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一会儿更三千字

6.天不遂人愿
6.1

第二天是周末，杜澜笙刚好休息，没有班没有课也没有科研，九点的时候姑姑打来电话，问他今天有班吗。

“今天休息。怎么了？不舒服我去一趟。”

“没有，就是想你了，和你说说话。”

姑姑的声音和缓从容，清净里透着喜欢和关爱，让人听着心生暖意。

“嗯。”他笑着应。

父母离婚后，姑姑一家是父系那边唯一还和他保持联系的亲人。尤其母亲去世后，杜澜笙才大一，那时他正和父亲处于冷战，加上妈妈病死使他更加怨怼父亲，拒不肯接受父亲给的生活费。

整个大学期间，他满市里奔波给小孩子做家教，还得不耽误学业，勉勉强强能养活自己。是姑姑给他打电话，强问出他的窘迫，给了他断断续续的接济。

有筠儿后他才慢慢想明白，姑姑给的钱里，必定有大部分都是父亲的钱。父亲怕他不要，只好借姑姑之手。而那几年，他真的就以为父亲是不管他死活了。

“最近身体怎么样，听说你又怀孕了，状态还好？”

“嗯。都好。”

“你不是一直频发早搏么？”

“没有，”他矢口否认，“不严重。”

姑姑叹了口气，“你呀，和你爸身体一个底子，脾气也是一样一样的。”

杜澜笙没有再反驳，他想起昨天看到那男人的病态模样，忍不住问道：“我爸还好？”

姑姑又深深叹口气。

“前些天住了半个月院，就在你院里。我说告诉你，他死活不让。”

“……”杜澜笙皱起眉。

“他就是在住院时听说——”姑姑顿了下，似乎想顺嘴说什么，却又改口：“听说你怀孕了。”

杜澜笙猜得出，姑姑本想说的是：父亲在住院时听说他离婚了，却怀孕了。

多么可笑啊。呵。

他在医院里，一定是近期院内人闲聊中最大的八卦和最好笑的笑话。

“我爸什么病住院的？”

“……没什么，老毛病了。”

“姑姑，我有权调院内病志的。”

姑姑轻叹，“心梗。”

“休克了？”

“是。你爸不让说的，可别说我告诉你的。”

杜澜笙眼角有点酸。他仿佛看到昨天父亲徘徊在他楼下犹豫退缩的样子，想见他却不敢上楼敲门，也不知在附近绕了多久，只为能偶遇他一面。

仔细想想，他这么多年如此恨父亲，只是因为父亲与妈妈争吵，脾气恶劣，可脾气恶劣的人总是有原因的——父亲身体不好，他一直都知道；身体不舒服的人爱发脾气，他也知道，可他从不愿意原谅父亲，这个与他有着最亲血缘关系的男人。

讲实话，这么些年，父亲对他却绝对是一万分尽心尽力的。父亲只是不会说出口，嘴笨，并不是不够爱他，反而相当在意他。

这个男人从没对他哪里不好过。

而他呢，他究竟凭什么对父亲大吵大嚷，说出那些伤人心肝的狠话？

就凭父亲爱他吗？！

他揉了揉湿润模糊的双眼，哑声嘱咐：“姑姑，您替我跟他说，有不舒服一定来找我。”想了想又改口：“没事儿也来吧，我给他开些药慢慢调理一下。”

这世上，爱他的人也没有几个了。他实在不想再失去。

……

杜澜笙认真地以为，他和父亲的关系会从此变好，以为自己的错误还有机会修正，以为通过自己的努力和日后加倍的孝心，可以让父亲健康喜乐地过上幸福晚年。

可惜，天不遂人愿，事不遂人心。若世事都能如人以为地发展，哪里还有那样多的悲伤懊悔？

命运多么无情，全然不给人喘息的时间。

/

6.2

接下来的日子是杜澜笙怀孕后最忙碌的时段。申报国家自然科学奖评比；博士后站的科研项目到了最关键时刻；入春以来新一波流感扩散，儿科门诊拥堵成灾，个个来的都是高热的孩子；急诊工作人手不足不得不请求杜澜笙闲时去兼任，负责抢救急诊的惊厥或心衰患儿……

