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一种人，会不断对身边每个人好，哪怕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不是为了善心。他没有什么善心。

他只不过是缺爱，他需要从别人那里源源不断地汲取温暖，才能在寒冷的世界得以存活。

/

1.没有善心的人

1.1

这天是周靳和杜澜笙结婚五周年纪念日，下班前他给杜澜笙去了个电话。

“五周年，订了xx的包间。”

电话里的声音有些疲惫无力：“不去了，今天太累。”

“正好省得你做饭刷碗了，去呗。”

“晚上你自己吃。”杜澜笙打了个哈欠，“我不吃了。”

周靳气闷地长吁口气，才勉强自己心平气和说：“好吧……”

“挂了。”

“澜笙——”

“？嗯。”

周靳看了看相隔十米远埋头写病志的同事，还是起身走出医生办公室，来到不远的外挂楼梯上。

这期间杜澜笙早已不耐烦，“我还有十个患者，回家再说。”

“澜笙，我们结婚五年了。”

即使周围无人，周靳还是放低声音，轻弱的声音里泄露了他的失望，“每一年的纪念日你都不想跟我过，为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椅子蹭地的刺耳摩擦音，他听到杜澜笙吩咐规培生让后来的患者在诊室外等一下，还听到杜澜笙轻稳的脚步声，和窗户被吱呀一下推开、接着吹进话筒沙沙的风声。

风声持续，杜澜笙却没有说话。

“你是怎么想的？”周靳又问。

“筠儿都三岁了，你说我还能怎么想。”

“要是没有筠儿呢。”

“……”

“你会和我离婚吗？”

“我没想过。”杜澜笙如实回答。

周靳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寂寥。“澜笙，回家见吧。”然后挂了电话。

杜澜笙放下电话，蹙了蹙眉。

/

1.2

杜澜笙刚回到家门外，就听到小男孩的声音在门内哭嚎，心突突了几下赶紧掏出钥匙拧开门，便见周靳站在主卧门外叉着腰肩膀随呼吸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行。

而被周靳高大的背影遮挡下，主卧内三岁的小男孩哭得抽抽涕涕，一张精致的小脸憋得通红，两颊满是晶莹泪花。

杜澜笙照旧换了鞋，抿着唇走到周靳和周筠中间，平淡开口：“说。”

周筠看到他来并没有见到救星的感觉，反而更加绷紧小身体，止住了哭嚎，喏喏叫了声：“爸爸……”

杜澜笙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

周靳在一旁忍不住了，有些惭愧道：“是我乱发脾气了。我认错。”

杜澜笙没理他，反问床上叉腿跪坐着的儿子：“你呢？周筠。”

“爸爸对不起……我，我，……”

周筠扁了扁嘴，眼睛一酸马上又要嚎出来，周靳急着赶紧跑过去抱住儿子的头，连声安稳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再哭你爸爸(杜澜笙)头又疼了。是爸(周靳)不好，跟你发火了，爸跟你道歉，噢。”

杜澜笙看着这对父子，觉得他们和好自己也懒得追究，便由他们折腾，自己走到客厅，身子一栽，在沙发上倒头就睡。

1.3

1.4


于是连续几晚，杜澜笙和周靳空闲时都在为复原论文作战。

杜澜笙的笔记本没上密码，毕竟谁也想不到三岁的小孩儿能开电脑玩，还把他重要的论文给搞没了。

好在论文的原始数据还在，并且有过一年的思路基础，周靳善用电脑，把能用软件恢复的部分恢复回来，之后杜澜笙靠自己完全复原，还算比较顺利，只用了一周的时间。

等到再闲下来，已是纪念日后的第二个周末，周靳再次提出出去玩一天，带着筠儿，谁知又被拒绝了。

“哎，这一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就不能犒赏犒赏我？”

杜澜笙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嘿我就幼稚怎么了！”

杜澜笙用不可救药的目光看了看他：“你都三十二了。”说着手拾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翻了翻节目表点了一档BBC纪录片来看。

被无视又蔑视的周靳刚要抢下遥控器，就听小床上筠儿嘟囔着爬起身，看向大床上的他们二人，叫了声：“爸爸。”

周靳期待的心情落空，心想连孩子都无视我，嘴上直白地埋怨道：“筠儿怎么不叫爸啊？”

“爸爸。”

杜澜笙冲周靳嗤笑一声，转头答应着儿子：“干什么。”

