趣的话,看能不能将硬币抛进石龟口中,讨个大吉大利的彩头,或搏一笑,增点佳趣,不亦乐乎!

庙就建在山坡上,青砖红瓦,掩影在松柏间,远远就映入眼帘。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这里有庙是始于何年何代,也没有人知道它原来确切的样子,从县志记载中可以追溯到清初,原址在山顶,竹木搭建,后失火烧毁,才迁落半山腰,改用青砖,遂大致成我们现在看到的青砖琉璃瓦的样子。虽然一直有翻新和修补,依然抹不去岁月的留痕,单看外表就知道有百多年的历史了,在我们这个小地方,也称得上是一个大古迹了。

但,你可能会把它错认为一个大凉亭,要不是它三面有墙的话;或者你会误以为是乡间的小祠堂,要不是这里远离人家。说真得它像祠堂多过像一座庙宇,单间独立,长方形,大概有一百来方,内面有四根很大的木柱“支撑”四角,三面彻上青砖,上而盖上琉璃瓦,地下铺着石板。那四根木柱差不多有一抱粗,六七米高,本是旧有的,所以保留下来,现在只起装饰点缀作用,上面的朱漆现变作暗红色,显示出它的久远。

庙内供奉着两个盘古大王的神像。旧有的是石刻小立像,睁眉怒目,在腰间围着树叶,手里提着一把开天僻地的巨斧----在一根木棒上缠上一块石头。虎背熊腰,孔武有力,像个怒目金刚,有点吓人,但隐隐然有王者之风,赫赫然有高高在上俯瞰一切的威严,颇为传神和生动。十几年前集资翻新盘古王盘庙,可能是兼旧的石像太细,太“粗糙”吧,新添了一个木刻大像,慈眉善目,五缕长须,宽衣长冠,显得文质彬彬,像一个宽厚长者。没有了那种原始的韵味,过于柔弱,失之粗犷。当中有张很大的神台,方便信客放置供品。庙前用石板铺出成一个大“广场”,分成三层,也颇有气势,将这座并不雄伟的小庙,衬托得也有几分巍峨之感。门前一字排列着三个大香炉,是用一整块的巨石凿成;青烟袅袅,常常为这里增加一种神秘氛围。两边蹲着一对石狮,十分显眼,辰光夕照,更见气派。你能说它不是一座庙吗?

也许你还是会觉得它太小了称不上庙,也太过简陋,和盘古大王那开天辟地的丰功伟绩很不相符。也许吧!不过当你见到这里盛的香火,不绝的游人,可能会对它有点改观。差不多任何天气,任何时候,你不难遇到三三两两的人,他们可能是诚心的信客,也可能是慕名的游人,也可能是双双对对的恋人;或在庙里诚心参拜,或是上山寻幽访胜,或在林间低语徘徊。就是看不见有人,但香炉里也小不了点燃的香蜡,袅袅清烟缠绕,默默散发祥和、庄重的氛围。如果是大节日,比如春节,端午等,庙里庙外例必是挤得水泄不通。想要挤入庙里,得费九牛二虎之力。最热闹还是每年一度的盘古王诞,到那天远近城乡的狮队纷纷前来同庆。十数只醒狮在山脚下一齐献技表演,鼓声,锣声,爆竹声,震耳欲聋,声传数里;拜神的,看热闹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络驿不绝,盛况空前,热闹非凡,像一个大型的嘉年华会一样!

可以说盘古王是融入了本地的风俗中,早超出了迷信的范畴。信佛的人视这里是实现信仰的一个途径,不信佛的也可以在这里觅得心灵的安宁,恋爱中人更喜欢到此见证爱情!所以尽管这里不是风光名胜,不是佛教大庙,但数百年的沉淀,早形成独特的传统和文化景观。

芙蓉白水带,青布洪秀全故居,狮岭盘古王庙,并称花都三大景观,谓之:一景二史三风俗。白水带依山膀水,湖光山色倒影着桃红柳绿,风光迷人,雅致清幽!洪秀全故居是追忆,凭吊,缅怀的胜地;抚今追昔,听一曲激昂悲壮的历史无声哀曲。但真正能体现花都人的风俗风貌,体现花都人精神内核的,却是非盘古王庙莫属。盘古王的晨光夕照,烟火清香,像轻风细雨,润泽一方水土,培育着代代居民。改革的春风,让盘古山焕发新绿。勤劳勇敢的花都人,用自己的汗水和拼劲,硬是走出了自己的路,创造一个崭新的天地。盘古王庙下那个小镇----狮岭镇,小小的乡镇竟能发展成为国内外有名的皮革皮袋之乡,殊不简单!

我相信时代的发展,将给盘古王赋予新的意义!
2000-2-14
楼主:独庸生  时间:2020-06-06 09:47:50

花都烈士碑记


一直不知道我们花都竟然有个烈士陵园。直到女儿读小学,有年不知是清明还是重阳,学校组织到烈士陵园向烈士纪念碑献花,回来和我说起,我才知道花都竟然有烈士纪念碑。好奇之下向女儿打听在哪,女儿说是在花果山公园,花果山我也常去,怎么就没见着?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没有细问。就这样,虽然知道花都有烈士纪念碑却一直不知在哪,真有点“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味道。

女儿考进秀全中学读高中,大雨天气,就需要接送。要经过一条不是很宽却很曲折的街,名叫体育西路,旁边就是体育馆。学校就在体育馆对面,和学校并排的竟然就是烈士陵园,透过红色大铁门,能看到里面高高耸立的烈士纪念碑。原来烈士陵园在这里呀。有时学校门前没找到车位,就在它门前等。有没有想过进去看看?说不清,门好像总关着。

今天送女儿,发现门开着,回来就在门口停车。烈士纪念碑建在小小的土岗上(习惯叫山),是花果山的余脉,进大门是个大广场,空无一物,直到山脚下才有一个花岗岩石牌坊,三间四柱冲天式,素面无纹,简朴大方。后面就是小山,石砌台阶十分宽阔,笔直到顶。半山有亭,亭中有碑。山顶上就是烈士纪念碑,建在两层平台上。整个陵园就由石牌坊,半山亭,纪念碑一线组成,层层递进,依山直上,颇有气势。除了亭,无论是石阶还是栏杆,全是花岗岩石,素面无纹,一如石坊简洁大方,又庄重沉稳。小山高不过二三十米,方圆亦不过数十米,绿树成荫,大部分是高大的柏树。柏树显老,颇有古木森森的味道,更加突出纪念碑高耸云端,无比庄严肃穆。整座陵园仿若笼罩着浩然正气,让人不自然地萌生崇敬之心。


石阶两边植有两排矮矮柏树(和山上的柏树不一样),塔形树冠,美观而整齐。这种柏树不会长得很高大,除了美观整齐,还天然有一种庄严感,确实非常适合植在陵园。半山亭也叫碑亭,碑文向石碑,刻有纪念碑简介。纪念碑在1959年12月建成,计有一百二十五名烈士,1993年3月重修,增加烈士四十五名,凡一百七十名。其中辛亥烈士十八名,一、二次国内革命六十五名,抗战四名,解放战争十名,建国后七十三名。纪念碑估计开始是水泥的,后期重修才以花岗岩石板装饰,底座某些接口间缝蛮大,石板厚约一指,明显不是整碑以花岗岩石块砌成。碑呈方形,高约二十多米(感觉比山还高)向上收束,平顶,放一个红色五角星。造型简洁、流畅、美观,再配以无纹花岗岩,更见庄严气势,整体效果很不错。一百七十名烈士名字,刻在底座大理石壁上。刻满二面。这其实是碑的背面,转到前面才是正面,碑上嵌着“花县革命烈士纪念碑”九个大金字,碑座是“永垂不朽“。正面亦有石阶,通向紧闭的”正门“,均极窄,看样子现在是后门变正门了。半山有环山无障碍通道,两边各有两座六角小亭。

最让我不满意是只列人名,没有注明所属时期,这就弄不清,哪些烈士是辛亥革命烈士,哪些是抗日英雄。似乎没有区别,其实区别蛮大,一来清楚明白,二来所有的烈士更丰富具体,现在一概以烈士名之,其实是名而不名,谁能知道谁是谁?资料之粗心,建碑之无心,说严重点是对历史的不尊重,建碑何为?更离谱是,连烈士的姓也刻错,把侯作候。这事,几年前我在花都新闻上略有所闻,是烈士后人奠时才发现,似乎颇引起一点小风波,但后事如何,很惭愧,我真没关心。现在才知道是如何“解决”的,在侯字上添白色一竖,侯就变成候矣。原字是阴刻,描金,这白色一竖实在难看,就像舞台上汉奸的白鼻子。写得又极丑,一眼就看出是不会写毛笔字的人。找一个会写毛笔字的,用原色添上这一竖究竟有多难?就算重刻一块麻烦,完全可以补刻这一竖,这又有多难?我前几天在花都湖见工人在一块大石上刻一篇百字的“花都,花缘”,第二天就刻好了。候姓烈士不过十人左右,十竖而已,这么小一桩事,这样庄严的地方,随随便便叫人歪歪斜斜抹一竖白就了事,举手之劳而不为,亡羊补牢亦不补。唉,我真没话可说,不知烈士们地下有知,是什么滋味,不知那些高官大员在人前慷慨激昂民大肆宣传爱国,向烈士学习,会不会心虚,有没有发现那白鼻子就安在自己的面上?估计不会,他们面也不要了,那会在乎白鼻子?这纪念碑到底是纪念烈士的光荣,还是展示政府的丑陋和瞒骗?至贱即无敌。

