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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杆烟枪和那个转世人

楼主:腊汉红岗  时间:2020-07-02 16:40:21
一杆烟枪
记忆中,每个侗族成年男人,都有一杆烟枪。
说来惭愧,这样好像我都不是侗族成年男人了,因为我不仅不抽烟,还挺讨厌抽二手烟的。不过老丈人的烟枪,我却挺喜欢的,因为它比其他烟枪长,而且很有年限了,油亮油亮的,像是丈母娘家的古董。关键是,这烟枪还有故事。
这烟枪确实是古董,只是没人知道它的年限有多久远,也许老丈人自己知道,有人问他的时候,他就笑笑,让人更觉得这杆烟枪的神秘。这是老丈人的古董,却不是丈母娘家的古董。是的,没表述错,是他个人,不知道他哪天开始拥有它,也不知道他会用到什么时候。
故事我也是听老婆和周围的人讲的。
老丈人那年才五岁,屁大的孩子,同龄的都还有光屁股满村跑的。老丈人不一样,他真的跟人家不一样,有时候做事挺像大人的,有时候说话特别像个大人。那时候大人开始有点想法,不过问他,从来不说什么,大家后来也不奇怪了。
满五岁那天,他一个人跑到村头一户村民家里,一个人在人家家里翻东西。主人一回来,大怒,说他小小年纪不学好,怎么就学人偷东西,还装腔作势要打他。没想到老丈人不慌不忙,把手背到后背,直起腰,两眼直瞪瞪看着主人,他比主人还更生气的样子。主人开始觉得有些奇怪,甚至觉得有些搞笑,到后面觉得有点慌,感觉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阿宝,你居然敢打你老子?”老丈人一开口,把主人都吓住了,因为‘阿宝’是他乳名,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关键是那个神色,那姿势,太像自己故去的父亲。大白天里,主人一个大人,后背感觉一阵阵凉飕飕。
“你……?”主人有些结巴,也有些疑虑。
“什么你你你,见到你老爸你不知道叫吗?我五年前不是托梦告诉你,我五年后会回来吗?”老丈人口气俨然像是老子教训儿子。
这么一提醒,主人倒是真的记起。五年前总是做一个梦,梦里父亲说自己五年后会回来,只是这几年没做了,早就模糊了,而且就当是梦而已,也没在意。
“算啦算啦,不跟你计较,我来拿我的烟枪的。”看主人还一脸懵逼,老丈人拍了他一下,“我不是挂那上面吗?你收哪了?”老丈人指了指柱顶。
主人挺尴尬,不知道该不该叫面前的小屁孩“爸爸”,“我收了,等等!”他转身去拿烟枪。
他知道面前就是他父亲,因为他记得那个梦,也记得当年父亲临走的时候,千叮万嘱,让自己留着那杄烟枪。关键是,在我们侗族那边,这种投胎转世,实在太常见了,谁都不会因为看到前世的父亲感到惊讶。最最最重要的是,他父亲本身也是投胎转世来的,他也记得自己的前世,那杆烟枪也是父亲小时侯去人家家里讨回来的。就这样,烟枪就回到了老丈人的手中。只是真的没人知道烟枪是哪时候的,也许老丈当然,烟枪的故事还有很多,要不明天我们继续聊聊?