“爸爸我梦到你了。”周筠自己慢吞吞翻下床，小碎步跑到杜澜笙旁边，抱着他大腿说：“你超威武，打我爸，掉了满地的牙！”

小男孩的声音瓷实实的，带着睡意朦胧的晕哑，是很健康又充满活力的声音。

周靳：“……”

杜澜笙憋着笑，把儿子举起来抱到怀里搂着。周筠午觉才睡没多久，明显还是有些困，靠在爸爸温暖安全的怀抱里，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杜澜笙亲亲儿子的额角，抱住他轻轻站起身，慢慢走到小床上，缓缓地放下。小被子正正好好盖至孩子肩下，拂了拂他额上碎发，又弯着腰近看了好一会儿，才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下。

坐下了，也还是盯着儿子看，仿佛这世上再无其他重要，再无任何可入他眼光。

一张手挡住他的眼。

随后温软贴上唇，对他轻轻地嘬，挨着他的嘴角小声说：“你都没有这样看过我。”

“……”

“我吃醋。”

“幼不——”

“幼稚。”周靳抢着说，声音有些大，回头看了看筠儿没醒，才继续道：“幼稚不好吗？总比你一脸冷漠好。”

“……”

杜澜笙总是这样沉默，什么心里话都不说，周靳每次和他交谈都得不到回应，心里憋得难忍，却是有多大的火都发不出来。

周靳无奈地把挡住他眼睛的手放下，站起身离开他的唇，忍了忍还是问出心里挥之不去的疑惑：

“你到底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杜澜笙眼神闪了闪，瞄了眼头顶上气恼的周靳。

你厌倦了？

/

2.饿鱼的口袋

2.1

这世上有一种人，会不断对身边每个人好，哪怕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不是为了善心。他没有什么善心。

他只不过是缺爱，他需要从别人那里源源不断地汲取温暖，才能在寒冷的世界得以存活。

可是，他给出去的温暖，都是从别人那里收获得来的。就像一只口袋，装进去多少，才能给出去多少。

口袋像是饿鱼的胃，被撑得越来越大，渐渐变成只有装满自己，才能再次给予。

有一天开始，他再也收不满他的口袋。

/

“澜笙，你到底为什么同意和我结婚？”

为什么？

“你有喜欢过我吗？”

有吗？

……

……

周靳是杜澜笙大学时的学长，大他两届。大一时是杜澜笙班的班导，还是他在校记者团的团长。

那时周靳有女友，是同在学生会里的和周靳一届的学姐，两人关系极好。十三年前还兴玩QQ空间。杜澜笙见过周靳空间里发的给女友庆生的准备，用火红和金黄的枫叶摆了女友的名字，“xxx，生日快乐。”据说还千方百计请求扫地大爷停扫一天。

学生会有活动时，周靳次次都在还没结束之前离开。等杜澜笙这些小部员被放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他每每都会看见周靳和那个学姐的相伴而行，背影和谐，其间的甜蜜使他们浑然不见有他人经过。

该是很喜欢的吧。是个多温暖的人……

周靳对杜澜笙很好，好像比对其他学弟学妹好，似是有意把他培养成接班人。杜澜笙从不作多余念想。那时杜澜笙还暗恋着高中同学，这场暗恋在两年后才崩塌。

周靳研二时，杜澜笙大五，那一年两人忽然重新熟络起来。周靳仍是那个温暖的学长，只不过话里流露出已和学姐分手。

周靳对他开始有些热切，他很慌。不知所措。他从没想过和这个学长怎样，他被太多次辜负过、调戏过，他怕这位曾经尊敬的学长也变成了只撩不娶的渣男。

还好，周靳懂得收缓节奏，与他平淡互敬地相处了两年，毕业后找好工作，对杜澜笙求了婚。

杜澜笙也不知怎的，就答应了。

也许因为周靳这两年的相濡以沫，也许因为周靳与他星座相合，也许因为他倦于再找其他的人，而周靳也确实不错……

又也许因为周靳说：“你是个好温暖的人，我好喜欢你。”