说点别的吧。我希望烈士注明时期,是想知道辛亥革命勇士是哪十八位,原因是我知道这十八位就是参与广州起义而牺牲的烈士,他们的英灵永远在黄花岗烈士陵园内浩气长存。我很想知道他们的名字,也想知道他们的名字有没有列入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名录中。可惜碑中烈士没有分类,我不知道是哪十八个。我不甘心,就上网查黄花岗七十二烈士资料,果然有详细的姓名和籍贯,我数了一下,不多不少,花县刚好是十八人:徐培添,徐进炲,徐广滔,徐临端,徐礼明,徐熠成,徐日培,徐容九,徐满凌,徐茂燎,徐佩旒,徐廉辉,徐松根,徐保生,徐昭良,徐应安,曾日全,江继复。大部分是农民,有几位是工人(在越南工作)。黄花岗七十二烈士,花县十八人,四分之一,这是花县人的骄傲。中国解放,他们是伟大的先驱,尽管对个人而言,他们是默默无闻者。我愿献上心香一瓣,默默表达真诚的敬意。

只有我一个人。大门外马路上的车声,仿佛远了,隔壁学生们的读书声,也低不可闻,这里静悄悄的,我好像没听到鸟鸣,似乎连麻雀都知道肃静。但我知道在我之前,有人来过,半山亭的石椅上,散落着几个栗子壳,垃圾筒其实不远。围着纪念碑转了几圈,走到半山腰环山路,也打算也绕一二圈,这才发现,左边山坡上还有七座砖墓,坟前有碑,刻有姓名,籍贯,生卒年月,竟全是五六十年代牺牲的战士,都是外省人,估计就是碑上留名的建国后烈士。一律是红砖砌的圆形坟莹,水泥圆弧顶,只有一座是七十年代的,不是水泥顶是土顶,长着些杂草,半青半黄。走到石坊不禁再回头,竟又发现山脚下还有两座土坟,移步去看,一座是五十年代的,一座是徐姓两人合葬墓,很惭愧,我记不往他们的名字。这回是真没有墓了。

回来和女儿聊起,女儿告诉我,陵园才刚修辑过,补种些花花草草树树木木之类,当然太具体的女儿也不知道。金玉其表,这样确实是更美观,就是没人想起碑上的错字,没想过修辑时也补刻。
2013-10-30
楼主:独庸生  时间:2020-06-06 09:47:50
新街

新街是一个镇的名字,也是一条街的名字,更是一条河的名字。

镇在河畔,街在镇中,现在河是穿城而过。这几乎是中国城镇的准标模式:大城傍江,小镇傍河。城镇不傍江河,很难想象的,当然有,如山地,那是别论。我曾想,到底这名字是先有河还是先有街还是先有镇?开始,我以为是先有河,所以镇街才名新街。可后来一想,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没有一条街,不会有一条河以街为名,显然河名是后来的,是先有镇还是先有街?应是先有街。这也是一般的逻辑,先有了街,有了人的聚集,才会形成乡镇甚至城市。所以,这名字的来历,肯定是这样,先有简单小巷街,之前有没有一条旧街,不得而知,也许有,也许没有,因为新可以在别在,当然更有能可能新街道就是在旧街改建的。不管怎么说,总之一条街是出现了,被命名新街。旁边的河也叫新街河,慢慢形成的小镇也就叫新街镇。

在我最初的印象里,新街一直就只有二条长街的小镇,新街是它的中心也是它的腹地,在这条不算长的街上,有着各种各样的商店,上下八乡,方圆数十里的生活起居可以说都和这里息息相关。医院、百货公司、戏院、政府、市场、还有新华书店和粮油店,其他的就印象不太深了,毕竟,日常也就这几样和我们的关系最大。

那时候总觉得这一二里长街,简直是太繁荣太热闹了。百货公司商品琳琅满目,让人羡慕;书店里的小人书,更是吸引人;市场里堆着各种杂货,也非常好玩;戏院更是教人着迷,粮油店更不用说了,会让人大流口水,只有医院和政府,让我们觉得“害怕”。街上总是人来人往,戴草帽,卷裤脚的是乡下人,挎着,背着,挑着,肩着,东张西望,活脱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觉得眼睛不够用,渐渐晕了头不辨了东西。一身中山装,脚穿解放鞋是干部或工人,留着大辫子的是小姑娘,梳齐眉刘海的是小媳妇,他们都是城里人,干净整齐,头抬得高,走路常步履生风。还有走四方卖艺的,祖传药酒,铁打金丸,杂技耍猴,鼓一擂,锣一敲,就围起人一堆,不时爆出喝彩声和掌声,偶尔也有嘘声,总之很热闹。挤不进去的只能在人群外干着急,伸直了脖子,踮累了脚。

那时候,上新街就像盛事,有盛装的必要。从我乡下去大概二十多里,那时候还没有柏油路,更不会有水泥路,全是泥沙路,坑坑洼洼,还弯弯曲曲,也不堪宽敞。一路是成片成片的稻田,散落着山岭和村庄,还有池塘和小溪。稻田或绿或黄,总是生机勃勃,蛙声起落---冬天就显冷清,天特别高,大地特别宁静。村庄冒出缕缕炊烟,久久不散(那时真的有炊烟,七八十年代烧柴火),池塘绿波粼粼,溪岸芦花雪白。

说是公路,更像田间阡陌,宛延若带,曲折且绵长。最难忘是那两口夹道大水塘(应是溪水回旋处),种满了荷花,亭亭玉立,花叶过人头,感觉象从草原走进花海,荷香醉人,沾衣不褪。过了荷塘,转个弯不远赫然是那几家木材加工店,看到这几家木店,我们就知道离新街不远了,一阵兴奋也就不那么累了--那时可没公交车,都是步行,后期才骑车。这几家木店主要做家私,有一二家是棺材店。哪家有人去世,就会到这里来购买一具寿棺。棺木做工很粗糙,无花无纹,用材也不讲究,三长二短,薄薄一层黑漆,无论样子还是颜色,都觉阴深可怖。我们害怕棺材(现在还是,看见了会觉得不舒服,可见对死亡和黑暗有与生俱来害怕或厌恶),总是低头疾走,不敢多看,转了弯才松口气。这几家寿棺店直到九十年初,还一直存在。

八十年代末,我进城读高中,新街还只是三四条长街几条短巷的小镇,新华中学东北面还是农田,近似城郊。高中毕业后,在广州读了两年书,就回到乡下小镇宅居十年。这十年间,新街飞速发展,一下子从四条长街发展到近十条长街,而以前四五条短巷(南北向),也全变成了长街,而且多至近十条,扩大了好几倍。我现在都有点弄不清,怎么一眨眼,新街就这么大了?改革开放之后,沿海地区这种高速发展,高速城市化进程,大家都不会陌生,新街毕竟离广州不过三四十里。女儿要上小学,我又搬回来,直到现在,足足住了12年了,城区大了不一止一倍,变化更是日新月异。有时想“指点旧山河”,除了新街(现在叫新华路)上的百年老树,一切都不复旧观,碰面多是外省人,入耳尽是普通话,都怀疑自己到了异乡。尤其是记忆中那条“阡陌”小路,更没了一点影子,变成了宽敞的大马路,池塘不见了(不知是改道,还是填了),荷花芦苇也没有了,稻田几近绝迹,山岭早已削平,座座高楼大厦围堵上来,马路左冲右突难以突围。当年的铜锣声,换成了流行曲,无处不在,伸出的手偶是乞讨,更多是让你接不胜接,烦不胜烦的传单和小广告。美名公园,难见自然气息,湖泊河流,亦失去了昔日的绿波。城区象涟漪向四周扩散,更多的楼房雨后春笋一样在冒出,更多的汽车在堵塞,更多的雾霾在弥漫。自己也由青年变成中年,现在住的小区,在当时,不是农舍就是农田,如今成了新的商业中心。我有时会担心,怕有天新华路扩路,会把两边的白千层挖掉,这样,最后一点印记,也将消失。

新街河流进巴江,巴江流入珠江,在九十年代前,常有小船,橹桨一摇一拔,在河上悠悠来去,虽然不多,但总有一二首,河岸也常停泊一二只。小小的船,小小的仓,所以撑槁可能比橹桨更方便,一人一船一槁,点破水面,荡起如线细纹,时间在这里也仿佛要变得缓慢,一个词会涌进你的脑海:悠然。有小渔船,更多是小货船,运点煤炭,运点米粮,最常见是运输香蕉,堆满小仓成山状,从珠三角沿着珠江及支流,从产地或从广州中转过来。建设路靠近河岸最后那排商铺,全是批发香蕉的批发店,香蕉堆满地,挂满屋,浅黄一色,甜香钻鼻。从最普遍的大蕉,最常见的香蕉,到最甘甜粉蕉,最罕见的龙牙蕉,各色俱全,任君选择。

河岸不设码头,搭起几间简易竹寮,半跨河面半跨堤,活像吊脚楼,装货卸货,上下小船,全靠这些竹寮。竹寮下长年系着小船,一河湾湾,两岸细草,落日如金,虽在镇郊,如同野渡,景虽简朴,境却迷人。寮上还能住人,方便看管货物,可能还是水上人家的“小房子”。八十年代前,江珠上还有许多水上人家,我们称为疍家。这是一群很奇殊的族群,我不知道别的沿海城市有没有(后来知道,也有),他们捕渔或运输为生,却和我们现在说的渔民大不同。一般渔民,是在陆地居住的,疍民却以船为家,一生都生活在船上,除了购物售物,一般很少上岸。岸上也没有他们的家,没有他们的田地,一条渔船就是他们的家他们的全部,生老病死,悉在上面。珠江口岸就是他们聚居主要水域,江上两边停满了大小渔船,其实就是一个个家。

疍民在广东存在很久,早在秦汉时期就有,到底是真是假,我不太清楚,怎么会出现疍民,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疍民受人歧视,说到疍家,多数带点不屑眼色和口气。我记得读中学时,父亲广州人的朋友,因特殊原因他儿子曾到我家打过几个月工,后来交了女朋友还专门带到我家来玩,女的长得很漂亮,男方却很一般,矮且懒。我就奇怪这么好看的女孩子不应有更好的选择吗,妈带着一点不以为然的口气说:那是疍家妹。我也就仿然大悟一般。

