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局面被明诚控制下来，外头的驻军人数本来就不多，加上突袭，很快就被收拾得干净。
康子熏确是眉头紧锁，连续的爆炸，里头的情况不明，牵挂的人生死未卜。
早知道这样，就该给他来一针，让他在家里老老实实的。

明诚还没下达命令，康子熏便带了人往里头闯，明诚只好安排了几个在外头接应，其余的人跟着进去。
通道两侧多是被打成蜂窝的日本宪兵，康子熏眼尖，认出了菊野，踢了他一脚发现已经死透，不解气地踹了两脚继续往里头所搜。
又前进了十几米，一股刺激的味道伴着迷迷蒙蒙的白雾蔓延过来，康子熏抓了衣领往口鼻处捂住，“快撤！”
走在前头的几人已经开始被腐蚀了，惨叫着往回跑。


明诚见他们往回撤就知道情况不妙，马上示意后头的队员停止前进，护着率先进去的几个人撤了出来，眼看前头几个狼狈不堪，追上康子熏问道，“怎么回事？”
待退回门口空旷处，康子熏忍不住扶着腰咳了起来，“里头毒气泄漏了。”
再看那两个腐蚀得比较严重的队员，脸上、手上像被开水烫过，都起了串串黄豆大的水泡。
明诚脸色刷地白了，明台还在里头。

砰地一声，天花板被轰下一大块，一平米见方的口子探出了明诚的脑袋，“都还活着吧？”
明台马上可怜兮兮地叫了声，“阿诚哥~~救我。”
明诚抬手就是一枪，哪知那藏獒非但没松开，反倒因为吃痛后兽性大发，一口朝明台的脖子咬去，这一口要是咬下去半边脑袋都得没了。

康子熏对那药剂做了改良保留了其麻醉和香味的成分，见血封喉的药性全然去掉。不过只实验过对人有效果，却不知道对狗起不起作用。
康子熏有些担心，万一对藏獒毫无效果，那无疑把他们几个当成午餐直接喂狗了。

等明诚几个清醒过来，已经是十个小时以后了。
一醒来就听到明楼的声音，“你居然敢把拿那种药来冒险，你不知道他们身上都有伤吗？万一中毒怎么办？“
“我说过了，这药已经改良了。“是康子熏的声音，只不过此时声音有点蔫，没力气似的。
“都这么久了还不醒，你改良的方子没问题吧？”明楼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可以想象他正不耐烦地来回踱步。
“连藏獒都能药倒，人自然要多睡一会儿。”康子熏应得有气无力，“我去看看青明，这边你守着吧。”

“大哥，又在为难康院长了？”
明楼闻言回头，没有惊喜没有激动，就像明诚刚刚睡醒似的，“醒了？”
“醒了。”明诚撑着胳膊坐了起来，头还有些晕。
明楼将枕头竖了起来方便他靠着，“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下，为什么你去看任务完成情况，最后变成了亲自执行？”
多么温文有礼的态度，多么迷人的嗓音，只有明诚知道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兆，咽了咽唾沫，赶紧换了个话题，“刚康院长怎么了？”
明楼眯了眼看他，完全不理会他的新话题，“是不是平时执行任务你都这样不顾死活？”
“我…”我能有什么办法？为了胜利什么都可以牺牲，这话不还是你教我的？明诚瘪了瘪嘴，“大哥我错了。”
一见他如此模样，明楼再大的火也烟消云散，心疼多过怒火，如果不挑明了，只怕他日后依然如此，“阿诚，若是今天换成是我，不顾后果拿了性命去拼，又当如何？”
“当然不行！”明诚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明楼爱极了他如此任性的模样，低声笑道，“知道就好，再有闪失我就解除你的所有职务，从此白天黑夜你只能乖乖待在…”明楼凑近他的耳畔，轻轻吐出五个字“我的书房里。”
明诚喉咙一紧，身体竟有了反应。

明诚几个都给送进了康子熏的别墅里，
明诚、郭骑云给安置在客房，左青明自然被留在康子熏的房间。对于这样的安排，明楼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不置一词。
明台是皮外伤，贴了胶布就能帮忙着照顾郭骑云。郭骑云的运气极好，伤口再深一点就可以将他开膛破肚了。
“要不要通知你那女朋友？”明台问。
“千万别！非吓死她不可。”郭骑云摸了摸肚皮上的纱布，开始发愁日后该如何解释。