杜澜笙已经怀孕近七个月了，这样像陀螺一样四处打转，不到十天就支撑不住倒下了。

倒是近水楼台，一夜凌晨三点钟终于抢救完最后一个六岁的心衰男孩，杜澜笙就捂着一阵阵发热的额头，腿一软伏倒在同事身上。

好在同事是个男同事，禁得住他身高一米七八、加上胎儿共130斤的体重。

杜澜笙被放到病床上后眩晕劲儿就退了一些，可他睁不开眼，此时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浑身低热潮汗、浑身酸楚寒冷，因为熬夜又紧张心跳开始加速，好在还不很快，只是稍微有些胸闷。

同事也感觉到他身上发烫，担心地说：“这怎么办，不能用药啊……”

“把给流感小孩儿们的汤药给我一碗。”

杜澜笙倒镇定，像是早就料到自己会这样。

“噢！对啊，怀孕不能吃抗生素，但可以喝汤药啊。”

喝了药，杜澜笙闭眼侧躺在床上，手自然搭在侧腹部，一一答应着同事的好心叮嘱：“现在开始回家休息，尽量请假，不是必要就不要来医院了，研究所也不要去，课尽量交给别的老师代，儿科门诊也不要去了，万一感染上不好的病毒……”

他忽然有些焦躁，莫名的不安，心里慌慌的，好像有什么事情忽略了，忘记了，却想破脑子也想不起来。

或许只是早搏带来的不适吧。

/

6.3

杜澜笙听话，当晚在急诊科安心睡了一晚后，第二天乖乖地收拾书本回家了。跟主任和院领导请了假，学校和科研所那边也都请了几天假，只专心回家休养。

吃了在外面买的早饭，就回卧室继续睡觉，睡到不知什么时候，他朦胧中听到手机铃响了，以为是闹钟，顺手就关了继续睡。又过了不久，也或许是很久，有人轻轻敲门，他以为在做梦，也没有理。

等到醒了都已经下午三点了。他打着哈欠坐起来，盘腿儿，拉过旁边筠儿的小枕头，随意搂在怀里，又抬手摸摸自己额头、后颈，感觉不那么热了，神清气爽。

完美。

接下来将要有至少三天的自由时间，他在脑子里已经做好了身体素质锻炼的计划安排，一边慢腾腾地蹭下床，又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开门走出卧室，准备给自己和肚子里那位做晚餐。一个人生活久了，已经习惯凡事都靠自己。

经过静寂无人的客厅，走到餐桌时，他顿住了。

他记得他早餐吃过后，饭盒塑料袋都只是往餐桌上一摊，根本没收拾，可是现在，那些垃圾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四盒精致的外卖饭菜。

杜澜笙一盒盒打开又合上，眉头皱得越来越紧，饭菜已经凉了，他如果想吃，就得用微波炉热一热。

微波炉嗡嗡声响起的第四次，防盗门从外面用钥匙打开了。

杜澜笙整个人僵住，盯着微波炉旁边刚热好的三盒饭菜，细长手指在石英石台面上一次次攥紧又放松，用指尖摩挲刮蹭，台面很凉，寒气从指尖蔓延而上，流经腕臂手肘，凉进心里。

防盗门被轻轻关上，进来的男人寻声看向厨房，刚好看到杜澜笙穿着睡衣的背影。

那件睡衣还是他们一起买的情侣装，此时此刻此景，就好像周靳只是如往常一样刚下班回家，家里是值了夜班睡一天又起来做晚餐的杜澜笙，如果在周末，还应该有筠儿在玩具间遥控小汽车的沙沙声，整个家里温馨得无可比拟……