楼主:腊汉红岗  时间:2020-07-02 16:40:21
感谢涯叔审核通过!那就继续

如果不是老丈人腿脚不便,我还以为那些鬼神故事都是假的。
老丈人是位十里八乡小有名气的法师,附近的乡民常有人来请他做法。只是这些年,有次外出,小腿受了点伤,很少外出了。
记得一次老家那过节,忘了那天是什么节,我家三口到老丈人家吃饭。吃到半顿,一个同村人急匆匆进来,说家里有急事,一定要老丈人去一趟。那段时间,大舅子刚好在外地,看着腿脚不便的老丈人,只好我陪着过去了。
乡下的晚饭时间,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我们出门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我们村子不是很大,但也不小,我们走在田间小路上,一阵阵凉风吹,让人后背冷飕飕的。说来也奇怪,整个村子狗好像都在吠,让这个夜晚显得更加恐怖与不安。
楼主:腊汉红岗  时间:2020-07-02 16:40:21
“今晚从外面回来还好好的,快吃饭时候,突然就这样,如果不是这么多亲朋好友帮忙,还不知道会怎样!”女主人都快哭了出来。
“今天他去了哪里?”老丈人倒是平静,或许他见得太多,亦或他有把握。
“具体不知道,有人看到说他好像去过村外的风雨桥。”
风雨桥本身不可怕,只是关于风雨桥鬼神的故事让人有些害怕。这些故事口口相传,让风雨桥显得更加的神秘。
“倒碗水来吧!”我知道老丈人是要用这碗水来做法的。不一会,水已端来,老丈人用手轻蘸碗里的水,然后轻轻弗出,撒在木床周围。他嘴里念念有词,大部分我是听不出来说什么的,只是偶偶听懂什么“太上老君、鬼神之类的”。
大汉这时候像是受什么刺激一样,拼命的挣扎,那个床脚都被他弄得咚咚直响。“放我走,放我走啊!你们等等我,我马上来,你们等我啊!”
楼主:腊汉红岗  时间:2020-07-02 16:40:21
老丈人将碗里的水含了一口,然后“噗”的一声,喷在那大汉脸上。说来也奇怪,那大汉竟然像关了开关,竟沉沉睡去。
“剩下这点水,等下等他醒了,给他喝吧!”老丈人要了几根香,在神龛前烧起来,诚诚恳恳拜了三拜。后来听老婆说,那是谢谢祖师爷。
说来奇怪,等我们出门的时候,村里的狗好像全部哑巴了一样,我们一声都没听到。
我也不懂是为什么,如果不是后来的一根烟枪的事情,我还不知道……
楼主:腊汉红岗  时间:2020-07-02 16:40:21
忘记介绍了,我们老家地处湘西南,湘桂交界处,家乡什么故事不多,就是鬼故事特别多。关于这个山谷的鬼故事,我至少听过十个版本。还好,我面前走的是个法师。不过你说我不怕,那是骗鬼,我已经非常害怕,时不时还用手摸口袋里的香梗我真希望老丈人能聊点什么,可惜啥都没说,空气里像是凝固吗…鸣.山梁上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鸣叫声,像是鸟叫,又像是人叫,声音悠长又尖锐。上面还有人!“我说​“别管,赶紧走!“呜…冯吗…声音好像又近了很多,像是半山腰,就两秒钟之前还在山顶。“什么声音?"我怕我真的怕,腿有点软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别说话,赶紧赶路!"老丈人是在命令“呜呜呜….声音越来越近,直到那声音直绕着我们转圈。我很想跑,只是我真的跑不了,因为我腿真的不听话了。老丈人转过身,跟我背靠背,我心里得到些许的安慰。我睁大双眼,用电筒忙乱的照着四周,只是什么都没看到,只是那声音仿佛就在耳边,越叫越恐怖,如果不是老丈人后背撑着我,我估计我会瘫在地上。我脑袋是空白的,恐惧已经让我失去了思考。我鼻子闻到一阵很浓的烟味,而且烟味越来越浓。我转头看看老丈人,他烟斗的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浓,像是一个小烟窗。
奇怪的是那烟直的,像是没有风吹一样,可是
周围明明有风,阴风阵阵“着!"随着老丈人声大喝,那烟像水枪样激射过去。黑暗里,好像有个声音“啊”了下,然后四周安静了下来。只有一缕青烟在空气里慢慢的消散。
​山谷恢复了平静,刚才像是做梦,一场噩梦
而已。后来,我问老丈人那烟枪有什么机关吗?他就是笑,笑得很神我本来以为烟枪就是