观念是一种偏见,不是一时间可以根除,那时疍民已上岸,我也不一定就知道什么叫疍民,却好像明白疍民低人一等似的。说疍民低人一等,这完全没有道理,只是一些陈旧的偏见而已,我想这些偏见是因生活习惯和生存能力不同而渐渐形成,因为疍民无田无地无屋无楼,只有一条破船(就算是新船,也像是破船),怎么看就像一无所有,穷无立锥,头无片瓦,在重土轻迁,讲究有片瓦遮头方为家的人看来,疍民难免就让人看不上眼。出海渔猎,也较种植要危险,且收获难有保证,而久之,疍民也就低人一等了。
解放后,政府鼓励疍民上岸,广州是大城市,居之不易,许多疍民选择了边远的郊区,我们花都的马溪就有渔民村,就是疍民村。就算上了岸,但习俗也不是一下可以改掉,比如船,那时交通没现在发达,船运还是很方便,珠三角,水网密布,用船运货贩卖,又有什么奇怪的。新街河上的船影,也许就是他们最后的身影了,新街河上的细纹,可能就是最后一丝回澜。

小船和竹寮早已消失了。巴江上也建成了花都港,运输能力和吐吞量,再不是当初那些小船,那些小船舱可以比拟的,新街河上的船影却真的是见不到了。就像现在的花都也不是以前那个叫新街的小镇可以比拟的。社会在进步,在发展,只是有些消失或失去的,不尽是物质富足就可弥补,也足以让人惆怅。
2013-12-3

楼主:独庸生  时间:2020-06-06 09:47:50
好奇怪,干嘛老删除

盘古风韵

我们狮岭镇有一座山远近闻名,它不是什么风景名胜,也没有罕见的古迹,只有一座普普通通的小庙,庙里供奉着一个“大仙”,就是神话传说中那个用一把巨斧,天地僻地的盘古大王!

穿过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城镇,渐渐走进了乡间,如果是一个长居都市的人,一定被眼前这幅宁静,充满田原野趣的画面陶醉。稻田、流水、竹林,树丛,纤陌井然,农家错落。时闻鸟鸣鸡啼犬吠之声,见一只只耕牛草地上里悠闲吃草。盘古山如一道绿色的屏障,巍巍地呈现在蓝天下。

迈进高大的山门,穿过阔落平整的停车场,跨过一座古老的石拱桥,耳畔传来叮咚的流水声。水是山上的泉水,缓缓淌下来,在山脚下汇成一池活水,终年不枯。这里有一个不成文的习俗,不论是拜神,还是游览,上山的人先要用池水洗手,大概是表显圣洁和虔诚之意;下山再在山间折支松枝带回,可能是暗含带福还家的意思吧-------当然,这一套你完全可以不理会,继续拾级举步。池子很小,水清见底,池中游鱼,倏忽往来,如凌空没所倚。内有石龟一只,仰头张嘴,仿佛在向来客祝福。有兴趣的话,看能不能将硬币抛进石龟口中,讨个大吉大利的彩头,或搏一笑,增点佳趣,不亦乐乎!

庙就建在山坡上,青砖红瓦,掩影在松柏间,远远就映入眼帘。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这里有庙是始于何年何代,也没有人知道它原来确切的样子,从县志记载中可以追溯到清初,原址在山顶,竹木搭建,后失火烧毁,才迁落半山腰,改用青砖,遂大致成我们现在看到的青砖琉璃瓦的样子。虽然一直有翻新和修补,依然抹不去岁月的留痕,单看外表就知道有百多年的历史了,在我们这个小地方,也称得上是一个大古迹了。

但,你可能会把它错认为一个大凉亭,要不是它三面有墙的话;或者你会误以为是乡间的小祠堂,要不是这里远离人家。说真得它像祠堂多过像一座庙宇,单间独立,长方形,大概有一百来方,内面有四根很大的木柱“支撑”四角,三面彻上青砖,上而盖上琉璃瓦,地下铺着石板。那四根木柱差不多有一抱粗,六七米高,本是旧有的,所以保留下来,现在只起装饰点缀作用,上面的朱漆现变作暗红色,显示出它的久远。

庙内供奉着两个盘古大王的神像。旧有的是石刻小立像,睁眉怒目,在腰间围着树叶,手里提着一把开天僻地的巨斧----在一根木棒上缠上一块石头。虎背熊腰,孔武有力,像个怒目金刚,有点吓人,但隐隐然有王者之风,赫赫然有高高在上俯瞰一切的威严,颇为传神和生动。十几年前集资翻新盘古王盘庙,可能是兼旧的石像太细,太“粗糙”吧,新添了一个木刻大像,慈眉善目,五缕长须,宽衣长冠,显得文质彬彬,像一个宽厚长者。没有了那种原始的韵味,过于柔弱,失之粗犷。当中有张很大的神台,方便信客放置供品。庙前用石板铺出成一个大“广场”,分成三层,也颇有气势,将这座并不雄伟的小庙,衬托得也有几分巍峨之感。门前一字排列着三个大香炉,是用一整块的巨石凿成;青烟袅袅,常常为这里增加一种神秘氛围。两边蹲着一对石狮,十分显眼,辰光夕照,更见气派。你能说它不是一座庙吗?

也许你还是会觉得它太小了称不上庙,也太过简陋,和盘古大王那开天辟地的丰功伟绩很不相符。也许吧!不过当你见到这里盛的香火,不绝的游人,可能会对它有点改观。差不多任何天气,任何时候,你不难遇到三三两两的人,他们可能是诚心的信客,也可能是慕名的游人,也可能是双双对对的恋人;或在庙里诚心参拜,或是上山寻幽访胜,或在林间低语徘徊。就是看不见有人,但香炉里也小不了点燃的香蜡,袅袅清烟缠绕,默默散发祥和、庄重的氛围。如果是大节日,比如春节,端午等,庙里庙外例必是挤得水泄不通。想要挤入庙里,得费九牛二虎之力。最热闹还是每年一度的盘古王诞,到那天远近城乡的狮队纷纷前来同庆。十数只醒狮在山脚下一齐献技表演,鼓声,锣声,爆竹声,震耳欲聋,声传数里;拜神的,看热闹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络驿不绝,盛况空前,热闹非凡,像一个大型的嘉年华会一样!

可以说盘古王是融入了本地的风俗中,早超出了迷信的范畴。信佛的人视这里是实现信仰的一个途径,不信佛的也可以在这里觅得心灵的安宁,恋爱中人更喜欢到此见证爱情!所以尽管这里不是风光名胜,不是佛教大庙,但数百年的沉淀,早形成独特的传统和文化景观。

芙蓉白水带,青布洪秀全故居,狮岭盘古王庙,并称花都三大景观,谓之:一景二史三风俗。白水带依山膀水,湖光山色倒影着桃红柳绿,风光迷人,雅致清幽!洪秀全故居是追忆,凭吊,缅怀的胜地;抚今追昔,听一曲激昂悲壮的历史无声哀曲。但真正能体现花都人的风俗风貌,体现花都人精神内核的,却是非盘古王庙莫属。盘古王的晨光夕照,烟火清香,像轻风细雨,润泽一方水土,培育着代代居民。改革的春风,让盘古山焕发新绿。勤劳勇敢的花都人,用自己的汗水和拼劲,硬是走出了自己的路,创造一个崭新的天地。盘古王庙下那个小镇----狮岭镇,小小的乡镇竟能发展成为国内外有名的皮革皮袋之乡,殊不简单!

我相信时代的发展,将给盘古王赋予新的意义!
2000-2-14

楼主:独庸生  时间:2020-06-06 09:47:50
新街

新街是一个镇的名字,也是一条街的名字,更是一条河的名字。

镇在河畔,街在镇中,现在河是穿城而过。这几乎是中国城镇的准标模式:大城傍江,小镇傍河。城镇不傍江河,很难想象的,当然有,如山地,那是别论。我曾想,到底这名字是先有河还是先有街还是先有镇?开始,我以为是先有河,所以镇街才名新街。可后来一想,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没有一条街,不会有一条河以街为名,显然河名是后来的,是先有镇还是先有街?应是先有街。这也是一般的逻辑,先有了街,有了人的聚集,才会形成乡镇甚至城市。所以,这名字的来历,肯定是这样,先有简单小巷街,之前有没有一条旧街,不得而知,也许有,也许没有,因为新可以在别在,当然更有能可能新街道就是在旧街改建的。不管怎么说,总之一条街是出现了,被命名新街。旁边的河也叫新街河,慢慢形成的小镇也就叫新街镇。

在我最初的印象里,新街一直就只有二条长街的小镇,新街是它的中心也是它的腹地,在这条不算长的街上,有着各种各样的商店,上下八乡,方圆数十里的生活起居可以说都和这里息息相关。医院、百货公司、戏院、政府、市场、还有新华书店和粮油店,其他的就印象不太深了,毕竟,日常也就这几样和我们的关系最大。

那时候总觉得这一二里长街,简直是太繁荣太热闹了。百货公司商品琳琅满目,让人羡慕;书店里的小人书,更是吸引人;市场里堆着各种杂货,也非常好玩;戏院更是教人着迷,粮油店更不用说了,会让人大流口水,只有医院和政府,让我们觉得“害怕”。街上总是人来人往,戴草帽,卷裤脚的是乡下人,挎着,背着,挑着,肩着,东张西望,活脱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觉得眼睛不够用,渐渐晕了头不辨了东西。一身中山装,脚穿解放鞋是干部或工人,留着大辫子的是小姑娘,梳齐眉刘海的是小媳妇,他们都是城里人,干净整齐,头抬得高,走路常步履生风。还有走四方卖艺的,祖传药酒,铁打金丸,杂技耍猴,鼓一擂,锣一敲,就围起人一堆,不时爆出喝彩声和掌声,偶尔也有嘘声,总之很热闹。挤不进去的只能在人群外干着急,伸直了脖子,踮累了脚。

那时候,上新街就像盛事,有盛装的必要。从我乡下去大概二十多里,那时候还没有柏油路,更不会有水泥路,全是泥沙路,坑坑洼洼,还弯弯曲曲,也不堪宽敞。一路是成片成片的稻田,散落着山岭和村庄,还有池塘和小溪。稻田或绿或黄,总是生机勃勃,蛙声起落---冬天就显冷清,天特别高,大地特别宁静。村庄冒出缕缕炊烟,久久不散(那时真的有炊烟,七八十年代烧柴火),池塘绿波粼粼,溪岸芦花雪白。

