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狗日的步兵


邱桐目不转睛的盯着钢刀团的大门，那大门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土气，两旁是亭子状地灰色门楼，一扇电动门锈迹斑斑，像个老爷车一样嘎吱作响，一眼看去，院子里除了几个不高的破楼，再没有别的建筑。只有门前突兀着的，一排迷彩色亮闪闪的拒马，以及岗台上端着九五式自动步枪，目光一直盯着邱桐，浑身上下一动不动的哨兵，让人们知道这里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军事禁区。从大门一眼望去，凡是能看到的地方都是灰乎乎的颜色，灰色的水泥地上扫的一尘不染，半点杂色都没有，灰色的联排宿舍楼像复制粘贴的一样一栋栋杵在那里，灰色的院子里除了偶尔传出来几句番号声连个鬼影都看不到。邱桐脑子里不由的想起了老家村里大队部的那个破门。
靠近门口的一侧立着一个正方形的岗台，岗台四周被涂成红白相间的竖条纹，上面正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哨兵。邱桐朝那哨兵看去，只见那列兵全副武装，胸前端着一把亮闪闪的九五式自动步枪，在烈日的炙烤下一动不动。列兵额头渗着汗珠，瞪着两只圆眼盯着站在大门外这个扛着红色肩章的年轻军人，小列兵不懂这到底是个什么军衔，眼神中透着不友好的表情，他在紧张的思考着上岗前班长叮嘱自己的话：“一定要保护好我们的团大门，不让坏人进来，一旦遇到了紧急情况，必须要迅速做出反应。”
在哨兵的正前方立着一块牌子，上面用大号的黑体字写着八个字：“哨兵神圣，不可侵犯！”正在与列兵的神情相呼应。
邱桐看了看通知书上的地址，心里想：“就是这里了，还真是个破地方！”他放下运行包，向前送了一下肩膀，身后的背囊压的两个肩胛骨酸疼——他的全部家当都在身上了。

三天前，在宣布毕业分配命令的大会开完后，邱桐把军校五年所有攒下来的书一把火烧了。他找到队长，几乎带着哭腔问道：“凭什么全队同学都被分到总部机关、空军、海军，就连成绩最差的也去了最新列装的装甲兵部队，只有我一个人要去什么山沟沟里的‘钢刀团’，一个要装备没装备要技术没技术，破的不能再破的步兵团。是我成绩太差么？是我平时表现不好么？”
队长安慰道：“邱桐啊，你是咱们队成绩最优秀的学员，又是模拟连骨干，所以你要有觉悟，什么样的部队也总要有人去啊。”
“可是到了这样的部队我以后的军旅生涯还有什么发展？队长，你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送么？”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是金子到哪都能发光的，要对自己有信心才行。”
邱桐心里知道，想改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收拾行李，做好去钢刀团报到的准备。

毕业聚会上，同学们都在忙着拍照、留言，在一起生活了五年的同学战友，大家举着啤酒依依惜别，相互说着不舍得话。酒至半酣，借着轻微麻醉，这些即将踏上工作岗位的年轻人学着男人的样子推杯换盏，一个个拍着胸脯喊出豪言壮语：
“龙哥，来，满上！咱俩干了这杯，到了装甲团可要好好干，不混出个样子不要回来见我。”
“猴子，到了大机关就了不起了，来来，干了！十年后咱们回来比一比，看谁军衔高。”
“老八，你可是咱们队唯一一个到了海军的，来，我敬你一个！”
“老六，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海军么？因为海军可以坐上舰艇乘风破浪，等我以后当了舰长，就可以巡视万里海疆，你说牛不牛！”
“兄弟们，咱们共同举杯吧，不想当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看看三十年之后咱们同学有几个能混到将军的。”
……
谁也没有注意到邱桐正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发呆。
上铺的狗子李喷着酒气晃荡过来，搂住邱桐的肩膀，摇着头叹气：“邱儿啊，当初为了飞出穷山沟，费那么大劲考上军校，好不容易混够五年，眼看就要出头了，你咋又回去了？”
邱桐邱桐欲哭无泪的说道：“狗子你说我上辈子得罪谁了？偏偏是我去这样的部队。”
狗子李又说道：“不是我幸灾乐祸，你看看我去的单位，再看看你去那单位，里里外外把炊事班的锅也算上，技术含量最高的可能就是那杆95式自动步枪了！这玩意儿连小学生都会玩，你一个名牌军校读了五年前沿战术理论的本科副连职准军官，竟然要扛着这玩意混饭吃！‘最土不过步兵’，我听说像这样的步兵平均学历最多也不到高中，你说你以后这日子怎么过啊。”
从某种意义上讲，军校毕业分配就如同命运的岔路口，选对了方向前面就是康庄大道，选错了方向前方可能就一路坎坷。而现在，摆在自己前面的是一条通往死胡同的羊肠小道。然而军令如山，不去报到就是逃兵，对于一个军人来说，最可耻的就是当逃兵。
邱桐把心一横，一拳砸在狗子李背上：“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狗子我想好了，不就是去当个步兵排长么，有什么怕的！你把你的丧气话收回去，我这人就这犟脾气，最怕别人激我，你越是激我，我就偏要去做，你们都说步兵没啥前途，我偏偏就是要去，我倒要看看，这个步兵团到底能把我这个大学生干部怎么样！”
狗子李瞪大了双眼，一手揉着肩膀一手竖起大拇指：“好样的邱儿，我就佩服你这犟脾气！”

这是一部写给所有退伍老兵的长篇，如果你能在上面找到自己的影子，说明你没有忘记那个曾经激情燃烧的岁月。

这是一部长篇，很值得耐心读下去。

目录
第一章 狗日的步兵
第二章 拉歌先唱歌
第三章 干部兵
第四章 钢刀连第2762名战士
第五章 跑不死的钢刀连
第六章 崭露头角
第七章 成见就像一座山
第八章 日落西山红霞飞
第九章 枪林弹雨的考验
第十章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第十一章 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十二章 不合理的叫磨练
第十三章 新兵下连老兵过年
第十四章 士兵与大海
第十五章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第十六章 军区标兵
第十七章 该来的终究会来

