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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总裁攻,演员受(魏寻,魏展)

楼主:232h74  时间:2020-06-04 01:50:57
第40章被抽了,我发在这条回复的楼中楼。被删的其他章多半也在它临近回复的楼中楼里。

楼主:232h74  时间:2020-06-04 01:50:57
第40章被删之后发在了上一条回复的楼中楼里,如果再被删我就只能望天哭泣了。大概就是魏寻魏展去找寄标本的人,她是三年前那个女明星,也即魏展的最后一任露水情缘。而后周蕊欣道破了魏寻魏展禁.忌的关系。

楼主:232h74  时间:2020-06-04 01:5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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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蓝色绒线帽的女人,苍白面容下满是嘲讽,她使出了生平学会的最能羞辱人的表情,却并未收获预料中的效果。

魏寻安静听她用最为直白的话语挑明这段关系,没有表态,而一旁的魏展,手机屏幕亮起,一条短信被无声地传送进来。他扫了眼床上摊开的那堆照片以及放在旁边角落里的电脑,而后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对周蕊欣的话语,毫不在意的模样。

熟悉的场景,和三年前餐厅里的那一幕何其相似。周蕊欣突觉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太过无趣,无论是胜券在握亦或洋相百出,原来,都不曾落进对方眼里。

可是……不甘。她仿佛看见自己已经完全成形的孩子在啼哭,她想抱抱他,想亲亲他,却在这个渺小的愿望实现之前,被戴着手套的医生用抽吸导管排走子宫里的羊水,那个还没有名字的小家伙的头颅,被堕胎钳夹碎,清除,一块一块,离开她的身体。

那把刮匙,仿佛仍然在子宫内壁寻找着残留物,眼前出现幻象,她看见一边聊天一边手术的医生清点着被夹出来的尸块,两只手,两条腿,头骨能拼成完整的一个,然后她的孩子,以最为残酷的方式降临这个人间。

他的眼睛一定会很漂亮,却从未曾睁开,夜晚,睡前故事结束以后,她会轻声安慰,人间很肮脏,不看也好,随之哼起动听民谣,哄着他入梦。

他却从来不曾来过自己的梦境,视为挚爱的魏展,也始终在别处柔情,来了的,唯有与她牵扯不休的三俗剧导演。那个男人,梦里也猥琐**,赌博,酗酒,碰壁后只会对自己发泄,永远永远,一副恶心嘴脸。

她却怀了这种人的孩子,为此恶心不已,但终究是自己的骨肉,她说服着自己接受。可是,那个只提供了一颗精.子的家伙,却站在造物主的高地逼迫她,而自己,也在苦不堪言地承受之后,迷失了心窍,做出后悔不迭的决定。

她开始思考造成这一切的根源。给她带来最直接灾难的人已经死亡,她确定,她亲眼看到那赌徒的身体从高空坠落,迅疾,胆寒,无可挽回。

恨一个死人没有意义,而向来冷漠的父母……毕竟养育自己长大,那么,算了。

用了排除法,最后偏执的认定是面前坐着的男人夺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幸福。他该忏悔,该赎罪,也许是认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在饱受良知的折磨后接下那样隐喻着三人关系的剧本?

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就这样,陷入了癫狂的臆想之中。

来访者所在意的,却与自己背道而驰。“制作标本的工具是在那里面吗?”魏寻的视线落在墙角那只带布帘的简易置物架上,他有些好奇,看起来柔弱无比的女性在做此类诡异之物时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情。

却没有得到解答,周蕊欣带笑反问,“礼物,你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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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终不置一词的魏展听闻此言后转头瞥了她一眼,那一眼里,带着狠厉与厌恶,突然就,心头一震,挫败感来得如此容易,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借助其咽下口中的酸涩。

魏寻换了个话题,“第三次是随意请的人,但前两次送包裹的其实是……”

“是我。”她抢先一步,努力维持自己的主导地位,用余光捕捉着门口那人的动作,而后下定决心,揭下帽子,一头刺猬般的短发。微微歪着头,用可爱但使人皮肤发麻的腔调问魏寻,“你猜有多少**只会根据头发长短辨男女?”

没有类似经验,魏寻并不清楚,但老实说,周蕊欣的五官很漂亮,是那种即使剃光也仍然属于美女的类型,但是,如今的她气色糟糕得厉害,这样的发型再加之适当伪装,的确很具有欺骗性。

不过这些都并不重要,真正的关键之处在于,“你想要什么呢?”

想要什么呢,想要你所拥有的那个人的目光。老实说,对二人的禁.忌恋情并不抱持寻常的世俗态度,相反,正是因为血缘的关系,才会于单薄易逝的爱情之外,存在更深刻更无法斩断的羁绊吧。意识到对此有着羡慕之情的周蕊欣,心头涌起难以言表的复杂感受。但她并未将其表露出分毫,而是抛出早已准备好的答案,不是说无欲无求,或者拥有孩子式天真的人,才最可怕吗?因此,她轻笑了一下,“什么也不要哦,折腾你们,我玩得很开心。”

魏寻看着她,深觉这个人实在很会掩藏情绪,无论内里如何翻滚,语气里自始至终却只有讥诮。她很聪明,却把自己锁在执念里,堵死了所有出路,而这一切的导.火.索,也许是她床头那只枕形标本。

屋子就这么点大,而那标本又诡异得太过引人注目,魏寻甫一进门便有所注意。对于这只标本,周蕊欣不曾遮掩,自己最可亲的孩子,没有任何不能见光的成分。

被小心拼凑完整的婴儿尸块,密封于透明滴胶之中,而他的母亲,也许枕着,也许抱着,每晚都借助他冰凉的温度入睡。

尽管做工精美,却充斥着令人毛骨悚然之感。不入土为安吗?没有问出这句话,魏寻无意对此做出任何评价,但魏展说:“很可笑。”

周蕊欣的目光转向了他。

“因为没有独自抚养的勇气而剥夺了他的生命,而后对着一团尸块大肆表演母爱,自我陶醉,很可笑。”说到最后三个字时,他才将鄙夷的视线投向她。

起初是震惊,而后充斥着面对质疑的委屈,随之,周蕊欣的胸腔里就只剩下愤怒。她猛地站起来,怒瞪着对方,呼吸急促,“你懂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这就是你找上魏寻的理由?!”声音不大,字句清晰的低吼,看着双瞳里跳跃着的怒火,周蕊欣真的,开始怕了。

他的脾气向来不好,她知道的,从前在一起的短暂时光里,也始终是自己在扮演顺从的角色。她摸索他的喜好,发现原来他中意的是那种乖巧又稍微带点儿顽皮的性格,于是模仿,借此讨好,可骨子里,终究不安分。

周蕊欣和魏寻,五官有几分相似,而她在很久以后才知道魏寻的存在,便想当然的以为这个所谓新欢是借此勾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目光,愤恨,不甘,所有苦涩情绪通通舔.尝一遍,太过强烈,无法忘怀。

但不论她心里如何翻腾,魏展都没有继续在其身上耗费时间的心情。

“打印店的老板说这些照片你只打印了一份,我想你应该没有特意再换其他店继续打印。”对于魏寻的话,周蕊欣显露出了一瞬间的困惑。

标本被收起来,离开前魏寻告诉她,“抱歉,这个U盘我必须带走,除此之外,你的电脑及手机被入侵,数据应该已经全部被删除。”

这歉道得很不真诚,有点伪善,魏寻却不甚在意,毕竟可是对方捅刀在先。

魏展已经走出门去,一直楞在原地的周蕊欣却突然扑上来扯住了魏寻手臂,刻意压低声音,“你会怎么报复?”

魏寻蹙眉,他其实没有想过,可就在他这停顿的空档,魏展回头,恰巧看见二人颇为神秘地咬耳朵。

拂开她,却在走到大门处时,听见身后清亮愉快的嗓音传来,“呐,魏寻,下次还要一起合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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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厉害,一句话便给魏寻强加了罪责,仿佛这场好戏全是他自导自演。

试图激起涟漪之人拥有无与伦比的探索精神,会产生怎样的冲击呢?会让魏展从此对其满布厌恶之情吗?抑或者,被看穿一切用心,嫁祸于人的恶果反噬自身?疯了疯了,想知晓,就算堵上一切。

可是,内里早已被蛆虫蛀空,故作轻松姿态伸展而出的最后一颗獠牙,却并不能带来幻想中的杀伤力,人格早已破产,压付一切也无法换来期待的结果。或者说,在掀起这样的尘污之后,忽略,就已经是最大的宽容,而她却一再闯入禁地,最终手握一纸精神诊断报告,回忆魏展锋利的视线。

而当下,同租的清秀少年如履平地般从容走过三人之间流淌的河流,他端着精心烹饪的菜品进屋,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

不愿与绒线帽女子多做周旋,准备离开,正巧了,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

这声音其实不大,但似乎有人一直屏息以待。在小屋里摆好了晚餐的少年迅速冲出来,面上挂满笑容迎接归人,热情洋溢,和先前清冷气质大不相同。

擦肩而过,魏寻忍不住回头,那人正扶着把手准备关门,见状,朝魏寻礼貌一笑。他看见那少年整个焕然一新,周身洋溢这个年龄该有的蓬勃朝气,语调活泼,只为讨一个夸奖,“哥,我的厨艺又进步了,保管你满意!”