可是不对。

没有筠儿，没有温馨的家，杜澜笙没有在等他，也不是在给他做饭，他们已经离婚三个月了，他已经三个月没有回来这里了。

叮——

微波炉响起了清脆的定时提示音，杜澜笙身形微侧，没有回头。“钥匙留下，下次敲门。”

又是冰冷拒人千里的话，周靳却没有再发火，只是和气地打着商量：“离婚了还是有孩子的，以后万一有事孩子没人管，也许要送到你这儿来。”

杜澜笙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周靳就蹬鼻子上脸当他默认，两脚互踩脱下皮鞋，很小心地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以前自己穿的拖鞋——也是和杜澜笙的一对儿。

又没有人在睡觉，周靳莫名其妙轻手轻脚地往厨房走，手上的塑料袋却不配合哗哗地响，他嫌弃地往餐桌上一放，继续走，迈进厨房。

“怎么还热那几盒，”一进厨房他就拧起眉，心里很不高兴，“那是中午买的，万一坏了呢，怎么吃啊。”

杜澜笙转头躲开他的视线，目光慌乱，张了张嘴不知道反驳什么。身后周靳一边从微波炉里拿出最后一盒菜，又开始絮叨：

“你现在是什么身体，真是一丁点都不知道注意，饭不好好吃，觉不好好睡，还成天到晚泡在医院研究所……”

越絮叨越来气，周靳忽然心头上来一股火，把四盒饭菜都丢到垃圾桶里，转身稍抬音量责怪道：“你疯了吧？”

杜澜笙只是张着眼睛，一会儿眨一下，一会儿眨一下，心虚地看着周靳下巴上新长出的黑硬胡茬，随着人说话的动作气急败坏地上下移动。

“唉，澜笙啊。”

/

猜猜今晚……更……多……少……？

今晚先不更了，淘宝去明天的

7 狮王与绵羊
7.1

周靳把新买回来冒着热气的饭菜整理好摆到餐桌上，然后拉过闷头不响的杜澜笙坐到座位上。杜澜笙觉得腿发麻，软而无力，手却揉上更酸软的后腰，整个人没精打采的，也不说话。

“怎么不吃？”周靳有些忐忑，“不喜欢？”

杜澜笙摇了下头。

周靳注意到他揉腰的手，“不舒服？”说着走到对面坐在杜澜笙旁边，大手覆上杜澜笙的手，把他的手挪开，自己在他腰上轻轻拿捏。

舒缓的力道让杜澜笙烦躁的心平静下来，他低头无意识地瞅着膝盖，手放在大腿上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按蹭，全无力度，根本比不上身后人那双手按得舒服。

这算什么。

把人家推开后又摇尾乞怜，算什么。

他此时应该甩开身后人的手，拒绝周靳的靠近、任何帮助，应该这样，可是做不到，他动不了，他这些天好累，一个人承担所有事情，他好辛苦，好委屈，他很想告诉周靳自己这些天有多辛苦、多委屈……

“你吃着饭吧，中午都没吃呢。”周靳柔和的声音在耳后响起。

“你吃了吗？”

“我还不饿，你先吃，孩子该饿坏了。”

“……”

孩子。这个孩子就像被两人遗忘了似的，许久没有被提起，杜澜笙几乎要忘了这也是周靳的孩子，他自己也无意识地糟蹋自己，常常忘记自己体内还有个孩子在。

他只是一开始坚定地要留下它，却没有好好尽到保护它的责任。

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也照顾不好这个孩子。

“快吃。”

周靳见他愣着不动提醒道。杜澜笙听话地微微转身，拿起筷子默默地吃。

“以后可不许这样连轴转了，记住了？你可不是小年轻了。”

杜澜笙嘴里嚼着没味道的西兰花，含糊不清反驳：“讷么多孩四需要抢救，武怎么能四身事外？”