第一章 狗日的步兵（一）


邱桐目不转睛的盯着钢刀团的大门，那大门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土气，两旁是亭子状地灰色门楼，一扇电动门锈迹斑斑，像个老爷车一样嘎吱作响，一眼看去，院子里除了几个不高的破楼，再没有别的建筑。只有门前突兀着的，一排迷彩色亮闪闪的拒马，以及岗台上端着九五式自动步枪，目光一直盯着邱桐，浑身上下一动不动的哨兵，让人们知道这里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军事禁区。从大门一眼望去，凡是能看到的地方都是灰乎乎的颜色，灰色的水泥地上扫的一尘不染，半点杂色都没有，灰色的联排宿舍楼像复制粘贴的一样一栋栋杵在那里，灰色的院子里除了偶尔传出来几句番号声连个鬼影都看不到。邱桐脑子里不由的想起了老家村里大队部的那个破门。
靠近门口的一侧立着一个正方形的岗台，岗台四周被涂成红白相间的竖条纹，上面正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哨兵。邱桐朝那哨兵看去，只见那列兵全副武装，胸前端着一把亮闪闪的九五式自动步枪，在烈日的炙烤下一动不动。列兵额头渗着汗珠，瞪着两只圆眼盯着站在大门外这个扛着红色肩章的年轻军人，小列兵不懂这到底是个什么军衔，眼神中透着不友好的表情，他在紧张的思考着上岗前班长叮嘱自己的话：“一定要保护好我们的团大门，不让坏人进来，一旦遇到了紧急情况，必须要迅速做出反应。”
在哨兵的正前方立着一块牌子，上面用大号的黑体字写着八个字：“哨兵神圣，不可侵犯！”正在与列兵的神情相呼应。
邱桐看了看通知书上的地址，心里想：“就是这里了，还真是个破地方！”他放下运行包，向前送了一下肩膀，身后的背囊压的两个肩胛骨酸疼——他的全部家当都在身上了。

三天前，在宣布毕业分配命令的大会开完后，邱桐把军校五年所有攒下来的书一把火烧了。他找到队长，几乎带着哭腔问道：“凭什么全队同学都被分到总部机关、空军、海军，就连成绩最差的也去了最新列装的装甲兵部队，只有我一个人要去什么山沟沟里的‘钢刀团’，一个要装备没装备要技术没技术，破的不能再破的步兵团。是我成绩太差么？是我平时表现不好么？”
队长安慰道：“邱桐啊，你是咱们队成绩最优秀的学员，又是模拟连骨干，所以你要有觉悟，什么样的部队也总要有人去啊。”
“可是到了这样的部队我以后的军旅生涯还有什么发展？队长，你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送么？”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是金子到哪都能发光的，要对自己有信心才行。”
邱桐心里知道，想改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收拾行李，做好去钢刀团报到的准备。

毕业聚会上，同学们都在忙着拍照、留言，在一起生活了五年的同学战友，大家举着啤酒依依惜别，相互说着不舍得话。酒至半酣，借着轻微麻醉，这些即将踏上工作岗位的年轻人学着男人的样子推杯换盏，一个个拍着胸脯喊出豪言壮语：
“龙哥，来，满上！咱俩干了这杯，到了装甲团可要好好干，不混出个样子不要回来见我。”
“猴子，到了大机关就了不起了，来来，干了！十年后咱们回来比一比，看谁军衔高。”
“老八，你可是咱们队唯一一个到了海军的，来，我敬你一个！”
“老六，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海军么？因为海军可以坐上舰艇乘风破浪，等我以后当了舰长，就可以巡视万里海疆，你说牛不牛！”
“兄弟们，咱们共同举杯吧，不想当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看看三十年之后咱们同学有几个能混到将军的。”
……
谁也没有注意到邱桐正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发呆。
上铺的狗子李喷着酒气晃荡过来，搂住邱桐的肩膀，摇着头叹气：“邱儿啊，当初为了飞出穷山沟，费那么大劲考上军校，好不容易混够五年，眼看就要出头了，你咋又回去了？”
邱桐邱桐欲哭无泪的说道：“狗子你说我上辈子得罪谁了？偏偏是我去这样的部队。”
狗子李又说道：“不是我幸灾乐祸，你看看我去的单位，再看看你去那单位，里里外外把炊事班的锅也算上，技术含量最高的可能就是那杆95式自动步枪了！这玩意儿连小学生都会玩，你一个名牌军校读了五年前沿战术理论的本科副连职准军官，竟然要扛着这玩意混饭吃！‘最土不过步兵’，我听说像这样的步兵平均学历最多也不到高中，你说你以后这日子怎么过啊。”
从某种意义上讲，军校毕业分配就如同命运的岔路口，选对了方向前面就是康庄大道，选错了方向前方可能就一路坎坷。而现在，摆在自己前面的是一条通往死胡同的羊肠小道。然而军令如山，不去报到就是逃兵，对于一个军人来说，最可耻的就是当逃兵。
邱桐把心一横，一拳砸在狗子李背上：“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狗子我想好了，不就是去当个步兵排长么，有什么怕的！你把你的丧气话收回去，我这人就这犟脾气，最怕别人激我，你越是激我，我就偏要去做，你们都说步兵没啥前途，我偏偏就是要去，我倒要看看，这个步兵团到底能把我这个大学生干部怎么样！”
狗子李瞪大了双眼，一手揉着肩膀一手竖起大拇指：“好样的邱儿，我就佩服你这犟脾气！”

《钢刀连》——第一章狗日的步兵（二）

邱桐目不转睛的盯着钢刀团的大门，捏了捏手中的通知书，深吸一口气，使劲抹了一把汗，在心里说道：“狗日的步兵，老子来了！”
哨兵正胡乱想着心事，看到“红牌”向大门走来，心里一紧，本能的把枪指向来人，大声呵道：“站住，干什么的，不许越过警戒线！”
邱桐被吓得一机灵，差点一头撞枪口上，他戛然止步，尴尬的看着黑洞洞的枪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想真是倒霉到家了，老子门都没进呢，就先被人用枪指着。
这时，从门楼里出来一个老兵。邱桐赶快把报到通知书举了举，大声说道：“这位班长，我是新来报到的大学生干部。”他故意把“大学生”三个字加重了读音，以宣示自己的身份。
那老兵早就看到邱桐肩上的背囊以及“红牌”，他耷拉着眼上下打量，嘴里嘟囔道：“新学员啊，登记一下吧”。然后用手一指对面，“看到没，二楼干部股报到。”说罢就转身进屋去了，留下邱桐和哨兵晾在那里。
邱桐失望之极，本以为自己亮出大学生干部的身份，老兵会热情迎接，至少也会给出个笑脸吧，没想到人家两句话就把自己打发了。难道他没听见我说大学生干部？不应该，明明自己说的声音那么大。
“该死的毕业分配，该死的步兵团，该死的命运！”邱桐在心里的骂道。

走过一块影壁墙，一块绿油油的草坪呈现在眼前，小草直竖竖的向上生长，顶端被修剪成齐刷刷的十公分长度，像是被理发师刚刚剪过的板寸，整齐的叫人心里发怵。绿油油的草坪看不到一丝杂色，给这个灰乎乎的院子带来一丝亮色。
草坪的尽头就是钢刀团的团部办公楼，办公楼并不大，是一幢普通的灰色四层小楼，每层十六扇窗户整齐排列，均是一半开着一半闭着。楼前是一块平地，应该是集合点名场地，水泥地面一尘不染，反射着亮光几乎能照出人影，一看就是有士兵经常刷洗。办公楼三楼正中间位置镶着一枚金光闪闪的“八一”军徽，在周围灰色的衬托下倒是显得庄重威严，昭示着这是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所在。
门厅处摆放着一张桌子，一个身穿迷彩服的士兵两手放在膝盖，直直的端坐着。偶尔有一两个军官进出，士兵起立向他们敬礼，并在本上进行登记。