说是公路,更像田间阡陌,宛延若带,曲折且绵长。最难忘是那两口夹道大水塘(应是溪水回旋处),种满了荷花,亭亭玉立,花叶过人头,感觉象从草原走进花海,荷香醉人,沾衣不褪。过了荷塘,转个弯不远赫然是那几家木材加工店,看到这几家木店,我们就知道离新街不远了,一阵兴奋也就不那么累了--那时可没公交车,都是步行,后期才骑车。这几家木店主要做家私,有一二家是棺材店。哪家有人去世,就会到这里来购买一具寿棺。棺木做工很粗糙,无花无纹,用材也不讲究,三长二短,薄薄一层黑漆,无论样子还是颜色,都觉阴深可怖。我们害怕棺材(现在还是,看见了会觉得不舒服,可见对死亡和黑暗有与生俱来害怕或厌恶),总是低头疾走,不敢多看,转了弯才松口气。这几家寿棺店直到九十年初,还一直存在。

八十年代末,我进城读高中,新街还只是三四条长街几条短巷的小镇,新华中学东北面还是农田,近似城郊。高中毕业后,在广州读了两年书,就回到乡下小镇宅居十年。这十年间,新街飞速发展,一下子从四条长街发展到近十条长街,而以前四五条短巷(南北向),也全变成了长街,而且多至近十条,扩大了好几倍。我现在都有点弄不清,怎么一眨眼,新街就这么大了?改革开放之后,沿海地区这种高速发展,高速城市化进程,大家都不会陌生,新街毕竟离广州不过三四十里。女儿要上小学,我又搬回来,直到现在,足足住了12年了,城区大了不一止一倍,变化更是日新月异。有时想“指点旧山河”,除了新街(现在叫新华路)上的百年老树,一切都不复旧观,碰面多是外省人,入耳尽是普通话,都怀疑自己到了异乡。尤其是记忆中那条“阡陌”小路,更没了一点影子,变成了宽敞的大马路,池塘不见了(不知是改道,还是填了),荷花芦苇也没有了,稻田几近绝迹,山岭早已削平,座座高楼大厦围堵上来,马路左冲右突难以突围。当年的铜锣声,换成了流行曲,无处不在,伸出的手偶是乞讨,更多是让你接不胜接,烦不胜烦的传单和小广告。美名公园,难见自然气息,湖泊河流,亦失去了昔日的绿波。城区象涟漪向四周扩散,更多的楼房雨后春笋一样在冒出,更多的汽车在堵塞,更多的雾霾在弥漫。自己也由青年变成中年,现在住的小区,在当时,不是农舍就是农田,如今成了新的商业中心。我有时会担心,怕有天新华路扩路,会把两边的白千层挖掉,这样,最后一点印记,也将消失。

新街河流进巴江,巴江流入珠江,在九十年代前,常有小船,橹桨一摇一拔,在河上悠悠来去,虽然不多,但总有一二首,河岸也常停泊一二只。小小的船,小小的仓,所以撑槁可能比橹桨更方便,一人一船一槁,点破水面,荡起如线细纹,时间在这里也仿佛要变得缓慢,一个词会涌进你的脑海:悠然。有小渔船,更多是小货船,运点煤炭,运点米粮,最常见是运输香蕉,堆满小仓成山状,从珠三角沿着珠江及支流,从产地或从广州中转过来。建设路靠近河岸最后那排商铺,全是批发香蕉的批发店,香蕉堆满地,挂满屋,浅黄一色,甜香钻鼻。从最普遍的大蕉,最常见的香蕉,到最甘甜粉蕉,最罕见的龙牙蕉,各色俱全,任君选择。

河岸不设码头,搭起几间简易竹寮,半跨河面半跨堤,活像吊脚楼,装货卸货,上下小船,全靠这些竹寮。竹寮下长年系着小船,一河湾湾,两岸细草,落日如金,虽在镇郊,如同野渡,景虽简朴,境却迷人。寮上还能住人,方便看管货物,可能还是水上人家的“小房子”。八十年代前,江珠上还有许多水上人家,我们称为疍家。这是一群很奇殊的族群,我不知道别的沿海城市有没有(后来知道,也有),他们捕渔或运输为生,却和我们现在说的渔民大不同。一般渔民,是在陆地居住的,疍民却以船为家,一生都生活在船上,除了购物售物,一般很少上岸。岸上也没有他们的家,没有他们的田地,一条渔船就是他们的家他们的全部,生老病死,悉在上面。珠江口岸就是他们聚居主要水域,江上两边停满了大小渔船,其实就是一个个家。

疍民在广东存在很久,早在秦汉时期就有,到底是真是假,我不太清楚,怎么会出现疍民,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疍民受人歧视,说到疍家,多数带点不屑眼色和口气。我记得读中学时,父亲广州人的朋友,因特殊原因他儿子曾到我家打过几个月工,后来交了女朋友还专门带到我家来玩,女的长得很漂亮,男方却很一般,矮且懒。我就奇怪这么好看的女孩子不应有更好的选择吗,妈带着一点不以为然的口气说:那是疍家妹。我也就仿然大悟一般。

观念是一种偏见,不是一时间可以根除,那时疍民已上岸,我也不一定就知道什么叫疍民,却好像明白疍民低人一等似的。说疍民低人一等,这完全没有道理,只是一些陈旧的偏见而已,我想这些偏见是因生活习惯和生存能力不同而渐渐形成,因为疍民无田无地无屋无楼,只有一条破船(就算是新船,也像是破船),怎么看就像一无所有,穷无立锥,头无片瓦,在重土轻迁,讲究有片瓦遮头方为家的人看来,疍民难免就让人看不上眼。出海渔猎,也较种植要危险,且收获难有保证,而久之,疍民也就低人一等了。解放后,政府鼓励疍民上岸,广州是大城市,居之不易,许多疍民选择了边远的郊区,我们花都的马溪就有渔民村,就是疍民村。就算上了岸,但习俗也不是一下可以改掉,比如船,那时交通没现在发达,船运还是很方便,珠三角,水网密布,用船运货贩卖,又有什么奇怪的。新街河上的船影,也许就是他们最后的身影了,新街河上的细纹,可能就是最后一丝回澜。

小船和竹寮早已消失了。巴江上也建成了花都港,运输能力和吐吞量,再不是当初那些小船,那些小船舱可以比拟的,新街河上的船影却真的是见不到了。就像现在的花都也不是以前那个叫新街的小镇可以比拟的。社会在进步,在发展,只是有些消失或失去的,不尽是物质富足就可弥补,也足以让人惆怅。
2013-12-3

楼主:独庸生  时间:2020-06-06 09:47:50
南越王墓

十多年前,南越王墓建成博物馆,只展出出土文物,墓区还没开放,我对文物不感兴趣,没留什么印象。前几天有朋友提议去看看,我还有些犹豫,想想,当是陪朋友吧,谁料到,感觉是这么好。

我现在也不懂文物,但毕竟再不是目中无物了。读了点书、和自己比;没啥文化、和别人比,却爱当南郭先生,充充叶公,名言附庸风雅,但这次给我印象最深的,或者说最令我感兴趣的,却不在文物,而是墓本身。我不知墓区是什么时候开始开放的,反正现在已经开放,我们可以走到墓室里东张西望,甚至这里摸一摸,那里摸一摸,当然,墓室里早就空无一物,只徒四壁。
墓室不大,长宽不过十多米,合一百多方,分前后两部分。前部包括前室和东西耳室,后部分主室、后室和左右侧室,共七个室,全由石块垒成,上盖石板。前室和主室前均有石门,东西耳室和左右侧室原有木门,现早已腐朽,只有掉在地上的兽头门环证明门曾经存在。整个墓的样子,极像一个早字,“旦”字为墓室,其中日字为后部分,南北向,一字是前部分,东西向;前宽后深,前小后大。一竖便是墓道。

从墓道进去,跨过石门,便进入前室,这是一个二三方的小室,四壁上原画满壁画,以红黑两色绘成云纹,简单而古朴。这是唯一一间有壁画的石室。古人墓葬,讲究前朝后寝,前室就相当于大厅,所以特别讲究;现壁画可能移到别处保存,只看到粗糙的石面。据介绍,前室和墓道,均有一名殉人,旁边还有兵器残片,可见是守墓的卫兵。在前室殉人旁还找到一枚印章,文为“景巷令印”,估计是一个太监。东耳室出土的文物以乐器为主,有整套的铜编钟,整套的石馨,还有各种各样的小乐器。西耳室出土文物最丰富,估计是收藏墓主生前喜欢物件,尤以铜鼎最多。主室是放置椁棺的地方,一椁一棺皆朽,椁四面有铜环。

墓主是南越国第二代王赵胡,身穿丝缕玉衣,上下还铺满许多大玉璧作为陪藏,其中一块是目前出土最大的玉璧。玉璧是六器之一,极为重要,是汉前主要礼器,在汉代是帝王最重要的陪藏品,汉后才渐少使用。汉人迷信,重视厚葬,设有东园作坊,专门为皇家和诸侯王制造金缕玉衣和黄肠题凑。中山王刘胜墓出土的金缕玉衣世界闻名,就是其中的精品。南越王身上穿的却是丝缕玉衣,所谓丝缕,就是穿玉片的是丝线。按规定,帝后是金丝,王侯是银丝,将相是铜线,按南越王的地位,应可穿银缕,但却是丝缕,而且玉衣的玉石质量参差不齐,玉片上的穿孔更是大少不一,手工较为粗糙,所以专家们估计,这玉衣不是西汉东园制造,多半是南越国自做的,很可能还没得到当时汉武帝的同意,所以只敢用丝缕,连铜丝亦不敢用。

