鼬君，生日快乐。我回来了。

【一、怳】


所有的孩子降生到这个世界时都是一样的，柔软无害。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未来是什么样的，但抱着他们的人总是希望有一束光能陪伴着他们，直到他们走完一生。


小小的鼬抱着更小的佐助也是这样想的。第三次忍界大战才过去不到一年，夜晚的他还会做噩梦。看着母亲的腹部一日日隆起，他才暂时忘记了夜的颜色，心居然被希望挠得痒痒的，有些好奇那会是怎样一个小毛头呢。弟弟降生的午后正是夏日清和，青叶承载着阳光暖暖，抱着刚出生的弟弟，他的心里也被那束光照耀着，觉得这段时间来第一次远离了黑暗和死亡，连呼吸的空气都清朗起来，因为新生，新生就是希望。


再怎么说，宇智波鼬那时只是个孩子，自以为的悲伤也不至陷入无法自拔的境地。紧接着的九尾之乱里，宇智波鼬就一个人守在大房子里，怀抱着弟弟。经历过忍界大战的他已经不再那么害怕。尽管他很担心外面的情况，知道有人正在死去，但他更清楚此时照顾好佐助，或许是他能做的最有用的事。他抬头望了望窗外，白月光像一张薄纸，好像谁都可以撕碎它。


佐助突然哭了，他立即低头轻轻拍着婴儿的后背，哄着他，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温柔表情。

现在的宇智波鼬已经是半个盲人了。也难怪，那束光在很久很久以前就不再眷顾他。鼬知道是自己亲手把光源掐灭的，于是心安理得地行走在暗处，静静地看黑暗由心中的幻影化作现实的眼翳。连什么时候开始的都记不清了，但自己清楚这双眼睛只有封闭了光明的通路才能更加强大。




逐渐失去视觉的同时，宇智波鼬越来越频繁地坠入冥想和回忆中。大概是因为随时可能看不见明天的太阳吧，他只有借助过去攫取一星光芒，作为自己活下去的支柱。


直到有一天他睁开了眼睛，还看到了梦中的场景。


那是个真实的噩梦，横尸的街道，刚放学回家的佐助，银白的满月在那一瞬血红尽染......他戏弄着那双无神的眼睛，狠狠逼迫着他，要他变得更强，要他能早点担负重任，要他有一日杀死自己。他醒了，眼前还定格在佐助昏厥的一刻，小小的身体就像要被折断的萍梗。他怔怔地在梦中睁着眼睛看，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确是醒着的。他努力眨了眨眼睛，画面慢慢化开，匀成模模糊糊的一片，辨不清轮廓的床、桌椅、门。他还在那家哪里都一样的小旅店里。夜，尚未褪去。


他刚刚坐起来，胸口就感到一阵寒意，禁不住咳了几声。他只得起来，凭感觉摸到了杯子和茶壶，不料只着单衣，遇风咳得更厉害了。肺部虚弱到了一旦咳嗽就是痉挛性地无法控制，他只能撑着桌面，等待那股劲过去，脸上却是一副司空平常的模样。


病入膏肓真的是一件很漫长的事情，漫长到最后已经称不上忍受，只是习惯了。习惯了眼前的一切慢慢地模糊，习惯了夜里突然的咳嗽，甚至最后习惯了晨起束发时有些稀疏的手感，和手腕日渐凸起的骨节。一切都来得不明显，让人感觉不到今天和明天的变化，但是日积月累，病情的确是在加重的。他不得不这么早地约下决战。

现在他正在走向决战的路上。他察觉到鬼鲛这一路上似乎话更少了，这样也好，给了他更多隐蔽思考的机会。中午在树林里休息，确认了周围没有危险后，他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他对自己的警惕性很自信，外界一有动静身体总是赶在反应之前，他可以安全地暂时待在回忆里不被打扰。


作为幻术操纵者，他相信人的眼睛有补全场景的能力，也就是说不需要真实的存在也能看到，就像做梦。只是平时人的思维压制了这种能力，现在自己半盲，怕是眼睛就补偿性地出现自己所想的场景。为了制造幻象，他常常需要细致地想象出某个画面，他决定再试试看。




已经不会再痛了，只是清晰地回忆着。


他眼睛半闭，缓缓地加深呼吸。不知过了多久，所想的场景真的由脑海中脱胎，在眼前现身。因为是中午，所以眼前感觉到的是叶缝漏下的明亮的光，而佐助的脸停留在那天早上送他出门失落的神情。