二楼干部股办公室，股长刘少军来回踱着步子，嘴里忿忿的嘟囔着：“偏见，彻头彻尾的偏见！”在他旁边一个年轻的中尉军官眉头拧成了疙瘩，正在低着头整理一堆材料，时不时搭上两句话，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头顶的电风扇嘎吱嘎吱晃荡着。
刘少军今年刚满28岁，在副营职干部里算是相当年轻了，白净的面庞架着一副眼镜，显得精明干练。政委肖宏升给干部股下了明确指示，要给一连配一个大学生干部当排长，他拍着胸脯给政委保证没问题，可连着分了两个大学生过去都被一连连长王大雷送了回来，其实确切的说是被王大雷撵了回来，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一连庙小，容不下这么高学历的菩萨。” “这不是公然打我刘少军的脸么？莽夫，这个王大炮就是个莽夫！”

邱桐来到干部股门口，放下背囊整理了一下帽子和腰带，像电影里的美国大兵一样右脚在地上一顿，大声喊道：“报告！我是来报到的大学生干部，我叫邱桐。”
刘少军被这一声惊了一下，抬头一看，一个满面风尘但着装严整的“红牌”正直愣愣的站在那。他回到座位上，扫了一眼花名册，上下打量这个新干部，只见这个“红牌”瘦高个、国字脸，黝黑的脸膛一看就是经常被风吹日晒，相貌虽不出众，眼神中却透出一种倔强，叫人印象深刻。
“你就是邱桐？”
“是！我叫邱桐，1980年10月出生，1999年9月考入XXX军校，老家山东济南。”
“回答的倒是挺利索，有点军官的气质！我是干部股长刘少军，欢迎你来到‘钢刀团’！”
“我愿意加入这个‘光荣的团队’，接受组织的考验。”这句话是队干部教的，邱桐说出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抖了一下。
这两句对答不卑不亢，刘少军对门口站的这个小伙子一下子就有了好感：“很好！师干部科已经把你的基本情况提前通报了，名牌军校四加一大学生干部，这可是咱们钢刀团的生力军呐！”边说边端起杯子在嘴边吹了吹，然后看似不经意的问道：“五公里跑多少啊？”
邱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五公里跑多少？这步兵团兴的是什么规矩，怎么见人就问跑的快不快的？但他脑子反应够快，立正答道：“报告股长，能跑到19分钟。”
刘少军眼里闪了一下，和旁边埋头办公的中尉对视了一眼，站起来围着邱桐转一圈，眼睛在邱桐身上上下打量着，邱桐再一次被打量的浑身不舒服，钢刀团的军人怎么都喜欢用这么奇怪的目光打量人。
王少军继续问道：“有没有想过到最优秀的连队去锻炼锻炼？”
呵呵，就这土不拉几的单位还有什么优秀的连队？是欺负我这个本科生没见识么？邱桐心里不屑嘴里却答道：“我愿意到最优秀的连队去。”
“越优秀的连队训练越苦，你受得了么？”
这么偏的山沟沟我都来了，还能有什么更苦的地方？邱桐很果决的回答：“报告股长，我已经做好到最苦最累的地方锻炼的准备。”
刘少军一拍巴掌，脸上露出笑容：“好吧，正好一连缺一名排长，你就先到一连去吧，冯干事去安排一下。”
旁边的冯干事抬头看了一眼股长，刘少军确定的点了点头，冯干事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起身就去给连队打电话去了。

《钢刀连》——第一章狗日的步兵（三）

邱桐离开干部股到连队报到，冯干事就开始跟刘少军嘀咕起来了：
“股长，这可是第三个了，您确定这个邱桐能入了王大炮的法眼么？”
“是骡子是马先溜溜再说。”
“这都什么年代了，他王大炮还守着他那一套，咱大学生干部怎么就不能带兵了？怎么就不能打仗了？”冯干事越说越激动，“用他的话说，要当医生还得先学会生病么？所有的人只有先当列兵才能当将军吗？”
“偏见，就是偏见！”刘少军似乎也有点激动，他端起杯子缓了缓情绪，“不过谁让人家是钢刀连呢，王大炮这个二百五不要命的劲一上来，团长政委都让他三分，咱还就只能顺着他来。话说回来，这个邱桐我看有戏！”

邱桐将去报到的一连，就是战功赫赫的“钢刀连”！最著名的一战就是1949年的天津战役，当时国民党部队在天津周围经营多年，号称工事坚固，最少可守数月。战斗发起后，一连担任尖刀，仅用了三分钟就把“杀开民权门”的大旗插在了天津城头，立下头功。战后师长丁盛亲自把一面绣着“钢刀连”的荣誉旗交到了连长手里，这面荣誉旗现在还在钢刀连的荣誉室，已珍藏六十多年。“钢刀连”一战成名，“钢刀团”也由此得名！几十年来，钢刀连一直是团里的一块招牌，不仅仅是名头响，军事训练更是响当当。
前些年，军区机关领导下部队当兵蹲连。司令员范大江来到猛虎师，他拿着全师所有建制连的花名册，问师长、政委：“你们哪个连队最能打仗啊？”
师长政委指着花名册上面第一个名字说道：“首长，钢刀团步兵第一连。就是那个天津战役中只用三分钟就把连旗插到城头的连队，军事训练、作风士气样样呱呱叫，我们建议您到这个连队蹲几天，全面检验一下咱们猛虎师基层官兵精神面貌。”
范大江眼睛闪了一下，点头说道：“你们说的是丁胜老师长的那个钢刀连吧？这个战例我印象很深啊，你们钢刀连在这场战役里面充当尖刀，打出了我军的士气，也打出了你们猛虎师的威名。很好，我就去这个连队蹲点。”
范大江在连队足足当了一个月的兵，每天和这些年轻的士兵们一起吃饭、休息，一起上训练场，还和战士们一起打靶比赛。每天听着响亮的歌声番号，看着这些年轻人的虎虎生气，范大江被深深感染，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在连队时的岁月。
蹲点结束，战士们对这个“老朋友”依依不舍，范大江欣然提笔，写下了“钢刀连”三个大字，并为连队题词“连队争当刀子，战士都是小老虎。”这句话成了钢刀连官兵最真实的精神写照。
然而，由于近几年部队改制换装，周围的各个部队都鸟枪换炮开上了装甲坦克，一个个耀武扬威，钢刀团的官兵盼了一年又一年，改制的事只听打雷不见下雨，就是轮不到自己，到现在还是两条腿扛个破九五——纯步兵。上级领导的注意力渐渐转移到新装备的部队上，钢刀连的名气也被装甲坦克压了下去。
但步兵归步兵，虽然土气点，一连官兵的精神头却始终没有低过，回回比武都拿第一，用王大雷的话说就是“跑得快、打得准、嗷嗷叫”。尤其是步兵的看家本领武装五公里，在全师还没有哪个连队敢跟一连挑战过。这一切都归功于一连现任连长王大雷。这个王大雷是出了名的二杆子，敢闯敢干，天不怕地不怕，抓训练雷厉风行，连队的兵被他练的像虎仔子一样，怼起人来更是不留情面，只要他眼一瞪，全连没有一个不怕他的，再加上他那打雷一样的大嗓门，“王大炮”的外号就不胫而走。王大雷似乎对这个外号很满意，大炮就大炮，他做事依然大大咧咧，说一不二，急起眼来，跟团长政委也敢拍桌子，为他这个脾气，机关干部都让着他。