金缕玉衣又叫玉匣,汉代开始流行,三国魏武推行薄葬,后世遂止,所以是汉代特有。到目前为止出土二三十件,丝缕玉衣却只此一件,堪称孤本。主室陪葬品还有许多玉石精品,其中一玉角杯,玉质晶莹,雕刻精良,是极品。还有几枚金印,有名章,有玉玺,正是凭这些印章确定墓主身份,无论是作为艺术品,还是历史文物都非常宝贵。右室是夫人陪葬室,共有四位夫人,也发现了若干印章。左室大部份是炊具,还有六位殉人,估计是厨师,没棺木,是直接放在地板上的。后室最小,放着零星物件,有五石散,还有禾花雀。可见广东自古就是爱吃之地,而流行魏晋的五石散,早在汉初就已经出现,也印证了秦汉帝皇爱求仙问道,奢求长生之术。

墓室大致情况就是这样。我们再看看南越王墓穴本身有啥特点。我们知道,在汉代流行的是竖穴墓,也就是在平地向下挖墓穴,然后上堆高大的封土,帝王的封土很高大,呈方锥形,名方上。有名的秦王陵,封土原高百米,现在还有四十多米高,宛如一座小山,不知道的人,还会真以为是山,那其实是用人力堆成的夯土,不是山。横穴是以山为陵,唐代最流行,西汉时只有汉文帝取用横穴。还有,墓室也名椁室,西汉多是以堆木为墓壁,称为黄肠题凑;黄者是黄扬木色,肠者因为墓室有前后,左右侧室等多室,曲折如肠,凑题我现在还没弄清楚,估计是上面有画吧。东汉之后才流行以砖石作墓壁----我估计是到东汉砖才大量烧制吧----现在出土大量的画像砖石,提供了许多宝贵的历史资料。所以,金缕玉衣和黄肠题凑是西汉帝王墓的标准。赵胡死在汉武帝时期,按常理,他的墓室应为竖穴上面有方上的木椁室。它确实是竖穴式,但却建在山上,以山为陵,没有方上,而且不是木椁室,而是在当时十分罕见的石椁室。南越王墓特别就在这。

本来,以山为陵用横穴方式显然比竖穴更方便,可能是当时横穴不流行,所以才出现这样杂交式吧,但也有可能本来是想用横穴式,是像岗岩石太稀松,而主室太大,有倒塌的危险,所以就才改用竖穴,减轻墓室的负压。东西耳室较小,就直接在前室两边向山体挖洞,也就是说东西两室顶上是山的岩层,而其它实是填土泥层。至于为什么不取用流行的方上,而以山为方上,这样做,我想是出于保密考虑。封土是人力堆成,方上是无中生有,太显眼了,以山为方上更容易瞒天过海,易掩人耳目。南越王墓所在的像岗,本来是越秀山一个小山岗,本来就是山,正好适合。

我这样猜测可是有根据和证明的,南越国开国武王赵佗,就十分注重墓地的保密,出傧当日,全城戒严,疑棺从四门出,时人莫知真假,故南越人一直不知赵佗葬在哪里,赵胡有样学样也是理所当然的。别以为他们多疑,其实是有先见之明,陪葬多,自必惹来盗贼。这不,东吴的孙权为了盗宝,专门派五千士兵到广州访寻南越国王墓,结果年余无所获。东吴去汉初不过三百年左右,已经无迹可寻,可见其保密做得好,也说明这种方式的成功。要不是1983像岗搞基础,被挖掉近二十米,才让这深埋二千多年的古墓暴露,只怕会永远不为人所知。但直到现在,南越国开国主赵佗墓,还是没有发现。至于为什么不用木椁室,极可能是南方潮湿,木材易朽,而且石室防火防盗更好,所以就用石垒吧。

现在,我们要是细心打量墓室四面的石块,会发现这些石块打磨得极为粗糙,许多只有三面稍为平整,大部分都凹凸不平,而且石块也大小不一。因为石块表面凹凸不平且大少不一,常常造成石块间隙大,便补以小石块;垒法也甚为凌乱,本来应是大石在下,小石在上,这样才稳固,竟然常常是大石在上,小石在下,甚至有时上下没有错缝错垒,一条大缝从上一直到下,一堵墙像断成两段,显然欠于安排。如果你看过定陵那平滑如镜石面,大小一致石块,你就会觉得南越王墓的简直就称不上石块,只好叫石头了。却恰是这点,真实地反映当初的生产力低下,建城建房多是夯土,砖石使用情况极少,故垒砖砌石的手艺较生疏,而石块的粗糙,也反映出使用工具的粗糙。

汉初,南越地区还处在原始和奴隶社会,南越人还过着刀耕火种的阶段,别说铁器,就是青铜器也不多,生产力极之低下。我们不妨想象一下,一群状似现在印地安人一样的落后土著,拿着铜器,甚至是石器造成的粗糙工具,吃力地取石、打磨,你说多困难。南越王墓由七百多块石块组成,前室顶石还是一整块的巨石板,足有三四方,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别说精细,能做成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了不起了。别以为我说笑,这绝对是真的。岭南直到六朝时代,才能铸铁,之前一直是靠中原输入。吕后曾因为禁止向南越国输入铁器和牛马,引发南越和汉间的战争,结果汉兵不能越岭,南越国声威大振。但别忘了,南越王所以能建国,有能力抵抗中原,除了五岭的天险作屏障,靠的是原镇守南越的五十万秦军(据说这么多,我看是十来二十万吧),南越国越来越不行,说得不好听,其实是靠南下的中原人,包括军民作为输血供起来的,本身国力和经济是其极低下的。所以当这些秦军相续死亡,无以为续就成了一个大问题。南越国实在太落后,不得不依靠中原,为争取铁器不惜和汉发动战斗,是没有退路只能铤而走险,所以就算战胜赵佗还得向西汉称臣。不服,行吗,你说。

按理说,见识过定陵那又大又漂亮的地宫,像南越王这样又窄小又粗糙的地宫,理应不会引起我太多的惊奇或兴趣。就偏偏是这粗糙的墓室,对我有着极大的吸力。可以这样说,定陵不算难得,南越王墓才算难得。文物的价值,有艺术价值,也有历史价值,艺术价值不一定是唯古是好,但历史价值多是越古越好,但无论哪一方面,南越王墓并不比定陵差,更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定陵的壮观和精美,给我的是惊叹,而南越王的原始,却有说不出的神秘,更能诱发更多玄思和想象,仿佛将人带到了远古蛮荒的年代……

南越王墓的发现,出土了一大批精品文物,让我们了解二千多年前岭南地区社会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的概况,意义重大。我所知甚小,只能说些皮毛,有兴趣的朋友,不妨找资料看看,或亲自到越秀山旁的南越王博物馆一游,绝对是值得去的地方。另,史书上记载南越第二代王,曾自称文帝,叫赵胡,出土有“文帝行玺”金印,但名章却作赵眜,历史学家认为是一人两名。

累了,不说了。
2008-01-07
楼主:独庸生  时间:2020-06-06 09:47:50
南越王博物馆

其实,南越王博物馆的建筑非常有特色。

临街两座三层高楼建在三层高台上,两边均有石级。红砂岩垒墙,有古城墙的味道。正面不设一窗,拼出两幅巨大浮雕;条线粗犷,图案简古,活像两块巨大的秦汉画像石,气势磅礴。两楼间嵌蓝玻璃墙,圆拱顶,下面是博物馆的大门。进大门便是楼梯,直通顶楼,上面圆拱形玻璃棚其实就是楼梯的挡雨棚,兼作取光天窗,非常妙巧。楼梯自然地把大楼分成左右对称两半,从外面看是两座建筑,其实只是一座。

整个设计,求简洁、重古朴、尚厚重,卓尔不凡,又能突出主题,非常吻合博物馆的性质:一看便知是与历史、文化有关。有些建筑,外型弄得非常复杂和花俏,骤看新奇,却不耐看。耐看,才最成功。取用红岩作建筑材料,是成功的一大关键,巧妙地嵌入蓝玻璃,粗犷中又透出现代感。这是综合陈列楼,会不定时、不定期地举行各种展览;一楼有放影室,播放现场发挖的录相,可惜时间太短,只有十分钟,让人意犹未尽。

像岗被削去近二十米,依然还是个高岗,综合大楼只是建在山脚下的大门而已。博物馆整个建筑群,依山直上,分三大部分:综合大楼、墓区,文物楼。呈梯级状,成品字形,错落有致而又层次分明。最难得是各有特色,绝不雷同,设计师显然花了不少匠心,完全具有独立欣赏的价值。

不信?那就跟我来吧。楼梯直上,出了综合大楼,便到以前的山腰,现在算是山顶了。回廊环绕,围着绿草茵茵,就只差参天树影,优美、宁静,你会以为自己到了一个公园,不过,来不及享受这份心旷神怡,当中两座铜架玻璃建筑便悄悄抢占你的视线,吸走你的注意力。一高一低,一长一短,一尖一方,无论是线条搭配,还是几何图形组合,都显得非常简洁、和谐和大方;这点你肯定会同意的。如果你对古代墓葬有点认识,就不光只赞叹它外型的漂亮,更衷心佩服设计者匠心独运,喻深意其中。

呈方锥形的高建筑,其实就是古代帝皇封土的外形,名方上;宋以前帝皇封土都是方锥形,明清之后才变成圆,叫宝顶。很明显,它这是要告诉我们,南越王墓就在它下面。长建筑的尖顶是模仿券门的造型,初期是券门是尖顶的,随着技术的进步才变成圆拱形。门代表入口,也就是说下面就是墓道。就算对这些一无所知,聪明的你一看就会知道哪是入口,那是墓区,不过知道一点建筑语言,会多一点小乐趣。综合大楼是东西向,它是南北向,所以,我们还要在回廊里走一少段路,转两个弯才到墓道入口。似乎是设计者特意让你有足够的时间,从多角度欣赏这座精典建筑。阳光下,一片幽蓝像天上白云,投下的浓荫。