门被合上了,但他仿佛能看见屋内融洽的景象。

哥哥……与弟弟,这才是应有的相处模式吧。

如此想着的时候,站在几格台阶下的魏展回身等他,魏寻加快了脚步。

可是,脑海中却不能避免地浮现出周蕊欣最后那张仿佛被抽空了精神力的脸孔。不管怎样,她的出现的确在魏寻心头敲响了警钟,同性,以及血缘的阻隔,背于人群之路荆棘丛生,更何况,向来不确定皮囊与其内在的契合程度,因此,对于并肩者透过这双瞳孔注视到了谁的灵魂心存疑惑,也就不足为奇。

但此下,无力思考更多,疲累是唯一的感受,忙了一天,又被琐事耽搁,只想只想,好好睡一觉。

愿望太过强烈,乃至于靠上座椅不久便被拉扯进了稀稀散散的梦境。到底不是用来睡觉的地方,即使再困也无法忽略不适感。魏展扶着方向盘,看他脑袋一磕一磕,嘴角扬起怜爱的弧度,索性放弃往住的地方开,就近找了家酒店,务必赶紧把人安顿好。

小东西睡得迷迷糊糊,露出一截瓷白的颈部皮肤,绕到另一边,准备抱他上去,却在手臂碰触到对方时,看他轻轻颤了颤眼睫,醒了。

拇指抚摸他眼眶,魏寻侧脸,像只小猫一样蹭他手掌。

太撩人,心都融了化了。倾身碾磨他唇瓣,又担心就地变身禽.兽,强迫自己分开,额头相抵,柔声道:“乖,上去再睡。”

魏寻喉咙里咕噜出一个音节,伸了记懒腰,下车,温顺听话。

淅淅沥沥,扰人心弦的水声从浴室传来,磨砂玻璃上晃动着曼妙剪影,但往下,能清楚瞧见的,却只有漂亮白净的脚踝。

不是没有冲动,倘若放在往常,想了便一定会做,但今天,看着小家伙擦着头发从里面走来,想到他已经累得快睁不开眼,自知不是什么好东西的魏展,决心做一回君子。

熄了灯,将人搂到怀里,瘦了,能一根根数出肋骨。

感觉到火热的手掌在脊背上游移,魏寻忍不住在黑暗中抬了抬脑袋,隐约能瞧见对方线条流畅的下颔,伸出指尖描摹,啊,胡子冒出来了,有些扎手。

扎手也喜欢。魏寻想要撑起身子去亲吻,却被紧紧箍在了怀里。那人单手就能擒住他,另一只手拧亮了台灯,而后将他压在身下,一双漆黑瞳仁直要将他吞吸进去。

“魏寻,是不是每一次你遇到问题都要藏着掖着自己解决?是不是你的消息我永远只能通过别人才能知道?”

嗓音低哑,连着的两个“是不是”像暂停键一样切断了魏寻的思绪。

诶?怎么会……这样?

完全出乎意料的奇怪发展,让魏寻大脑瞬间当机,尽管表面看来包含了不满与质问,但其中的关切之情他当然能够明白。事实上,各方面都享受着大哥的庇护,不过坦白说,类似话语他仍然习惯对方用怒吼的方式表达出来。

而不是现在这种,只有舔.舐伤口的野兽才能发出的犹如嘶鸣的声音,让他,手足无措。

保持这样的姿势沉默了许久,凝视他,用指肚去感受对方后脑处的发际线,而后抬头,伸出温润的舌尖轻舔冒出了些许胡茬的下颚。

但是,再一次被制止,魏寻不解,那里明明就已经有了反应。

“不做吗?”

被怀里人湿漉漉且写满疑惑的双瞳注视着,似乎能够感受到血液流动得更加迅速,却只是无奈的苦笑一声,对自己的控制力有了全新认知。

摩挲他的面颊,在额头落下轻柔一吻,“早些睡吧。”

魏寻迷蒙着应了一声,随后感觉到身体被卷入一个舒适温暖的怀抱,灯光暗下来,忍不住往对方怀里钻了钻,只是想要,更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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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厉害,一句话便给魏寻强加了罪责,仿佛这场好戏全是他自导自演。

试图激起涟漪之人拥有无与伦比的探索精神,会产生怎样的冲击呢?会让魏展从此对其满布厌恶之情吗?抑或者,被看穿一切用心,嫁祸于人的恶果反噬自身?疯了疯了,想知晓,就算堵上一切。

可是,内里早已被蛆虫蛀空,故作轻松姿态伸展而出的最后一颗獠牙,却并不能带来幻想中的杀伤力,人格早已破产,压付一切也无法换来期待的结果。或者说,在掀起这样的尘污之后,忽略,就已经是最大的宽容,而她却一再闯入禁地,最终手握一纸精神诊断报告,回忆魏展锋利的视线。

而当下,同租的清秀少年如履平地般从容走过三人之间流淌的河流,他端着精心烹饪的菜品进屋,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

不愿与绒线帽女子多做周旋,准备离开,正巧了,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

这声音其实不大,但似乎有人一直屏息以待。在小屋里摆好了晚餐的少年迅速冲出来,面上挂满笑容迎接归人,热情洋溢,和先前清冷气质大不相同。

擦肩而过,魏寻忍不住回头,那人正扶着把手准备关门,见状,朝魏寻礼貌一笑。他看见那少年整个焕然一新,周身洋溢这个年龄该有的蓬勃朝气,语调活泼,只为讨一个夸奖,“哥,我的厨艺又进步了,保管你满意!”

门被合上了,但他仿佛能看见屋内融洽的景象。

哥哥……与弟弟,这才是应有的相处模式吧。

如此想着的时候,站在几格台阶下的魏展回身等他,魏寻加快了脚步。

可是,脑海中却不能避免地浮现出周蕊欣最后那张仿佛被抽空了精神力的脸孔。不管怎样,她的出现的确在魏寻心头敲响了警钟,同性,以及血缘的阻隔,背于人群之路荆棘丛生,更何况,向来不确定皮囊与其内在的契合程度,因此,对于并肩者透过这双瞳孔注视到了谁的灵魂心存疑惑,也就不足为奇。

但此下,无力思考更多,疲累是唯一的感受,忙了一天,又被琐事耽搁,只想只想,好好睡一觉。

愿望太过强烈,乃至于靠上座椅不久便被拉扯进了稀稀散散的梦境。到底不是用来睡觉的地方,即使再困也无法忽略不适感。魏展扶着方向盘,看他脑袋一磕一磕,嘴角扬起怜爱的弧度,索性放弃往住的地方开,就近找了家酒店,务必赶紧把人安顿好。

小东西睡得迷迷糊糊,露出一截瓷白的颈部皮肤,绕到另一边,准备抱他上去,却在手臂碰触到对方时,看他轻轻颤了颤眼睫,醒了。

拇指抚摸他眼眶,魏寻侧脸,像只小猫一样蹭他手掌。

太撩人,心都融了化了。倾身碾磨他唇瓣,又担心就地变身禽.兽,强迫自己分开,额头相抵,柔声道:“乖,上去再睡。”

魏寻喉咙里咕噜出一个音节,伸了记懒腰,下车,温顺听话。

淅淅沥沥,扰人心弦的水声从浴室传来,磨砂玻璃上晃动着曼妙剪影,但往下,能清楚瞧见的,却只有漂亮白净的脚踝。

不是没有冲动,倘若放在往常,想了便一定会做,但今天,看着小家伙擦着头发从里面走来,想到他已经累得快睁不开眼,自知不是什么好东西的魏展,决心做一回君子。

熄了灯,将人搂到怀里,瘦了,能一根根数出肋骨。

感觉到火热的手掌在脊背上游移,魏寻忍不住在黑暗中抬了抬脑袋,隐约能瞧见对方线条流畅的下颔,伸出指尖描摹,啊,胡子冒出来了,有些扎手。

扎手也喜欢。魏寻想要撑起身子去亲吻,却被紧紧箍在了怀里。那人单手就能擒住他,另一只手拧亮了台灯,而后将他压在身下,一双漆黑瞳仁直要将他吞吸进去。

“魏寻,是不是每一次你遇到问题都要藏着掖着自己解决?是不是你的消息我永远只能通过别人才能知道?”

嗓音低哑,连着的两个“是不是”像暂停键一样切断了魏寻的思绪。

诶?怎么会……这样?

完全出乎意料的奇怪发展,让魏寻大脑瞬间当机,尽管表面看来包含了不满与质问,但其中的关切之情他当然能够明白。事实上,各方面都享受着大哥的庇护,不过坦白说,类似话语他仍然习惯对方用怒吼的方式表达出来。

而不是现在这种,只有舔.舐伤口的野兽才能发出的犹如嘶鸣的声音,让他,手足无措。

保持这样的姿势沉默了许久,凝视他,用指肚去感受对方后脑处的发际线,而后抬头,伸出温润的舌尖轻舔冒出了些许胡茬的下颚。

但是,再一次被制止,魏寻不解,那里明明就已经有了反应。

“不做吗?”