他迷失于自己能够被这个人拯救的期待中。

可是后来现实证明，这世上，没谁会成为谁的拯救，只有你自己能拯救自己；也证明了，他杜澜笙，根本就不是个温暖的人。

他很冷漠。

一个人心里堆积太多寒冷，无论再装进去多少阳光，都融不化那经年的坚冰。

周靳，是你，看错了我。

是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是你，真的喜欢我吗？

……

……

2.2
小沙发上，杜澜笙被周靳按倒，后背摔在靠背上，腰部没有依凭悬空塌陷，惹来他蹙眉急促的喘息。

“筠儿刚睡。”他用手撑开周靳的胸。

周靳气红了眼，“筠儿筠儿，你心里就只想着筠儿。”说着手扒开杜澜笙的家居服，不耐烦地一个一个扣子解开，对着淡红色的罂粟咬上去。

杜澜笙倒吸一口凉气，来缓解胸.前的疼，轻声骂：“你是.狗吗！”

“我就属狗。”

周靳已经粗鲁地扒下他的裤子，将他耷拉着的小伙伴含入口中。

“你！呃嗯——”杜澜笙抓紧周靳的头发，因控制不住力气抓掉了几根，仰头咬唇被刺激得无法呼吸。身.下在周靳的侍.弄中不断变大.挺.起，他良久才攒够力气推开周靳。

周靳也不急着回去，扫了扫被自己弄大的物事，有种报复得逞的快意。

杜澜笙咬紧一口银牙，磨出了声响，低眉抬眼逼视周靳，释放出危险的气息：

“你他.妈属羊。”

周靳笑得豪放：“是，小的是只手无缚鸡之力的羔羊，您可是威猛无比的狮子啊……”

周靳属羊，杜澜笙是狮子座。记起俩人刚热恋中时，杜澜笙总是拿这个强说他们俩有多配，感叹天赐良缘，终于有一只羊羔落入狮子的血盆大口。

周靳俯身凑到杜澜笙眼前，拄在两侧沙发扶手上，咧嘴邪笑：

“怎么样，狮子大人，要不要吃了我？”

杜澜笙危险地眯起眼睛，露出獠牙。

“吃。”

/

为了不吵醒筠儿，两人是到隔壁卧室去做的。这间卧室也有张大床，就是婚前周靳为了有孩子后不方便那啥买的，这三年来显然也算派上多次用场。

周靳每次回想起，都觉得自己当年甚是明智。尤其是看着杜澜笙虽然说得气势汹汹，却还是雌.伏在他身下任尔采撷。那张俊脸染上风情迷醉的神色，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青涩美好。

只是这美好的人说出的话一点儿也不美好：“混、蛋……周靳，cao、你——哈嗯！……”

周靳听了只是笑，笑杜澜笙体力不抵他，只好在嘴上硬气。

笑了之后又不免黯然心疼。

杜澜笙的身体一直不好。大学时学习常常熬夜通宵，大四时开始出现早搏，渐渐走路多了就疲累得卧床不起，每天必须要睡午觉才能保证一日正常的心律。尤其是在生完筠儿后，杜澜笙突发室颤急救，足足在ICU住了五天才出来。

那五天，简直是周靳生命的最低谷，每天只有一小时的探望时间，每次离开ICU病房都特别惧怕将是一场死别。

是他给了杜澜笙孩子，也是他给了杜澜笙死亡的危险。

想到那段昏暗的时间，周靳心里一痛，缓下节奏，温柔地贴在杜澜笙耳边问：“这一周修复论文是不是又累到了？我看你似乎不太舒服。”

杜澜笙愣了愣，抬眼瞅他一眼，“没事。你做你的。”潮红的脸上显示出未满足的情.欲。

虽是这么说，周靳还是很轻柔地去完成这场情事，临近顶点时，两人次次冲撞到一起十分激烈，双双发出畅快的低吼，谁知就在这时卧室门被敲响，周筠在门外大声叫着：“爸爸！爸爸！”

杜澜笙一慌从周靳肩上猛地抬头看向房门，手没留神一用力抠破了周靳脖子上的皮肤。

周靳摩挲他的背小声安抚：“没事，锁了。”然后掐着他腰胯轻轻捣在某处，没几下杜澜笙就压抑地呜咽着软了身子。

周靳拍拍他，抚平他的呼吸，在他脸上亲了亲，然后抽出自己，把人扶着躺进被窝里。自己摘了套，用一张a4纸团紧丢进垃圾桶里。

杜澜笙撑着床要起来，周靳拦住他重新按倒，说：“你睡吧，我去看他。”说完就下了床，打开门锁，小小的周筠站在门外钻头往里看，嘴里叨咕着“我找爸爸”。

“爸爸身体不舒服……”