老丈人的唯一法宝,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他的
个黄袋子。
楼主:腊汉红岗  时间:2020-07-02 16:40:21
老家地处高寒地带,虽然在南方,但是到了冬天,还是偶尔会下雪的。白皑皑的雪覆盖在黑色的瓦片上,黑白相映,更显得世界的清。
那天真的很冷,整村子都被厚厚的雪覆盖着生老病死,谁能逃开?隔壁村的一位大爷过世了,老丈人拉着我,冒着大雪去给他办法事,就是敲敲打打,念念经之类的。这些做法事的事情,一般都在死者家里办的,里屋躺着死者,旁边一大群妇女陪哭,哭得撕心裂肺那种,听起来既让人悲伤又让人觉得恐怖,然后外屋就是老丈人这些法师敲敲打打,念经的地方。作为一个胆小的人,我一般都不会靠近的,跟着一帮远房的亲戚,在开饭的食堂那里聊天,或者打牌,这样时间过得快些,也安逸些。只是,没想到出事了,出了个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事。我是靠着人家打牌的桌旁看人家打牌的既温暖又不会那么无聊。隔壁的火塘,围着圈女眷,聊着家长里短,倒也是其乐融融。忽然,我听到一阵恐佈的笑声,如夜枭,如鬼哭,如狼嚎,你想象中最恐怖的笑声,都没有她恐怖。“哈哈…哈哈….”我循着声音看去正是隔壁那火塘边上的个中年妇女发出来的。她嘴巴发出这奇怪笑声,面目狰狞,火光照耀下,那圆睁双目,像是快要掉出了。她旁边的妇女,有胆子大的,踉跄的走开了,胆小的,直接瘫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那妇还好,我有点距离,跟着人群退到了墙角。不过我已是浑身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墙角没有火的原因。
楼主:腊汉红岗  时间:2020-07-02 16:40:21
“咕咕咕….那妇人用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喉咙里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她脸上青经暴起,整个面部都已经扭曲,一只手掐着自己的掉子,一只手在空中胡乱抓着,像是在找最后的救命稻草。我不敢看,又不得不看,生怕她窜了过来。夜风中摇曳的电灯,火塘里闪烁的火光,映在她脸上,让整个场面更加恐怖“咕咕咕,救我,咕咕咕。”她像是使尽全身的力气,从嘴巴里挤出这几个字不是她提醒,我们大群人都不知道做什么。很快,老丈人在其他人的搀扶下,来到了现场。不过,在他之前跑来的是一个中年大叔,我估摸着应该是那女的老公。xx妈,你怎么啦,你怎么啦?"他的声音在甌封,满是腔。仇相颤抖,满是哭腔。他想上前,又不敢,整个人显得手足无措。很快随着老丈人到来,他被其他人搀到了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又开始飘起了雪花,那妇人随着雪花在扭曲着,挣扎着。大家都静默着,除了那妇人的声音,我甚至能听到雪飘到地上的声音。大伙围成了一圈,老丈人和那妇人都在圈里面。老丈人身上背着个米黄的袋子,平时也不让我碰着,即使走路艰难,都是他自己背着。他把袋子放到地上,伸手进去拿出一张符,就是僵尸片里的那种符。他合在手心里,嘴巴里念念有词,绕着妇人走了一圈。回到袋妇人走了一圈。回到袋子边后,用火把符给烧了。然后把化成灰的符用手碾到雪里,整个手指头都变黑了。他走到
妇人的丈夫身前,用那只黑色手指在他脸上画了个符。当然,因为灰少,符并不很明显。中年大叔不知道什么意思,愣在那。老丈人转身从袋子里拿出一炷香,点好,拜三拜,插在雪地里。“你现在从这里,一路跪到村口的那个庙,在菩萨面前烧三炷香,然后跪回来,记住回来路上,不能回头。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快去!“老丈人边递给他三炷香,边嘱咐。村口的庙我知道,如果走路去,平时也就五六分钟,但是今晚下着雪,还是跪着去,这好像有点难!我不禁为他和他的老婆捏了把汗。没有迟疑,也没有时间迟疑,男子双手接过香,立马跪下,然后跪着往前走,走三步叩首。他身边一大群人跟着,有人照电筒,有人把那大的石头顶开。火塘边,还有很多人。那妇人还在挣扎只是好像有些筋疲力尽,声音和动作都小了很多,只是依然恐怖依然让人害怕不已老丈人收起他的袋子,绑回上。我问他还能做点什么,他说只能等。我又问他那女的怎么了,他是她犯了死者的忌,我说什么是忌,他说很多,我不学这个,不要懂,以后出来不要乱说乱动好了。