被怀里人湿漉漉且写满疑惑的双瞳注视着,似乎能够感受到血液流动得更加迅速,却只是无奈的苦笑一声,对自己的控制力有了全新认知。

摩挲他的面颊,在额头落下轻柔一吻,“早些睡吧。”

魏寻迷蒙着应了一声,随后感觉到身体被卷入一个舒适温暖的怀抱,灯光暗下来,忍不住往对方怀里钻了钻,只是想要,更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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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得不算好,做了很奇怪的梦,梦里的自己行走于一条幽冥隧道之中,光亮在前方很远很远的地方,只小小一点,而后,这光亮却突然在视野之中蔓延开来,从远方开始,越来越快越来越近,像水浸染纸巾一样迅速爬满了方形隧道的暗色墙壁,包括脚下。

瞬间闯入的透亮刺花了眼睛,反射性偏头,等适应过后,发现原来四周墙壁另有玄机,最里面墨黑色打底,上刻能简要说明五千年历史走向的浮雕,外层是整片的透明玻璃,中间只纵向不到十厘米的空隙。整个隧道的横截面呈回字型,那一圈环形部分被注满水,有成群结队的金鱼在其间绕行。

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往前走,却仿佛永远无法走到尽头,再次靠近了玻璃墙面仔细查看,所有金鱼,全都睁着毫无生气的大眼,分明就已经停止了呼吸,却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在发出璀璨光芒的死水中,上下飘动着。

这个奇怪的梦境却在醒来之后被忘得一干二净。睁开眼,天还黑着,身旁人已经起床,正对着落地镜打领带,衣服不是昨天那一套,助理赶早送了新的来,连带一套自己的。

“不睡了?”魏展偏头看他,小东西还没醒透,正在揉眼睛,有些偏长的头发垂在额前,本就少年气还未褪尽,这会儿瞧着更是刚成年一样。

魏寻捏了捏脖子,看那人对着几副袖扣有些烦躁的模样,从床上膝行着过去,选了副手工雕花的银边法式袖扣,低调大气,能加分,不抢眼,配得正好。

礼貌的扣门声响起,魏展应了声,披了件外套在魏寻身上后才去开门。是魏展二助,魏寻坐床头看她,干练貌美。

“有个院线并购案,我马上要出国一趟,就不送你去剧组了,待会儿叶絮来接你过去。”魏展走过来抱他,帮他顺了顺头发,亲吻时已经没有了扎脸的胡茬,“我会在过年以前回来,乖乖的,有事联系我。”末了又笑着补了句,“没事也要联系。”

助理动作麻利地收拾选剩下的几套衣服,从头到尾没将多余的视线转向坐着那人,但头一回听到老板用这样轻柔的语气说话,暗想这是要捧哪个小明星,心里的好奇猴儿上蹿下跳抓耳挠腮。

等两人走了,魏寻起床收拾好自己,吃完早餐,叶絮正好抵达,时间掐得精准。

“这个还需要留着吗?”叶絮问道,手里拿着周蕊欣制作的那些标本。

大抵无用,“扔了吧。”

叶絮应好,又找了把剪刀来,正要将那叠照片剪了时,魏寻却出手阻止,抽出魏展帮他抹掉嘴角碎屑那张,其他的,在刀下沦为细条,被叶絮扔到了公共垃圾箱。

回剧组,拍摄按部就班,期间接到一通电话,来自于先前合作过的一位导演,对方邀请他出席新片首映礼。

答应下来,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况且跟着这位名叫沈骏城的导演学到过很多,对方是那种一丝不苟追求完美的性格,比如因为剧情需要,拍摄一段电脑画面时,由于频率不同会导致拍摄出来的电脑屏幕上出现一种名叫“摩尔纹”的彩色条纹,无伤大雅,多数人要么是注意不到要么是将就着过了,但沈导不同,一定会想办法解决。

类似细节有很多,魏寻因之对这位导演十分尊敬。

首映礼定在周五,到放映厅一看,业界牛人不少。

魏寻的位置本来靠后,挤在一堆二三线演员之中,但坐下后不久一位工作人员走来小声邀请他换到前排去,话音刚落,沈导站起身笑着朝他招手。

周围人的眼神就跟他蒙了多大圣眷似的,倒不奇怪,魏寻在圈内并非大红大紫,也就断断续续拍了几部制作还算精良的文艺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状态,沈导却是声名赫赫,中外大奖拿到手软。

尽管如此,魏寻并没有受宠若惊之态,礼貌而得体地在沈导旁边坐定。心里正思忖着沈导叫他过来的由头,主持人上台了,简单几句热场话后宣布活动开始,紧接着播了片花,随后主创人员上台。魏寻周围一下子就空了,单剩他一个,显得有点突兀。

观众互动环节之后嘉宾献唱主题曲,很深情,但那歌词听在耳里无病呻.吟似的。

沈导下台后笑意中透着威严地和魏寻说了几句场面话,顶灯熄灭,电影开始放映。

文艺爱情片,从小人物着手讲述时代大环境,在沈导一贯风格上有所突破,加入很多笑点。但老实说,这些笑点尴尬得很,一般人还真不一定领悟得到,总之就是,整体看下来昏昏欲睡。魏寻反思自己先前作品是否也这么个效果。

观影期间沈导附耳让魏寻在电影结束后等待他片刻,魏寻应了。可这所谓片刻实在有些漫长,沈导在电影结束后接受了将近半个小时的采访,又与众人玩笑调侃,坐车上的魏寻再次见着对方时,已经到了吃宵夜的时候。

长期的片场等待经历让他磨砺出了耐心,面上没有显露丝毫不愉快,但这并不代表他理所应当要在一个连缘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任凭时光流逝这许多。沈导似乎被众星捧月惯了,完全不曾意识到自己的安排有欠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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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导坐到驾驶位,笑着卖了个关子,魏寻不清楚目的地在哪。

说是要找个地方聊聊能否出演下一部戏的男主,魏寻心里想着,要还是这样煽情过猛文艺过猛的片子,宁愿得罪人也绝不接了。

却不曾想他连剧本的封面都没看着一眼。

汽车左拐进入一条大道,越往前开,越觉得连气氛都开始变了。

在一家酒吧门口停下,外部装修很低调,于浮华的商业街中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魏寻抬头一看,归途。

沈导熟门熟路,买了票,领着魏寻进去。挺阔气,在这寸土寸金的地界用白色砖墙单独圈了一块面积瞩目的庭院,布置得很空旷,有两棵对称栽种的金棕榈,正中一处长方形水池,有注水从身材健美的男性雕塑私.处喷射而出,被撑头侧躺姿态妩媚的另一人用口接着。表情栩栩如生,已经不止暗示的程度。

两具雕塑都是男性,魏寻有些明白了。

往里走,喧嚣之声开始涌入耳中。乍一眼看去,人山人海。沈导依然那副严肃面孔,却能隐约感受到有些东西正在变得不同,仿佛极力掩盖,某种情绪正在蠢蠢欲动。

其实到了这种境地,多半已经能够领会,但对方不言,魏寻也就保持缄默。

点了一杯名叫“时光河流”的招牌酒,似漫天星辰,很漂亮,口感也不错。沈导始终没有道明用意,不咸不淡聊些电影话题,他似乎在留心着魏寻的反应。

也好,既来之则安之,就当游玩一趟,抱着这样的心态,魏寻将目光投向了自己所处的环境之中。

工业风,台面是光可鉴人的深褐色,桌椅的支撑要么是红砖要么是墨黑金属架,吧台上方吊了一层,旁边是螺旋楼梯。整体风格很硬朗,比例颇高的男性顾客更是增添了这种观感。

在此处,唯一接近于“柔”的地方大概只有灯光闪耀的舞台中心,那里竖着根钢管,赤.裸上身的青年姿态如蛇般妖娆,掌声雷动。

但并非所有人都被吸引了目光,角落里有一对对紧抱着的同性,亲吻,抚摸,一位把手伸进了另一位的牛仔裤,除了最后一步,似乎能做的都已做尽。

音乐停了,短暂间隙后切换成另一首,三位着装大胆的波浪卷美人摇曳上台,内.裤里别着什么,好像是手机。调笑声一浪高过一浪,与观众的互动也更加大尺度。沈导凑近低声告诉魏寻,三位都是男性。

看了几场表演,期间不时有人前来搭讪,业界翘楚公众人物都有,大家并未刻意隐瞒,毕竟圈子就那么大,总得靠在一起取温暖。关于隐私,若非把谁得罪狠了,多半不会自此泄露,这地方还真就跟它名字一样,归途归途,少数人的天堂与避风港。

有人过来借火,魏寻不抽烟,自然无法帮忙。沈导从裤兜里摸出一只打火机来,那人眼底瞬间闪过点不情愿,而后笑着凑近把烟点了。

魏寻去了趟洗手间,只有一道门,男女共用,他有些傻眼。男性使用外面的小便池,女性顾客很少,很自然地进了隔间。选择隔间的倒不只有女性,偶尔会见到两位男士从同一隔间出来。

有些混乱,出来时险些撞到别人,对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还好吗?”清亮温润的声音。

有点懊恼自己的心理素质,不过此时已经镇定下来,魏寻对那人道谢,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量颀长眉目俊郎的男士。

回到座位,来借火的那人正好起身,离开时嘴里不干不净,似乎与沈导闹了矛盾。

魏寻不解,正在吧台后擦酒杯的服务生见怪不怪,一脸了然地问了句:“第一次来?”

似乎是早有了答案,那服务生把目光从魏寻身上移开,瞧了眼沈导,“这位先生也不知道可就不应该了。”故作神秘地一顿,“点烟,暗号呢,就是说你已经同意了要共度春宵~”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语调拖长,笑里掺杂了揶揄。

下半程,沈导就一直朝舞池方向坐着,手肘拐后撑在吧台上,眼底深邃,沧桑又颓废。他嘴里酒没断过,魏寻看他都有些迷瞪了,瞧着台上正跳街舞的帅气青年,沈导终于开口,“下一部片子,想拍同性题材……你的形象演男主正……正合适……”话都说得有些不利索了。

对方醉到这种程度,商量工作意义不大,魏寻没有将话题深入的打算,沈导有些不满意了,他回头扶着魏寻肩膀,直视他眼睛,口齿不清地说:“你……瞧不起这个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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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在梦境边沿徘徊,魏寻准备送他回家,但并不知道住址,问了几遍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正好此时有一行人从旋转楼梯上下来,本来已经过去了,走了几步后复又倒退回来,他拍拍沈导的背,叫了声,没得到回应,于是把目光投向魏寻,巧了,正是方才撞着那位。

对方朝魏寻礼貌一笑,而后轻轻拍了几下沈导,“嘿,还醒着不?”