参观完墓葬区,我们接着往前走,就是文物大楼,展出所有出土文物。文物大楼和墓葬区建在一中轴线上,地势比墓葬区高,要爬一层楼高的石级才能到。步步高升才好,你说是不。文物大楼也是对称结构,外形象一个“冂”字,像张开又臂,要将墓葬区拥进怀里。我猜这个设计意念是自来古人穴葬追求背靠青山,左青龙,右白虎的格局。但我更愿意把它看作是高高在上的龙椅,中间是靠背,左右是扶手,神气不?正面却不是主体建筑,是类似方尖碑的大造型,高高突出,和中央一个玻璃金字塔连线一起,很自然地把人目光和注意力,从老远就吸引住,反而对左右对称的主体建筑不太注意。也许建筑者的用心就是有意正面外型教你难忘,主楼以内部精彩令你印象深刻吧。

主建筑正面也不设窗,也有大型浮雕图案,也是用红岩垒墙,和综合大楼保持整体的风格。不过,综合大楼要突出的是高,文物大楼要表现的是它的广,宝座要宽敞才坐得舒服呀。看上去只有一层,错了,它其实是两层,只是设计者巧妙地隐去首层,参观者一进去便是第二层。下面是别有洞天,非常宽敞,我们刚才看到那个玻璃金字塔,便是底层设在中央的采光天窗,妙吧。也就是说,我们从左边楼进出(这是大门),从右边楼出来,刚好转了一个圈,经历了一次“地心游记”,是不是有一种新奇感?文物本来是埋在地下的,往下走就多少有点溯本求源的意味了,像穿过时间隧道,回到过去,真有意思。当然,把首层掩蔽,便可以不需要其地形限制,可以尽可能地利用空间,只要上面一层弄得漂亮漂亮就行;实用而方便。

我们走另一段回廊,就能回到综合大楼,不必沿路返回。咦,不也正好是转了一圈吗?再一想,三部分衔接紧凑,三个阶级形成三个平面,加强了层次感,又避免了平面化,最终画回一个圆形(参观路线)。噢,对了,忘了告诉你,南越王博物馆得过六项国内外的建筑大奖。

如果南越王墓(包括出土文物)是颗珍珠,那么博物馆就是一个精美的象牙盒,把珍珠衬托得更加璀璨。
2008-1-10

补记:
今天跑到南越王墓补拍相片,才发现上次看得不够仔细,有些细节给弄错了。

前室的盖板断裂几块,现已用铁条围紧补好,展示在墓顶一边;并没有再盖上,更没有像我说的补以新石板。所以前室是露天的。发现时,整个前室四壁和盖板上都有彩绘云纹,我想当然以为是在石壁上抹泥层再画,这次我看仔细了,发现石壁上好多地方依稀可辩黑色的云纹,尤其是门顶板石下最清晰,新画上去一样。而主室左边石门上罩料片,显然是为了保护门上彩画的。这样看来,彩绘是直接画在石面上,是时间久了,摸的人多了(这是我猜的)就渐渐变淡,越来越模糊,不认真看,就不容易看出来。

还有,墓室石块的质量,其实也不差,我上次说大部分都不平整,这话是不对的,应是绝大部分都是平整的才是。我们现在看到有些石块确实是不平,那只是自然风化的结果,当初就算不是平滑如镜,也肯定是平整的。这些虽然是小节,我想也该更正,不应误导大家。我还特意留心了一下他们是怎垒石的,上次我没注意。发现四周的石块至少也有四五十公分厚,中间更厚,有一米多。石盖板却不是直接搁在石墙上,是先垫上一块比石墙宽很多的石板,突出墙外有几十公分,大多参差不齐;既不美观,空间又显得窄。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二米多一点的石板不算太长呀。可能这样受力容易平衡吧。后部三室是并列一样长,主室只是稍稍宽一些,出后室就比左右侧室要短多了,整体感觉显得是又短又狭,气派少了些。不小心还以为这只是过道,左右侧室才是主室呢;再宽一些,就好了。


楼主:独庸生  时间:2020-06-06 09:47:50
这篇当时就写得很不顺手,算了,也不改了。

说说光孝寺

“记”过六榕寺,不说光孝寺,是说不过去的。

六榕寺和光孝寺其实很近,六榕在解放路东,光孝寺在人民路西,相隔就一二里,地铁只是一个站。两座这么重要的寺庙隔得这么近,可见以前广州城并不大。按两寺刚建成的时候,像寒山寺一样,是在姑苏城外,现在当然都在城内了。光孝寺前是光孝路,光孝路的尽头处便是光孝寺,门前开路,完全不同六榕寺的门前是横寺。那时,我还没进去,便隐约觉得这光孝寺,比六榕寺要气派多了,果然。后一看资料,才恍然大悟。

说寺的历史,无非是抄抄资料,挺闷的,但不说嘛,又没有一个较全面的认识,所以不说也得说。广州有这么一句俗话“未有羊城,先有光孝”。因为光孝原是南越王赵佗孙赵建德的府邸,而那时的广州还不叫广州,叫禺城。不过,那时是王府,还不是寺,直到三国时候,虞翻被贬广州,便在此修房讲学,虞死后家人将房舍改成庙宇,名制止寺。六榕寺建于南北朝时期,而光孝寺却建于三国时期,大概要早一二百年。但那时寺庙规模还不是很大,东晋印度名僧昙摩耶舍来穗传播佛教,建五进间的大雄宝殿,始具规模,改名为“王苑朝廷寺”。考其名字,估计原址曾是南越国王府的原故。南宋初年又改名为“报恩广孝寺”,又将广字改为光字,遂定名“报恩光孝禅寺”,简称“光孝寺”,寺名一直沿用至今,算来有850多年的历史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国现存最早的建筑,应是唐代,我忘了是五台山哪座寺的大殿,似乎是孤本。宋元也甚少,明稍多,一般多是清代建筑。原因是我国古代的建筑是砖木构建,不算人为破坏,木材易朽,好难数百年不朽,更不要说上千了,所以明之前的原建筑极之罕见。不用说,光孝寺有一千七百多年的历史,寺内所有建筑,多是后来重建。建筑虽新,风格年代却久远,一律是唐代建筑风格,虽非原件,也极有特色。我对建筑所知不多,只能挂一漏万地把我知道的说一说。唐代建筑风格显著特点斗拱大,差不多是柱高一半,出檐深远,气派宏大,窗为直棂,简单而明快,廊阁喜用月梁,实用又美观。整体感觉是浑朴而大气,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唐代风格的建筑,印象非常深刻,其中大殿宝殿是最突出的代表。大雄宝殿建在石台基上,重檐山屋顶,我忘了进深几间,反正是又长又宽,非常宏伟。三重斗拱,高过人身,不砌砖,和屋檐之间有二米左右的空隙,也利于通风和采光。四面差不多以窗为墙,直棂整齐,简洁,我觉得很好看。里面供奉华严三圣,铜佛像高达五米,非常高大庄严。如来佛座前伺立着迦叶尊者和阿难尊者。迦叶尊者便是禅宗的始姐。

光孝寺取用唐代建筑风格,原来是有其根源的,因为自唐代开始,光孝寺成了佛教名寺,地位非凡,这就不得不说禅宗始姐和六祖慧能了。当初灵山大会,佛祖拈花,迦叶微笑,启禅宗心法。南朝时达摩来华,在广州登陆,今广州仍有“西来初地”,离光孝寺其实不远,同在城外,达摩就在光孝寺“挂单”。那时世上(指中国)还没有禅宗,达摩也还没有出名,不久就北上传法,再没有回来。但,达摩师祖给光孝寺留下了一棵树,一棵意义非凡的树。

佛祖是在菩提树下成佛,故僧侣离不菩提树,达摩祖师一上岸,就把带来的菩提树苗植在光孝寺里。如今这株菩提树就在大殿旁,虬枝如龙,亭亭如盖。人是禅宗始祖,树是我国第一株,还是祖师手植,意义非凡,故称祖菩。当时我可是心怀崇敬,仰头抚树,满树蝉声仿佛听成禅唱。树粗可抱,是不是真的原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达摩祖师确实种下一株菩提树就行。说到树,光孝寺仿佛真与树有缘,除了祖菩,大殿后还有一株诃子树,历史还要久远,却是吴虞翻手植,只是这千年古珍,论高大竟不如祖菩。古木名树,虽不如苍松古柏之森森,但其代表的历史清荫,却是让人思之清寂玄远。最好的历史,在于亭台楼阁中,不也正是在一草一木间么?

但真正让光孝寺“暴”得大名,或者说光孝寺真正“纪念”的却是六祖。禅宗传至六祖慧能,才真正在我国光大。关于六祖,有两段著名的公案,几乎无人不知,那就是“菩提并无树,明镜亦非台”和“风动,幡动,心动”,但一般人却不知这两段公案发生在何地。“风幡辩论”,就发生在光孝寺内。其时,六祖得五祖衣钵,为躲避神秀的逼害,逃回故乡隐姓埋名。一天,六祖在寺里见僧人讨论风动还是幡动,忍不住就说是“心动”,言出惊人。主持知是六祖,就在菩提树下,为六祖剃发为僧(头发早又长长了)。头发埋在大殿后,上建一塔,名瘗发塔。塔以石为基,八角七层,高近八米,仿楼阁式,遍布佛像,虽无高耸雄姿,胜在造形优美,是极珍稀古物,千年立在殿后,和诃子树相映。寺内还有六祖堂风幡阁,因为六祖是唐朝人,故建筑力求唐风,并非只为仿古。

大殿后,建筑分东西两边,西有鼓楼,睡佛阁,东有钟楼,六祖堂,风幡阁。各有一塔,高约二丈,铁铸而成,黑而漆亮,上下佛像近千,故名千佛塔,是宋物。大家都知道铁非砖木,坚过顽石,所以这两座铁塔绝对是真正的宋物。可惜西塔因清时塔殿倒塌,压坏四层,今只存三层。东边还有碑廊与洗钵泉,有心人可以读碑知史,而泉相传是达摩曾洗钵。

