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吴邪，今天是2015年8月15日，我，正身处长白山山脉众多山峰中的一座。

之前来的一路都很顺利，只是我现在遇到了一点麻烦。

这里开始下暴风雪了。

天气极其恶劣，暴风雪肆虐在每一寸空间中，大片大片的雪花砸下来，在一片雪白的世界里做不规则运动，视野也模糊了，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

这种感觉……就像是老天爷在天上掸头皮屑。

我不由得想象了一下某个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头，一脸严肃、大义凛然地掸头皮屑的样子，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那画面太变态了。

雪在我停下来幻想的时候已经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遮住了我一路行来的孤零零的脚印。

对，我是一个人来的长白山。没有胖子，没有小花，没有导游，没有GPS援助……通通都没有。

我随身带着的，只有登山用具、两套防寒服（有一套是小哥的）、足够我吃半个月的干粮、还有一个疑似假冒伪劣的鬼玺。

不过这鬼玺也价值上亿啊。

我把视线放远了些，大圣峰那颇具标识度的剪影就映入眼帘，怎么说呢……它和张起灵一样可恶。

为了他和他的那个约定，我一路折腾到现在，把自己生生逼成一个无恶不作的疯子，终于等到了今天。

等到了一切都完结了的今天。

尽管这样，原先的我，还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不太清楚我是怎么脑子一抽，瞒着所有人像做贼一样偷偷摸到这里来的，我走了一路，思考了一路我的目的。思来想去，我觉得，我可能终于自私了一把。我想让某个闷油瓶一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我；我想通过这种方式，向这个家伙表达：“我会陪你走到最后的。”

我对你的承诺，我兑现了。

嗯，而且，闷油瓶在北京的时候，那句“带我回家”的对象也只有我嘛。

想到这里，心底腾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我的心跳加速，我将其理解为，即将见到闷油瓶的喜悦。

这是我这段时间第一次感到喜悦。我的心，从对汪家的仇恨里逃脱出来，重新感到了喜悦，因为闷油瓶。

尽管脑海里有那么多不同时代、不同人物的记忆，让我的灵魂随之苍老，但仍旧能够清晰地回想起闷油瓶转过身来，对我说“带我回家”的神态，让我能够记得，我究竟是谁，要做什么。

张起灵，小爷我守约吧？不但履行了十年之约，还顺带把你都不一定记得的约定完成了。

我来带你回家了。

身体散发出疲惫的信号，我清楚自己该休息了。

经历了这么多的历险，我对于如何保持最佳的状态以防突发意外已经经验丰富，我找了个避风的山口，席地而坐，从包里取出干粮。

漫天飞白、银装素裹，不得不说，长白山下雪的景象十分壮观。然而再壮观的景象，看久了还是让人发腻，更何况我还得提防着雪盲症，于是我把视线转回到我所处的山口里。

说句实话，还不如看外面。我坐着等待体力恢复，无聊得要死，为了打发时间，我在我的包里随意翻找起来。

鬼玺一下就滚了出来，我手忙脚乱地接住它，吓了一大跳。

开玩笑，虽然这个有可能是假冒伪劣的，但是丢了还是很要命的，几个亿呢！

我随手掂了掂鬼玺，打算把它放回包里，突然发现有哪里不对。

我停下动作，细细地观察起手里的鬼玺，它的颜色墨绿，麒麟踏鬼的造型也十分威武，但是……它居然在发光！

它的内部，正透出一团荧绿的光芒，麒麟的双眼，也染上了血一样艳红的色泽。

我的心里不安起来，耳朵似乎也听到了奇怪的声响，我深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不会有事的，吴邪，你要相信，老天他一定会保佑你，你一定能安全地带张起灵回家。

我不看光芒大炽的鬼玺，直接把它塞进包里，但声响不停，我竖起耳朵，仔细地听，这种声音……我好像听过。

模糊的“沙沙”声，就像……

“不好！”我骂了一句脏话，一把抓起背包，向外狂跑，“我*，雪崩！”

你见过白色的浪向你直直压下来吗？那种铺天盖地的毁灭感，让人喘不过来气。我不敢回头，没命地向一侧跑，登山靴突然踩进一个雪窝，我脚下一个踉跄，摔在雪地上。

“完了。”我脑袋里划过这个念头，下一秒，雪浪就已经到了面前，我的脸已经感受到了雪沫的冰凉。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挣扎着站起来，却被雪冲倒。

接下来的记忆模糊不清，我恢复思考能力时，已经被埋在雪里。雪沫呛进我的口鼻，我挣扎起来，试图探出头来呼吸。但是四周都是松软的雪，我用不着力，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绝望吗？我问自己。肺部越收越紧，能呼吸到的氧气越来越少，可我的心境如水。

阴谋诡计我玩累了，九门的责任我担过了，我有一帮出生入死过的好兄弟，我做过坏事，可我清楚我是个好人……我不遗憾了。

胖子、小花，不要为我难过，记得每年清明给我烧点纸钱。

小哥我就交给你们了，反正他失忆是正常，别对他提起我。

……加油啊。

我低低地笑出声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手伸进包里……

松软的雪面突然破开，一只修长的手用力地探出来，手里握着血迹狰狞的鬼玺。仿佛是用尽了全力，那只手，在探出雪的那一刻，就无力地垂了下来。

山海有邪
我醒来的时候，右手腕正一片剧痛，身体蜷成一团，以一种很不舒服的姿势缩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我去，”我握住自己的手腕，心里骂娘，“哪个**子趁老子昏迷的时候给老子放血。”手腕的触感有些奇怪，但我自己的手又有什么问题，于是我把这种奇怪的感觉抛到脑后。

环境一片黑暗，我把手探进怀里找打火机，怀里却空空如也，我心里一跳，脑子绷紧了些:“靠，还搜身啊。”妈的，打火机都拿走了，变态。我皱了皱眉，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不对劲。是有人救了我吗？我曾经从窒息中醒来，肺部的剧痛让我记忆犹新，可是我现在感觉正常得很，除了手腕撕裂的疼。