原谅我，佐助，下次再陪你吧。


没有了下次。




倘若说他演的戏以只为一己之私的纯黑作背景，那么真相就是更加肮脏混浊的泥沼。他不要佐助去触碰那些不洁，自己经历过的东西不要让佐助再背负。他要佐助恨他，因为他恨的是自己。宇智波鼬就是这样给着宇智波佐助自以为是的保护，要把谎言完好地保存到最后一刻。


知道佐助组建了鹰小队，他对佐助不再是单纯的孩子这个事实才有了确切的印象。可能是因为太久不见，他的记忆里缺乏关于佐助成长的记忆。不过或许哥哥就是这样吧，在他眼里弟弟永远都是小孩子。不管怎么说，他不能忍受宇智波佐助走上今天这条路，虽然他知道这都是自己的错。他准备好接受最后的审判。

下午继续赶路，临近傍晚就到了木叶村畔。


“鬼鲛，你就到这儿吧。”他并不打算让鬼鲛进入木叶村。
大概过了有五秒钟吧，鬼鲛沉重的脚步声才响起。鼬用耳朵确认着他的离去。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鼬的耳朵动了一下。
“鼬君不去吃点东西吗？”


“不必了。”鼬一如既往地把表情隐藏在晓袍高高的领子下。


直到感知不到鬼鲛潮湿的查克拉，鼬独自一人，沿着曾走过无数遍的小路，走向宇智波老宅。


顺着暗道的阶梯一级一级往下，只能感觉到眼前的光线暗了又暗。淡淡的灰尘气味中，他慢慢觉得自己还是那个第一次来到这里，只能跪在族人外缘的少年。止水大哥就在他身边，轻声提点着他。


感觉到脚下地面的变化，他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密室。他从这头走到那头。


不对，怎么是十三步？
他记得很清楚，这间密室的长宽都是他的十四步大小。仅仅是愣了一下，他马上反应过来。一别八年，即使是目盲走得谨慎，他的步子也比当时大了。



从当日到如今，不过一步之差。



一个二十一岁的人要用到“当日”，怎么说都很讽刺吧。

他又走了一遍房间的对角线，确定了房间的中点，这样明天就不会出错了。


一股气息。走过墙的一侧时，他脚步微顿。
意料之中的监视。他敛了敛神色，并不理会。


熟悉了一下环境后，鼬坐上了那座位。他的背后，是那一轮勾玉，黯淡了血色后依然预示着轮回。他应该去吃点东西，储存体力，可是他并不饿。他稍稍调整一下，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放心地把自己封闭进一个狭小的空间。这本就是只属于宇智波一族的秘地，黑绝白绝不会敢来打扰此时的他。他就这样，扣着手腕，用回忆把自己喂饱。


数着微弱的脉搏，他这次没过多久就成功进入自己的世界，画面比上一次更清晰，光线也不再受外界限制。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清楚的世界，他觉得自己有一点像小孩子一样，抱着对周遭的好奇和惊喜，但更多的是珍惜。在失去视力后，他终于得到了一点补偿，用以这最后、孤独的喜悦。


就像他平时喜欢回忆过去开心的事情一样，鼬凭着记忆把当时的细节一点一点填满。那时他还可以和佐助坐在桌前享用美琴妈妈的厨艺，可以揉揉佐助的头发送他去上学，可以背着扭伤脚的佐助走在木叶街道上，然后轻轻地笑着。


想着这一切，他的脸上不起波澜。他有点恍惚，但并没有完全沉浸进去。幻象只是幻象，做不得真。
于是他就在木叶的阳光下，静静地重温旧梦。

在地下室感觉不到光线变化，也无谓时光流逝，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是一会儿的事。一感知到那股查克拉的接近，宇智波鼬就醒了，恢复到他应该有的、冷酷无光的世界。


他慢慢睁开眼睛，不一会儿佐助就出现在他眼前，准确的说只是一个人影。他看不清佐助的脸了，上一次的印象还停留在十三岁少年略显稚嫩的脸庞，可是仇恨已经深深刻入纯黑的瞳孔里。果然是宇智波家的一份子，他在心里叹道。他承认，他曾经厌恶过那种狂妄、自我、决然到近乎偏执的特质；他也承认，自己的身上也流着同样的血液。


有一瞬间，他是想说：“你长高了。”