两个战士带着邱桐来到一栋灰色的楼房后面，正要往前走，就听见楼前方传来一阵嗓门粗大的训斥声，虽然隔着一栋楼，但声音仍然震得人心里打颤。两个战士吓得一哆嗦，立刻朝拐角处躲了起来，不停地朝邱桐眨眼睛打手势，示意他赶快停下。
又搞什么名堂？做贼一样。邱桐不理会那两个兵，自顾自往前走。转眼就来到了楼房前面，这里正是一连营房门口。只见三层楼房，墙面是清一色的灰砖，一扇扇窗户排列整齐，白色的塑钢窗框，白色的窗纱擦得干干净净，透明的玻璃反射着太阳光，刺的人睁不开眼，所有的纱窗都朝向一个方向打着。一楼是一个宽阔的门厅，干净透亮，进门处有三级台阶，台阶上面有一块突出的灰色平台，能起到遮风挡雨的作用。上台阶左上方一人高处，挂着一块方形的金色牌子，上面镶着“步兵第一连”五个黑体大字。在台阶下面的草坪里，插着一面两三米高的红色大旗，旗面在风中飘逸展开，上面显出三个绣金大字——“钢刀连”。
“钢刀连”三个大字下面，一个身材魁梧的上尉军官正在队伍面前训话，远远就听到嗓门像打雷一样。那军官宽额头、高鼻梁，耸立的眉毛下面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脖子上全是肌肉，他一手叉着腰，一手在队伍里指指点点，时不时冒出一两个脏字，他每吼一嗓子，下面的兵们就颤一下，大家一个个站得笔直，眼睛都不敢眨。
训人的军官正是一连连长王大雷，别看他在队伍前面声色俱厉的训话，其实正眼观六路，他看到两个兵领着一个“红牌”向连队走过来，听到自己训话就远远的停在树下不敢往前走了，王大雷在心里不屑的说道：“又是个书生。”
邱桐被这个正在挨骂队伍挡在连队大门口，尴尬的看着着那个上尉军官在上面激情表演。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想先等这个军官训完话再说吧，就站在太阳底下等着。可是这个军官口才真好，竟然越训越来劲，越吼嗓门越大，站在旁边的邱桐觉得每句话倒像是在说自己一样，听的心里一颤一颤的。僵持了足足有十分钟，那军官还在兴头上讲个没完。最后，还是那个带路的老兵反应快，跑过来扯住邱桐，猫着腰从侧面偷偷钻进了连队大门。
“土匪！”邱桐心里嘀咕，“今天真是邪乎。什么破钢刀团，就这么迎接人么？”

《钢刀连》——第一章狗日的步兵（四）

一个小时前。
就在邱桐到干部股报到的时候，一连连长王大雷正在训练场一块高地上盯着他的兵们跑武装五公里。代理一排长曹剑拿着秒表站在王大雷身后，神情轻松地说：“连长，你看咱们的兵，一冲圈就跟打了鸡血似得，一个比一个兴奋，照这个势头下去，四连和七连想在‘钢刀杯’上超过咱们，想都别想了。”
王大雷用他粗大的嗓门笑着说道：“炮兵一张嘴，步兵两条腿。咱步兵最在乎什么？就在乎这两条腿。五公里快了就拉得动、就跑得赢，所以说，在咱们步兵，第一条就是要能跑。”
曹剑说道：“对，只要能跑基本上就不是个孬兵，戴团长不是说了么，要跑得快，打得准，冲得上，上了战场才能打胜仗。”
王大雷接着说道：“还有一点更重要，就是要有胆，打仗这事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所以你记住曹剑，只要有胆量，敢拼刺刀，就没有打不退的敌人。你知道我为什么最崇拜赵子龙么？孤胆闯敌阵，于万军中取上将首级，这才是英雄。咱们打仗也是一样，就是死也要踩着敌人的尸体，死在敌人的阵地里。”
正说着，通讯员小圆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连，连长，干部股通知，新分给咱们连一个大学生干部，马上过来报道。”
曹剑急忙问道：“你听清楚了，又是大学生？”
小圆子答道：“千真万确，干部股冯干事下的电话通知。”
王大雷眉头一皱：“怎么又是大学生！”
曹剑看了一眼王大雷说道：“干部股是要和咱们一连过不去了，刚送走了两个，又来了一个。”
王大雷忿忿地说道：“刘少军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什么狗屁大学生干部？连兵都没当过的人，能是带兵打仗的料么？之前那两个你们都看到了，第一个刚来的时候，咱们还热热闹闹的欢迎一场，结果连紧急集合都搞不明白，战备拉动一个人被落在山里，差点把自己弄丢了，几个老兵说了他两句，硬是哭着鼻子死活不干了。第二次又来了个胖胖的大学生，跑五公里被甩了两圈，让他在连队当排长那不是害了他么，所以隔天我就给王少军送回去了，我告诉王少军，咱们钢刀连庙小，容不下这么大的菩萨，以后不要给咱们分什么大学生干部。”
王大雷的嗓门永远藏不住他的脾气，小圆子怯生生的说道：“听干部股说，给咱们分大学生干部是肖政委的意思。”
王大雷说道：“又在打着领导的旗号！不是我王大雷故意跟机关较劲，文凭这东西在一连是真当不得饭吃。别说肖政委，就是司令员来了我也是这个理！”
曹剑问道：“连长咱现在怎么办？”
王大雷把手一挥：“怎么办？吹哨，带回。我倒要看看王少军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大雷在心里盘算好了，他要在连队门口摆个局，震慑一下新来的大学生，说不定大学生干部脸皮子嫩，见不得大阵势，吓唬一下子自己就知难而退了，这叫“杀伐立威”。
于是才有了刚才在一连门前那一幕。