楼主:腊汉红岗  时间:2020-07-02 16:40:21
等待是漫长的。雪夜里,那根香随着风在摇摆。我很担心,那炷香会被雪花灭掉,因为好几次我看到雪花飘到了上面。人虽然很多,但大家都很安静。因为大家都明白,如果在香灭掉之后回来意味着什么。雪夜里的风声特别紧,伴着那一声声怪叫,每个人心里都是凉凉的。香还有三分之一的时候,灯光的尽头传来阵喧嚣,“回来了,回来等那中年大叔艰难的出现在灯光里的时候,人群里甚至传出一阵低微的欢呼声,还有一阵叹息因为大家都看到中年大叔额头都红了,那是磕头磕出的血。红色的血滴在白色的雪上,让整个雪夜更加恐怖与不安!等他几乎快癱倒到火塘边的时候,他老婆真的瘫下来,只是我们都听到一阵阵呼噜声,她睡着了回来的路上,我问老丈人,他那袋子还有什么法宝。他又笑了。我当时不明白,后来我很快知道,因为一只红色绣花鞋。
楼主:腊汉红岗  时间:2020-07-02 16:40:21

楼主:腊汉红岗  时间:2020-07-02 16:40:21
侗族人家,世世代代都住在吊脚楼。更有意思的是,侗族人喜欢扎堆,喜欢热闹,所以一个寨子,基本都是挤在一起。吊脚楼就这样手牵着手,肩挨着肩,连成一片一片的。所以寨子里小巷就多了起来,这些小巷就是寨子的纽带,把一个寨子牢牢的串在一起。
小巷的白天,是热闹的。孩子们上串下跳的游戏,老人们答个长凳,在那家长里短,或是农忙回来,邻里邻居的,打声招呼,让小巷充满了活力与生活气息。 只是今天我们聊聊夜晚的小巷,那仿佛换了一个世界。因为房子挨着房子,有些小巷,抬头都看不到天,到了夜晚,特别特别的黑。我们那算是偏远山区,早些年间,这些巷子是没有路灯。偶偶有人家从窗口那边泄出来的灯光,反而让照不到的地方显得更加黑暗和恐怖。
如碰到雨天,屋檐的雨水,滴滴答答的掉下来,冷不丁的掉到衣领里,让人吓得一哆嗦。我相信这时候走过小巷的你,一定不会想起戴望舒的《雨巷》,更加不希望碰到一个拿着红伞的女子,她朝你走来,冷冷的,灯光忽暗忽明,你看不到她的脸,就看到一把巨大红伞,还有一对红色绣花鞋……
楼主:腊汉红岗  时间:2020-07-02 16:40:21

楼主:腊汉红岗  时间:2020-07-02 16:40:21
那天晚上,在老丈人吃饭,然后大伙还打会牌,等准备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一点两点了。农村的夜,这个点基本上都歇息了,整个寨子没亮几盏灯。因为还下着蒙蒙的细雨,连村里打更的老人,都偷懒回家睡觉了。夜,安静得让人有些害怕。
回家的路,倒不是很远,如果很远我就住丈母娘家了,只是有一段路,要走过一段很黑的巷子。就算是那条巷子,以前跟媳妇谈恋爱的时候,来她家坐妹,夜里也没少走过。只是前几个月,有个年轻女子从吊脚楼上摔下来死了,听说那段路在闹鬼……
想到这些,我心里有些发毛,悔不该不拉着媳妇一起回家,她多少会几招,毕竟人家是法师的女儿。想回老丈人家,又觉得有些丢人,怕老丈人一家笑话。
快到巷口的时候,除了电筒,我还把手机的灯打开,然后点开音乐,把音量调到最大,嘴里默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我深吸一口气,抬脚踏入巷子。夜,安静得吓人,奇怪的是,难道连那些虫子,猫,狗都睡了吗?雨滴冷不丁的掉到我的后衣领里,冷冷的,像是一只手,在轻轻抚摸我的后背。我用电筒往巷子深处照去,光柱消失在黑暗的尽头。我脑袋里满是《雨巷》里的那个镜头——一个撑着红伞的女人,她无声无息,在巷子的那头,轻飘飘的过来……
越接近出事的地方,我心跳越快,我很想溜溜跑过去,又怕黑暗中有什么,让我撞个满怀。这时候远处传来阵狗叫声,然后狗叫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声,仿佛整个寨子的狗都在拼命的叫。我想跑,可是我腿软,我真的害怕到了极点。因为所有的侗族传说里,狗叫得这么凶,一定有鬼出现的!