周靳给了他一个责备的眼神。

“这地球又不是没你就不能转了，你不救总会有别人救，那些孩子到了医院总不会让他们没人管的。”

“……”

杜澜笙眉心拧出一条沟壑，却不得不赞同周靳的话。

“你得记得，”周靳放缓语气，“你现在是两个人；你得记得你快三十一了，不是二十五岁刚毕业精力充沛；你得记得你自己就一身的病根去不掉，医者不医己，如何去医更多的人？”

“……知道了。”

杜澜笙忽然摁上腹底，闭着眼频频吸气，右手的筷子都有些拿不住。

周靳怔了几秒，扶着他肩膀，急问：“疼了？”

杜澜笙抿着唇又深呼吸了几次，才轻声答：“……嗯。”

周靳手拂在他腹上，帮着他一同安抚，掌下感受到轻微的顶动和一阵阵无规律的紧缩，他有些惊：

“怎么才七个月就假性宫缩了？”

杜澜笙靠在椅背上低着头，放下筷子，一手在腹底摩挲，一手在腹顶找着小脚，语气显露出极致的柔和：“也算正常。胎位转得早，一周前头就一直朝下了。”

周靳眼神发直，忍不住在他肚子上抚摸，去寻找杜澜笙指给他的头和脚的位置，细细感受胎儿在饱满羊水的包裹下时不时的蠕动。新生命那样神圣，让人本能地想要给予无穷尽的呵护。

“还是早了些，当心别早产了。”

“嗯。”杜澜笙乖乖点头。

周靳笑了笑，觉得杜澜笙今天出乎他意料地好听话。

/

7.2

两人吃完饭，周靳抢着收拾桌子刷碗，杜澜笙在客厅里撑着腰缓慢地走步，有意识地呼吸吐纳；周靳则一边打着洗洁精慢腾腾地拖延时间，一边想着今晚留不留的问题。

想了很多种理由借口，他开始笑自己像个来卖身的，要看金主眼色时刻讨好金主，就盼着运气好被金主青睐，能多留几晚多挣点钱。

一个人闷声笑了半天，还无奈地摇摇头，笑完不自觉地回头想看杜澜笙，就赫然惊恐地发现杜澜笙的脸就近在眼前，正持一种怪异地眼光看着他，显然以为他在想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走吧？”

杜澜笙此时特别像只凶猛的狮子，只要周靳说一个‘不’字，就会立刻被他的血盆大口整个儿吞掉。

周靳心一凉，赶紧装没听懂扯开话题：“肚子还疼吗？腰还酸吗？累不累？我再帮你揉揉？这样在屋子里走好吗？空气会不会不太新鲜不如我们——”

杜澜笙眯着眼看他狗腿式的表演，没说话。周靳感觉怕怕的。方才吃饭时那个乖顺如小绵羊的杜澜笙又消失不见了，现在周靳才是身陷危机的绵羊本羊。（楼主颤抖状~~~~）

“呃，，那个，金主，我可没有非分之想啊，奴才只是担心大王您的身体，今晚就容小的在柴房留宿一晚呗？”

杜澜笙嫌恶地呲着嘴，“你还是回去照顾小王子吧。”

“小王子有他奶奶呢，小的今晚在那边休假！”

杜澜笙再也看不下去周靳的一张谄媚的脸，以及不想再听他满嘴的胡话，转身托着腹底继续绕圈去了。

周靳晃了晃眼珠，看了看客厅暖光下的瘦长身影，有点搞不清楚情况。他这是……被同意了？

他可以留宿了？？

/

7.3

当杜澜笙冲完澡出来看见窝在被子里鼓蛹的巨型虫时，他又变成一只凶狠的狮子，面部肌肉都僵硬着扭曲。

“去柴房。”坚定的声音不容违抗。

巨虫打怵着把被头拉至眼下，故作可怜道：“车库吗？”

“……”