连部房间里，指导员方文齐也在犯愁。干部股冯干事通知又分来一个大学生干部，并且反复暗示这是落实政委肖宏升的指示。
这可是要高度重视的事！别看他方文齐是连队党支部书记，专门管干部的，但是他在连队说句话还没有王大雷放个屁响，自从出了前面两个大学生干部的情况，王大雷的二百五劲更是上了头，跟大学生干部彻底较上劲。现在别说干部股，天王老子的指示他都会不听，这又分一个大学生过来，明摆着让人为难。可方文齐转念一想，事情倒也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万一这新来的大学生跟前面两个不一样呢？“是骡子是马不得遛一遛才知道。”方文齐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两圈，急的一脑门子汗，最后心一横：“管他王大雷怎么做，先想办法留住再说。”
通讯员小圆子过来报告新排长已经来到连队，方文齐擦了擦汗出门，面带笑容的迎住。
“终于看到个正常的了！”邱桐心里拧着的那根筋松了一下，认认真真敬了个礼，大声说道：“报告指导员，我是新来报到的大学生干部邱桐。”
方文齐握住邱桐的手，说道：“小邱啊，一路辛苦啦，听说你主动要求到咱钢刀连来，我代表全连官兵，欢迎你！”方文齐一边说着话一边打量着眼前这个红牌，形象上倒是有那么一股子军官的气质，“来了就把连队当自己家，就好好干。”说着话锋一转，“那个……就是咱连长，脾气有点不好，要是说话重一点，你也不要往心里去。”门外王大雷训人的吼声正好传进来，旁边小圆子捂着嘴直笑。
方文齐急着趁着队伍解散前把邱桐安排进班里，不等邱桐答话，就赶忙指挥小圆子把邱桐的行李拿起来，一连串说道：
“小圆子快去给邱排长打盆水。”
“小邱快去把行李放下洗把脸。”
“对了，你暂时住在一班，等连队解散我叫一班长先去给你介绍介绍连队情况，抽空我和连长再跟你谈谈工作的事，快去吧。”说完自己转身回房间去了。
旁边的小圆子把背囊拎了起来，往楼梯处努了努嘴，邱桐看到赶忙要去抢，小圆子已经一溜烟跑上了二楼。

《钢刀连》——第一章狗日的步兵（五）

王大雷站在队伍面前，正为自己摆的这个阵势得意着，却发现邱桐等人竟然从旁边溜了进去。他心里老大不高兴，草草解散了队伍，进门一看大学生干部已经被安排到了班里，心知是指导员方文齐玩的花样。他哐当一下把连部门推开，一手把迷彩服领口扯开，一手拿帽子扇着风，打开嗓门说道：“指导员，这个大学生排长刚才我看到了，说实话我不太满意。”
“老王你训练回来辛苦啦！来来来，先喝口水。” 方文齐一边笑眯眯的把准备好的温开水给王大雷端了过去，一边琢磨怎么说服连长先不要着急。
王大雷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一屁股坐了下来，接着说：“你刚才跟他聊了吧，你要不好意思说我去跟他说。我知道干部工作归你管，但是安排大学生排长这个事，我觉得你还是听我的，那些个书生真不适合咱们连。”
“我听干部股说，给咱一连分配大学生干部，肖政委也是很赞同的。”
“老肖？他哪里知道咱钢刀连需要什么样的干部，肯定是刘少军这小子天天在他耳朵边瞎鼓噪。刘少军他懂个屁，不就是会写个材料，拍个领导马屁么，老方你听我的，这事还得咱自己定，不能听他机关瞎指挥。你要是害怕，我去找老肖说理去。”说着抬起屁股就要走。
方文齐赶紧一把拉住王大雷：“连长，连长，我知道你看人看得准，但是你听我一句话，这个事咱们能不能先不要急。”他小心翼翼陪着笑，“我看这样，是不是可以先观察一段时间，给他半个月适应，不行了再说，到时候我去找刘股长解释。”
“半个月？新毕业学员报到就这么几天，哪有那么多好干部让咱们等？”

其实王大雷也不是故意跟大学生干部过不去。他当这个连长担的是天大的担子，一连是钢刀团的招牌，团里从上到下都拿一连当宝贝，但一连的任务也是最重的，每年不停地参加各种比武考核，完成任务是应该的，完不成任务就是砸了钢刀团的招牌，就是千古罪人。在全团大会上，团长戴启明毫不吝啬对一连的肯定：“王大雷，如果明天要打仗，我第一个派出去的就是你一连。”这是对一个军人一支连队最大的褒奖，也给王大雷这个连长带来了巨大的压力，所以在选排长这个问题上，王大雷丝毫都不让步。尤其是出了前两个大学生排长的事之后，他听到大学生三个字就直摇头。
方文齐看说不动王大雷，不得不拿出最后一招：“我倒听干部股说，这个邱桐虽然没有当过兵，军事素质倒是不错，战术、射击样样优秀，五公里可是能跑进19分！咱们二排长被抽去参谋集训，下半年‘钢刀杯’比武咱们干部参考率可是难凑够啊，现在这新毕业干部军事素质一茬不如一茬，这么好的素质错过了可就不好找啦！”
王大雷眉毛动了一下。团里每年‘钢刀杯’比武要连队大排名，既要算总成绩，还要看干部的参考率，缺一个就能把成绩拉下来一大截，现在一排长缺编，二排长参加集训指定回不来了，如果因为参考率拉了分，那四连、七连可就捡了大便宜了！王大雷把希望都放在了新毕业排长上面，可是这两年部队改制，院校也在讲技术练兵，对学员体能上没有以前重视了，新毕业干部的五公里成绩一茬不如一茬，这是让王大雷最挠头的地方，要不然一连还能到现在都选不出一个合适的排长出来？
方文齐继续趁热打铁：“老王，我看咱先别着急，这大学生干部都是后劲足，眼前可能缺点经验，人家以后的路可是比咱长啊！我看邱桐这小伙子挺实在，倒像是个职业军人的料，是骡子是马遛两天再说，到时候是去是留我听你的。再不然，你要是真不想让他带兵，咱就把他放到班里当个战士用，平时跟着你冲锋陷阵，比武的时候还能凑个数，不是也挺好。”
王大雷皱着眉头思考着，没有说话。