这不太像是获救。毕竟谁会把救的人用这种难受的方式一塞，我暂时不去贸然动作，调整了一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躺着，脑子开始运作分析。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你会给一个昏迷不醒的毫无攻击力的人放血，还把他丢在一个漆黑狭小的角落。这根本就是怕我死得不绝，我在心里又骂了一句娘，***，下手真毒。

情况未明，但是既然会对我不利，我也不能坐以待毙。我坐直身体，抬手去试探我所处的空间，按过一圈后我收回手:陶瓷的触感，向内收紧的弧度，我基本可以确定这是一口缸。把我放在缸里？我深呼吸，撑着身体，试着站起来，头一阵眩晕，我又坐回去。妈的，失血过多，头疼。心里郁闷地骂娘，我闭了闭眼睛，尽量多呼吸氧气，空气一股湿漉漉的泥腥味。泥腥味？！我的鼻子，怎么会闻见味道？

我的心跳如擂鼓，自从小哥去了长白山后，我好久没有这种紧张不安、忐忑不定的心情了。一时间，我感觉我又回到了第一次下斗的那种状态。我按着胸口，平缓心绪:就这点异常算什么？好歹这也算好事，至少我是闻得见了，不是失去了一觉。

紧张很快就缓解了，我也并没有多少害怕的感觉，毕竟这十年来，我遇到的怪事多了去了，只不过是昏迷后被放血，嗅觉突然就恢复了而已，对我而言杀伤力并不大。“反正也没有黑毛蛇，没有海猴子，没有血尸，没有禁婆……”我自言自语两句，竟然有点想笑，这个时候，怎么没有胖子呢？他那胡扯吹牛的本事，有他在，我肯定不会无聊啊。

我想到这里，舒出一口气，头向后靠在了缸的内壁上。直到现在我才感觉到劫后余生的庆幸，虽然我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心理准备，但从死亡里逃脱之后，我才发觉，我其实真的不想死。我想要活着，带闷油瓶回家。我放松下来，手自然地垂下，又触电般地收回去：这缸里还有别的东西！

我的神经一下绷紧了，我小心翼翼地把手探下去，仔细摸索，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吴邪啊吴邪，你在干什么！我在心里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我觉得一切都完结了，就又开始二起来了，居然在陌生的环境里松懈。真是的，如果这是在斗里，我恐怕半条命都没了，这里总不会有尸体吧。我的手摸到了某种冰凉的东西，我心下有些不安，保持冷静，向下按了按，顿时，我的心“咯噔”一下凉了。

那冰凉僵硬的触感，分明是一只早已失去了生机的孩子的手。

我心里惨叫一声，唰地放开那只手，不会吧？在缸里起尸，这么狭小的空间，我的状态又这么差，分分钟送命啊！我暗叹倒霉，不过都到了这种地步，再躲也没有意义，虽然我运气一向不好，但说不定这次老天就眷顾我呢？万一这小孩子年份不够，不起尸了呢？我自我安慰一番，用力眨了眨眼睛，确认眼睛适应了黑暗，能够稍微看清一些东西了，我一手扶着缸壁，一边凑近缸底，几乎穷尽了我全部的目力，才看清一点缸里的情形。

这缸里躺了起码三个孩子，他们看起来不超过十岁，蜷缩成一团，像是在临死前抱在一起取暖。这些孩子穿着整洁的布衣，看样式似乎是民国时的，还很新。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松了一口气，老天保佑，民国的，只要没有尸鳖王，绝对起不了尸。

但是，怎么会死了这么多孩子？我用力嗅了嗅，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似有似无。感觉怪怪的，我皱起眉头，再次站起身来，无论如何，先出去，把这些尸体弄上来再看。这次我学乖了，用手扶着缸壁，慢慢站起来，这一站我发觉了不对：我的头竟然没法露出缸外。这个缸这么高？我比了比自己与缸顶的距离，居然还差了两三厘米，这缸再大再高也不至于有两米吧？我的冷汗又开始冒出来，那种似有似无的感觉萦绕在脑子里，难受得要命，我隐约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好像，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

**，我本来就头晕，这么一动脑子，简直要炸了。究竟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我经历了什么？我在脑海里不断搜刮，只抓住一个个破碎的画面，湿润的环境，压抑的黑暗，狭小的空间，还有我自己无助的哭声……我想到这里，心头一阵无名火，随时都要爆发，我烦躁地抓了抓头，下意识地开始踱步。

有个东西跳了进来，我偷偷睁眼观察，是个小孩。那小孩身上有不少伤口，血腥味很重，我一动不动，实际上兴奋得不行。能出现在这里的小孩，身份昭然若揭啊，小时候的闷油瓶！我还没想出怎么和他打招呼，就见他蹲下来，直直地盯着我这边。我心头一跳，发现了？我把眼睛闭上，立刻闭气，小闷油瓶一点动静也没有，我有些憋不住了，心说不愧是闷油瓶，小时候就功力十足，突然听见他低声道:“对不起……”

嗯？难道这些孩子里有他的朋友？我接着装死，又听见他道:“你说你会陪着我的……”声音里竟然有难过的味道。我突然胸口一阵发闷，这是什么样的小鬼？这么小就会说这种鬼话？我快控制不住自己，小闷油瓶还没完，我听见他念出一个名字:“小邪……”

“咳咳咳咳”我猛然间一阵咳嗽，呛出眼泪来，我也不顾小闷油瓶的反应，弓起身体，好不容易顺过气来，一抬头就看见小闷油瓶黑漆漆的眼睛。

“…………”我一阵尴尬，话不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hello？”

emmmmm我一章要拆成三章发……

红启乱世
民国二十年，长沙。

“阿邪，你快点来啊！”七八岁的男孩扯着风筝，在长沙城外连跑带跳，脸上带笑，男孩回头大喊。

“小子，要喊哥哥，知道吗？”张海邪骂了一句，无奈地笑笑，还是跟了上去。二月红落在后面，依旧不紧不慢，折扇掩住半张脸，话里带着笑意：“辛苦小邪了。”