杜澜笙不说话时会给人更大的威压。周靳觉得自己哆嗦了一下，却坚定不移地又埋进被子里继续做一只巨虫。

就不走了，你能怎么滴。

他在透光的被子里听到地毯上沉缓的脚步声，一步步接近，说实话，他还真有些怕，怕杜澜笙用蛮力赶他下床。

倒不是怕自己怎样，他怕杜澜笙抻到哪儿。

……没办法，要是杜澜笙用蛮力，他绝不反抗，立马滚去柴房。

可是走近的脚步又开始远，似乎是走到了床的另一边，之后周靳被床垫的反弹力稍微顶了一下——杜澜笙上床了。

⊙﹏⊙周靳惊呆。

今晚，是不是太受宠了一点。

杜澜笙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不管婚前婚后，他都是强势到从来不容反抗的那种，典型的狮王性格。周靳也就喜欢杜澜笙的自傲，乐意与他配合默契地扮演绵羊。

可是不得不说，这样褪去锋利的杜澜笙反差性地更加美好。记得上次怀筠儿时也是这样，又乖又可爱，但凡会对孩子不好的事情都不会做，很努力地远离任何危险……



周靳一直没有睡。

杜澜笙也是。

周靳是一直歪头看着杜澜笙，杜澜笙是闭着眼睛装睡，却瞒不过周靳的辨识力，毕竟他曾观察过太多次杜澜笙睡着时的样子。

他怕以后没有机会这样看杜澜笙睡觉，所以一直不想睡，可是杜澜笙不行。挂钟显示十一点整，他们已在床上躺了一个小时了，周靳自己都僵得浑身难受，更别说身子沉重的杜澜笙。

他担心地皱眉问：“怎么不睡？不累吗？”

杜澜笙睁开眼睛，埋怨地看他一眼，揉了揉侧腰，翻了个身背对他。“……”

周靳很心疼。坐起身轻轻靠近，把被子给杜澜笙掖好，手隔着被子在他腰上缓缓地揉。

“不用。”杜澜笙想推开他的手，“你睡你的。”声音疲惫无力。

周靳把他的手在身前放好，“我在这儿你不习惯？”话说出来自己都有点不是滋味。

“……没有。”

！

杜澜笙居然说没有。

周靳再一次受宠若惊，可紧接着就想起以前，又问道：“那你每天都这样啊？还是失眠得厉害？”

“没事儿。……习惯了，一会儿就好。你睡吧。”

周靳自然不会听话，他给人揉了会儿腰，又揉了会儿腿，最后挪到床脚处盘腿坐着，把被底微微揭开，拉出杜澜笙的一只细脚来。

杜澜笙却抽回去，支着床抬起头，再次跟他说：“别弄了，你快睡吧。我明天可没班。”

周靳噗嗤一声笑了。心道这厮想说‘你明天有班’，却非要说‘我明天可没班’，关心的话总是以另类的方式说出口，着实好笑。

杜澜笙被这莫名其妙的笑搞得有些恼，索性赌气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把脚伸出来由着人揉，自己安心睡觉。

周靳笑得更欢，只是不敢再笑出声，手里任劳任怨地揉着洁白的、一点都不粗糙的脚丫，心里暖得像有个火炉在烘烤。



杜澜笙气归气，但因为全身都被按得舒服，很快就睡着了。呼吸深而缓，手搭在腹底睡得十分安静。

周靳着迷地看着杜澜笙的容颜，手里总算把那两只冰凉的脚都揉得热乎了，想起之前怀筠儿时杜澜笙总会夜里抽筋，这脚方才那样冰凉，定是又抽筋过的。这些天，周靳不在的时候，更是不知抽过多少次。