邱桐来到一班，班长曹剑不在，几个新兵立正站了起来，老兵们却坐在马扎上，翘着二郎腿，耷拉着眼睛上下打量着邱桐，眼神里看不出任何友好。邱桐看了一下这些兵们，一个个结实精瘦，脸膛黝黑，清一色的平头，看上去憨头憨脑的，眼里却闪着亮光。班里的床铺都已经住满，只剩墙角一个上铺还空着，邱桐顾不得去跟这些兵们打招呼，卸下背囊来往床铺上一扔，自顾自收拾起来。
大家显然已经提前得到消息，咬着耳朵轻声议论起来：
“又是个大学生，何苦呢，到我们钢刀连来？”
“估计是个绣花枕头，不知道五公里能不能跑下来？”
“怎么又是睡我上铺？”
“他又呆不长，老七你就委屈睡两天下铺，人家可是大学生，亏不着你。”
副班长劳琪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邱桐，问道：“你也是大学生？”
邱桐看了一眼说话的下士，只见他身材高大，宽宽的额头，四方脸，厚嘴唇，是一个憨憨壮壮的小伙子，脸上却带着不屑的表情。邱桐回答道：“当然。”
老七说道：“我是一班的副班长劳琪，他们都叫我老七，你也可以这么叫我，叫我班副也行。咱们班长兼职当代理排长去了，班长不在的时候班里都是我负责。我可不管你是什么生，我也不管你多牛逼，到了咱们一班就得按照一班的规矩，跟大家同吃同住同训练。看你像是搞过几天训练的，我问问你，搞过紧急集合么？五公里能跑下来么？”
邱桐不愿意理会这种不友好的问话，自顾自收拾床铺。
老七讨了个没趣，心里不服气，说道：“别怪我没告诉你，我上面这个铺可是送走了两个大学生了，你是第三个，再走你一个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只不过你睡我上铺，可不能把我们的内务破坏了。”
旁边的老兵洛林笑道：“班副班副光抓内务，老七你都当了半年的名誉班长了，还是天天三句话不离内务，眼皮子就不能抬高点。”
大家哄得一下笑了起来。
老七脸一红，说道：“抓内务怎么了？咱们班的内务哪一次不是全连标兵！”
邱桐哪里受到过这种奚落，他强忍着对自己说：“邱桐你可马上就是军官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大家正说着话，门被推开，曹剑一脸无奈的走了进来。老兵们立刻站了起来，微笑地看着曹剑。曹剑朝大家摆了摆手，径直走向邱桐，一把将背囊从上铺拎到了下铺：“是新来的大学生吧？你睡下铺吧！你是大学生，马上就是干部了，不能委屈了。”说着指了指班副，“老七，你带个头搬到上铺去。”
老七一脸不情愿，嘟囔道：“大学生有啥了不起，他又待不了几天，搬来搬去多麻烦。”
曹剑把脸一黑。
老七不等曹剑说第二遍，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迅速抱起被褥放到了上铺的空床板上。
旁边几个老兵还在笑嘻嘻的站着，曹剑把眼一瞪：“你们几个，愣着干嘛？还不去帮忙！”大家一看曹剑要发火，立刻把笑容收起来，纷纷过来帮着邱桐把背囊解开，物品一件一件收拾好。
曹剑又转向副班长，“老七，你给大学生讲一下内务设置，标准要高，吃过饭我要检查。”
“好嘞！”老七像是捡到了宝，立刻又恢复一脸得意的神情，“听我给你说，咱们班的内务要求就八个字，‘物见本色，整齐划一’，这可是我总结出来的经验，连长让在全连推广的。床架下面放脸盆，毛巾要叠成方块放到香皂盒上，迷彩鞋放在拖鞋左侧，被子要叠成豆腐块，距离床边沿十公分。个人卫生要搞干净，所有的角角落落都不能落灰尘，能擦亮的地方全部要擦亮，床单要洗干净，要是有一点污渍，就不是本色了，记住了吧？再不明白的话就看看我的内务是怎么摆的，学着做就行了。”
邱桐就这么在一班安了家，成了一名步兵。他察觉到，在这帮被自己认为“狗屁都不是的步兵”眼里，自己成了另类。

一阵悠长的熄灯哨响过，整个营房瞬间沉寂下来。邱桐打开自己的被褥，静静的躺在这个刚刚属于自己的床铺上，旁边很快传来战士们轻轻的鼾声，窗外蟋蟀的叫声此起彼伏，微风吹过杨树梢沙沙作响，送来一丝丝的凉意。邱桐被这一天的事情整懵了，这算什么事，我堂堂一个大学生干部到底哪做错了，竟然被这帮步兵看不起？才刚到连队就这样，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难道现在去找干部股要求换个连队？可是自己明明信誓旦旦的吹牛“愿意到最苦最累的连队去锻炼”，现在打退堂鼓不成了逃兵!难道就这么放弃不干了？我邱桐还没有怂到那一步！他脑子闪过无数的人影，那些把他分配到步兵团的队干部、一直嫉妒自己评上优秀学员的军校同学、看不上大学生干部的连长王大雷，还有躲在背后奚落自己的那些兵们。
“该死的钢刀团！狗日的步兵！简直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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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州书生 2020-07-22 20:42:51
好小说，读后长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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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提批评意见。

《钢刀连》第二章 拉歌先唱歌（一）

“拼刺刀，
看谁拼的好，
当兵保卫祖国练好这一招，
上了战场和敌人来个白刃战，
紧要关头就要和他拼刺刀，
杀！”
自从王大雷当上一连连长，这首《拼刺刀》就成了一连的连歌。他跟战士们讲：“男人这辈子最应该干的是什么？是要到战场上去，到枪林弹雨中走一遭！端着咱的三尺长枪，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枪是咱当兵的魂,刺刀就是咱男人的胆。所以只有当了兵的男人才叫真正的男人，只有上过战场的兵才叫真正的兵。没有胆、没有魂的能叫真正的男人么？我王大雷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爹妈把自己晚生了几十年，没有机会去经历战争，最大的愿望就是有生之年能够带着你们到真正战场去，在那枪林弹雨中走一趟，这一辈子就算圆满了。”每次说到这里他都会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兵们，神驰向往的想象着自己到那炮火硝烟中的样子。
半年前，王大雷从一连副连长提升任连长，当时正是春风得意，意气风发。在任命仪式上，团长戴启明专门来到一连，指着王大雷说道：“王大雷，钢刀连这副担子现在交给你，你要给我好好的担起来。”
王大雷立正答道：“团长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咱钢刀连这块牌子绝不会在我王大雷手里砸了，以后我就按着打仗的标准练兵，绝不对叫你戴团长失望。”
戴启明笑道：“别把牛皮吹得太大，打仗是什么标准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你有这个劲头还是很欣慰的。”
王大雷笑道：“嘿嘿，你不是经常说‘慈不掌兵’么，我早就想好了，咱钢刀连搞训练决不能像羊羔子吃奶咩咩叫，既然不知道打仗是什么样，那咱就往死里练。这可是对他们好，敌人跑得快，我们要跑得更快，敌人打得准我们要打得更准，这样到了战场上才能活命，才能打胜仗，比武才能拿名次，以后再有什么比武考核任务，团长你还得派我们一连上，我保证不给你丢脸。”
戴启明说道：“好，王大雷，我可把话放在这里，如果明天有仗要打，我第一个就派你一连，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得到团长的肯定后王大雷脑子有些发热，把胸脯一拍说道：“首战用我，用我必胜！团长我保证两年给你拿下军区的‘基层建设标兵连’！”
军区的基层建设标兵连可不是说说话就能拿到的，钢刀团自成立以来还没有哪个连队获得过这个荣誉。教导员赵军海觉得王大雷牛皮吹大了，赶忙笑着说：“你王大雷口气倒是不小，饭还要一口口吃，你只管好好干，比武多拿几个第一，保持好发展势头，别让团首长失望，你这个连长就是大功一件！”
戴启明对赵军海的话倒是不以为然，笑眯眯的说道：“好啊王大雷，你胆量倒是不小，你说两年拿下军区的‘基层建设标兵连’，可别光吹牛，你敢给我立军令状么！”
王大雷当即拍着胸脯说道：“那有什么不敢，两年拿不下军区的‘基层建设标兵连’，团长你就把我这个连长撤了！”