最终出口的，不过是不动声色的冷嘲热讽，他甚至没有特意去准备那些说辞。不像八年前的自己，还要事先把每一句话被编排好、咬着牙才说得出口；这种见不得光的把戏他已是信手拈来，一字一句，挑拨着佐助的神经。


草薙剑从座位后洞穿了他的身体时，他想说佐助的确变强了。


他的确说出来了。
......可是还远远不够，也不够聪明。


大群乌鸦嘶叫着飞散。幻术对决？这只是个开始。




“只要是人都是依靠自己的知识与认知并且被之束缚生活着的，那就叫做现实。但是知识与认知是模糊不清的东西，现实也许只是镜中花水中月，人都是活在自己的执念中的，你不这么认为吗？”


等到他被手里剑真真实实地击中时，他才承认佐助的成长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突然一惊，自己不正在根据佐助的力量重新估量他的话语和存在吗？这种可笑的标准原来是这么根深蒂固。宇智波鼬，何尝不是被执念束缚的存在呢？在佐助小的时候，鼬还可以毫无偏见地对待他，无论他说什么都会认真听，可是现在他并不信任他。这就是与光隔绝太久的缘故吧。


另一方面，他的身体也不允许他再拖延过多了。随着胸口的起伏，鲜红从他的指缝间溢出。


那就这样吧，按着既定的计划，一步一步，走向生命的终点。

在月读里，他终于可以看清佐助的脸了。


真是一对漂亮的眸子呢。


他把手指伸向了佐助的眼睛，好像要抚摸上一对宝石。他要把这场戏演好，不只是因为黑绝白绝还在这儿。


宇智波鼬的月读第一次被人破解了，一片一片地破碎。这次，他的月读出现了一个漏洞，微小但致命。


他并不觉得可惜。他还想在佐助的月读里再待一会儿。




再回到模糊的世界，他敏锐地感知着佐助的每一个动作，甚至在聆听电流的声音变化时感知到佐助并驰的冷静和狂怒。
麒麟的嘶鸣划破了天际，雷电交加。宇智波鼬的心里却安静得厉害，电光隐隐映入眼底，他想起了小时候看夏日祭的烟火。也是闷热潮湿的空气，偶尔会起一小阵凉风，预示着夏雨随时的来临；也是只能维持一瞬的璀璨，令人开心又空落落的。


这一战倒是比他想象的要艰难。
没关系，还有须佐能乎和十拳剑、酒葫芦。他拿出了自己的一切。将死之人，没什么好保留的了。

······
在场的人都会觉得是鼬胜利了吧，佐助的查克拉已经耗尽了。可是倒下的是宇智波鼬。


很可惜，宇智波鼬到最后一刻还是没能看清宇智波佐助的表情。不过他笑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笑过了。还好他还没有忘记，怎样温柔地提起嘴角。



在闭上眼睛的一刻，光影流转，他看到了小佐助在开门的瞬间跳出来抱住了他。
“哥哥！”


神啊，最后，那束光还是眷顾了我吗？



不管是希望他永远是个孩子又逼着他长大、
希望他超过自己等他变强了又有些失落、
希望他谙熟世事又不希望他沾染不洁、
还是
希望他快乐又清楚世间没有永远的喜乐、

这就是哥哥的心啊。

--end--

《寡人之于国也》读到“申之以孝悌之义”一句，课下注释给的是“悌，敬爱兄长”，我想，这就是弟弟的心啊。
那哥哥的心呢？
查了字典，真的有“怳”这个字，是“恍”的繁体字。
有点纳闷，哥哥的心都是向光的？这样解释也不错吧。


又加之我相信人可以操纵自己的梦境（正在实验中......），人的眼睛是有补全场景的能力的，好像是哪一条新闻讲一名男子失明后看见了奇诡的画面......鼬是幻术高手，做到这个很容易吧。
以上是灵感来源。
所以照道理还要有下一章“悌”，可是我暂时还没想好，感觉写佐助的心理比鼬更难啊。如果有的话，我就等7月23日再回来发了。

是不是写得太直接了？好像只是把一些“自己认同的想法”放在一起，算不上一篇好的小说吧。前半部分还是在早读课和英语课上写的。。。可是一些句子，现在依然刺痛我的心。


宇智波鼬，这辈子我跟定你了。




一个学年就这样过去了，米娜桑还好吗？初三的时候我还以为高一会比高三轻松，果然是我太天真。我相信高三我也会觉得现在一点都不忙的。
有什么想法意见都尽管提出来吧。我好想大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