可杜澜笙不说，周靳总是觉得他有些坚强过分了。

什么都不说。

连为什么离婚，也是以割人心的方式逼迫周靳，甚至不惜对筠儿冷漠残忍……周靳越想越觉得恐惧。

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非把他和筠儿推开不可？

｜

要不要再来一次船.戏嘞？
要船可能剧情会有些走样，但应该也不会太走；不要的话番外可能也不会再有船了~~有点可惜。
要船扣1，不要扣2。

谁回我啦？被吞了自己找是不是有mingan字眼

为什么好像很少有人评论剧情嘞？好失落哟~~比如杜医生脑筋开化啦？周医生好温柔好体贴啦~杜医生真好看啊之类的

杜医生是个内心柔软善良得很、却控制不住自悲自残自虐、很清醒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中重度抑郁症患者，
虽然周医生很体贴温暖，但仍解救不了杜医生心底的悲伤。

魔仙进入冰山火海的医学生期末，会停更一月，抱歉抱歉，谢谢仙女们的喜欢支持。

8.全能前夫

深夜，杜澜笙迷茫地睁开眼，窗帘没有拉严，从缝隙里射进的一道月光正好照在他脸上，光虽柔弱，但对刚醒的他来说仍有些刺眼。天还很黑，他干脆闭上眼准备继续睡，却恍惚间听到有人在轻声说话。

“……对不起，上次对你说了那么狠的话。”

“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后来越想越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那么难听的话，我自己听着都寒心……对不起。”

“澜笙……”

杜澜笙没有动，想要装睡，身后的人紧贴着他，搭在他肚子上的手隔着睡衣微微收紧，似发现他呼吸不对劲了，轻声问：“你醒了？”

他还是没有动，他在想是该答应，还是继续装睡的好，周靳倒没等他，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你不是不喜欢我，更不会不要筠儿……你一定是有什么顾虑，虽然我没法理解，但你可以告诉我……”

“别再赶我走，别用你学的心理诱导术把我支开——之前被你支配着一气之下签了离婚协议，我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你可真是学的一身好手段……”

周靳不由气结地叹了口气。“我实在放心不下你……”

“澜笙啊，我们复婚吧。”

星系周转，那一道皎洁月光渐渐滑下杜澜笙侧脑的发丝，爬到周靳的脸上。他直直看着杜澜笙好看的后脑勺，目光幽亮。

杜澜笙最终也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应。



/

第二天周靳早早起床做了早饭，杜澜笙还没醒，他就自己先吃了，临去上班之前才叫醒杜澜笙。

杜澜笙昨晚又没睡好，醒来时眼睛都睁不开，被周靳又搂又抱地扶着勉强坐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狭细的缝看着周靳在他身前忙活，给他披上件家居袍，用热毛巾敷了敷脸，端来温牛奶，唠唠叨叨说早饭都做了什么让他根据喜欢选着吃。

真烦。杜澜笙觉得。

直到周靳走了，他也没回应一个字，只小口抿着牛奶，低着头走向餐桌，从保温饭盒里取出一样样东西，最终挑了煎蛋、红豆粥、胡萝卜丝小咸菜，把剩下的白菜肉馅饼和鸡蛋糕放回保温盒，觉得可以留着中午吃。

鸡蛋煎得很棒，一点都不硬，油量刚刚好，早饭吃着不腻，上面那一层蛋清白白嫩嫩的，蛋黄还是胶固状态，甚得他心；红豆粥里放了冰糖，甜甜的，很爽口；胡萝卜丝小咸菜应该是周靳从筠儿奶奶家带来的，吃着味道应该也是周靳自己腌的，佐味料只用了葱姜、香菜，腌在筠儿奶奶自己打的大酱缸里，大概要一个月才能有这样浓香的味道。

液滴落在本就不稠的红豆粥上，吃到嘴里甜中带了一点咸苦，却还是甜更多。杜澜笙不停抹着眼泪、擦着鼻涕，才保证了这顿早饭没有盐摄入过多……

清洗过碗筷后，杜澜笙就没什么事可做了，屋子显然都已经被周靳打扫干净了，乳白地板上连根头发丝都没有，家具的位置也稍稍有些挪动，中等高度的像餐桌、书桌、鞋柜都被包上了软软的海绵角——这是有筠儿后怕小孩子乱走乱爬摔到磕头时买的，感情周靳这是怕他磕到肚子？或是怕肚子太大看不清路？

