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年
天开始阴了下来，不远处的山头传来了隐隐的雷声，随后雨点就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又很快顺着屋檐往下流，在地面上汇集成一滩滩的水洼。
胖子在隔壁房间拆旧家具，动静好比拆迁大队，一边拆一边骂骂咧咧。打雷的时候他手头动作停了一会，然后扯着嗓子冲着我敲破锣一样的喊：“天真，下雨了，叫小哥下来！”
我脸上裹着一块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陈年破布，正撅着屁股在隔壁拖地，赶忙把拖把一扔往外面探出一个头，喊了一声小哥。
屋顶上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很快，闷油瓶就双手扒着房檐，腰部用力一荡就把自己甩回了屋子里。
这里是福建的一个小山村，常年弥漫着水汽和烟雨。很多年前我来到这里，就想过在这里定居，现在终于也实现了这个愿望，外加带着一个死胖子和一个闷油瓶。
但什么背靠青山花开满院，文艺生活雅致居所是一概没有，胖子来来回回跑了好多趟，才买到了这套带个小院子的土房子，破烂得堪比我家老宅不说，还外带一个整天疑神疑鬼拿看黑社会目光看我们的邻居大妈。
毕竟刚来那会儿胖子抖着肥膘一脚踹开木门的动静实在太大了。
不过房子虽然旧，但整体还算结实，就是要能住人还得修整好一段时间。胖子环视了一圈，然后把工具分了分，说胖爷拆天真扫小哥补，我们就是幸福的搬砖工一家。
我呸了他一口，闷油瓶倒是没说什么，接了工具就翻身上屋顶补破洞去了。
现在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了，屋子里的粉尘似乎被水汽冲淡了，让我的肺部好受了一些。胖子知道我这些年身体不太好，没让我跟着拆全是灰尘的家具，直接把我赶去隔壁不怎么脏的房间拖地，还掏出一块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破抹布，随便拿水搓了搓就给我围上，说你年纪也大了，这些重活糙活就不麻烦你老人家了，快，我给你找到个大妹子的手帕，你给围上，香的。
我大骂，什么破手帕，这怕不是谁的擦脚布。
但我知道他也是为我好。这些年我一直陷在自己的死循环之中，我把自己关在黑暗里一遍遍的演算着自己的计划，重复着推倒，计划，再推倒，再计划的过程。在这段时间里，我不相信任何人，没有任何倾诉对象，只有胖子重新回到了我的身边，和我一起面对这团浓不见底的黑雾。
我想要与“它”抗争，虽然这仿佛以卵击石。但我不甘心，当闷油瓶消失在茫茫的雪原中，我却连最后一程都没有陪他走完。
我布下了很多局，折损了很多人，胖子觉得我跟疯了一样，但我最终还是全部扛了下来。在这过程中我吸取了大量蛇毒提取信息素，鼻子坏了，前段时间发现肺好像也出了点问题，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三个月前，我们终于打开了青铜门。
他说，你老了。
十年了，在这十年里我不断的在怀疑这个十年之约的真实性，他到底进去干什么，里面到底有什么，十年后我打开门，他还活着么。
直到真实看到他的那一刻，听到他的声音，我才觉得所有的黑雾都消散了。那一刻我的心绪不断的翻滚，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仿佛有很多的话想说，但最终我只是把袖子拉下来遮住了我手臂上的伤疤，说：“走吧。”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我们只是，好久不见。