沈导醉成个大红脸,但还有些微清醒存在,似乎认出了对方,笑着哼哼,“哦,你啊。”

沈导五十出头,两人差了不止一轮,看这交谈方式,应该关系不错。

“我知道他家住哪,我送他回去吧。”没有立刻点头,尽管表面看来不存在危险,但魏寻仍然还保有些顾虑。

“麻烦您把他手机拿出来。”对方笑得很温和,魏寻照做,调出通讯录,那人伸出指尖在魏寻拿着的手机屏幕上点了一个联系人,随后有铃声传来,《梦的延续》,对方将自己有来电的手机展示给魏寻看。

从双方的备注来说,的确是朋友,魏寻放下心来,“抱歉,是我多虑了。”

“不会,有您这样细致的朋友是福分。”语气很真诚。

临别时对方递给魏寻一张名片,家成之,金水传媒总经理。

叶絮在车里等他,魏寻将名片交给对方管理。启程回酒店,深夜的街道上行人已经很少,最后看了眼归途入口,有勾肩搭背的同性从里面出来,或许有笑声,但隔得太远,魏寻没有听见。

汽车提速,远远近近的霓虹似乎有了感情,闪烁着,寂寥又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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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导打来电话,语气有些别扭,大概因为很少被旁人看到自己那样失态的一面。

聊到下一部电影,沈导十分抱歉地告知魏寻情况有所变动,同性题材,很难拉到投资。电话那头的人不无遗憾,说剧本已经在他手里很久,做了各方努力,也去了许多次归途了解现状,昨晚他被新片上映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似乎觉得只要抓住一个最为合适的主演就能改变夭折的命运。

理解,魏寻表示会耐心等待。

等待的结果是一周后寄来的剧本,却不是先前所说的那部。

“那个故事不打算拍了吗?”

“还没有放弃,等投资,暂时隔着吧。这部的男主也很适合你,如果有兴趣,便直接定了。”

倒也好,毕竟他正拍的这部就是同性题材,不适合紧接着拍另一部此类不能上映的片子,他倒不考虑曝光度,主要是可能随之产生的猜忌越少越好,虽说如果剧本引人的话,上述思量都可作废。魏寻承诺看过剧本后便立刻回复。

《极乐城》拍摄接近尾声,年底,各种琐事缠身,稍微有点赶进度。魏寻倒还好,不接代言不上综艺,相对比较轻松。

晚上空闲多半在阅读沈导寄来的剧本,越看,魏寻眉头蹙得越深,大概是他无缘再进沈导剧组,这个剧本,他不喜欢。

从先前的首映礼开始魏寻对沈导就已经有些失望,不愿意用上江郎才尽这样的形容词,但全部作品摆出来就仿佛所有话不论语境都用同一种腔调表述一样,虽然这可以被称之为风格,但沈导的功力,始终原地踏步。

倒也能保证每部电影都拿奖,有点情怀的作品总是最惹评委青睐,坦白讲,不是说这些作品有多好,而是在国内这种大环境下,被衬托出来罢了。

魏寻的想法有些极端,倘若当年没有好作品,宁肯奖项空着。

沈导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局限,他在尝试着创新,就拿新剧本来说,仙侠背景,男女主恋爱升级打怪,多有笑点,成品的特效大概也很抢眼,但总体说来,逻辑混乱剧情套路思想浅薄,商业快餐,圈钱是容易的。

其实也不一定,市场变幻莫测,期待总是很美好,但等这部片子出来还真不敢保证稳赚不陪。

为什么会看上这样的剧本?魏寻想不明白,在他眼里,沈导有着文化人的清高,这片子拍出来岂不是自砸招牌?

说起来,干这种事儿的导演也不止一个两个了,不予评价,魏寻拒绝了这个剧本。

1月20号,魏寻正式结束所有戏份,孙岳准备给他办个杀青宴,魏寻婉拒,他买了晚上飞纽约的机票。

和剧组众人一一道别,临行前,纪安解开了魏寻心中的疑惑,他说他之所以选择拍这部片子,更多因为他想要接触孙岳这样认真负责的导演,想要体会所有人都朝着一个方向努力的感受,想要证明,确实还有人在不断追求。这个行业,有太多人在偷懒,而他仅仅只是保持演员本分,却被贴上了许多美化标签,他不喜欢这样,他认为自己受之有愧。

魏寻习惯了这样的剧组环境,因此他的感受不如纪安深刻,纪安对此做出评价,“在这方面你很幸运。”

大概是的,两人笑着以朋友的方式抱了一下。

收拾了简便的行李,突然起了孩童心思,他打算给那人一个惊喜,因此没有打电话通知对方。

住址他是清楚的,但他忍不住想象,会不会打开门后在他怀里发现一个金发美人?魏寻被自己给逗笑了。

事实上,魏展很忙碌,他并非前来游玩。历经两年零三个月的艰苦谈判,直到昨日才终于和美国TBC娱乐控股公司签署并购协议,总交易金额27亿美元,包括购买TBC公司全部股权以及承担债务两部分。

由于境内外经济、文化以及企业经营理念与管理方式的差异,魏氏决定短期内不对TBC做并购后的整合,而是将重心放在对其的升级改造上。

改造不单指硬件方面。例如,原本TBC自己发行了一款线上订票软件,调研之后决定直接将其砍除,这一点与中国的商业模式有很大不同。

关于网购电影票,中国在线销售比例逐年攀升,且速度惊人,不仅因为此种方式可以提前选座,也与网络购票更为便宜紧密相关。

但在美国,网络购票需要收取手续费,导致票价比线下购买更高,并且程序繁琐得惹人咋舌,因此除非爆场电影,观众多半不会选择网络购票。

原本有人提议对软件做出改进,但美国推行在线支付的积极性不高,互联网进入电影业的积极性相对很小,综合评估之后决定舍弃。但绝对不会舍弃网络购票所能带来的利益,即使所占比重小,但因基数大,加起来倒也十分可观,最终结果是与本土最大的购票网站合作。

此类事件堆积成山,原定于今日回国的计划也随之成为泡影,算着时差给魏寻打了个电话,对方却没接,打给叶絮,说是赶进度,正在拍戏。

魏展突然就有些烦乱,看着满桌子文件,眼前却全是那小东西的身影。

然后,喜从天降大概就是形容此番场景,门铃响了,拉开,眼里是那人冻得红扑扑的脸颊。

有那么一会儿,魏展处于呆楞之中,他极力找回言语,“只剩两天,你可以等我回去。”

对方笑了,他听见他说:“已经等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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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不及,这也正是魏展此刻的心情。落在唇上的吻带有掠夺意味,似乎在极力忍耐,却完全逃不过自己的内心。

魏展含住怀里人的唇.瓣吸.吮,手掌按压对方的后脑,直要把人揉进身体里的强势。

几乎快要断气,却并不提出抗议,魏寻始终乖顺地合作着。

直到冬日的冷风吹来魏展所剩不多的理智。门还开着,险些遗忘此事而就地满足自己吞.吃对方的欲.念。

魏寻靠在门旁的墙壁上,正在努力调整呼吸,眼里氤氲着水汽,一副快要站不稳了的姿态。

这样的画面闯入眼帘,魏展瞳孔收缩,是猎豹进攻前的危险信号。

却强制扑灭已经燎原的焰火,只是低头在魏寻嘴角轻柔一吻,而后关门落锁,不由分说地将人抗进了浴室。

哗啦啦的热水冲刷在手心,被暖流包裹着,只要抬头就能望见身后人映在镜中的眉眼,以及自己始终带笑的嘴角。魏寻仿佛被减智,傻乎乎的乐个不停。

“还笑,怎么不带手套?”明明是教训的口吻,却完全不具备威慑力,说话人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微微低头,下巴搁在魏寻肩膀上,整个人从身后圈住对方,正握着怀里小孩儿的手在热水里按.揉着。

“被烫成卤猪爪了……”魏寻发出抗议,举起被温暖得红彤彤的双手,试图讨伐对方的暴行。做大哥的瞬间没了脾气,将手送到唇边亲吻着,“不是猪爪,漂亮着呢。”

浴缸里的水已经放好,魏展松开怀里人,“泡个澡,我在外面等你。”

准备出门时却听见那人语调遗憾:“不一起吗?”