周靳把儿子抱起，轻柔哄着，咔擦一声带上了门。

卧室里空寂得让人耳鸣。

杜澜笙睁了好一会儿眼睛，盯着门，猜想周靳那么笨要怎样才能哄好筠儿。

讲道理，周靳真的是个很好的男人，很好的父亲。

是啊。

他杜澜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他的口袋，为什么还是装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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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任性而孤独的树
3.1

周靳在肿瘤内科病房里用电脑下医嘱时，听到科里同事和新来的护士学妹议论：院里又出现医闹，好像患者家属不明原因打了哪个当诊的医生。

这种消息见怪不怪了，周靳头都没回，随口问道：“不严重吧？”

“有点严重，”护士学妹有些难过地说，“xx说那个医生都被打晕了，直接送去了急诊。”

周靳一怔，回头：“男的女的啊？”

“嗯...”小护士想了想，“这个没问。”

周靳有些烦躁，凭直觉问了句：“哪科的？”

“儿科。”

梆当一声巨响，周靳起身的动作把转椅都带倒，可他停都没停一股风似的大步跑出办公室。

澜笙……

杜澜笙……

留在病房的同科医生对护士说：“你是新来的，不知道，儿科的杜澜笙是咱周主任的爱人，疼得紧着呢。”

/

急诊科观察病房里，杜澜笙躺在一张病床上耷拉着眼皮，中指连着心电监护，生命体征仪上显示血压57/90，脉搏54，体温37.2℃，血氧80％。他的右脸颧骨和鼻侧上有明显的伤痕。

周靳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还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里面有潮湿的水雾弥漫，张开嘴来也说不出半句话。

“我没事。”还是杜澜笙先开了口。“……别担心。”

周靳几次长长喘息，都还是没法平息内心焦虑和恐惧。

“周靳，我只不过挨了一下，不是因为被打才晕倒的。”

“那……？”

“低血糖低血压，我，……”杜澜笙看了看他，才嗫嚅道：

“我怀孕了。”

/

仿佛隔了一个世纪，一万光年，周靳才渐渐找回声音，“已经在了？”

杜澜笙没力气吐槽他，连白眼都不想给，自己此时的状态连呼吸都是奢侈，他闭上眼尝试平心静气地腹式呼吸。

“我们一直都有安全措施。”周靳还是妄图否定。

“检查结果就在那儿，由不得你不信。”杜澜笙觉得自己在给小学生讲解生活常识，“再说了，那玩意，又不是百分百拦得住的。”

可是想起三年前杜澜笙生筠儿的凶险，周靳还是忍不住打哆嗦。

“我怕……”

杜澜笙很不耐烦。“它在都在了，还想那么多干什么。”

“哺乳动物为了更好地繁衍后代，在生产后体内会分泌一种激素，使其忘记妊娠和生产前后的所有痛苦，以便为下一次妊娠做准备。”周靳拧紧了眉，“这是你跟我说的。”

“我记得。”

“你不会真的想留下它吧？”

“……”

“你是医生，你该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

“我心里有数。”

“澜笙！”

“周靳。”杜澜笙直视他的眼睛，“现在打掉它，你以为就比生下它危险更小吗？”
“……”

“你也是医生。”

你该懂得。

“……澜笙。”

一场叹息，像滴入水中，转眼消散。

他改变不了任何事。

杜澜笙就像棵任性的树，由着性子自己生长，从不去走周靳所希望他走的路线，从不去做周靳期待他做的事情。

所以他一直搞不清楚他们俩结婚，到底是为了什么。

/

3.2

杜澜笙在医院只住了一天就回家了。急诊科的同事是建议他多观察几天的，说就是急诊病房再挤，怎么也能给他空出一个小单间来。可是杜澜笙拒绝了特殊照顾，坚持回家休养。

周靳执拗道：“那要是再晕倒怎么办？”

“你我都是医生，大哥，”杜澜笙懒得理他，一边套上大衣往外走，一边随意道，“你给我扎人中涌泉，怎么着救不活啊。”

回家后，杜澜笙几乎睡了三整天。

其间周靳承包了一切家务。洗衣做饭，擦地刷碗，接送周筠去奶奶家，自己还要上班。自从杜澜笙休完三个月产假，周筠就一直在上班前被送到奶奶家照看，晚上下班再接回来。

杜澜笙虽身体不好，但对于周筠的教养没有哪一天缺席，凡事都亲力亲为。虽然白天周筠在奶奶家住，也都是杜澜笙早起做好了一天量辅食给周筠带着，奶奶只负责哄周筠玩儿就可以了。