千年古刹,历史悠久,难以尽说。
2008-3-25
楼主:独庸生  时间:2020-06-06 09:47:50
光孝寺,图片网上找






楼主:独庸生  时间:2020-06-06 09:47:50
番禺学宫

进棂星门,是一水池,池上有一小桥,泮池拱桥。这学宫其实也是孔庙,始建于洪武三年,清代重建。1926后,第六届农民运动讲习所设在这里,毛泽东主持。1927年,国共分裂,1926就是分裂前夕,难怪介绍里只说是第六届,毛泽东任所长,也只是从从五月到九月止,估计不久就风声鹤戾,农讲所不知没再办下去,还是搬了地方,我不得而知,我也不清楚农讲所对社会的影响和贡献,兴趣不过因为毛泽东周恩来在这里留下足迹。

大成门三开,左右两门用木板围成小厢房,左是值星官室,右是教务室,基本是当年原貌。进去左边第一个厢房为图书馆,右边第一厢房为所长室,也就是毛泽东的卧房,只有一床一桌,摆设极为简单,介绍不忘说可见毛的朴素。我在想,毛是来这里当教官的,这些原是农讲所提供的吧,要如何豪华呢?难道别的教官都装修豪华,否则人人如是怎见出毛的朴素?我见那教务室,也极其相朴素,可见当时朴素是正常的。现在,一个村长的“办公室”也比这个漂亮,一个厕所也比它讲究,这朴素,又是是何等可贵。
里面有毛一家四口的蜡像,毛坐在桌子前,杨开慧坐在旁边的板凳上,抱着毛岸青,毛岸英站在旁边。毛眺望门外,如在凝目沉思,杨侧身回头望着毛,状若担忧,岸英望着杨。我对杨开慧颇有好感,在众多为革命牺牲者中,我总觉得女性比男性更让人敬佩。杨开慧是1930被捕,正是秋收起义前夕,毛主持秋收起义事宜,留杨开慧和儿子在家,不料一别便成永诀。据说国民党只要她公开宣布和毛泽东离婚就前事不计,她不肯,宁可就义。五十年代修辑其故居,发现写于28年《偶感》古诗一首,感情真挚:

天阴起朔风,浓寒入肌骨。念兹远行人,平波突起伏。
足疾可否痊?寒衣是否备?孤眠谁爱护,是否亦凄苦?
书信不可通,欲问无人语。恨无双飞翮,飞去见兹人。
兹人不得见,惘怅无已时。良朋尽如此,数亦何聊聊。
念我远方人,复及教良朋。心怀长郁郁,何日重相逢。
年轻时代的毛泽东也是铁骨柔情,《虞美人•枕上》就是他写给杨开慧的词:“堆来枕上愁何状,江海翻波浪。夜长天色怎难明,无奈披衣起坐薄寒中。 晓来百念皆灰烬,倦极身无凭。一勾残月向西流,对此不抛眼泪也无由。”悱恻缠绵,可见毛杨感情深厚。我总觉得少年感情总比中年感情要真醇。

大成殿虽然挂着“万世师表”的大匾,大殿已僻成东江纵队的纪念馆,两边殿庑也是纵队和农讲所学员运动有关资料。我无心观看。这里原是农讲所的教室,只有大成门前一个用作锻炼的单杠还在,多少有点学堂的味道。转入崇圣殿,没有了“革命事迹”,这是农讲所的饭堂,和学生缩舍。殿上摆满桌椅,两边庑房也放满简易的木架床,尽力想营造出当年的情况。这里没有介绍的广播,院中几株老树,古朴幽然,日已黄昏,游人甚少,颇觉清静。

农讲所是爱国教育基地,红色圣地,昔日的学宫除了门额上的大匾,已成空壳: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其实朱颜何曾改,古之忠君报国,今之爱国爱党,翻雨覆云,无非是忠,只是从忠于一姓到忠于一党罢了。番禺,广州古名,学堂,地方最高学府。最高学府学的是什么,古今不变,唯忠而已。

棂星门为花岗岩雕刻,大成殿为单檐歇山顶,黄琉璃瓦,抬梁式木结构。学宫原为三开五进,左部已毁,右部尚存,出口改成商店。
2014-10-7

楼主:独庸生  时间:2020-06-06 09:47:50
青云书院

起义路和惠福东路交叉街口,有座百年老宅。说是书院其实是一座祠堂。旧时民间没有学校,只有私塾,一般大族会共廷塾师,教导族里子弟,多半席设宗祠。祠堂地方大又是公共地方,再适合不过;就算不设私塾,子弟寒窗苦读须清静,祠堂也是理思想的好地方,故旧时祠堂多附设书院,或称书院,也示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之意。

青云书院是梁氏大宗祠,是广州肇庆两地梁氏,在清康熙年间合资建造的合族祠。祭奠先人,凝聚族群,更为梁氏子弟进城会考办事提供居所,带有“招待所”,“办事处”的功能。古时,这是非常流行的做法。古人安土重迁,最重乡情,大大小小的地方会馆数不胜数,这种以宗族为纽带就更为普遍。

明清之际,广州府衙四周书院林立,是广州有名的书院区,大部分就是这种祠堂书院,供族人子弟苦读四书五经,学而优即仕,光宗耀祖。和青云书院接邻便的千倾书院,就是黄氏大宗祠,其面积规模,远胜青云书院,可见其时书院之盛。可现在“书院区”所存书院寥寥可数,曾专门寻越秀书院,按指示被引进一条窄巷,小巷里立木牌坊几架,上嵌各书院名碑,以示显示昔日书院之多之盛,可这些书院已经消失,附近只是民居。
青云书院只是别名,作为一座祠堂它有真正的名字:先贤千乘侯祠。梁氏九世先祖是孔门七十二贤的梁鳣,宋时被封为千乘侯。祠堂是供奉祖先的地方,为激励后辈显我宗耀,当然以显祖为荣,故名千乘侯祠,祭一人也祭一族。我当时不明所以,直奇怪千乘候所指和来历,现在才恍然。名青云书院就较好理解,取青云直上之意,寄托对后人的寄望和祝愿。说起名字,黄氏宗祠叫黄香公祠,黄香是二十四孝人物,三字经中“香九龄,能温席,孝於亲,所当执”说的便是此君。称千顷书院,是因汉末名士黄宪字叔度,时人称其为“叔度汪汪若千顷陂,澄之不清,淆之不浊,不可量也。”。五百年前是一家,凡一姓是否全出自一名人,且姑妄听之吧。

三百年间,青云书院也确实出了不少俊杰,其中最有名当数梁士诒。梁士诒是佛山三水人,光绪进士,内阁总理,曾在书院苦读,其人其事后世多有争议,先且不论。另一位梁氏名人,新会梁任公声名更隆,天下无人不识君,虽没有证据表明任公曾在青云书院读书,以其他方式和青云书院结缘,也值得一说。

话说民国七年(1918),广州拆城墙开马路,筹建的维新路一直延伸到珠江边,恰好穿过青云书院,青云书院面临拆除命运。梁士诒和梁启超闻悉,先后电告广州政府,极力要求保留青云书院。鉴于两梁名望,加上青云书院历史确实悠久,建筑风格有浓厚的岭南特色,广州政府决定为文化绕道,求通不求直,今起义路即昔之维新路在这拐了个大弯,青云书院才得以保留。不管两梁是出于私心,还是为了艺术,确实为广州保留了一点文脉,否则昔日的书院区唯见民宅商场而已。可惜的是,在中国凡事总是不能贯彻执行,二年后青云书院和市政局力争未果,左部建筑被拆让道,其后漫漫百年,右部分不知是何时消失,中间主建筑曾作幼稚园、商铺和是仓库,终因年久失修,梁柱破损,门窗残缺,墙长苔檐生草,成了破屋荒宅。直到2009年,广州为迎接亚运,要提升城市形象,有关部门决定重修各种古建筑,青云书院有幸名列其中,否则,也许就这一点青云也终会散逸。邻近的千顷书院和青云书院是难兄难弟,开路时同失半壁,后来成了千顷小学,千顷中学,今现址建成教育学院,倒是一直和教育有关。就正正在青云书院屋后。

我来的不是时候,门开着,却有彩带拦着,不让进。看情形好像是什么展馆,按理上午十点也不是闭馆时间,难道平时不对外开放?偏偏门内就是一堵大屏风,想朝里面张望几眼也不可得。有小小的遗憾,可也知道看不看也差不多,祠堂也大概都是一个样子:花岗石脚青砖墙、石板天井、硬山顶、蜗耳屋、博古脊、青云巷、满洲窗,自然小不了木刻砖雕泥塑,各种各样的岭南建筑之美。说实话,现存的青云书院,并不巍峨,乡间许多大祠堂也比它雄伟。但历史不在意空间大小。
12/14/2014
楼主:独庸生  时间:2020-06-06 09:47:50
中华书局广州旧址

北京路是广州最繁华商业街,云集不少国内外著名大公司,巨型广告牌铺天盖地,只见广告不见楼。一座建筑突然吸引了我的目光,不是它的广告牌特别巨大或最为突出,最为漂亮,相反,是它竟然没有一块广告牌。如果用衣香鬓影来形容北京路广告牌给人的印象,它就是仕女群中的素面朝天,说是鹤立鸡群也行,说是格格不入也行,总之是与众不同。

这是家书店。第一次见,很惭愧竟然没认出招牌上的名字,所以一直不知这家书店叫啥名字。但我喜欢这书店,这是家很有品味的书店。说它有品味不是因为里面附设有小咖啡厅,顾客可以一边看书一边喝咖啡,充满情调,尤其是小资情调;而是出售的书主要是文化艺术类为主,文化气息浓郁之故。现在的书店,多以经营生活实用类为主,文学艺术只占小部分,在我心里,那种书店,就少了些味道。我总固执地认为,书是文化的象征,像这家书店才有书店味,我差点忍不住买一二本书。

第二次才发现柱子上钉着块小牌,上面写着:中华书局广州分局旧地址及商务印书馆广州分馆旧址。原来这竟然是中华书局旧址。我这才真正注意起面前这座建筑。这是座清水墙,楼高五层,骑楼建计,四柱三门,红褐色的外墙既古典又新颖。造型也特别简单,正门是满墙一列铁窗,感觉既素朴又美观。又很认真辨别店名,终于猜出是联合书店四字。