左青明的左脸从眼角到弊端被藏獒的爪子翻开了皮肉，好端端一张脸，如今给伤成这副模样，康子熏只觉得天崩地裂，日月无光，人世间的悲剧莫过于此。
康子熏怕的还在后头，他醒了看到脸成了这副模样该如何交待？一时间头疼欲裂，浑身上下像得了重感冒似的，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左青明坐了起来，牵动了肩头的伤口，动作顿了顿，康子熏的心悬了起来，连忙上前抱着他托起坐好，“有事叫我就好，伤口裂了？”
“没有……“对于康子熏的过度紧张，左青明有点扛不住，”我求你个事行吗？“
用吩咐的就可以了，还求呢，真是可爱。“行，尽管说。”
“你能不能不要像照顾孩子似的对我，好歹我们是兄弟，不必如此。”左青明一脸无奈。
“兄弟？”康子熏神情古怪地看着他，“你是说你一直把我当……兄弟？”
“不然呢？”左青明有些心虚，因为康子熏的额头青筋已经爆起。

不然呢？这三个字足以让康子熏想动手狠狠地暴打他一顿……如果他身上没有伤的话。
“没错，是兄弟。”康子熏的表情几乎可称之为狞笑。


明楼的敲门声来得不是时候，康子熏黑着张脸开门问，“什么事？！”
明楼看了他一眼，给了个招牌笑容，“活血散瘀的药酒拿瓶给我。”想到左青明在屋内，准备进去瞧瞧，结果康子熏一手扶门框一手扶门把，完全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等着！“门狠狠地关上，亏得明楼身手敏捷退后一步，要不这鼻子还不给撞出血来？
情绪这么不稳定，还能行医？明楼摇摇头。

听到明楼的声音却没见他进来，左青明有些奇怪，边掀被子下床，边问，“怎么不让明长官进来？”
康子熏正开柜子找药酒，见状，不满道，“回床上去，谁让你下床的？”
左青明不吃他这套，自顾自地翻身下床，光了脚要去开门。
康子熏见状，忙搁下手中的物件，抢步上前，将他拦腰抱起，”这大冷天光着脚，着凉怎么办？“
左青明被他吼得懵了，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康子熏心软，放低声音哄他，“明楼急着回去陪阿诚，所以不进来了。你这样下地，受了寒气可怎么是好？“
左青明乖乖让他塞进被子里。
“你要不放心，我替你过去瞧瞧？”康子熏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屈服于这样小小的挫折？稍微发泄下不满之后，马上盘算起曲线救国的策略，只要人在眼皮底下，早晚还是得被他拿下的。

第二天一早，不论是新政府还是76号，气氛都相当凝重，无他，日本人的试验所给炸了。
明诚心情也一样不大好，因为汪曼春被南田洋子配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明楼得知后立马赶过去，而且还不让他跟着。一个上午坐在秘书处，手头上的工作虽然不少，但明诚一件都不想做，无他，没心情而已。


最近有人在司法处检举梁仲春走私的事，本来这种事大家睁只眼闭只眼都不会上心的，但这位洪处长好像跟梁仲春有些不对路，揪着这事不依不饶的。看来要过去走一趟。

康子熏这一晚睡得很不好，穿得很少，只在房间的沙发上将就着，抱着个抱枕，连条毯子都没搭一下，结果，第二天就发烧了。

左青明醒的时候真的给吓到，一睁开眼就看到他衣衫单薄地侧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一手还垂在地上。这种虚弱的模样是左青明从未见过的。
“子熏，怎么睡这？”左青明摇了摇他，没反应，触手却是一片滚烫，看样子是发烧了。抓起胳膊绕脖子上一提，整个人给架起了，小心地拖到床上，塞进被窝了里。
被子里还带着左青明的体温，这可是被康子熏脑补多次、垂涎已久的好地方。但此刻却迷糊得很，别说欣赏了，连置身何处也是模糊的。

康子熏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找瓶退烧药这么难了。这一地的药瓶子啊……看来是青明在找药的时候都给刨了出来……哈哈哈，太可爱了。康子熏忍不住扶着额头笑起来。

大冷天的，包得严严实实的人多了去了。像左青明露两眼睛的，倒也不是那么扎眼了。医院人不多，排队取药的就那么三五个，左青明耐心地等着。
看这样子，一会儿拿了药就可以回去了，退烧这两天得看着，是不能让他再穿得那么少了。望着回廊外的雪景，思绪开始有点飘。


“小左！”
晴天霹雳，被发现了？不是叫他吧，左青明还是不由自主地回过头。
“我就知道！肯定是你！一看背影我就知道！”十几米开外，洪天麟把手里的保温壶往随从怀里一丢，欢欢喜喜地冲过来。
“小左~”不知道是冻坏了舌头还是学了东北人的强调，怎么听着像是“小左儿”呢？左青明扭过头，装作不认识，结果还是被人一把给扑住了，甩都甩不带。
“哎呦诶，我在你家门口等了个把月呢，这一天天的，都不见你回来，把我担心死了！”洪天麟絮絮叨叨地，挂在他身上不下来，听到后面，左青明心软了，不再甩他。
只是低声在他耳边说道，“轻点声，日本人在通缉我。”
洪天麟大惊，心知闯祸，两忙东张西望，把自己的领子也竖了起来，“那你还出来？”
“我拿点药就走。”
“那不行，我派人帮你取药，咱们快走。”
说话的工夫，已经排到左青明了，“你赶紧下来，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医生，我要些退烧的药。”