走到第五圈时杜澜笙又发现了个变化，连着玄关、客厅、厨房和两件卧室的过道房顶上安了个小型家用监控器，这个地方几乎可以遍扫整个家里的大概情况，死角虽多，但若只是确定家里人是否安好已足够了。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监控器的摄像头，有些出神地想着什么。

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微信消息提示，杜澜笙怔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扶着墙走到卧室，拿起手机一看，是周靳的消息：

『忘了征求你同意了，……我，不是为了监视你』

杜澜笙打了个『嗯』，还没点发送呢，那边又急急过来一条：

『我就是怕你自己在家时摔到什么的，或者突然急产，万一你疼得动不了地方，手机又不在旁边，我也好能及时发现』

杜澜笙抿了抿唇。『嗯』

他忽然心里一惊，疾走几步从卧室门里往餐桌的方向看，看到方才自己吃饭的座位是背对着摄像头的，这才大大松了口气，余光又扫了眼摄像头，继续往前走，装作烧水忘了按开关的样子，其实壶里根本没接水，插头也没有插上电。

他只是想起早饭时自己哭涕涕的狼狈样儿，要是被某人看到了，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你别总看，要是想确认我安全，可以先发微信，老觉得被监视着我不自在』

『遵命陛下！！保证服从组织安排！！您的命令就是一切！！』

杜澜笙侧过身背对着监控器，没忍住咧咧嘴笑了，翻了个白眼——这一眼可好，让他看见了正前方厨房的房顶上还有一个更小的mini监控器，此时正直盯盯地‘看’着他。

“周——靳——”

（接下

手机突然连着振动了几下，杜澜笙看也没看直接把手机‘啪’的一声拍在餐桌上，来回看了看，发现自己吃早饭的样子，以及刚才装作烧水的假动作都能被这个监控器尽收眼底，顿时羞恼大作怒火愤起，举起手边的长杆扫把直直捅向那个mini监控器。

在他身后，餐桌上的手机duang duang地振动不停，从微信消息变为电话铃声，电话没人接又开始不停地微信振动，杜澜笙到底收回了扫把，往地上使劲一撇，转身走向玄关直接拉了电闸。

手机振动木质桌面的声音实在太吵，杜澜笙手按在电源键上关了机，这才觉得火消了些，走回卧室的步态仍有些气哄哄的，还不得不为了肚子里的小崽子放慢速度……真是烦人。

大的小的都烦人。



｜

『澜笙！我错了我错了！』

『我就应该昨天就和你商量，今早看你那么困，我也没忍心说』

『我什么都没看到！真的！』

『哎你别生气，我保证真的不会总监视你的！』

『别别别别砸！那小的花了我五千呢！可贵了老婆！！』

『澜笙！！』

……

是这样：我……手机又丢了，几万字长稿又没了……

（接上

父母离婚后，杜澜笙跟了妈妈。他是向着母亲的。因为父亲的暴躁脾气和大嗓门，那二人吵架总是父亲上风，他自然要扶持弱方。

父亲也着实不讲理，不懂事，对家庭缺失责任感，他讨厌那样的男人。

因为是血缘的父亲，所以更加讨厌。

可伯伯姑姑们与父亲一母所生，自然站亲不站理，奶奶更不需提，堂哥姐们不知内情没有发言权，那时杜澜笙觉得全世界都不讲理，没有人站在他和妈妈身边。

他再也没主动联系过父亲方的亲人。他们倒是都联系过他，可他心里有隔阂，又与他们说不通，他们每次都要为父亲辩解，他讨厌到爆，自然态度冰冷，谈话尴尬，于是后来联系就渐渐少了，只有姑姑不厌其烦地关心他，常常去他学校看他。