魏展顿步,半眯着眼打量对方,胆大包天的小东西点燃了引线还不自知,正一脸天真的等待回复。

一人逼近,一人后退,直到魏寻的后背抵上墙壁。魏展抬起眼前人精致的下巴,拇指摩挲着,嗓音低沉,带有命令性质,“衣服脱.了。”

本该乖顺照办的小孩儿却展开双臂,短短几个字里满布撒娇意味,魏展听见他说:“要哥哥帮忙。”

简直越来越会勾人,原本心疼他长途飞行故而按耐自己,现在却瞧见对方终于露出狐狸尾巴,笑得狡黠又妩.媚,魏展要还做那柳下惠恐怕老天也不答应。

三两下便将小狐狸剥得干干净净,抱进浴缸,随即欺.身而上,再也算不上温柔,啃.咬他白嫩的脖颈,狂乱到仿佛下一刻牙齿就要刺破皮肤。

魏寻头往后仰,借由浴缸边沿勉力支撑着身体不往下滑,献祭般展露出自己的全部,迷离的双瞳中倒映着纹路简洁的吊顶。

这个澡泡得荒唐,魏展长腿跨出浴缸,拿来一块浴巾将人包裹着抱往房间。

“没有准备润.滑.液。”他有些懊恼,尽管身体早已十分契合,但他仍然担心伤了小东西。

“箱子里有。”

魏展抬眉审视对方,嘴角噙着轻轻浅浅的笑,打开他带来的那只行李箱,呵,小家伙准备的倒挺齐全。

润.滑.液倒在掌心,揉热了才将手指伸向密口,旋转探索着,紧紧盯着对方的每一个神情。

魏寻忍不住吐出呻吟,那嗓音甜蜜得像是猫儿在抓挠作乱人的心脏。

“是不是饿了?嗯?”伴随着最后一个惑人心神的音节,手指突然用力,频频按压穴.道内脆弱不堪的凸点。魏寻哭喊起来,却只是加重了那人折磨他的心思,对方看着他讨饶,心情愉悦到极致。

魏展左手圈着小孩儿,俯身亲吻他眼角,流连着,又慢慢转到早已被蹂.躏得红肿的唇.瓣,舌尖挑开门扉,滑进去轻轻舔过每一寸隐秘。

这样的温柔却突然消散,在触碰到魏寻躲躲藏藏的软嫩后变得强势起来,纠缠着小东西追逐玩闹,与此同时身下用力一挺,尽.根没入。

埋在里面却不动作,引导着魏寻说出难以启齿的回答。

“这里,是不是很饿?”手指划过连接处被撑开的每一处褶.皱,坏心地逼问着。

魏寻抱着对方,试图用亲吻躲避这种惩戒,意义不大,尽管那人已经涨得生疼,却还在折磨着他。

“动一动……求你了……快动一动……”

小东西哭得惹人怜爱,魏展却一定要听到他的回答,握住对方翘.挺的那物,拇指在浸出了前.液的细口上打旋。

“为什么连夜赶过来?”

答案他知道的,他明明就知道的。

魏寻已经被麻痒侵蚀到极限,为了寻求解脱,只好顺从地说出每一天每一刻都萦绕在心间的感情,“想你……很想你……”

魏展满意地笑了,加快动作,直要将人撞散般用力。

一次过后仍然不觉餍.足,魏展起身,怀里小孩儿树袋熊一样挂在身上,私.密处紧紧结.合在一起。

临时起了坏心思,将人抱到落地窗前,再一次贪.婪索取。

小家伙哭声被撞得断断续续,窗外是城市黑不透的夜空,灯光璀璨,美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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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232h74  时间:2020-06-04 01:50:57
第47是一辆小汽车,应该会被删,不过完结后我会放txt上来。

楼主:232h74  时间:2020-06-04 01:5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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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多时被生物钟唤醒了一次,迷迷糊糊看见那人在穿衣,实在太困,又很快睡过去,直睡到日上三竿。

洗漱完毕,下楼,复式公寓的客厅里坐着一位三十来岁的男性,华人面孔,他向魏寻问好,自我介绍说是魏寻这两天的私人助理。

餐桌上摆着早点,已经凉了,名叫阮东的男子问是否需要叫餐,魏寻笑着摇头,他看见盘子里有一枚煎蛋,丑不拉几,一定出自大哥之手。魏寻懊恼自己的贪睡,拿到微波炉里转了几圈,吃得很开心。

这份开心没有持续多久,他接到了母亲郑舒雨的电话。

起初,母亲的声音很温柔,她问他什么时候回去。魏寻放下餐具,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回答说过年不想回本宅。

那头陷入沉默,这样的沉默仿佛是种审判,在魏寻几乎以为对方就要挂断时,那头传来了母亲清冷薄凉的嗓音,语气很坚定,她说:“魏寻,你要回来,你必须回来。”

忙音,魏寻不记得自己是否应了好。

裹着大衣出门,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他没有本地的驾照,阮东说,那我载您四处转转吧,于是便在曼哈顿既窄又多单行线的街道上绕着block前行。

看见了有趣的涂鸦以及形形色色的店铺,地面偶尔冒出从供暖管道泄露的白色蒸汽,看起来很危险,但大家都习以为常。作为纯粹的观光客,自己或许是整条街道上最为无所事事的一个。但只是或许,在这座城市,无论何种极端都能被淹没于拥挤的人潮之中,化作天堂与地狱交界线上普普通通的灰影。推动文明前进的人类群体当然值得关注,但个体的喜怒哀乐并不具备多少价值,就像上帝看人类人类看蝼蚁,任你哭嚎任你狂喜,哪怕在反复徘徊后终于鼓起勇气身着异装走上街头,也并不那么引人注目。独属于大城市的,不知该定义为冷漠还是前卫的行人态度,但不管怎样,从这种忽视中萃取的营养液哺育着成批涌入的崇尚自由者。

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段,最后将车开到大都会博物馆,没有进去,只远远看了看它庄严的外墙。他想起很久以前父亲带他们来游玩,那时候他们年纪都很小,多大呢,十二三岁吧,那个人很兴奋,拉着他细细观赏,整个逛下来花了两天,对方沉迷其中,完全不能过瘾一样,魏寻希望他开心,因此帮忙说服大人更改行程。

从头到尾他始终牵着魏寻的手,如数家珍般给他讲解藏品的创作渊源。他好聪明,魏寻看着他时,目光崇拜又依赖。

艺术方面,魏寻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往往在对方引导过后还是只能摸到点门沿,但是哥哥始终很有耐心,他柔声说自己还有非常多的地方不懂,但是如果小寻喜欢听,他会更努力地去学习。

那之后过了几年,魏寻接到生命中第一个角色。电影背景设在军阀混战的1920年代,他在其中饰演山西省洪洞县广元下寺的一个小和尚,有条支线讲述僧人们因无法维持生计与修缮寺庙,于是将一幅元代壁画《药师经变》以1600元大洋卖给了两个美国人,而后将这笔钱用于寺庙开支。

魏寻戏份很少,只有几句台词,但在看过剧本后,仿佛被陨石击中,当即买票飞往纽约。那一次,也是深夜抵达,他没有考虑过要订一间房好好休息,而是像个流浪汉一样在某处隐蔽的角落里坐了一夜,直到大都会开馆。

没有任何犹豫地前往中国馆,目标是《药师经变》,他记得当初在这幅壁画前停留得最久。

上个世纪,壁画辗转到美国后被一位著名的中国艺术品收藏夹塞克勒购买,但因为尺寸太大放在家里不便保管,于是在1964年塞克勒以母亲的名义将其无偿捐献给了大都会。壁画卖出时被肢.解为数百块,后来博物馆将之完整复原。

藏品旁有简介,更何况在在信息高速发展的今天,这些故事只要搜索关键词就可以了解许多,但经由多年前那个小男孩的讲述知晓,魏寻觉得那么迷人,迷人到他完全不在意其中曲折。他只是喜欢听他说话,听他将话题转到从书本上看来的其他元代壁画知识,他记得他的每一处停顿每一次挑眉,可以于任何时候在脑海中放映出来,并且像观看电影一般,可以前进后退自由调整进度条。对此,他很骄傲有很悲痛,那时候的他回忆起这些,捂着脸在壁画前慢慢蹲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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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232h74  时间:2020-06-04 01:5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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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寻看着窗外的时间有点久,久到车里循环的音乐已经播完第十遍,他回过头来时,面容很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但阮东可以确定,他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落在里面了。

回程时阮东走的另一条路,一间教堂缓缓进入视野时阮东提议,“这里许愿很灵,要去试试吗?”

魏寻轻笑,“我没有愿望要许。”

他不该干预魏寻的决定,但阮东忍不住说了过界的话,“进去看一看,或许会受到福佑。”

在魏寻的注视下,阮东担心对方产生误会,急忙摆手,“我我我……我不是打广告的……”

其实没有想到这么多,但魏寻觉得这个而立之年的助理还真是可爱。魏寻接受他的提议,进了教堂,阮东递给他一只许愿蜡烛,点燃,祝阮东一生平安康泰。

此番祝福阮东并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他会在心里觉得可惜,他会费解魏寻为什么不考虑自己而将愿望许在一个只认识半天的助理身上。倘若他问,魏寻也不会隐瞒,他会诚挚地告诉他,谢谢你用你的方式安慰我。

晚饭和阮东一起吃的怀石料理,魏展直到午夜才忙完公事回来,但他说需要他的地方已经全部处理好,他们可以提前回国。

这个消息并不让魏寻高兴,他垂着眉,魏展看了他一会儿,“实在不想回去也可以就待在这边。”

魏寻想起母亲的那通电话,最后摇摇头。

早上八点的票,魏寻手里把玩着一只加百利的吊坠,刻得很精致,是分别时阮东从手机上取下来送他的,他说:“它给我带来很多好运,希望能够通通过度给你。”

魏寻决定回去后把它挂在车上,帮他盖毯子的魏展说:“不用感动,他是这边分部的资深副总。”言下之意阮东是在讨好,但魏寻认为对方没有这种心思,不过他对这层身份倒是有些惊讶。

抵达安城已经是腊月二十四上午,天气很阴,围巾手套戴好,似乎还是有点儿冷。

在机场分别,魏展去了公司,他提过要送魏寻,但旁人眼里从来关系冷漠的两条平行线一起回家的话,要怎么解释这其中转变?这样看来,或许最初便扮演兄弟情深方为上上之策,不过这也只能作为假设,毕竟一开始,魏展的确是不喜欢他的,甚至到了讨厌的地步。

这要从上一辈说起。父亲魏群安是家里的幺子,他出生前,魏阑山已经有两儿一女,烦透了叽叽喳喳的小孩,因此对他并不期待。他希望妻子打掉这个胎儿,妻子没有同意,后来却因难产去世。