张海邪慢下步子，微微偏头过来望二月红，笑道：“吴家这小子太淘气了，我还真是对付不来。”二月红弯了眼角，并不答话。

张海邪跟着吴三伢子上蹿下跳好一阵子后，好不容易揪住了男孩的衣领。用力拍了下吴三伢子的脑袋，张海邪揉了揉眉心，按住挣扎的男孩坐在路边废弃的铁轨上，抬头望着黯白的天空，眼神放空，陷入了深深的过往……

他来到长沙已经十七年了，民国三年的时候，他还是个没有长开的少年，刚刚来到这个动荡的年代，当时的他，想到日寇入侵，军阀盘踞的这段历史，头疼不已。他避开巡逻的兵痞，思考了很久，一个计划逐渐成型……

张家的发丘指特征太过明显，他也不好否认，同样也是出于不愿在历史上留名的目的，他按照自己对张家的了解，给自己取了个化名：张海邪。从此，吴邪被他彻底掩盖在记忆深处，他以张海邪的身份在长沙站稳了脚跟，到现在，自己对于吴邪的身份都有些模糊了……

吴邪，不，张海邪目不转睛地望着天空出神，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后，他最不愿的，就是再成为最弱的那个累赘，他训练自己狠到了自己都吃惊的地步，现在，他也算是个合格的张家人了……

脑海里划过一张熟悉的面容，张海邪的眼神不禁柔和了几许。小哥……现在的你，在做什么呢？不论如何，我一定会站在你的身后，尽管现在的你，和我记忆中的大不一样。张海邪轻轻地露出笑容，眼瞳里倒映着天空的影子，明明暗暗，闪烁不息。

吴三伢子被压着坐在铁轨上，不乐意地扭动，见张海邪分神，连忙用眼神向二月红求助。二月红却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他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盯着张海邪失神。这个人……是长沙的一段传奇。他孤身一人，在没有任何势力支持的情况下，在短短几年里建立起了庞大的势力，没有人知道少年微笑的温和面容下隐藏着多少计谋，二月红有的时候望着这看起来温润如玉的少年会忍不住心惊，他的心机和手段如此老到狠厉，却偏偏对自己身边的人……二月红突然垂下眸子笑笑，幸好……我与你不是敌人。

张海邪的嘴角带笑，看起来就像只无害的猫，二月红盯着他许久，慢慢卸下了心头的重负，好看的脸上也勾起真实的笑意，二月红在张海邪身边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偏过头去对他笑：“小邪在想什么这么开心？”

张海邪闻言回过了神，他转头看着二月红，也不回答，只是轻轻一笑：“我记得二月你向来有洁癖……”

二月红只是眯了眯眼：“张爷不也不嫌弃这脏吗？在下不过一介戏子，哪里敢嫌弃张爷坐的地方？”

张海邪发出一声低笑，眼睛弯弯，二月红也莞尔一笑，两人相邻而坐，隐隐有种亲密无间的感觉。

一阵寒风吹过，张海邪给吴三伢子围上了一条围巾：“二月，一直坐在这里，不冷吧？”

二月红抖了抖衣领，浅笑道：“怎么会冷？倒是小邪你的衣服似乎有点少啊。”

张海邪摇了摇头：“我不觉得冷，就怕吴家这小子冻着了，吴老头子要剥我的皮。”

二月红噗嗤一声笑出来，他掩住嘴：“红某必定会站在张爷您的身后相助的。”

张海邪的眼神晦暗了几分，但笑容不减：“那张某人可要多谢红二爷的大恩大德啦……”

吴三伢子瞪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看着两人的互动，忽而猛地一挣。张海邪与二月红对话，有了一丝分神，竟然真的让吴三伢子挣脱开来。男孩眨了眨眼睛，得意地哼了一声，撒腿就跑。

张海邪无奈地一笑，也不起身追赶，反而是旁若无人地伸了个懒腰，黑亮的发尾扫过二月红的眼前：“这小子……真是淘气。”

二月红望着张海邪像只猫一般伸展四肢，心头一跳，面上不显：“小邪，不打算去追了？”张海邪眯了眯眼睛：“由他，反正这长沙城无人不知吴家三小子是我张海邪护着的，也没人敢动他。”

二月红微笑着垂下头，也不说话，两人并肩坐着，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啊！”远处传来吴三伢子短促的惊叫，二月红猛地站起身来，却发现张海邪已经冲了出去，他恐怕一生都无法忘记张海邪那一刻的眼神：冷酷、锐利，就像……深渊里的野兽猛然睁开了眼睛。

二月红看着张海邪的背影，再一次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少年，同时，他更加为自己和他的朋友关系自豪。

张海邪伏下身子，手里握紧了随身的匕首，凭借他的目力和听力，他可以断定声音就是从这片小灌木丛里传出来的，他半蹲着靠近，慢慢拨开遮挡视线的树枝……

二月红发现张海邪瞬间放下了戒备，他好奇地探头看，吴三伢子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他，瘦削的青年微微闭着眼，靠在石头上，好像睡熟了。

张海邪没有回头，二月红听见他清冽的嗓音：“二月，我来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家族旁支：张启山。”

给自个儿暖一下

现在补一下阅读须知应该还来得及？

1.重生者只有吴邪，是历史的必然性。
2.张起灵的性格一开始并不是原著里那么冷，是受张海邪的影响。
3.沙海蛇精邪，有可能会有身虐（我也不确定）
4.会开姊妹篇《解雨臣手记》发在黑花吧里（具体时间到时候再说）

长沙九门
最近这几日，长沙城里不是很太平。

城里有名的张爷在众目睽睽下抱着一个清瘦的少年回了张府，之后张府手下的私军涌向城外，将城外彻底封锁，张家军全副武装，将所有信息全部隔绝。

各个势力对此摸不着头脑，纷纷派出手下的探子去查探，所探出来的东西乱七八糟，让人忍不住想要吐血。比如说，张爷其实是个断袖，而那少年，是他养的兔儿爷……这种说法，根本就不能让人接受。毕竟张海邪可是出了名的奸商，怎么可能会为了个兔儿爷大张旗鼓？二月红坐在红府里听着各式各样的猜想，不由得想笑，只有他知道事情的真相，那瘦弱的少年是张海邪的亲戚，从东北逃难而来，被张海邪收留，不过这样说来，张海邪的祖地在东北？