很不堪回首的往事。

其实杜澜笙就没有过什么晴朗的回忆。

人人都喜欢回顾学生时代，从幼儿班到小学，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他也就幼儿班时还算有些不错的回忆。那时父母之间还算和谐，一般都是统一战线骂淘气的他。

小学二年级时父亲所在公司破产倒闭，父亲失业，母亲一人扛起包括奶奶一家四口的负担，家里立刻变得拮据，妈妈精打细算各项支出，他顿时没了零花钱，没了漂亮衣服穿，因为妈妈把钱省在了请老师教他钢琴英语和绘画。

可这样贤惠坚强的妈妈并未得到应有的回报。父亲迷上了电脑。

那时家庭电脑刚兴起，别人家都有，父亲就也买了一台回来，也不知从哪搞的钱。学flash动画，学这学那，好像能挣到钱一样，其实一分没有收入，他不过是玩。父亲有许多网友，女性居多，聊到深夜，妈妈说他几句他就大发脾气，多数时候妈妈是忍让的，怕吵架吓到儿子和奶奶，偶尔会吵起来，但都喊不过父亲。

有时杜澜笙放学回家妈妈不在，爸爸面色也不好，奶奶做饭，家里沉静，妈妈直到天黑后好久才回来，眼睛是红的。

后来妈妈经常不明原因出门，有次还带上他一起。九十年代的马路边都有供人行的灰色方砖小路，坑洼不平，小石路和柏油马路之间隔着一排榆树，奶奶每到夏天就带他采榆树花，回家做面汤吃。

那天，妈妈拉着他的手，他头一次放弃了开满树的榆树花不理睬，而反握妈妈的手。他问：“妈妈，我们不回家了吗？”

妈妈回答说：“嗯，不回了。”

“那我们去姥姥家住吗？”

“不去，姥姥会担心的。”

杜澜笙其实不明白姥姥为什么会担心，但察觉到妈妈似乎很难过，还是说了声“喔。”

天渐暗，榆树下的杂草丛里很多蚊子和丑陋的蚂蚱，还有绿色的扁担钩，杜澜笙被咬了一腿的包，他默默地挠，一句也不抱怨。

妈妈领着他走了好久，都不过是绕着家附近转圈，遇到邻居还会如往常一样打招呼，后来还给他买了一板蒙牛鲜奶片——平时妈妈都不许他吃的，因为糖都不干净。

他开心地吃着奶片，打算好要省着些，一天吃两片，这样他能吃四天。嘴里嘎巴嘎巴嚼着甜奶香，他笑嘻嘻问：“妈妈我们今天住哪啊……”

妈妈握了握他的小手，停了一会儿说：“我们还是回家住。”

杜澜笙奇怪，以为自己记错了，忙问：“咦，妈妈不是说我们不回家了吗？”

妈妈说：“那是吓唬你爸的。”

可是妈妈根本没有吓到爸爸。

比起倔脾气来，谁也比不过爸爸。也或许，爸爸根本就没关心过妈妈去哪，根本不担心天黑妈妈会出事，也不在乎这场婚姻需不需要维持下去，需不需要，给他们的儿子留一个完整的家。

完整的家，这是妈妈希望留给他的。可妈妈后来才知道自己错了。

她的儿子并没有得到一个可以健康成长的童年，就像悬崖边石缝里生长出的松树，人人都赞它顽强，却不知那曲折丑陋的枝干，正应和它扭曲可怖的心。

高二，杜澜笙因情伤割腕自杀。

妈妈这才发现自己各项优异的儿子过于沉默寡言、性格孤僻。

杜澜笙出院前，她已经办好了离婚手续、买了新楼，带杜澜笙住进去的时候，行李和必备家具都已整理好了。

从那以后，他才算是真正地活着。




妈妈，你听说了吗？

那个和你纠缠大半辈子的男人，现在也过去你那边了。

你原谅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