什么情况，刚贴的文去哪里了？

拿了药，左青明正犯愁怎么打发这位仁兄时，洪天麟的随从凑过来陪着笑脸道，“少爷，太太让您送的汤……”洪天麟这才想起来，他家老舅还住院着呢。
左青明不失时机地游说，“你赶紧忙你的去，我也有急事，咱们回见。”
“回见几时呀？不成，我几天说什么也不放你走了。”洪天麟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一边使唤随从，“这汤你去送就行了，说是太太亲自做的。让我老舅好好休息，改天我再去看他。”


且不说带了外人回去康子熏估计会不高兴，单现在别墅里那群见不得光的兄弟，说什么也不能让洪天麟跟着。左青明打定主意，实在不行敲晕了放到也怪不得他了。
打发了随从，洪天麟理所当然地跟着左青明上车了。

明楼陪了汪曼春吃过午饭，喝了下午茶，汪曼春的心情终于雨过天晴。
明楼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曼春，下午就不上班了吧，我送你回家休息。”
“我这做属下的服从安排。”汪曼春明媚一笑，一副少女时的娇憨，明楼忍不住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说不出的宠溺模样。
汪公馆外，明楼殷勤地帮汪曼春拉开车门，汪曼春撅了嘴，“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好了，我送你进去行了吧？”明楼经不起她这样撒娇，瞄了眼停在不远处的车子，汪芙蕖的。“看样子老师也在家的，多日未见，我应该去问候一下。”
汪曼春脸色一变，“不用。”待对上明楼问讯的目光，赶紧补充，“我叔父这两天身体不舒服…”
“哦，那就改天。”明楼很是善解人意。
汪芙蕖手上有份名单，是新一年新政府经济司的组织架构人员排布。据说有一部分高级官员要被重新调配，明楼也在此列。
如果被投闲置散，今后的路就更难了，所以得拿到这份名单，让所有可能取代自己的人通通消失。这一方面明楼素来奉行：斩草除根！

目送着明楼的车子离开，汪曼春心里有了几分怅然，这明汪两家的世仇终是横在她与明楼之间的坎，不，是鸿沟……何时才能过得去呢？
“曼春，刚是明楼吧？”汪芙蕖边扣着中山装的衣扣边下楼。
“是啊。”汪曼春回过头，看见汪芙蕖的新任秘书跟在他身后一同下楼，他倒是一身整齐，要不是头发丝还乱着，还真看不出刚干了些什么。汪曼春眼里透了些不屑。
汪芙蕖看在眼里，“以后跟明楼少些来往。”
一句话让汪曼春有些炸毛，“凭什么！”
“以后你就知道了。”

左青明没有将车子直接开回别墅，而是兜进市区。
“我们这是去哪？”洪天麟觉得路越来越熟。
“你家怎么走？我送你回去。”左青明知道司法部的家属院在温宁路那一带。
“我不回去。我只想跟你待一会儿，这都不行？”洪天麟说不出的委屈。
车子在街角停了下来，左青明侧过身子看着他，“如果让人看见你跟我在一起，你也会很危险的。”语重心长，如果可以真不想动手敲晕他。
“你的脸怎么了？”这个时候面对面，左青明脖子上的围巾有些松开，露出左脸上的纱布。
“没什么，伤到而已。”左青明转过身避开他的视线。
“让我看看。”洪天麟声音有鞋抖，这么好看的脸怎么给伤了？他默默祈祷纱布下只是蹭破点皮。
“有什么好看的。”左青明甩开他的手，一脸不悦。
“你…生气了？”洪天麟手足无措，自责于自己的莽撞冒犯的行为。“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关心关心你。”声音越来越低，讲到后来垂头丧气。
左青明有些不忍，解了安全带，侧过身，“那你看完就回去，好吧？”
洪天麟连忙点头。

修长的手指掀起纱布的一角撕了开来，一片血肉模糊，翻开的血肉虽止了血，但伤口依然狰狞。俊秀的脸上添了几道长长的疤痕，就像天神与阿修罗的混合体，说不出的诡异。洪天麟不由地向后缩了缩，说不怕是骗人的。
左青明并未就此罢休，既然你想看就让你看个够。扯掉围巾，解开衣扣，肩膀的抓痕，胸口、腹部的鞭痕纵横交错。
“谁…谁干的！”洪天麟一开始真被吓到了，因为画面实在太过震撼。可此时，他心疼和愤怒几乎将他凌迟。
“日本人。”左青明默默地扣回衣扣，口气平淡得好像与他没半点关系。
洪天麟守信地下车，低着头，难过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