二月红抿了一口茶，决定去张府看看那位最近被猜度得不轻的张爷。他拿起随身的折扇，眉眼含笑地走出红府。

另一头张府的梨园里。张启山一脸僵硬地坐在六角尖尖的凉亭里，对面坐着满面春风的张海邪。

他裹紧身上的大衣，虽说他是东北逃命来的苦孩子理论上来说不怕冷，但是南方的气候真是诡异多变啊多变，寒风吹到骨子里。张启山不明显地抖了抖，把自己往大衣里又缩了缩，一脸警惕地望着对面狐狸一样的男人。

张海邪看着缩在大衣的瘦弱少年，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觉得冷吗？”话一出口张启山忍不住又抖了抖，男人的嗓音温润好听，但不知为何，总是给人一股凉到心里的寒气。

张启山警惕地活动四肢，使它们保持在可以随时动作的状态，他直视着男人的双瞳，声音嘶哑道：“你是谁？”

张海邪看了对面的少年一眼，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他慢悠悠地吹散漂浮在茶盏上的热气，缓缓啜饮：“嗯……你，又是谁？”

“……”张启山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看对面的人，装傻有意思吗？张海邪微微地笑，他真是没想到，自己也有折腾老一辈的时候，不过说起来自己现在似乎是张启山的长辈……微微郁闷了一下自己居然这么老之后他又不动声色地喝茶。

张启山的眼神冷了几分，他盯着眼前嘴角带笑的男人，也不说话，只是沉默地一直盯着，他不知道这个人在打什么主意，但张家逃到现在只剩下他一个，全部的责任都背在他身上，他绝不会让自己的族人失望。

张海邪抬起眼睛和他对视，看了好久之后突然笑了：“小子，不就是张家人吗？”他站起身来，给张启山倒了一杯茶，慵懒地笑，“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吧？我叫张海邪…”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来自本家。”

好笑地无视掉张启山立刻瞪大的眼睛，张海邪又啜了一口茶，面容隐在袅袅的烟气里，有那么点高深莫测：“都是张家的小子，虽然是旁支，不过我还是会好好照顾的。”

张启山刚想说点什么，一声带着笑意的问候随着稍稍寒凉的风传进了两人的耳朵：“小邪今天很悠闲嘛~”

张海邪立刻露出温和的微笑：“二月，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张启山转过头来，看见了二月红。他一身清爽的白衣，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扬，笑容里似乎都带着梨花一样的香气。男人浅笑着坐下来，头偏向张海邪的方向：“小邪似乎也很，闲呢。”张启山一直在他身上的眼神瞬间收了回去，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漂亮的人身上透露出的气息，有一瞬很危险。

张海邪一点也不在意地冲着二月红露出一个堪称是灿烂的笑容：“因为今天是冬天里难得的好天气啊。”

二月红看见张海邪的笑容，眼瞳微微闪了一下，随即就笑了起来，他随意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嗯。”张海邪盯着二月红拿着茶杯的手，不经意道：“说起来，二月你好像也很闲。”

二月红浅浅淡淡地笑：“闲倒没有，红府最近的事宜也很多，不过……只有在小邪这里才能稍微放下心来。”

张海邪一怔，不可控制地露出了愧疚的神情，他对二月红不是没有算计，经历了那么多事后，算计别人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他已经……很难去毫无保留地信任一个人了。

他垂下鸦黑的睫毛，说起来，他之所以改名，也是因为，他还有什么权利说自己天真无邪呢？

张海邪很快藏住了自己失控的表情，他抬头对二月红笑笑：“这样吗？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二月红喝了一口茶：“小邪的这片园子景色真是好啊……”张海邪低声笑道：“那我把这梨园送给二月你如何？”二月红一愣，摇了摇头：“谁稀罕？何况你这梨园名不副实，一颗梨树没有，反而种满了海棠。”

张启山看了周围一眼：“西府海棠？”怎么都是这种树？

张海邪点了点头：“不过，我更喜欢叫它解语花。”因为，那是那个人的名字……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九门的解当家，艳绝天下的戏子，那个言笑晏晏却总是一身疲惫的男人，他的兄弟、朋友。

二月红看着张海邪，他又在发呆……露出这种怀念的表情，总觉得自己永远无法了解他，永远看不到他的内心，他的过去，究竟是怎样的？怎样的过去造就了现在的他？看不透就是看不透……二月红难得地有些不虞，有些人像个谜一样，越想了解就越看不到。

张海邪终于又有了笑意：“解语花开娇朵朵，不觉得很有意境？”二月红，和解语花真的，很相像，所以，他才会和他如此亲近，到了，居然会放下戒备的地步。

“嗯……意境有没有我不知道，不过吴三伢子马上就来了，再有意境也败光了吧？”二月红托着下巴，轻笑。

张海邪揉了揉眉心，苦笑：“我真的对付不来啊……要不二月你帮我招待？”

九门提督
“阿邪哥哥！”吴三伢子挥舞着小手，一脸兴奋地跑过来。张海邪闭了闭眼睛，表情有些绝望，但他还是微笑道：“要不要喝茶？”

吴三伢子蹦过来，一把抓起一杯茶，直接大口喝光，张海邪默默地和二月红对视一眼，互相传递了一个“以后要好好教他礼仪”的眼神后，张海邪微笑着又给他倒了一杯。

张启山默默地盯着张海邪对吴三伢子嫌弃却又有些宠爱的动作，不由得有些羡慕，他小时候就没有人这么好地对待他，只有那些严苛的训练和从小耳提面命的教导，要撑起自己的家族，要学好那么多的知识，要……变强。他垂下自己深深的黑眸，看不出喜怒，只是手指悄然收紧了些。

张海邪瞟了张启山一眼，抬手给他也倒了一杯，这别扭的孩子啊……他在心里摇了摇头，和小哥完全比不上。不过，看起来真是孤独。

张启山愣愣地盯着自己手里被硬塞进去的热气袅袅的茶，良久，缓缓地眨了眨眼：“谢谢。”二月红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小邪对他真好啊……”张启山端着茶盏的手一颤，总感觉，他的笑容里有杀气啊。他僵硬地扯出微笑，对上二月红的目光。