“砰砰砰….我听到我后面好像什么东西从高处掉下的声音,接着就是“嘿.,像是谁出了口闷气,又像是有人在叹息。这时候的狗叫声达到了鼎沸我不敢回头,也没有力气回头,闭上眼睛,咬着下唇拼了命的往前冲。
我现在记不起来当时怎么回到家的,只是我发现我衣服全湿了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嘴唇上一排齿印,全部充了血。我冲完凉,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梦里我来到一个陌生的小巷,巷里有人撑着伞,向我招手,叫我过去,我看出来是男的,但没看清那张脸。
然后我听到叮叮当当的铃声,把我从梦中惊喜。如此反复几次,我不敢入睡,打开灯守到了天亮。我疲惫不堪的告诉了我爸我妈,我妈急得直跺脚,张嘴就骂,骂那些小鬼难缠,干嘛缠着她儿子,老爸倒是冷静些,打电话把老丈人叫了过来。
楼主:腊汉红岗  时间:2020-07-02 16:40:21
媳妇搀着老丈人一起到来。老丈人拿碗水,做了“封床咒”,让我先休息,很快我安然入睡。等我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我把昨晚的事情和梦境都跟老丈人都说了,把媳妇吓得一惊乍的。老丈人掐着手指,嘴里念念有词,不一会停了下来。我觉察到他满脸的忧虑,虽然很快又恢复到那神秘的微笑。“寨里那个小鬼,那倒是小事,我已经帮清了,"他顿了顿,“只是梦里的那个男的,那有点小麻烦!
楼主:腊汉红岗  时间:2020-07-02 16:40:21
也许是念了“封床咒”的原因,后面那几天晚上,我的睡眠都挺好,那个噩梦也不再出现,生活恢复了正常。正当我快忘了那个梦的时候,该来的事总会来的。
那天晚上,刚吃过晚饭,电话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电话的大概意思是我的高中同学杨某前几天过世了,听说我老丈人是个厉害的法师,邀请我们去他那做法事。
我当然很快就答应了,因为也算是为老丈人接点单。只是同学杨某的过世,让我唏嘘不已。当年一起上高中的时候,虽然不是好朋友,终究同学一场,没想到英年早逝,阴阳两隔,实在让人有些痛心。
杨某的寨子,有点偏远,我是开着摩托带着老丈人过去的。进村后,我们向着路人打听杨某家在哪,听到我们说是去杨某家,路人脸上满是惊讶,眼神中透露着一丝恐慌,头都不转,随手一指就匆匆离去,像是那个方向有什么妖魔鬼怪,只要一转头,鬼怪就到跟前似的。其实我是理解的,在我们侗族,四十岁之前过世,总会引起整个附近几个村寨的恐惧。鬼鬼怪怪的故事多了,难免让人有些害怕。只是大白天都这么害怕,确实非同寻常。
楼主:腊汉红岗  时间:2020-07-02 16:40:21
“拿着,吊在脖子上!”老丈人给我递了一个小包,小小的那种,我知道那是存放符用的。只是老丈人显得有些严肃,少了往日那自信的笑容。况且,往日我跟他去做法,从来没有给我符,顶多给我两根香梗。我被他搞得有些紧张。
“舅,什么情况,给我带这个?”我故作轻松的问。(我们侗族叫老丈人叫做舅舅)
“梦,那个梦!”