可以说，杜澜笙这个父亲做得称职与否，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只是这三天，是杜澜笙产后三年第一次如此虚弱。虚弱得连周筠都没有力气去管。

周靳百般体贴入微，但似乎并没讨到什么好。杜澜笙不知怎的就跟他较上了劲，但他考虑到杜澜笙许是早孕反应，好歹都忍着受着没有发作。

一个月的冷战，杜澜笙都怀孕四个月了，肚子已有了明显隆起，还是冷冰冰地每天不给周靳好脸色，连带着周筠也不敢在家里大声说话。周靳终于忍无可忍，有些精疲力尽，轻声道：

“你这样我们还过什么。讨厌我不如我就离开，省着碍你的眼。”

杜澜笙嘴角颤了颤，紧闭双唇。

周靳叹了口气，还是很快选择先缴械投降，“我瞎说的。你别放心上。”

“走吧。”

周靳一惊。“啊？”

“走吧。”杜澜笙重复道，眼神冰裂又重新冻住复原，“离婚也可以。”

“……”

周靳有一瞬像是失了忆，大脑自行将不想接收的信息屏蔽，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埋怨过什么话，杜澜笙又回了他什么话。

一直是他在抗议他在质疑杜澜笙，质疑当初结婚是否真的心甘情愿，他从没想过‘离婚’二字会从杜澜笙口中提出。

卧室门虚掩着，狭细的门口出现了一个小矮人。小矮人显然刚醒，睡衣领还歪着，小嘴儿却抽抽着噘得老高，眼睛鼻子通红。

“筠儿！”

周靳连忙跑到门口面前把儿子抱住，此时周筠已经开始哭起来，比以往每一次哭泣都惹人心疼，嘴里不住地喊：“爸爸，爸爸别不要筠儿，筠儿听话...呜哇...”

他本是个很乖的孩子，在杜澜笙的教育下十分独立坚强，绝少哭闹，更从没有一次哭成这样，没有一次，是这样的因为悲伤而哭。

杜澜笙没有胆量去看年仅三岁的儿子。目光直直盯着橱柜上摆着的母亲的遗像。

多少年前，那个男人也是这样对妈妈说：“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

任岁月再怎样冲洗，都淡化不了那一日清晨，埋在被窝里他的低声哭泣。

为什么，人离婚就能这样容易？

想结婚了就结，发现不合适了从不会去磨合、去改正、去彼此理解，对另一半的要求越来越高，越来越不能满足……


“爸爸筠儿再也不闯祸了...呜...”

周筠支着小手在脸上不停地抹抹擦擦，一面想要掩盖自己的哭泣，不想让爸爸生气，一面又越来越难过眼泪的更加厉害。

“澜笙，你快哄哄他，他最亲近你，也最听你话。”周靳被儿子哭得脑仁生疼，不断地轻拍周筠后背，搂紧在自己怀里却半点止不住他的哭泣。“不哭，不哭了，爸爸说着玩的，他吓唬你爸我呢，爸爸最爱筠儿了。”

可是等待他们父子二人的，是更冰冷绝情的话：

“不如你带着他一起走吧。”

“呵。我不要他了。”

周筠瞬间停住哭泣，小孩子吓傻了似的。周靳也整个人呆住，“你胡说什么呢。够了。”

杜澜笙笑了笑。

“是够了，我本身就不适合婚姻。”他笑得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离婚吧，我只要这个房子。其他的你想带走就带走。周筠你也带走。”

最好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也就适合一个人。

/

3.3

周筠被暂且送到奶奶家住。这几天周靳天天下班路上试图和杜澜笙谈，都无果而终。

“杜澜笙！你是不是怕自己会死……”

“你是不是怕筠儿骤然失去你会难过……让我陪在你身边照顾你，我们一起扛过这余下六个月！孩子生下来后你会怎样谁都说不准，我们一起面对！”

周靳像个中二少年，说出一堆影视片里荒唐的热血话。可是天知道，这些都是他的真心话。

杜澜笙扶着人行道的栏杆捂着肚子笑岔了气。

“周主任什么时候这么感性。你自己感性也算了，就别说出来还用一样的思维去揣测别人的想法了吧。”

周靳满脸僵硬。

“杜澜笙。”

“我觉得自己生活这几天，总算才变得自在点。

我不喜欢你每天说话打扰我；也不喜欢哪怕几月一次的做.爱，真的很疼很不舒服；我不喜欢背负婚姻中的责任……

你说的对，我也许根本都不曾喜欢过你。”