“当然了，毕竟算起来也是我的小辈，当然要好好照顾了。”张海邪笑着揽过张启山的肩，“你说对吧，小山？”

小……小山？！张启山露出震惊的表情，他什么时候和他这么亲近了？他一抬头，望见张海邪对他笑，带着些许威胁。

……张启山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点头，默默咬牙切齿，他刚刚的感动都见鬼去吧！这根本就是一只老狐狸！精到家的狐狸！他为什么会有一瞬觉得他是个好人？张家人什么时候有奸商的潜质？张启山内心愤愤地腹诽。

张海邪眯着眼睛，笑着揉了揉张启山的头，心里难得地很平静，没有多去算计什么，只是单纯地耍个坏心眼，看着张启山吃瘪觉得很有趣。这种简单的心情……好久没有了啊。他看着张启山默默地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笑得有些开怀。

二月红默默地盯着张海邪嘴边的笑容，张启山……刚刚小邪说过比自己小一辈，小一辈应该没关系吧？

张启山不经意地朝二月红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往张海邪那里靠了靠，原谅他，这人身边时不时冒出的阴气他有点害怕。张启山内心有些微妙的感觉，他对他还是感官良好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他的敌意这么大。

张海邪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对了，我忘记介绍了，小山，这位是有名的长沙二爷，花旦二月红。”二月红满是深意地看着张启山，微笑道：“既然是小邪的后辈，那么也不需多加客气，叫我一声红叔即可。”

“咳！”张海邪掩住嘴，“二月，太显老了，喊他红当家就好了。”前半句对二月红说，后半句他又顺手揉了揉张启山的头。张启山躲过他的手，点了点头：“红当家。”

吴三伢子突然拽了拽张启山的衣角：“大哥哥，你为什么会躺在外面呐？”他露出好奇的表情，“明明外面那么冷……”张启山一愣，他下意识地看了张海邪一眼：“我……没有地方去，所以只能待在城外。”

“好可怜呐……”吴三伢子一脸同情地看着他，“不过阿邪哥哥和红哥哥都是好人，他们会帮你的！”

张海邪笑着看着吴三伢子骄傲的小表情，他真是喜欢这个孩子，尽管他其实是他的爷爷，无论如何，他至少把他当好人。这样想着他的声音更是柔和：“当然了，这位大哥哥可是我的亲戚啊。”他温柔地笑着，刚想说些什么，突然转向门外，“咦，那是霍家的小丫头吗？”

二月红闻言顺着张海邪的目光看向外面，水灵灵的小丫头怯生生地站在外面，探出半张脸，撞上他们的视线，“嗖”地一下缩了回去。

吴三伢子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阿邪哥哥！她最近总是跟着我！烦死了！”

二月红忍不住勾起嘴角，和张海邪对视一眼，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好笑。张海邪揉揉吴三伢子的头，扬声道：“小丫头，进来吧！”想想自家爷爷和霍仙姑那段不清不楚的往事，在北京新月楼老太太的阴阳怪气，再到……张海邪看着门外的小姑娘，表情复杂，该说这是什么呢？孽缘吧……

霍仙姑磨磨蹭蹭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二月红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要不要喝茶？”

张海邪刚想说些什么，身边的副手突然匆匆忙忙地跑到他一旁，压低声音：“爷，城东的那些船帮暴动了！我们还有几批货在那里！”

张海邪的笑容不变，他对二月红笑道：“二月，我手下的人出了点问题，我现在去处理一下，这两个孩子，麻烦二月照顾了。”

二月红皱了皱眉：“你亲自处理？”

张海邪已经站了起来，拿起手、枪上膛，轻轻一笑：“涉及的方面有点大，我亲自到场，放心一点。”

二月红抿唇，点了点头：“小邪要小心。”

张海邪带好帽子，微微点了点头，如果二月红看得到他的表情，一定不会觉得只是一件小事，他的唇抿成一线，眼神冷得像出鞘的剑，就像准备出征的战士：“小山也跟着一起。”

暖暖我自个儿

【灵感记录】
“人年轻的时候，总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什么东西都有个解。”
“佛爷？”
“到了这个年龄，才知道，解压根就不存在。”

五七船帮
船帮的老大赵五七，美滋滋地抽了一口烟，看着自己手下的数百条船。

今天，是他们开始自己的伟业的重大日子。

张爷曾经对他们许诺，要带他们吃饱喝好，让他们每个人都能成家过日子，赵五七回忆了一下那个一脸真诚的小白脸，不屑地哼了一声。大话说的挺好，就这么一个看起来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给他们好日子过？他压根就不相信，更别提还要听那个小白脸的，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能？

赵五七舔了舔嘴唇，开始设想自己如何打败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如何一步步走到长沙城里老大的位置，让整个长沙的水路受他控制。如此美好的前景，让他狰狞的脸上露出了恐怖的笑意。

他光明正大地扣留了那个张爷手里的一批货，充为己用，一直忍耐，也到时候了！他赵五七要做长沙水路上的头，忍气吞声地听一个小白脸的话，把他尊为老大，对他而言是耻辱！

赵五七把手里抽了一半的烟卷狠狠扔到地上，大声吼道：“狗子！老李！告诉手下的那帮伢子们，子弹都给我上好喽！如果有一个怂下来，一律赶出咱们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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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邪闭着眼，悠然地坐在疾驰的汽车里，开车的副手手有些抖，握住方向盘的手上爆出了青筋，汽车有些不平稳。

“抖什么？”张海邪冷冷地说，“你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吗？说过多少次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作为我的心腹，不要给我丢面子。”

“是……”王季点了点头，他实在是不能理解自家爷这么冷静的理由，分明那批货……落到他人手里的后果几乎是致命的。

张启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张海邪是真的信任他吗？带他来做这么危险的事，就不怕……他在他背后开枪吗？

就因为他们都是张家人？张启山偷偷端详张海邪漠无表情的脸，有些困惑。张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张启山。”

张启山被张海邪突然的呼唤吓了一跳，他并没有看张启山的脸，直视前方，眼底一片冷漠。

“之前如果我威胁你，甚至把你当做奴隶，你会怎么样？”