现在的北京路是商业大街,在清代至建国前却是“书店街”,最多的时候,大大小小书店书局有一百多间,据说鲁迅来广州教学,有意在北京路开家书店,竟找不到铺面。中华书局(都指广州分局),是1912在广州设立分局,建国后房产国有,之前一直是儿童书店。2005期满,中华书局收回房产,花了整整四年修复旧貌,2009年联合书店开业。我在网上见过百年前的原貌,除了新旧区虽,外观上几乎丝毫不差,仿佛时光倒流。联合书店负责人介绍说,修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接手时,二楼以上破损不堪,不复旧观,外墙让儿童书店使用期间漆上了厚厚的红漆,更是面目全非。内部只能加固主体结构,没办法也没必能还原旧间隔,却还原了楼梯的“中”字图案。怎样去掉这层油漆,还原本来面貌,成了修复的重中之中,也是难中之难,文化专家可是绞尽脑汁。先是用铲子刮,不行。用不含酸碱的脱漆济擦,也不行;都没办法恢复原有的砖的颜色。后来,用喷枪对每块砖作高温烘烧处理,油漆受热和砖面自然脱离,才解决了问题。现在我们看到的红褐色,就是原本的砖的颜色。建筑坐东朝西,前后是清水墙,南北是混水墙,为了整体美观一致,专门订造和原砖颜色一样的瓷砖贴上。现在楼顶还露天存放着这种瓷砖,露天是让它自然变旧,等墙面有破损拿来修补,能尽量保证外观相差不大。

四年时间,数百万的投资,整旧如旧,真正把保护落到实处,值得么?众所周知,现在的书店不见得好经营,就算顶着中华书局这个美名,就算以文物单位为“买点”,真能给自身带来广告效应和经济效益么。一直有商家想在楼上做广告版,这可是一笔大收入,书店总是婉拒。理由书代表的是文化,书店应有文化气息,只要能支持下去,就不会设广告。对种坚持,我是后来才知道有更深的渊源。联合出版社是在香港成立的,就是由三联书店、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三家香港分社合并而成,故名联合。难怪联合书店要花巨资在中华书局旧址开设书店,又尽力抵制商业化,为读者努力营造一种文化氛围,这本身就有种寻根和传承的意义在。

下回是不是买上一二本,算作是微薄的支持?无论是经营理念,还是对古迹保护,联合书店的做法都值得称赞:书局做回书店是最好,有天变成了商场,淹没在巨幅广告牌下,才真教人惋惜。我留意自己的书架,中华书局的书只有五本:《汉书》、《水游传》、《徐霞客游记》、《老学庵笔记》和《唐诗三百首》,竟然是少得可怜。看来,中华书局一直以古籍为主。

中华书局所以叫中华书局,是因为和中华民国同时诞生,于1912年1月1日,在上海创办,是中国现代出版业的先驱。创办人陆费逵、戴克敦、陈寅、沈颐、沈继方。其中陆费逵不姓陆,是复姓陆费,名逵。这姓氏我从没见过。
2014-12-18
楼主:独庸生  时间:2020-06-06 09:47:50
铁轨一样长

第一次游北京八达岭,差点回不来。

是92年吧,刚高中毕业,同学的话触动了我:想改变自己,就要做些自己不敢做的事(我极内向极害羞),我就想独自旅行挑战自己,目的地当然是古都北京。这决定让父母吵了起来,儿行千里母担忧,父亲不便反对只好给北京一位生意上的朋友电话,请对方代为照料---事后姐说,父亲的普通话里,句句小儿子变成了只只小猪。原说要来接机,因事没来,当晚请我上全聚德---他一家,他儿子比我好几岁。第二天非要安排司机陪我游长城,我推迟不得,可我一个毛头小子,不知怎样和人相处,跟着俩(一个司机,一个是陪同吧,我想)更是别扭,到了八达岭,就客气让他们先回去。等到要回去时,我才发现了一个大问题,满挤的大巴全是旅游包车,我一下蒙了:我坐什么回去?惶然四顾,见不少人往山下走,不自主跟着下去。有两个女孩子走过来问我:你是坐火车来的吗?我摇头,却惊喜知道原来有火车,这些往山下走的人就是去搭火车的(现在想来,那两个女孩子大概是想问怎到火车站吧)。跟着人流到了一个叫八达岭的小站,我记得有座詹天佑雕像,铁路的设计者,为了解决爬坡动力问题,詹天佑还发明了人字轨(?),好像很了不起。可惜当时惊魂难定,全没留意什么叫人字轨,只是万庆有这么个站,自己总算可以回北京。下火车后,公交坐反了方向,黑咕隆冬才摸回酒店。
这经历留给我印象很深。

新年伊始,一心去西关看大屋。东山与西关,是广州两个著名区域,一东一西,如双子座,说广州绝对绕不开。“有权住东山,有钱住西关”“东山的少爷,西关的小姐”,这两句谚语,是对旧广州高度概括,东山和西关的重要和地位,不言而喻。有趣的是,现在东山有小洋楼,见证当年权贵之家,而西关也有大屋,留下富贵人家的气派。东山到过,就缺西关了。过上下九,穿恩宁路,进龙津西,沿荔枝湾两岸;大街到小巷,骑楼向河房,(骑)楼成群,河(道)九曲,却不见昔日“一江青水绿,两岸荔枝红”的迷人景致,也寻不到一间半间心仪已久的西关大屋。都不是我想看的,也不是我想象中的西关大屋,并不是一座老宅,或一座大屋子,就能称得上是西关大屋,据说西关大屋又叫竹筒房,面不宽,却深不见底,一进进如竹节节。想象里面的院庭深深深几许,半是保守半是保留;想象着里面的朝夕晨昏,半是幽暗半是古香;想象着里面的厅房阁廊,木门花窗,是唐时五律宋时小令,半是惆怅半时风流…你说,我怎能接受一座没有布局的空屋,怎能满意只有封面的册页?

一个小牌子却骤然点亮了二十多年前的记忆点,让我惊讶复惊讶。我恍恍惚惚拐进一条小巷,小巷很短,久经岁月打磨的石板路,能映出旧时月色,滑倒过如梦童年。越旧越漂亮,越老越有味道,是那间石基青砖黑瓦模样,任时光染发,任沧桑侵眸。趟栊门却是半开半合,木栏栅油光发亮,阳光斜穿,像过漏着光阴,锭成一墨古色古香,张开一宣若浓若淡。就等你一脚踏进,穿越古今。此情此景,是幻是真?

万万没想到詹天佑竟然是广州人,这怎么可能呢?从没想过詹天佑是哪里人,就是从没想过他会是广州人,怎会这样呢?

詹天佑曾祖父是位茶商,1760年(清乾隆二十五年),由徽州府婺源县迁到广州府定居,不久入籍南海县,一百年后,詹天佑就是在这座老宅里哇哇落地,詹天佑是名符其实的广州人。有钱住西关,詹家可是殷实人家,而当时西关虽在广州城外,却属南海县,詹家住在这一点不奇怪。我只是很好奇,詹天佑应该会说广东话吧?---唉,现在广东话,在广东已经成了小数民族语,濒临消失了。百年已是几代人,他乡也住成故乡,就是乡音未改,广东话肯定也说得极标准了。詹天佑讶讶说语,说的第一句话极可能就是广东话,在石板路上滑倒,哭腔是不是也带着广东音?亲不亲故乡人,不由好感倍增,以前只是对名人心存敬佩。

故居当然改成纪念馆,全然看不到原有的结构布局,展出资料倒是图文并茂,很详尽介绍詹天佑一生和事业。我对其留洋前的照片,最感兴趣。詹天佑是我国第一批留洋学生,时在1872年,共三十人,全是十一二岁的幼童,相片上长袍马褂,光艳亮丽,不掩稚气望之人人严然。我是想在相片中,挖掘一点他们对留洋的态度,我好奇。我读过梁实秋的文章,说当年自己出洋留学,行前改穿洋装,人人洋相百出。有衣服太小紧绷身上如绳搏有之,有衣服太大套在身上如宽袍有之,有的有衣而无裤,也有有裤而缺皮带,总之不一而足,种种“洋相”,真有点“沐猴而冠”,我想梁实秋他们当时的表情多半是哭笑不得吧?詹天佑们没我想象中的慌乱,隐隐露出憧憬。这么小的年几,就要离乡别井,飘洋过海,在当时安土重迁,保守闭塞年代,我不由有些佩服。资料中有张留洋甘结(协议),注明“倘有疾病生死,各安天命”。

我们常常只注意到别人风光一面和骄人成绩,却往往忽略了别人背后付出的努力、牺牲或代价。詹天佑是幸运的,历史选择了他,他也捉住了机遇,改变了自己人生,中国少了个默默无名的商贾,有了铁路之父。我国自主设计建造的第一条铁路,就是京张铁路,在当时这近似划时代的里程碑,那是1909年。八达岭就是其中一站,二十多年前,彷徨的我无意中走了进那个小站,时光已过去了九十年,不知还是不是詹天佑的张京线,当时却非常庆幸有这条铁路,有这个小站。二十多年后,我当然明白詹天佑修建铁路不是为了我,就如当时国家派詹天佑留洋也不是为了成全他。对个人来说,詹天佑从大宅里走出,是机遇,国家派遣留学生,结束闭关锁国,开始接纳和学习现代文明,也是幸运的转折,这才会有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今日的强国梦。学人所长,弃已所短,有如铁轨,让列车驶进站台。詹天佑还主持修建了别的铁路,还有大桥,却没必要一一列举,说詹天佑是铁路之父,近代工程之父,有点流俗,但先驱的身影及意义,肯定像他建修的铁轨一样长。

挣脱交错时空,阳光特别耀眼,可我倍感泄气,我终没能改变自己,而西关大屋在发展中渐渐消失,也是遗憾。
2016-1-10

楼主:独庸生

字数:73242

帖子分类:闲闲书话

发表时间:2020-05-29 01:54:18

更新时间:2020-06-06 09:47:50

评论数:10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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