第5章 下地
到了下去的那天，我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好了不少，这也是跟闷油瓶有关。这几天在我家他跟个门神似的，只要我鬼鬼祟祟的想抽根烟，或者大半夜还没睡，他就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声不吭的盯着我直到我服软。
我心里那个憋屈啊，但也没办法，只当是在为退休养老生活做铺垫。这次下去我就带了七八个人，新人老人混着带，做做样子也得演演戏，总不能我下去了心腹都留在上面。
一队人开了一辆大面包车，向着南边摇摇晃晃的开了四个小时左右。这是在一个小村子的山上，姓黄的留了几个人在那边守着，我下车看了一眼，盗洞已经打好了，绳子也放好了，看痕迹很新，应该是最近才弄好的。
我检查了一下装备，留了几个人在上面，坎肩先试了试绳子的结实程度，然后纵身一跳滑了下去。
洞里面黑漆漆的，没一会下面传来了坎肩代表安全的暗号声。我安排了一下顺序，我打头，闷油瓶殿后，一个比较有经验的伙计走中间，一队人就顺次滑了下去。
先下到底下的坎肩没走远，已经打着手电在往周围照了。这是一个灰砂墓，很典型的明清特征，坐东南向西北，整个墓道用红色砂岩石块砌成。坎肩先走往前走了一截探了下路，我们确认安全后也没多做停留，直接朝着主墓室去了。
姓黄的已经派人下来过一次了，前段并没有什么危险，我带着人走了一段，然后就不动了，招呼人原地坐下来歇着。
几个老伙计和坎肩都没出声，按照一种比较警戒的位置围着坐下了。几个被带进来混人耳目的新伙计不乐意了，他们明显是冲着发财来的，一个还大着胆子出声质问：“东家，怎么不走了？”
我笑了笑，没理他，又打着手电回头照闷油瓶。对于带闷油瓶下斗这个事我还是有些抗拒，虽然闷油瓶在墓里就等于有了绝对的安全感，但想到往年他的职业失踪行为，我还是有点不自在。
闷油瓶一直在最后面，看我手电扫过来也走近到了我们这边。我确认了他没有失踪，转头看那几个新人：“猴急什么，好处少不了你们。”
说完这话我看向来的方向。这里已经离洞口有一段距离了，只能看到在黑暗中有一点很微弱的白光。姓黄的下来过，这个斗虽然本身并不危险，但谁能判定前面没有阴招在等着，我并不打算去主墓室，准备就在这里坐着等上面的人完事儿。
这个计划我没和闷油瓶说，他也很安静，我说不走了也就坐到了一边。几个愣头青坐了一会儿，有点坐不住了，但碍于我还杵在他们面前，也没敢东摸西摸。
我心想就这一会儿就不耐烦了，我计划是起码在这里坐个两天以上。
干粮和水都带足了的，在这基础上我和坎肩他们还能再撑好些天，上面人要是这么多天不能完事也就不用混了。
闷油瓶就更不用说了，哪怕没吃没喝我觉得他都能撑很久，虽然他的背包我塞了不少东西进去。至于那几个刺头，我打算到后面直接打晕，留个清静。
因为接下来还要等比较长的一段时间，我让人把手电都灭了，准备等到吃饭时再点个炉子。我已经很习惯黑暗了，现在不说话干等也没什么不自在的感觉，胖子还嘲笑过我说再打个坐我都能直接入定坐化升天。
几个老伙计都很安静，除了那几个新人时不时的嘟嘟嚷嚷几句。这些年我鼻子己经役有那么灵光了，医生说其实我早就闻不到什么昧道，这些味道都是自己凭借视觉生成的感觉。但相应的，我的其他感官敏锐了很多，这时感觉到一个人挨近了我，声音很轻。
我感觉到那是闷油瓶，放松了一瞬间条件反射绷紧的肌肉。他安静的挨着我坐下，我听到旁边他很轻很轻的呼吸声，突然生出来一种放松和安全感。
现在在黑暗中我并不是说没有安全感，因为所有的情况都在我的掌控范围里。但闷油瓶在身边的这种感觉是不一样的，非常久违的让我大脑和身体都放松了下来。
这种放松让我觉得很危险。这让我感觉我所掌控的一切信息好像都不是这么可靠了，而闷油瓶就好像是一个脱离我计划范围外的存在。
就在我恍神的这一两秒，我突然感觉到石壁震动了一下。我一句“都趴下”还没喊出口，从入口的方向一直向我们这边蔓延，一连串爆炸声就像闷雷一样猛地在我们头顶上炸开了。
在这一瞬间我感觉身边的闷油瓶猛地弹起，一下子压住了我的后脑勺把我按到了地上。他是把我往他身下带的，另一只手还垫了垫我的脸让我没有摔个面部朝下狗吃屎。
在爆炸声中整个墓道都震动了起来，有不少碎石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爆炸声虽然是在地面上炸开的，但也是在我们的头顶，一连串的回响还是震得我们有些耳鸣。大概又过了几分钟，震动停止了，闷油瓶整个人都挡在我上面，压得我动弹不得，我甩了甩头，推了一把他，喊道：“小哥，你怎么样？”
我有一点耳鸣，不由得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说话。闷油瓶似乎是探手摸了摸我的耳朵，在我耳边飞快的说了一句“没事”，然后起身把我拉了起来。
“我 操 他 大 爷 的！”黑暗中坎肩骂了一句。
我冲他叫了一声：“坎肩，点人！”
“都在！”坎肩很快回道，随后又有些气急败坏的喊道，“老板，他们把入口炸塌了！”
“喊什么喊。”我站直了喘了口气，又咳了两声，然后喝住了他，“把东西都收拾好，去主墓室。”
说完我就往地上摸索捡起了刚刚被震飞出去的手电，拍了几下拧亮。几个新人都被震懵了，此刻趴在地上还没回过神来，我上去一人踢了一脚，看了看方向后说：“跟紧我，坎肩跟我走前面，小哥压后面。”
这一串命令下得又快又急，那几个老伙计都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坎肩又上前补了好几脚才让那几个愣头青清醒过来，我正准备抬脚走，闷油瓶就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我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他，他盯着我声音压得有点低：“你都知道？”
我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会儿，才明白他是在问“我为什么知道姓黄的会把入口炸塌让我们困死在里面”。他的目光沉沉的，我被盯得有点不自在，咳了一声说：“这一下还算好的，好在墓道结实没整个塌了。”
我知道姓黄的没什么伎俩和大能耐，但不代表我就不会给自己留后路。在我的预想中，我至少想了十种以上会发生的状况，并也按这些状况一一布置了下去，就是对方直接用了最蠢的一种，想炸塌了让我困死在里面。
这些计划我都没和闷油瓶说，此时被他盯着我突然有了种被抓包的窘迫感。闷油瓶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他好像有点生气。
身后坎肩正举着手电往我这边冲，闷油瓶头也不回的冲他说道：“你殿后。”
说着他就把我往他身后一推，越过我朝前走去。坎肩愣在了原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闷油瓶，说了一句“得嘞张爷”，就屁颠屁颠的回队伍后面去了，那狗腿的样子让我想直接冲上去给他一下。

有太太说被吞章啦，我这边也不知道哪里被吞了，我是发了五章😭

我佛啦，文案都给我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