张启山愣住了，他会怎么样？直接上去揍他？反抗他？求他？张启山的眼睛里掀起狂暴的波澜，他发现，自己其实什么也做不到。

“你并不能怎么样。”张海邪微冷的声音平静地叙述事实，“因为你太弱了，你什么也做不到。”

张启山几乎是恶狠狠地瞪着张海邪，这个男人，为什么要这样揭人的短？张海邪的脸仿佛被冰封住了，一丝波动也没有，但张启山发现，他的眼睛，竟然是那么的……哀凉。

“弱，不是你的错。但是……弱，是你的原罪。所以你活该受伤，你活该失去，你活该看着你的兄弟死在你面前，你除了仇恨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你连一杆枪也没有。”张海邪的表情平静得可怕，王季专注于开车，这些事不是他应该知道的，他也不敢知道。

张启山愣怔地望张海邪，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失去过什么吗？他的眼神那么愤怒那么恶毒好像要撕开自己的仇人，可是又那么悲伤，好像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可是他最在乎的东西已经不在了。

张海邪忽然动了，他塞给张启山一把枪，枪上有着斑驳的划痕，几乎让人怀疑它还能不能正常地射出一发子弹。“这把枪你替我拿好，不要弄丢了。”

张启山接过那把枪，他没有办法抗拒，张海邪的声音淡淡的，可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压迫着他，说他如果违抗了他的命令就只有死路一条。

“有些人，永远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他一生都不会悔过，除非子弹打入他的身体，他的视线模糊的那一刻。”张海邪平平淡淡地说出这句话，王季忍不住抖了抖，反叛的船帮，大约不会知道他们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他们连求饶的机会也不会有，就会倒在枪口下。要怪，就只好怪他们自己，踩到了这位爷的最不容许别人碰触的雷区。

“还有多远？”张海邪问王季。

“回爷的话，”王季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道路，不敢让张海邪发现自己的害怕，“最多还有五分钟，就到了。”

张海邪嗤笑了一声，藏在腰间的枪拔、出、来，好似满不在乎地把玩。

黑色的车从街道岔口中冲出来，直直地撞向张海邪坐的轿车。

引擎轰隆作响，王季在看到车来的那一刹就猛踩住了油门，轿车发出刺耳的吼声，像暴怒的雄狮冲向前方。

黑色的车紧追不舍，车里的枪手打开车窗，伸出长长的枪管，子弹随着震耳的响声如同毒蛇般如影随形，瞄准张海邪的后脑，试图将他一枪毙命。

张启山下意识地趴下来，却看见张海邪仍旧把玩着手里的枪，腰挺得笔直，嘴角甚至还有一丝蔑视的笑容。

疯子！难道他不怕死吗？张启山震惊地看着他，却发现前座开车的王季也坐得笔直，手一丝抖动也没有。

随后更加猛烈的枪声传来，黑色的车里溅出了鲜血，它失控地在街上滑行，在街边行人惊恐的喊声里“砰”地变成了爆炸的火。

黑道皇帝
张启山看向车外，成批的人持枪严阵以待，穿着统一的制服，冷着一张脸，纷纷对张海邪点头致意。

张海邪眼也没抬，只是塞给张启山一把步、枪，从车里钻了出去：“接下来，加油。”张启山握紧手里冰冷的枪，看着张海邪淡淡地指挥众人，那些面目狰狞的大汉就恭恭敬敬地听命，原本有些混乱的局势变得井然有序，张海邪依旧面无表情。

突然觉得，他好像父亲。张启山盯着那个指点江山的背影，眼瞳渐渐变得深邃。父亲就是这样的，站在权力的中心，所有人都俯首称臣，没有人不尊重他。他一直，以成为父亲那样的人为目标。

感受到背后的炙热目光，张海邪隐晦地勾了勾嘴角，他已经从刚刚感伤的状态里脱离出来了，现在的举动不仅是给自己立威，也是在张启山心中埋下一颗种子，好让他接替自己成为长沙的张爷。

因为成效明显很好而内心暗爽的张爷加快了指挥的速度。

此时的赵五七正因为自己的暗杀失败而暴跳如雷。

“**！**！”赵五七将手里的桨向手下的人甩去，“那种小白脸也宰不掉？”

刘半瞎缩了缩，没有吭声，瞎了一只的眼里闪过一抹杀意。

“老大，您何必为这种没用的东西动气？”刘三谄媚地凑近赵五七，“反正杀手锏还在我们手里，光明正大地宰掉那个不中用的小白脸对老大您的名声也有好处啊！”

赵五七想想也对，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嗯，有理！”

刘半瞎几乎忍不住嗤笑出声，这个没脑的傻子，真以为自己是老大了吗？被人当枪使也不自知……死了也活该。

这一头张海邪摸了摸下巴，说句实话，造反的赵五七他根本不在乎，重要的是赵五七背后的那股势力……

张海邪的眼里流露出危险的意味：终于忍不住出手了啊，黄鸿治。你的野心，收不住了啊。

今天，他必须要好好地立下威名，否则，那些暗里的家伙真的以为，张爷的手，钝了。张海邪背起一把长刀，不经意地回头看了张启山一眼，小子，抓紧时间成长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赵五七吆喝着，看着手下的人来来去去地准备，他要好好地对付张海邪那个臭小子，让他赵老大的名声传遍整个长沙！

“老大，”刘半瞎推门进来，恭敬道，“张爷那里传话过来，要和您谈判。”

“哈哈哈，张海邪那个小白脸怕了吗？”赵五七得意地笑，“你，去收拾一条船，让他们的人等着。”

刘半瞎垂头离开，仅剩下一只的眼睛里满是怨毒。

张海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潜入水里，提着那把不离身的长刀。他找了副手去和赵五七谈判，说是谈判，其实不过是拖延时间，真正的手段，在于他手下的那支亲军。