王大雷给自己定了个看似够不着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一连的兵们也都豁出去了，一到训练场上个个跟虎仔子一样，为了争荣誉命都能豁出去，这半年继续给团里争了不少脸面。
俗话说“兵是将的威，将是兵的胆。”有了王大雷这样的连长，再加上钢刀连历史的底子，一连这些兵们渐渐被惯出了野气，风风火火，天不怕地不怕，一个个谁都不服，只有王大雷这样的火爆脾气才能镇得住。
政委肖宏升发现这个问题，他几次跟戴启明说道：“老戴，再这样下去，一连就收不住了。文武之道，一阴一阳 ，一连现在是武气太盛，文气太弱，如果把‘武’比作‘阳’，‘文’比作‘阴’，就是阴阳不调，迟早要出问题，我看要给一连分一个文化水平高的大学生干部，让大家多搞搞学习，稳稳性子，这叫‘文武并进’‘阴阳平衡’。”
戴启明把肖政委的意思转给王大雷，想听听他的意见。王大雷一摆手，笑道：“团长，你还不了解咱一连么？什么狗屁文凭、学历，在这里就是绣了花的草包枕头——中看不中用。就我们连那些猴羔子兵，你要是天天老和尚念经一样跟他们文绉绉、软绵绵的，转眼他们就能把天给你捅个窟窿。什么样的兵就得什么样的将来带，大学生？不中用的。”

这天晚上熄灯后，战士们都睡下了，王大雷按照惯例到各班宿舍转了一圈。窗户外盛夏的晚风一阵阵吹过来，王大雷正为选排长的事心烦意乱，他轻轻地爬起来，推门出了宿舍径直向荣誉室走去。
看到连长从房间出来，门口的哨兵转过身来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通讯员宿舍里，小圆子早已听到动静，没等王大雷说话，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拿着钥匙一溜烟朝荣誉室跑过去。
钢刀连荣誉室，平时极少让人进，只有在新兵入连仪式或老兵退役的时候才开门迎客。王大雷推开荣誉室大门，“钢刀连”三个熟悉的金色楷书赫然在目，这是前任军区司令员范大江在连队蹲点的时候题的。在“钢刀连”三个大字下面，一个玻璃柜里静静的躺着那面珍贵的“钢刀连”荣誉旗。王大雷庄重的看着这面荣誉旗，又想起了他刚到连队那一天。
那是十几年前的一个晚上，一群从南方来的新兵蛋子刚下火车，他们还没有来得及适应北方干冷的空气，就被告知等一会儿钢刀连要过来挑兵，所有人都要保持好坐姿。这群新兵在刺骨的寒风里挤坐着，一个个冻得直缩脖子，没有一个人敢乱动，王大雷鼻涕都流出来了也不敢去擦。不一会儿，一个大个子军官带着两个雄赳赳的老兵一路带着风过来了。
那军官快步走过来，像座山一样站在到新兵队列面前，插着手问道：“谁跑步比较快？”
其他新兵们还都没有反应过来，王大雷第一个嚯的站起来：“我跑得快！”
那军官一看当时的王大雷，黑黑瘦瘦，刚发的“的确良”军装又肥又大，套在身上像个布袋，给人一种发育不良的感觉，更好笑的是脸上还挂着鼻涕。
那军官当即摇头，说道：“你不行。”
王大雷不服气，昂着头看着那军官说道：“你看都没看怎么就知道我不行。”
那军官第一次见到这么冲的新兵蛋子，一下子乐了，笑着说道：“小伙子，你太瘦了。”
王大雷急了，把鼻涕一抹，说道：“领导你太小看人了，我可是练过武的。”说着把胸脯一挺，用拳头在自己胸口砰砰砸了两下，边砸边说：“你看看，你看看！”
那军官当时就被这新兵的一股子倔劲给吸引了，走到王大雷面前，也用拳头朝胸口撞了两下，然后用巴掌在王大雷肩膀上一拍：“擦擦脸，跟我走！”
就这样，王大雷来到了钢刀连。而那位军官就是王大雷在钢刀连的第一任连长，现在的猛虎师参谋长赵震岳。
来到了钢刀连的王大雷长了个头，身上的肌肉也变得更结实了，他热爱军队，又不怕吃苦，干工作有股子拼劲，得到了赵震岳的格外器重，先是当上了班长，立了二等功，然后又提干，当排长、副连长、一直到钢刀连连长。对王大雷来说，是钢刀连造就了自己，而他自己也早已把钢刀连当成了生命的一部分。

王大雷铁了心，要让这个大学生离开一连。
第二天晚上熄灯后，大家钻到被窝不一会就进入梦乡，半夜时分，楼下忽然传来急促的哨声。
不等哨音落下，曹剑第一个从床上蹦起来：“快快，紧急集合！”这些兵正睡得呼呼作响，一个个触电似得从床上弹起来。
班里顷刻之间忙开了：穿衣服的、打背包的、取装具的，一会又听老兵催促新兵速度快点的，下铺的埋怨上铺穿错鞋子的，上铺不小心踩到下铺脑袋的……一个个虽然挺利索但是场面好不热闹。
邱桐正睡的沉，听到哨声下意识的一骨碌从被窝里翻身起来，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他朝着自己大腿上使劲掐了一下，迅速扫了一眼自己的挎包水壶和战斗装具，都在床边整整齐齐摆着，心里冷笑：“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紧急拉动。”
曹剑三下五除二披挂利索，挨着班看了一圈，用武装带的铁环敲着门框子嚷起来：“速度太慢了，各班班长督促一下你们的新兵，我教的都忘了么，背包绳要三横两竖捆紧，要不然你那一坨软绵绵的被褥跑不两下就散架了。齐凯，就你小子最慢！坦克，你的帽子带错了！兔子，别只顾着跑，武装带挂屁股上像个啥！老七，别只顾着自己，检查一下其他人被褥捆紧了没有！”
曹剑担心新来的大学生落到后面，回到一班一看，惊得下巴掉到地上，只见老七的下铺早已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大学生的影子。
连集合场上，王大雷正叉着腰站着。搞这次紧急集合，王大雷就是要针对新来的大学生干部，刘少军不是说你五公里跑得快么，我倒要看看你大学生到底有几碗水，咱打仗的连队不是闹着玩的，随便读过两本子书就能带着我的兵冲锋陷阵了？今天晚上我就要让你王八照镜子——出出洋相，到时候可别再来找我哭鼻子。
连值班员嘴里叼着哨子，一手拿着点名册，一手拿着秒表，目不转睛的盯着大门。今天紧急集合成绩好不好他并不关心，只想看着那个大学生干部最后一个狼狈不堪走出来的样子，到时候他会配合连长提前把队伍带走，让大学生远远地跟在队伍后面，然后背包散落一地，可怜兮兮的大学生就会明白，钢刀连的大门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让王大雷和连值班员没有想到的是，邱桐第一个从大门里冲了出来，全副武装，背包紧紧地捆在身上，一步跨到集合位置站好，标标准准向值班员敬了个礼。
王大雷有点不相信，一把从值班员手里拿过秒表，4分8秒，乖乖，竟然破了一连的记录！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邱桐带着一脸得意，王大雷带着一脸惊讶，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王大雷心里算计着，别说大学生干部，我王大雷当兵这么多年也没达到过这么快的速度，今天晚上紧急集合我明明只告诉了值班员，难道是值班员走漏了风声？王大雷看看值班员，值班员也是一脸问号，不会呀，值班员不可能走漏风声的啊。