旁观者追溯缘由,便以为魏阑山是因为妻子离世太过悲痛所以才不喜欢这个老四,但并非如此,魏阑山的感情到不了这么厚重的程度,甚至多年以后,魏寻知道父亲在查当年那场分娩的详情以及彼时魏阑山公司的财务状况,魏群安怀疑自己不是导致母亲去世的唯一因素,太简单了,母亲作为独女,有人觊觎她能拿到的丰厚遗产。

但魏群安不受父亲喜爱确实也与他自身性格有关。他两岁都还不会讲话,反应也比同龄小朋友迟钝,对此魏阑山的态度不是关心,而是厌恶这个幺子给自己招来的闲言碎语。这种厌恶在魏群安首次开口之后只增不减,因他学会的第一个称呼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而是乳母“林姨”。魏阑山没有反思过自己花在这个孩子身上的时间少得有多可怜。

稍微大一点后,众人发现魏群安的智力并没有问题,甚至很聪明,但他的脾气十分阴鸷,平时倒还好,顶多不太搭理人,可只要魏阑山一回家他便开始摔东西,屋里许多名贵摆件多半给他砸了个稀烂。小小年纪,伸直了脖子还没有父亲胸口高,却是唯一一个敢指着魏阑山鼻子骂的人。骂的话十分难听,有的词语估计他根本不明白意思,比如“***”,连自己也一起被骂进去了都不知道,大多是从家里干活的人那里学来。

他对着魏阑山咆哮,“我妈呢?!我妈呢?!我妈呢?!”

魏阑山冷冷看他,“被你害死了。”

他一听,咆哮得更大声,魏阑山不当回事儿,拎小鸡一样将他拎到禁闭室,先黑漆漆关个半天,等他嗓子嚎哑了,开灯,让人给送点饭,十遍祖训,不抄完不许出来。

多试几次,魏群安就乖了。表面上乖,但仅仅是不跟魏阑山当面呛的程度,私下里冷漠到可怕。听说是他害死了妈妈,哥哥姐姐都不喜欢他,恨他,合起伙来欺负,但他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二姐悄悄在他汤里吐口水,他看见了,扬手把碗扣对方脸上,二姐险些被烫的毁容,他没有半点愧疚。在马场三个大的故意骑马去惊他,他当时不说话,冷冷静静下了马,却拖着马鞭靠近,直接狠力抽过去。

家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当他是个小疯子,乳母回老家了,没人真的疼他爱他,他初中就被送到国外,一直过着自我封闭的生活,性格慢慢变好,是在遇到魏寻的母亲郑舒雨之后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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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232h74  时间:2020-06-04 01:50:57
已经更到之前断的地方啦。

楼主:232h74  时间:2020-06-04 01:5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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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寻知道的这些,由一个传给另一个,究竟偏离主线多少,谁的记忆也不能作为凭证。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父亲带着他们回国时,本宅里人的并不欢迎。或许是听了大人舌根子,姑姑伯伯家的孩子都离新来的小朋友远远的,倒没有主动招惹,顶多是做些鬼脸的程度。

魏寻五岁的时候,长他七岁的魏展看起来已经是个小大人了,他显得成熟又稳重,是孩子王。魏寻不喜欢这个大哥,他认为自己看穿了对方的本质。

小孩子围着后园的荷花池跑跑闹闹弄得一身泥时,魏展就穿着整整齐齐的衣服坐在凉亭里看书,爷爷散步过来了,其他孩子通通骂一遍,却把魏展从头到尾一顿好夸,这时候魏展就装模作样帮小朋友们求情,魏阑山笑得和蔼,更加喜欢他,事后满怀感激的小朋友们也会把莲蓬都献给他。

至于魏寻,摘莲蓬是没有他的,大气不敢出站在老爷子面前挨骂的人里也是没有他的,多数时候他抱膝坐在草地上看着这边,其实离得很近,但魏阑山看不见他。

司机把行李提去了房间,魏寻进大门后,看见宅子里众人都在管家白叔指导下忙着年终大扫除,还临时从旗下酒店调了一队清洁人员过来,擦地擦玻璃擦家具,窗帘被套床单沙发罩全部洗一遍,从里到外,细致入微。

小玉端着水盆儿经过魏寻身边,停下脚步来满面笑意地唤了声“寻少爷”,她鬓边浸出几点汗,魏寻让她歇会儿,小姑娘说刚吃了午饭,歇了好长时间。

白牧河迎过来,老管家得体又谦恭,双手叠在身前朝魏寻略一作礼,“六少,您的房间已经收拾好,您回去看看,布艺用品是新换的,花色您要是不满意我们再重新更换。”

历来都是白叔一手置办,魏寻没有过不满意,白叔便对小玉说:“你让厨房做一份午餐给六少送过去。”

魏寻道:“不用了,我先去拜见爷爷,待会儿自己去饭厅吃就行。”

回房间换了身衣服才前往老爷子住处。

晚年的魏阑山迷上了养鹦鹉,这种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他明目张胆养了十几只,玄凤牡丹小太阳……名贵的不名贵的他都有。这会儿他正靠着躺椅小憩,手心里摊了些鸟食,一只鹦鹉小口小口啄着,躺椅旁边吊了一溜儿椰子窝,明明是按鹦鹉数目定做的,但好几个空着,小家伙们就爱挤一块儿。

听见脚步声,一群鹦鹉想从椰子窝里钻出来,却因为空间太挤洞口太小而被卡住,终于飞出来,商量好一样到横杆上站着,齐刷刷地转头盯着魏寻看,阵仗有点大,魏寻忍俊不禁,和它们大眼瞪小眼。

瞪了一会儿,魏阑山抬手将掌心里的吃食洒了,是醒的,漫不经心瞥了一眼来人,又很快闭着了。

魏寻叫了声爷爷,魏阑山淡淡应了,在房檐下站了会儿,没得到更多回应,便在鹦鹉的注目礼下离开。

随后又去看望母亲郑舒雨,郑舒雨正在午睡,魏寻没有打扰。

到饭厅,回来的时间不上不下,厨房阿姨正在洗碗,说魏寻想吃什么马上就做。没有很饿,便问还有什么,阿姨说汤倒是还有很多,问莲藕猪蹄汤行不行,再马上炒几个小菜搭配。胃里有点难受,听到油星便觉得太腻,魏寻最后只喝了一碗番茄玉米汤。

阿姨揉着围裙角,面上很担心的样子,“这哪吃得饱呀,我给您做个三明治吧,很快的,几分钟就好。”

不太吃得下,便让阿姨不用忙活了,在对方有些郁郁的目光下,魏寻说:“阿姨做的水煮鲈鱼很好吃,晚上给我送一盅过来吧。”

厨艺得到肯定,阿姨连连应好,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吃过晚饭后很早就睡了,醒时摸了摸旁边,魏展没有来过。之后一整天都很闲散,看书听音乐,中间去看了母亲,母亲正在插花,她的容器很别致,笛子长短的翠绿竹筒搭构成不规则形状,在合适的位置放一只藤编瓶形花篮,表面看不出来,但花篮里其实隐藏有玻璃器皿,鹤望兰、独占春一类便养在里面。

魏寻手里捧着热茶看她,她的动作很慢,始终很从容,碰落了花朵也没有现出可惜之色,脸上或许是带着笑的,但实在太过浅淡,魏寻不能确定。似乎全部心思都放在修剪腊梅枝条一事上,半个多小时,她没有分出空闲和魏寻交谈,直到魏寻起身准备离开时,她才放下剪刀,将五斗柜上一只柱状白瓷花瓶递给魏寻,原本是空的,但在她放了一枝腊梅后,仿佛立刻鲜活起来。

这只花瓶此刻便放在魏寻住处起居室的长方形木桌上,他窝在内间单人沙发里看书,只要一抬头就能通过半开的房门望见它,腊梅开得很好,离了枝头也能活好长一段时间,窗外生长着它的同类们,辉映成趣。

魏寻放下书,去折了另一枝腊梅,将它们靠在一起。

快过年了,宅子里越来越热闹。二十六号上午,在主楼天井里排两张八仙桌,铺一打红纸,旁边有早已用白酒泡开的大狼毫,墨汁里调了金粉,众人围着,魏阑山宝刀未老,狼毫一挥便是副寓意光明的春联。上联曰:“赏风千林下,携手笑古今”,下联曰:“御舟万海上,并肩歌新云”,笔走龙蛇,贴大门上十分气派。

同往年一样,魏阑山只写一副,而后是大伯写“抬头见喜”,贴在高处;二姑写“出门通顺”,贴在门前;三伯写“旺火冲天”,贴在厨房;四……没有四了,笑声凝结起来,半晌后大伯让魏寻代父亲写一张,魏寻便写了“身强体健”,贴在练功房。

楼主:232h74  时间:2020-06-04 01:5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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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寻写完最后一笔,有人惊呼出声,“啊,下雪了!”

下雪了,起初只是小小的雪点子,落在脸上很快就化开,伸出手接,是完全接不住的。

慢慢变得浓密起来,所有人都带着笑意仰头看,看它从天而降,飘过房檐,飘下天井,落在造型别致的五针松上,如果下得足够久,便能看到它们堆叠起来,和高挂的红灯笼低声絮语。担心对联被沾湿,二姑指挥着赶紧收起来,等到年三十早上贴。

好久没有下过雪,上一次在这座南方小城看见时,还是幸福美满的四口之家,妈妈时常挂着温柔的笑容,爸爸在,魏离也在。

当初,魏群安带回来的孩子有两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小男生,哥哥是魏离,弟弟是魏寻,同一天出生,拥有同样的外貌。

弟弟魏寻出生时很孱弱,发育不完备,听说曾在保温箱里躺了好长时间。妈妈原本悲伤地以为弟弟会是长不大的小孩,却没有想到,先离开的那个是哥哥。

与性格活波的哥哥相比,魏寻显得很笨拙,不爱说话,饭也吃得很少,小朋友们玩闹时他不会主动加入,只在旁边看着,仿佛光是看着就已经很开心。

摘莲蓬的小孩冲他做鬼脸,魏寻没有反应,大家便嘲笑他是个小傻子,但其实所谓的小傻子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份调侃,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哥哥魏离,他看到魏离举着几支长长的竹竿跑过来,大声招呼他说:“小寻!爸爸帮我做的!可以摘到好远好远的莲蓬!”