“什么梦?”我有点困惑,怎么这时候突然讲到哪个梦。
“你忘了前几天你梦到那个巷子里的男人了吗?”老丈人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忽然发现,原来梦里的男的,原来跟同学杨某有几分相似。难道是他?原来是他!他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要记住,不要把这符丢了,更不能让符沾了脏东西,要不然不灵验了!”老丈人再三叮嘱。
我木木的点点头,心里却全是那个梦,那个巷子,那个身影……
楼主:腊汉红岗  时间:2020-07-02 16:40:21
寨子大白天都有些安静,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越是往杨某家方向走,越碰不到人。
按常理,需要出丧的人家,多少会有些亲戚朋友在那忙上忙下。可等我们快到他家楼下,都没看到任何一个人影,四周静悄悄的,即使是烈日当头,都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侗家的吊脚楼一般都是三层,一楼住着牲畜,
楼客厅及餐厅,三楼是卧室。杨某家也是一样,普普通通的侗族吊脚楼,只是一楼的门上贴着一副白对联,告诉来人这家里刚有人过世。白对联有边下面脱落了,有风出来,哗啦啦作响,让四周显得更加安静。
“有人在家吗?“我是有点怕,在楼下扯两嗓,确定房里有人再进去,更稳妥些。没人回答,因为就他一家在那,连个回声都没有。我还在犹豫,老丈人已经走到了口。门是虚掩的,用力一推,发出“呀…声,像是很少人开,门枢都已经发霉,门都紧了很多我们顺着木梯往上走,教踩在木梯上,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楼梯里有些昏暗,虽然在二楼的窗口透进来一些光线。​“我们到啦,在家吗?"老丈人边往上走边提着嗓子问话。没人回答,房屋还是一片安静。侗族的吊脚楼,二楼的客厅一般分为外厅和内厅,外厅一般人多的时候才会在那呆着,平时吃饭看电视,都在內厅。
我们来到外厅,空无一人。不过也很正常,一般都没人。外厅倒是挺亮堂的,阳光透着玻璃照了进来,光束里,灰尘在飞舞。正堂里挂着一个神龛,香火还在烧着,空气里弥漫着香的味道。外厅的几根柱子上,贴着几白对联,白得有些刺眼。安静,安静得只能听到我的心跳,我的手心,全是汗。
“有人在不?“老丈人轻敲内厅的门,提高嗓音叫道。
“谁啊?”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内轻飘飄的传了出来。
楼主:腊汉红岗  时间:2020-07-02 16:40:21
我还在犹豫之际,老丈人一推开了内厅的门。门里光线很足,看得到,只是一位老人在那,刚才的问话,想是她说的。可惜老人耳朵有些背,并不明白我们的来意。
我们站在那,一下子不知道该走还是留下。内厅的摆设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侗家人的摆设,没看出来有什么奇怪与特别,更没有什么恐怖之处,倒是门外飘动的白对联让人有些浮想联翩。
除了老人脸上悲戚的神色,我们并无法从她那得到什么更多的信息。奇怪,打电话的人呢?其他人呢?从贴在墙上的白对联来看,我同学估计已经过世至少一个月了,怎么还叫我们来做法,难道还有其他什么事情?