他回头看了看水下的黑影，调整呼吸，游得更快了些。张家亲军，是一把锋利的刀，只要出鞘，就必然斩断所有的阻碍！

赵五七骄矜地叉着手，脚跷在桌上，等着张海邪那个小白脸到来，他决定了，当那个小白脸露出头的那一刻，就掏枪毙掉。张海邪是出了名的奸商，他可没有把握不被他绕晕。

张海邪已经游到了货船的正下方，他掏出飞虎爪，趁船上的人不注意，小心翼翼地勾到了船沿上，金属的爪与木质的船帮相遇，不露出一丝声音，就牢牢地嵌了进去。

张海邪微微把头露出水面，黑色的发在水面黑漆漆的倒影中隐藏得很好，黑色的眸子里淡淡的。他做了个手势，无数黑色的影从水面上悄然跃出，几个呼吸间，船上的水手就被替代了。

他静静地浮在水里，看着事态的发展，没有要上船的打算。

王季出现在船沿，对着他比了个“V”的手势，这是代表这艘船已经完全在他们的控制下了。

张海邪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没有为轻易的胜利感到喜悦。这本就是黄鸿治对他的试探，不过是个没有脑子的喽啰，**一样的船帮，灭掉就灭掉吧。

他突然没有了继续的耐心，挥了挥手，他知道很快，这几百条船上的人就会变成冰冷的尸体，从他们身上流下的鲜血会染红这片水域，等待着他们回去的女人和孩子，再也不会看见男人憨厚的笑容。可是他的心里一片麻木，不过是反叛的喽啰，他们的家庭，为了显示仁慈，他会派人看顾，那些流血的悲剧，发生了就发生了吧。

可是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他，天真地希望所有人都好。

张海邪返身游上岸，湿透的衣服湿哒哒地黏在身上。他的身上，最靠近心脏的地方，有他曾经最信任的人捅的刀伤。当时也是很痛的……张海邪从身上摸出一卷烟，火柴怎么也点不燃，他才发觉，这些已经沾了水，不能用了。

他平静地坐在岸上，看着那些船突然燃烧起来，变成无数绚烂的水上的烟火。

长沙黑道
黄鸿治端着酒杯，悠闲地喝着红酒。

张海邪的雷霆手段没有吓到他，相反，他反而觉得饶有兴趣。

“张爷……我触碰到你的底线了吗？”黄鸿治慢慢品味着杯里的红酒，狭长的眼角微微挑起，液体在舌尖回绕几圈，微涩的味道萦绕在喉间，黄鸿治又喝了一口，修长的腿靠着墙壁，露出一个笑容。

“接下来，你会怎样报复我呢……”黄鸿治的笑容里有一丝迷醉，“在下，真是万分期待啊……”

张海邪的背后莫名发凉，不过现在的他没空管这些，他正坐在自己的梨花木雕花坐椅上，面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吴三伢子。

“阿邪哥哥，就让我和大哥哥一起住嘛！阿邪哥哥你最好了！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吴三伢子拽着张海邪的裤腿，眼泪汪汪道，似乎张海邪只要拒绝，他就会立刻放声大哭。

张海邪转头看张启山：你小子在我不注意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从实招来！

张启山面无表情地回看过去：鬼知道？！谁知道他为什么要缠着我？！

吴三伢子见张海邪不回答他，嘴一瘪，作势就要大哭出声。

“停停停！小子，只要你家里人答应，我就让你和你的大哥哥住一块。”张海邪头疼地看着这小魔王，无奈只好这么答应他。

“好！”吴三伢子闻言眼睛一亮，嘴巴咧开，“那就这么说定了！”说完，他一溜烟地跑了。

张海邪揉了揉太阳穴，表示自己十分头疼：“张启山，你对小孩子吸引力挺大嘛。”

张启山盯着张海邪的侧脸，想的却不是有关吴三伢子的事：“你带我去，是为了什么？”让他参与行动，可是却只是走个过场，张海邪自己也是不知去向，究竟目的何在？

张海邪正了正脸色，淡声道：“让后生长长见识。”

张启山一脸不信地看着张海邪，骗鬼呢？！这话糊弄小孩子比较合适吧？让我长见识？！你让我长见识是拿着枪走过场装木头的？！我都从东北一路闯到长沙来了我什么见识没有？！他的表情狰狞了一下，强忍着恢复原状：“……哦。”

张海邪从桌旁端起茶杯，表面淡定从容地喝了一口茶，实则内心笑到崩溃。嘛，张启山……挺可爱的嘛……越来越想折腾他了怎么办？

张海邪压着笑意，又喝了一口茶：“怎么，小山是不相信？”端的是一个温文尔雅，声音斯文得不像话。

“……”张启山沉默，恶狠狠地看张海邪，“没，有。”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张海邪，当真可恶！

“唔？”张海邪垂头吹散水汽，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既然这样，小山希不希望三伢子住过来？”

张启山一愣，吴三伢子？他在脑子里梳理了一遍对他的印象：“不过是个孩子，住过来就住吧。”是个挺活泼的，大约自己也不会觉得无聊。

（于是张启山日后除了被张海邪折腾之外又多了一项被吴三伢子折腾的娱乐。）

张海邪的动作顿了一顿：“也好……”他施施然地站起来，眼睛里带着清浅的笑意：“现在要做正事了，小山跟我走。”

张启山看着张海邪的笑，头一次觉得心跳有些加速：“去做什么？”话音未落张海邪的手已经落到了头上，张启山抬眼，男人正笑得痞气：“秘密。”

“……”张启山保持沉默，跟在张海邪身后，“我*。”不是说红颜祸水吗？蓝颜什么时候也成祸水了？“***祸水。”

“嗯？小山你在说什么？”张海邪耳朵灵，回过头来一脸疑惑。

张启山下意识摇头：“没有。”靠，耳朵这么灵。他站直身子，直直对上张海邪看过来的目光：“去哪儿？”

张海邪的笑意一冷，一双温和的瞳子里染上了几抹血气，他勾着嘴角，冷冷道：“去黄家，拜访。”

张启山一愣，他回来后暗自打听过，黄家就是这次暴动的幕后推手，怎么，要直接找上门去吗？

张海邪按下门口的电铃，不一会儿王季就推门进来了，见到站在门边的两人吓了一跳，但立即行了一礼：“爷。”张海邪抬眼望了望门外的冬日景象，回转脸来，淡淡问道：“那人，带来了吗？”