他把草地上的魏寻拉起来,递给他其中一支竹竿,顶端绑了个捕小鱼的网兜,自己拿的两支竹竿则绑了剪刀。魏寻举着网兜挨近看中的莲蓬,魏离握着竹竿尾,咔哒一声,远处的莲蓬掉进兜子里,收回来,如此反复,轻轻松松便摘了好多。

小朋友们围过来,脸上又羡慕又不甘。他们刚刚挨了骂,小短手能摘得到的莲蓬也通通进贡给了魏展,风水轮流转,这会儿他们什么也没有。

魏离懒得讨好他们,他有小寻就已经足够,但是妈妈曾经对他说:“弟弟身体不太好,小离是哥哥,是小男子汉,要好好照顾他。”魏离很郑重地点点头,可他害怕自己不能总是陪伴魏寻,他担心有人欺负他,这样的话,那就把有可能会欺负他的人通通收买吧。

小男子汉魏离分光了采到的所有莲蓬,并且与大家交流心得,甚至贡献了观察总结出的爷爷散步时间表。既然露出了一脸崇拜的表情,那么,我们是朋友了吧。

“好吧,我们接纳你。”魏志海首先伸出爪子,摊在中间等别人叠上去,学着电视上即将结成群体联盟的模样。

“但是,他不可以。”魏悦凡指着魏寻,“他好笨,我们不喜欢和他玩。”

听到这话的魏离眯了眯眼睛,他慢悠悠收回竹竿,用剪刀的尖端指着魏悦凡,“你说,谁好笨?”

魏悦凡被吓到了,一点点往后退,宛笙和魏志海急忙打圆场,“快把剪刀收起来,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大家都是朋友!”

“道歉。”魏离说。

魏悦凡噘着嘴,宛笙抱着她说好话,有了台阶之后,她不情不愿地道了歉。

阴云似乎瞬间被拨开,魏离很欢快地笑起来,五只小爪子叠在一起,上一辈传到下一代,绵延二十多年的恩怨在小孩子嘻嘻哈哈的笑声里被化解了。当时看起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年幼的脑袋即使再聪明,有的事情,看不透便终究看不透。

每个人都分了好大一堆莲蓬,魏离问凉亭里看书的魏展,“嘿,你要不要?”

魏展饶有兴趣地打量他,很久以后视线才落到他旁边安安静静的另一个小男孩身上。一模一样,真是同一个艺术家刻出来。外貌是很相像没错,但性格不同,其实很好分辨。魏展更喜欢活泼一点的那个,他洋洋得意的样子,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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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子里的小朋友们一夕之间便好成了穿连体裤的关系,随着时间流逝,反应机敏的魏离成了群体小头目。魏离加入之前,无论这个小团体怎样潇洒霸道,始终都被绝对权利者魏展压了一截。在家长面前也敢放肆的性格,但是只要魏展皱一皱眉,必定马上跑得远远的。

小朋友们都很怕这个大哥,应该说,又敬又怕,各方面而言他都是作为标杆一样的存在,并且他们都看过大哥在练功房里时的那副骇人模样,他们担心自己被揍飞。但魏离不怵,他敢当面跟他呛声。

魏离带着大家捉弄蚂蚁,在它们洞口搁一小块方糖,一只小蚂蚁出来了,围着方糖嗅来嗅去,而后兴高采烈地回去呼朋引伴。这时候,小坏蛋们却把方糖拿走了,捂着肚皮哈哈大笑,暗搓搓揣测那只小蚂蚁会不会被找不着方糖的同伴揍一顿。

讨论得热火朝天时,一旁看书的魏展走过来一人敲一记爆栗,小鬼们马上安静如鸡,瞬间变成媳妇状,只有魏离抱着脑袋“啊哟”一声,甚至跳起来敲了下魏展,一本正经说:“你也要‘啊哟’才行!”

魏展听了忍不住笑起来,大家呆楞片刻,也跟着“啊哟啊哟”直叫唤,那腔调要多夸张有多夸张。

站在魏展的角度来说,他才不愿意和这群家伙待一块,但小屁孩儿聚拢起来胆子大过天,常常捣乱,白叔担心他们把房子拆了,因此恳求他以兄长的威严制压着。

与哥哥一样,相处过后魏寻对这个兄长的看法有所改观,他觉得对方威严归威严,但人是不坏的,他有点喜欢他了。

魏寻抬头看他,眼神清澈干净。他没有捣乱的,他只是很乖巧地跟着哥哥,但如果爆栗落在头上,他也可以学着兴奋地“啊哟”一声。他仰着小脸,眼睛闭着,期待着,但是被大家唤作“展哥哥”的人走开了,他好像没有注意到自己。魏寻有些遗憾,往角落里缩了更多,刚刚生出来的那点喜欢消失殆尽。

十三岁那年,下了好大一场雪,天地都变成了白茫茫一片。魏离很兴奋,他跑到后园转了一圈,发现假山、松树都藏起来了,只露出小小一张脸,凉亭也被戴上了白帽子。

他回来告诉魏寻,想拉着魏寻去看,妈妈制止了他,从昨天夜里开始魏寻就有些咳嗽。

魏离很着急,在学校时他把自己的外套脱给弟弟穿,魏寻不穿,他拍拍胸脯表示自己半点不冷。晚上睡觉,他便把魏寻用被子裹起来,整个抱着入睡。

到了第二天,已经连续吃过三顿药的魏寻咳嗽止住了,魏离倒患了感冒。做父母的十分无奈。

魏离平时很少生病,一生起病来极尽折腾之能事。发高烧,家庭医生给他挂了点滴。那天考试,魏离肯定去不了了,魏寻也不打算去。倒没有惧怕考试之类的心思,他只是想陪着哥哥,像对方照顾自己那样照顾他,却被父亲强硬地拉着往外走。他反抗,魏离便像体验新奇事物一样满面轻松地冲他笑,他说:“小寻你看,它们滴滴答答要流好久呀!”

郑舒雨揉揉魏寻头发,“看吧,哥哥没有大碍,不要担心了,乖乖去考试就好。”魏寻便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父亲离开了。

回来时魏离却不在房间,魏寻疯了一样四处找,白叔急急忙忙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着六少,说话时还在大喘气儿,“五少……五少在你大哥房间里。”

魏寻头一回见白叔这么失态,又是在这种情况下,险些被吓死,没好气地给了他几拳。

白叔其实很冤枉,打魏寻一下车他就看见了,但小家伙跑得太快,他愣是没追上。

魏寻踩着风火轮去了大哥房间,到门口却直直刹住了脚步,他看见哥哥被抱在魏展怀里,依然打着点滴,十分虚弱的样子。魏离平时从不哭的,但这会儿他眼角浸出了泪珠,晶莹剔透,悬在纤长的睫毛上。

然后,他看见魏展俯身,亲吻着魏离的眼睛,将那些泪珠一一舔尽。

魏寻感觉眼前似乎有一块面团,下面有火在加热,膨胀膨胀,胀得好大,比鲨鱼还要大,比金字塔还要大,压迫着他,挤满了他身处空间的每一个角落,他快不能呼吸。

那一天,作为这座房子主人的长辈们全都不在,被看见了隐秘一幕的魏展没有露出丝毫慌乱,也没有跟门边那个小孩做出任何解释。后来通过白叔魏寻才知道,大人们去了公司,有很重要的会议,因此将魏离托付给兄长照顾。他听说,魏展照顾了魏离一整天,寸步不离。

稍微清醒一点后的魏离同他说话,他的声音没有早上那么活泼,不太有力气,却还是把魏寻的手牵进被窝里,他说:“打点滴不好玩的,小寻以后一定要健健康康,千万千万不要生病。”

魏寻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没有哽咽,他回答:“哥哥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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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离当然没有因为这小小一场感冒丧失生命,它只是可能经历的无数疾病中最平常的一次,但却仿佛一个节点,在它之后,很多事情都开始渐渐浮出水面,沿着充满未知的轨道加速前行。

在公司高层的集体会议后,一直不受魏阑山重视的父亲被升任为总经理,尽管只是分部,但经营的家电品牌口碑不错,销量领先,市值排名靠前。

风光意味着责任,在遭受过长期的打压之后,魏群安像抓住浮木般认真对待,相较从前更为忙碌。但所分到的土壤本来就很肥沃,既要维持又要寻求突破,十分困难,他显得有些急躁。

“欲速则不达。”郑舒雨这样提醒过他。大概因为童年经历,魏群安的性格十分固执,多数时候他很沉默,但只要是他认准的方向,便会闷声不响往前冲,一旦遇到阻碍便会暴露出他情绪控制力十足糟糕的缺陷。不够圆滑,不会变通,商业道路困难重重。

郑舒雨对钱权并没有深刻向往,她希望丈夫如同他们曾经畅想的那样做个普通研究者就好,但即将如此安定下来之际,魏群安找到了当年为自己接生的其中一位护士。

她用记忆衰退做借口,无论怎样询问都只有摇头一个动作。

这反而显得更加可疑,魏群安打算回国详查,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并且一直背负害她去世的骂名,但这么多年过去,抛却上述原因,之所以放不下更多因为他想知道自己的父亲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自己,身体里又是流淌着怎样的血液。

郑舒雨抚着他的脸轻声安慰,“他只是帮你打开阀门的人,而你血液的成分并不由他决定,你不应该被囚困,你要尝试着走出来,你有自己的生活。”

她的语气很慢,很温柔,像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童。魏群安盯着地面,良久后他回抱她,他说:“请再给我一点时间,再等等……再等一等……”

郑舒雨不会忍心逼迫他,尽管决定与最初并不相同,她始终全心支持。

却在这时候出了乱子。一切都不顺利,护士过后没有再找到任何有用线索,紧接着,向来风评颇佳的分公司爆出丑闻,原因在于下层人员为了拼业绩而不顾吃相,通过贿赂学校相关负责人而成为智能教学设备供应商。

他们做得很不干净,参与者因为利益分配不均产生纠纷,但致命一击来自产品本身。正处于安城严厉打假期间,再经媒体一炒,直接被推到风口浪尖。

“你们都钻钱眼子了把不合格品往学校塞?!”