我们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杨同学的父亲回来了。他告诉我们昨天的电话是他打的,就是想让老丈人过来帮忙做点法,超度下杨同学。他简单的说明了杨同学是被山上滚下来的石头压死的人,因为是横死,阴魂不散,最近家里和村里都有人看到他的鬼魂。虽然他轻描淡写的说些,但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他的恐惧与绝望。
“年轻人横死,魂不愿归地府,投不成胎,只能化为厉鬼,飘荡在载。晚上阴气重,就会出来,阳火不足之人,会看得到的。”老丈人侃侃而谈,我在旁边却是听得一身鸡皮疙瘩。
“您说的不全对,法师。村里我有人傍晚和清晨都碰到他了。”杨同学父亲的声音有些颤抖,“特别是那些孩子,很多都说看到。”
楼主:腊汉红岗  时间:2020-07-02 16:40:21
老丈人脸色有些凝重,他让杨同学父亲拿来张桌子,桌子上摆上碗生米,一碗白水,还有盏油灯。他从他米黄色袋子里拿出了一打符,在外厅和内厅的门上,门窗上都贴上。他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含一口水,向房子里黑暗的角落喷洒。撒完四周,他放下水碗,端起那碗生米,向四周用力撒开,像是散弹枪,向四周喷射。他嘴里不在念词,而是在骂,我听出来,骂的是什么你该走就走,你是到了阳寿,不该​走,你是到了阳寿,不该再来骚扰父母,骚扰生人之类。虽然是大白天,但我觉得身上有些冷,阴森森的感觉。
不一会,老丈人停了下来。他拿出他的长烟枪,点上了火。看到老丈人停下,杨同学父亲以为做完法事,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但我却更加紧张,我心里明白,老丈人长烟枪拿出来的时候,未必是好事发声。他应该是有什么未了的事情吧,要不然怎么不愿意去投胎?"老丈人打着杨同学父亲问道。
楼主:腊汉红岗  时间:2020-07-02 16:40:21
“这…唉…”杨同学父亲叹了口气,“他是为了救人死的。他死得冤啊,他不该救那个贱人!贱人…”我看到他眼里流下泪水,还有满仓的怒
火“啪…啪”然楼上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拍打楼上的墙壁谁在上面?“我紧张的问道。
没等有人回答我,老丈人一把拽着我,说:“赶紧扶我上去,你带路!"老丈人这是命令杨同学父亲走在前面,只是拉开上三楼的门,却没有上去。显然他不愿意上去,我看到他脸上满是惧色。我也不想上去,但是有选择吗?我们上去很慢,因为我腿软,老丈人腿重。每一个脚步,都把楼梯压得吱吱呀呀作响。楼梯很
暗,只有楼梯顶照进些许的亮光,长烟枪的火星,在黑暗里闪烁。
​“楼上右手边第三间!"
楼下传来杨同学父亲的声音。显然,他知道
刚才那声音从哪里传来。楼梯其实也就十二个台阶,对我来说却是好像走不到尽头的天梯。如果不是挨着老丈人走,我相信我一步都不能往上走的。
三楼也有点暗,昏暗的走道两边是几间室。右手边第一间的门好像还在动,像是刚刚有人进入,门都还在动我听到房间里好像有人在哭,声音很小,​很小,但是如此哀怨,如此悲
戚。老丈人伸向那扇门的手停了下来,难道他也在犹豫,是否要推开那扇门?
楼主:腊汉红岗  时间:2020-07-02 16:40:21
老丈人的手没有推开门,转而回来摆弄手里的烟枪,用嘴巴猛吸几楼,烟枪的烟更浓了。他拿着烟枪,在门上比比划划,像是在画符,烟斗里的烟,在空气里弥漫。过了一会,门里的哭声渐渐停息,老丈人用烟斗推开了门。老丈人扶着门,先进去了,我也跟着进去。我手心里全是汗跳加速,脑海里全是杨同学的样子。我生怕一开门,就看到杨同学,正如他父亲说的那样。不过还​好,房间里空空的,没见到人,也没什么鬼。房间只是一间普通的年轻人房间,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小衣柜,只是好像很久没人开门了,房间里满是灰尘的味道。我伸手把窗户打开,把风放了进来。随着风进来,头顶叮叮当当的声音把我吓了一大跳。这声音很熟,正如前几天梦里的声音。我抬头看,原来是个风铃。窗开,风铃随风摆动,自然叮当响个不停。
“翻翻吧,他都叫你来,应该有什么要跟你说!"老丈人对着我说,“不要怕,他有求于你,应该不会害你的!”看着窗外的阳光,还有老丈人坚定的目光,我不再那么害怕,在书桌抽屉里,找到了一本日记。我翻开日记,才发现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楼主:腊汉红岗

字数:20887

帖子分类:天涯杂谈

发表时间:2020-06-10 04:58:19

更新时间:2020-07-02 16:4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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