王季直起身来：“押在东狱。”

张海邪微微点头：“看管得紧些。”那可是重要的人证。张海邪沉吟片刻，又补上一句，“必要时，可以格外优待一些。”

王季有些不明张海邪最后一句是何用意，但他深知，身为一名合格的贴身下属，言听计从就是最好的品质，因此，他只是又鞠下一躬，声调恭敬：“是，爷，我马上把命令传达下去。”

张海邪看了王季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好，你下去吧。”眼看着王季退下去，他转头来看张启山，“小山，你觉得王季怎样？”

张启山不是很明白张海邪问的这句话目的何在，他迷茫地看着张海邪：“你的下属，我如何清楚？”

突然发觉别人都有亲友可以@……『陷入沉思』

隔墙有耳
“我说小山，”张海邪慵懒地笑，“你有什么值得我算计的？”

张启山一僵，确实，他完全没有什么值得张海邪算计的东西，不论是身份还是权势，张海邪都比他强得多了。

“我曾经问过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人一个问题。”张海邪自顾自地从口袋里掏出烟来，他打起火，慢悠悠地抽了一口，“我问他，在周围的人里，我最信任的人是谁？”

张启山不明所以，他发觉张海邪的神态里多了一丝玩世不恭，张海邪吐出烟来，语调漫不经心:“他和你一样初来乍到，甚至还不如你。你猜猜，他会怎么回答？”

“红二爷吧？”张启山考虑了一下，试探道。

张海邪倏地一笑，但他背对着张启山，并没有让他发觉。

“嗯，差不多。”

张海邪又狠狠吸进一口烟，把烟丢在地上，转过身来:“那我再把对他的回答，给你重复一遍:是你。”

张启山睁大眼睛，一时间不明白张海邪在说什么。“你开玩笑呢吧，凭什么是我？”

张海邪没有回答，他收敛笑容:“走吧。”

“啊？”张启山觉得自己自从认识了张海邪，以往的稳重全然没了踪影，愈来愈像个不明事理的小孩，“走？去哪儿？”

张海邪带上皮手套，不冷不热地撇他一眼:“你跟老八待久了？脑子都不够用了？”他迈开步子，甩下一句:“我说过了，去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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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这是哪里来的风，把张爷给吹来了？”黄鸿治笑得灿烂，一脸殷勤地迎上去。

张海邪勾出一个疏离有礼的笑容:“与黄爷许久未见了，特地带着礼物来看望黄爷。”他说着转过头去，笑道:“小山，快让下人把东西带上来。”

张启山绷着脸，一板一眼地行礼:“是，张爷。”

黄鸿治的目光跟随着张启山移动，笑容越发灿烂:“张爷，不知这位是？”

张海邪客气地笑:“黄爷，小弟我正要向您介绍呢，这位是我的继承人，张启山。”他从下人手里接过礼物，挥手打发下人下去，随手摆在黄鸿治书桌上，微笑着拍拍张启山的肩:“从现在起，我会让小山代理一些张家的事务，小山初接手，一定会有些麻烦，还望黄爷照顾啊。”

黄鸿治一愣，随即热情地伸出手去:“那是当然，张爷的吩咐我黄某怎么敢不听？小兄弟如此年轻就一表人才，真是让黄某艳羡。来，小兄弟，在下黄鸿治。”

张启山冰着一张脸，客气地弓身:“见过黄爷，小生名叫张启山。”

黄鸿治笑着直起身子:“张爷，您选的继承者果然非同凡响！只不过……”

张海邪挑了挑眉，看向黄鸿治:“黄爷，不过什么？”

黄鸿治咳嗽一声，笑容有些尴尬:“在下只是好奇，张爷您正值壮年，怎么会想起找继承人？”

张海邪爽朗一笑:“直说了吧，小弟对管理这些事务已经厌倦了，只想早日退隐，自在生活。”

黄鸿治干笑两声:“张爷淡泊明志，在下真是自惭形秽、自愧不如啊！”

张海邪笑眯眯地摇头:“小弟岂敢？”他握住黄鸿治的手，用力地摇了摇:“就这么说定了，日后小山就劳烦黄兄多多照顾了！”

黄鸿治大笑:“定不让张爷失望！”

张启山跟着张海邪走出黄府的大门，他刚刚看了好大一场戏，“勾心斗角”四字，他可算是彻底了解了。

“我猜，我一出门，他就会派人调查你。”张海邪勾起嘴角，“我可是把你推到风口浪尖了，你不怕吗？”这一幕，和巴丹吉林里的何其相似，让他仿佛回到了那茫茫的沙漠里，他当时很后悔，很崩溃，觉得他害了一个无辜的人，而现在……反正张启山也不是省油的灯。

张启山笑笑:“怎么会？”他顿了顿，自信道:“我可是张家人。”

张海邪意外地看了看面上有些骄傲的张启山，片刻，玩味一笑:“对，你是，只不过不太合格。”

张启山一噎，神色自若道:“无所谓，至少我姓张。”

张海邪摸摸下巴，随意道:“你觉得…你能逃过层出不穷的刺杀吗？”他淡淡地说:“这对你是一次挑战，也是一次机会。我给你跻身长沙上流社会的机会，只要你通过了考验，你的成就将不下于我，甚至超过我，但如果你失败了……”

张启山对于张海邪的弦外之音再了解不过，他带着感激点头，面上却还有一丝犹豫。

“你想问我，我为什么要这样帮你？”张海邪坐上自己的专车后座，“只凭亲缘血脉，显然不至于到这种地步，而论交情，你初来乍到，更不至于我倾力相帮。”

张启山听着张海邪的分析，默默地点头，他的疑虑，差不多就是这样了，看来，张海邪终于打算给他解答了。

张海邪关上车门，对司机道:“去解府。”他转过脸来，拍拍张启山的肩:“事实上，我有要事，过不了几年就要离开，这几年我一直在物色继承我的人选，但始终没有人让我满意。”张海邪凑近张启山的面庞，轻声道:“我需要你。”

张启山看见张海邪打的手势:当心司机。当下心头一凛，装作了然于胸地微笑:“是，不让张爷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