魏群安将手里的文件夹及报纸砸向大门,堪堪擦过销售部经理的左脸,对方战战兢兢地接受来自于上司的质问,全身都在发抖。但他自知罪有应得,他在等着裁决。

没有等到。魏群安的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泄了气般坐回转椅,突然觉得没意思,他可以发火,别人也可以发火,区别在于职位高低。

魏阑山在竹轩和长孙对弈,旁边有小桥流水,往里走是藏书阁,环境很清幽。那时候他还不养鹦鹉,而是养金鱼,下棋间隙往旁边池塘撒几颗饲料,鱼儿兴高采烈游过来挤做一堆。魏群安看着,觉得它们没脸没皮。像自己。

魏群安有察言观色的本领,但他拉不下脸去溜须拍马,就算对方是他亲爹。老爷子渴了,茶就在手边风炉上煮着,他不自取。魏群安心里做了一番建设,还是没动。

这些小心思都被魏展看在眼里,他笑着给老爷子添了茶,稀松平常间便帮四叔解了围,但更多该他受着的,他就得受着,旁人斯谁也帮不了。

魏阑山慢条斯理抿口茶,“这条路你不适合,按你妻子说的,做个富贵闲人最好。”

他在偷换概念,这并非郑舒雨原意。

良久,魏群安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魏阑山落下一子,“机会,给过你的。”

耳边能听到涓涓流水的声音,偶尔三两声鸟鸣。

魏群安抿着唇,他觉得自己窝囊极了。

数子,魏阑山取胜,长孙笑着表示甘拜下风,他心中总结,非要说老爷子下棋特点如何,便只有一个“赢”字,该攻击攻击,该捞空捞空,算路精准。晚辈们,都还没长成对手。

魏阑山闲散舒适地靠在躺椅上,十指交叉放在身前,缓缓开口,“临市天青县有个矿区,上世纪八十年代修建,九七年停止使用,三年前其产权进行公开拍卖,永竞矿业有限公司中标,这个公司不归属魏氏,但它的最大股东是一个你喊表叔的远方亲戚,名张可卿。你去找他,他可以推荐你出任总经理,只要他点头了,董事会评定也就走走过程。之后,管理好了功劳该你的就是你的,管理得不好,我也不怪你,烂摊子帮你收拾干净,但你以后就规规矩矩搞学术研究,不当碰的,别碰。”

他说完,魏群安问:“为什么是这家公司?”

沉默片刻,视线低垂落在棋子上的老父亲开口,“魏氏在这一块还是空白,需要有人探路。”

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发配边疆,并且很狡猾地用别人家土地作为练武场,假使你在蛮荒之地挣扎出来了,那么欢迎回来,组织照旧重用你,倘若老死异地,你也怪不得谁,是命。

郑舒雨心存疑惑,“为什么那位表叔会接纳你?”

“我虽然不受待见,但宁娶富家奴不娶小家女,他早想攀上魏氏这条关系,苦于父亲一直看不上他,这下好了,两全其美。”魏群安笑得有些苦涩,郑舒雨抱了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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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马上任,孩子们不必跟随,但他们并不同意,态度很执拗,父母不得不将他们转到天青县一中。

他们的新家位于小城中心,与表叔张可卿“三窟”中最不起眼的一窟大门相对,离矿区一小时车程。几乎没有宁静的生活作为过度,魏群安发现了问题。
天青县的这个矿区在拍卖后更名为永竞矿区,它为公司带来的收益高得令魏群安咋舌,并且他目前还只看到了明面上的账本。想起张可卿家客厅里的十二生肖摆件,当时对方笑说:“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只图个好看。”纯金的,的确好看。

这年,由省里五十多个本科生成立的矿场实地调查队伍在耗时半年后完成了一篇论文,名为《煤矿工人心理安全感的影响因素及提升策略》,一经发表便受到各界高度赞扬,并且由本省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对报告做了批示。

如此一来,这个队伍可就有些不得了,调查规模加大,浩浩荡荡便来了永竞矿区。

一干人开始慌乱,张可卿亲自来找魏群安,他在办公室踱来踱去,命魏群安无论如何得让学生对公司的调查结果完美无瑕。

魏群安笑,“表叔您说过了,我们公司本就是完美无瑕的,担心什么呢?”

担心什么呢?担心永竞压榨矿工一事败露。魏群安第一次下矿区检查时中间一直有管理人员搅浑水,入眼部分都符合国家规定,但细节之处透露着真相。八小时三班倒确实辛苦,可更多人满身都是长期连轴转的痕迹。他私下里找过几位矿工问话,对方吞吞吐吐,最后还是说了,来这儿都是卖体力换钱,多做多挣。听着好像你情我愿,但归根结底肥水都用来浇铸张可卿的生肖像去了。

张可卿顿住脚步,他盯着魏群安的眼睛,身上散发出狼犬一般摄人的压迫感,却忽然就笑了,“可不就是完美的么,学生们也该这么说。”

在他离开后,魏群安脑袋搁在椅背上,双眼乏力地盯着天花板。他现在犹豫又矛盾,既想做出成绩又拗不过自己的良心。站在高处并不一定能使人看得更远,如果恰巧处于云层之中,这种尴尬的位置会模糊判断力。他给自己找借口,张可卿承诺避过这一关他们便下决心整改,后来回忆时,他认为自己患了失心疯,但其实这只是能被他自己看清的第一个错误决定,路早已走偏,而他后知后觉。

没有跟家里任何一个人提起,魏群安开始着手准备,利益与威胁并存的交谈方式让旷工们都保证会乖顺合作,而在此期间,魏群安发现自己傻得可怜。并非只有劳务压榨,安全问题已经到了随便一个外行人都能看出不过关的程度,甚至大多数工人都没有配备定位仪,巷道也给人一种随时就会坍塌的感觉,瓦斯浓度超标,而报警器居然是坏的。

他开始退怯,张可卿在电话那头笑,“贤侄,我们可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原来自己站在湿滑的独木桥上,已经走过三分之二。

请调查队伍吃饭,一人一套学生很难有能力承担的电子产品,当然有人不为所动,魏群安精分了,他庆幸不是每个人都丧失理智,但加大诱惑时,那样的人消失不见。

报告发表前调查组的领导人找到他,如果希望达到一种“严肃中透露出赞美,赞美时又不让人反感”的文风,那么永竞矿业这个获利者应该做出更多表示。对面的青年朝阳一般散发出蓬勃的生命力,他们还没有踏入职场,履历或许没那么光鲜,但干干净净。魏群安心想自己应该是笑着的。

这一仗结束,魏群安决定不再经历这种交易,他想叫停,却惊觉良机已过,甚至在收手时手掌被硬生生斩断。

永竞矿区870筠潭尾矿坝发生严重溃坝,导致事故的尾矿坝高约20米,库容约17万立方米,由其引发的泥石流宽约500米长约3公里,直接将下游两个村庄淹没,镇上一座办公楼被冲毁并且往前推行十多米,有关部门紧急投入一千多人进行搜救。

溃坝原因相关者心知肚明。永竞矿业有限公司将目光投注在长期停用的尾矿库上,既未进行工程勘察和坝体稳定性分析,也没有正规设计,未依法履行尾矿库建设项目审批手续,使用过程中擅自挖库排尾,并且将泥沙废水汇聚于此。溃坝是迟早的事。

天青县安监局局长刘亮德表示他多次下达整改令,但企业不听,并声称之所以没有向政府申请将坝炸掉是因为当时永竞公司的采矿许可证还没有到期。事实上半年前就已经到期,他年龄大,忘记了。

记者闻风而动,报导称117人死亡,2人失踪,34人受伤,可但凡到过现场的都清楚绝对不止这个数,被压缩了起码一半。错综复杂的利益链导致瞒报已成惯性。

尽管如此,数字已经足够引起重视。当看见父亲被拷上冰冷的手铐时,魏寻仿佛遭陨石击中,但这并非结束,多米诺骨牌还在继续倒塌。

请了战绩漂亮的律师团队,只要魏群安合作,刑期很可能短得就像是去进修了个有关集体生活相处之道的博士学位。但魏群安表露出供认不讳的态度,他说他有一份文件,里面详细记录了他先前查到的所有非法交易,覆盖面广,牵涉者重。这对其余人的量刑具有极高参考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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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寒武纪年

发表时间:2018-01-27 22:52:00

更新时间:2020-06-04 01:5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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