曹剑紧跟着第二个跑了出来，看到邱桐早已经站在那了，心道：“嘿，竟然比我还快，这大学生干部有戏！”
7分18秒，最后一个兵从王大雷身后蹦出来，这并不是王大雷理想的成绩，他朝值班员挥了挥手，喊道：“带走！”
值班员转身下口令：“向右转——跑步走！”
队伍被带到操场跑圈，大家跟着口令齐刷刷的绕场两周。
两圈下来，炊事班的两个新兵露出了马脚，背包变成了上面尖，下面宽，像个破轮胎挂在身上，身后战备鞋、雨衣、床单掉了一路，炊事班长刘大柱红着脸一路跟在后面捡着。
刘大柱一边跟着捡一边嘴里还不停的催促：“皮蛋，你的迷彩鞋又掉了！包子，把你的挎包扣严实一点！班副，看你带的什么队，前面跑着，后面沥沥啦啦像羊拉屎一样，掉的满地都是……”
队伍带到集合场，刘大柱怀里已经抱得满满的。炊事班知道一场暴风雨是难免了，两个新兵从班长手里接过散落的物资，低着头不敢吭声，刘大柱红着脸自觉从队伍里站了出来。
王大雷憋着一肚子火，喝道：“刘大柱！”
刘大柱身上一抖，立正回答：“到！”
“你怎么解释？”
“报告连长，我，我不解释，是我没有训练好。”
“不解释就好。我看你是天天拎着个大勺炒菜做饭做糊涂了，连背包都给我打成了粽子，是想给大家加餐么？这玩意能叫背包么，我看应该叫草包！”
刘大柱和那两个新兵更是恨不得把脑袋钻到裤裆里。
王大雷接着说道：“别给我讲什么借口，我从不听借口，没打好就是没打好。今天晚上都回去给我好好睡觉，从明天开始你们炊事班给我把床板搬到灶台，一边做饭一边练，什么时候练好了什么时候我去检验。也别给我提什么辛苦，要讲辛苦咱就不来当着个兵了。我经常跟你们说，咱们为什么要练紧急集合啊？就因为咱是钢刀连！团长说了，哪天有仗打第一个就派咱们钢刀连上。什么时候有仗打啊？你们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团长他也不知道，但我们都知道当兵就是为了打仗，所以我们要时时刻刻准备着，如果等到炮弹飞过来了，再给你时间现学，那就晚了，所以要练就要从现在练，就要往狠里练，往死里练！”
刘大柱脸红到脖子根。
邱桐站在队伍里，王大雷每说一句，他心里就不自主的颤一下。邱桐并不知道这次紧急集合是针对自己的，对这个说话粗声大气，骂人不讲情面的连长，内心产生一种本能的抗拒，但是对这个连长讲的话，却从内心里产生一丝的认同。军人是干嘛的，不就是为了打仗么，当兵的要是不天天琢磨打仗，那不成了光吃草料不干活么？那是要送到屠宰场的。这个王大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一连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连队？邱桐心里搞不明白了。

从内心来讲，曹剑是最希望邱桐留下来的。自从上一任排长走了之后，曹剑就当上了一排的代理排长。千万不要以为代理排长有多牛，在王大雷手底下当排长可不是那么好干的，不但岗位重、责任大，动不动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更何况曹剑只是个代理的，王大雷是从来不给面子，不但要骂你，你还得老老实实听着，用王大雷的话说，骂你是器重你，心里疼才骂的狠。按部队的规矩，兵永远只能是兵，一个班长代理再久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排长。所以曹剑巴不得上级赶快给自己安排一个真正的排长下来，好赶快卸下肩上的担子。新毕业干部刚报到那几天，曹剑眼巴巴的盼着，结果连着来了两个所谓的大学生，都是烂泥巴糊不上墙，又来了第三个还是大学生，曹剑内心是绝望的。什么学历不学历，只要有个人来，顶在那里帮自己挨两句骂就行了。
第二天上午训练间隙，曹剑找到邱桐问道：“有个事我想不明白，那天紧急集合，你一个大学生干部，是怎么做到那么快的？”
邱桐掩饰自己的得意，笑道：“怎么，你不服气么？”
曹剑说道：“像你这种速度，没有成百上千次的训练是不行的。”
邱桐说道：“只允许你们天天训练，就不允许我大学生干部天天训练么？你可知道，我在军校五年，紧急集合何止练了上千遍，就光背包绳都不知道断了几十根。”
曹剑说道：“想不到你一个大学生干部，训练到还搞得挺扎实。”
邱桐笑道：“你不知道的多着呢，以后的日子还长，慢慢你就知道了。”
“以后……”曹剑欲言又止“算了算了，既然来了就好好干吧。”
邱桐说道：“我当然要好好干，难道我是来混日子的不成。”

曹剑决定去找王大雷碰碰运气，他毕竟是王大雷一手带起来的班长，还算摸得住他的脾气。关于新来大学生的事，万一连长心情好了呢，只管厚着脸皮去，说不定还真能劝得住。
曹剑敲开王大雷的门，看连长正在那修改训练教案，啪一个立正，眯着眼一笑：“嘿嘿，连长好。”
王大雷斜眼一瞅：“曹剑你这会儿过来什么事？看你小子一脸坏样，准没憋什么好屁。”
曹剑一脸正经的说道：“报告连长，我找您是来说一件好事，一件对咱们连来说是大好大好的事，嘿嘿……咱一排排长缺了这么久了。”曹剑一边说，一边伸着头，看王大雷脸色有点不对，立刻又啪的立正站好：“我知道连长您有自己的考虑，我只是想给您说一下我的想法，我觉得大学生干部当排长也没什么不好的……”
“停住——你小子一撅屁股我就知道肯定不拉什么好屎。”不等曹剑说完，王大雷就用手指头当当敲着桌子：“说什么都没用，让这个大学生当排长门都没有。”说着从桌上抄起半包玉溪，抽出来一根，啪的甩给曹剑。“去去，你小子懂个屁，瞎操心。”
曹剑赶快把玉溪烟塞到口袋里，然后恢复立正，嘴里嘟哝道：“人家打背包可是破了咱连的记录了，听说比你当班长时还快……！”
王大雷啪一拍桌子：“谁规定的打背包快就能当排长了？我随便找两个兵练两天就能比他快，你小子天天就不琢磨正事，老老实实把你的代理排长当好，谁来当排长不是你一个士官应该操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