他的目光那样漠然，冰冷的话像在唠家常一样说出口，冰碴子打在人心里钻出无数个窟窿，呼呼漏着北风。

“杜澜笙。”

周靳站在冬雪中，像是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一个名字。

/

来奖赏魔仙一个吻吧……居然更了三千字……

楼主手机丢了，几万字存稿和今天刚列好的完整构架都没了，之前写的所有故事也都没了。心情糟糕，暂时不更，以后再说，如果真的写不下去了，会告诉你们的。

我回来啦




楼主的ID在电脑上被限制登录了，一直没找回来，绑定的手机卡是我妈身份证开的，我要周末回家去取，最近登录会很费劲。

会继续更。不过要等一段时间，楼主在照着记忆补写。


我实在是太喜欢杜澜笙了，我一定要给你们看到完整的他。

4.不相识
4.1

杜澜笙25岁本硕生毕业进入本校附院，26岁考中北中医伤寒在职博士，27岁考上主治医，并被母校聘为伤寒论的讲师，因其学术观点新颖，两年来被多所中医院校的学术会邀请演讲；29岁博士毕业，同年晋了副高，进入校博士后流动站参与科研项目。今年30岁，升了副教授。


可以说，杜澜笙是每一步都踩着最低工龄限制线的阶梯走上来的，如此年纪获得这些成就，在校内院内均属凤毛麟角。医院体谅其身体不好，又因他治病疗效突出、待患者耐心细心，慕名远来的患者实在太多，便破格提前免了他在病房的工作和夜班，给了长期出门诊的资格。


由于杜澜笙另有教学和科研任务，一周只出诊三个半天，每个半天都有30-40患者，虽是儿科诊室，其中三分之一却是成人。


这天，一个老患者带了自家儿子来看哮喘。小男孩儿三岁多，和周筠一般高，小脸也颇相似，开口叫爸爸的嗓音也和周筠一样地依赖崇拜。杜澜笙眼神像粘在了男孩儿身上，目光里充满着慈爱。


“杜医生也有孩子吧？”男孩儿的爸爸问。


杜澜笙笑得更加温和。“嗯，有。”


“杜医生这么文质彬彬，孩子一定可爱的紧。”


他笑而未语。


自从筠儿走后，他开始对每一个来就诊的小孩子都格外亲切。从前他不会这样的。从前他会留出足够的爱心回家给筠儿。可是现在，家里变成了单纯的居住地，更像是个长期旅馆。


留出再多的温暖与爱，都无处给予。


空荡荡的房子。





晚上八点杜澜笙才回到家，脱了皮鞋，穿着单袜直接踩在木质地板上。不必担心有人温暖的责备，也不用担心给孩子不好的言传身教。


就着惨白的月色和隔壁楼的灯光，走过房间里的每一处角落，抚摸过每一件物什，拼命去回忆所有能回想起的片段、场景。


此时此刻该有一壶酒。


开一瓶红酒，坐在飘窗上，背靠雪白墙壁，看着远近楼里的万家灯火，和夜空里唯一的明月对酌。


/

4.2

…… ……


“爸爸，别走，筠儿怕。”


男孩儿搂着他的腿，头在他膝盖上轻轻地蹭。


他弯腰拂开男孩儿细软灰粽的刘海，蹲下身，使自己与男孩视线平齐。


“别怕。你要慢慢学着坚强，学着成为不可替代的人。这样就没有人能伤害到你。”


男孩儿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神情更加悲伤失望，渐渐淡了身形，散了轮廓。只留下一句话：


“爸爸，筠儿讨厌你。”


…… ……


杜澜笙惊叫着醒来，发现自己还在飘窗垫上躺着。挂钟显示是凌晨三点，酒杯歪倒在米白地毯上，残留半干的少许红色液体还有些晶莹。


又消耗了自己一夜。


杜澜笙拾起酒杯起身，走到厨房放进水槽里，拿了纸巾回去吸干地毯上的红酒，淡红色的酒渍擦不掉他也不甚在意，丢了纸巾直接回了卧房。


筠儿的小床还在那里。小床四周围着木质护栏，以防小孩子半夜翻跟头摔到地上。


他走到小床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上半身趴在护栏上，一手轻抚着筠儿的小枕头，差点就要这样睡着。想起明早还要给学生讲课，他还是把小枕头抱在怀里躺回了大床上。





到了大床反而睡不着了。脑海里翻来覆去回放着筠儿在梦里说的话：爸爸，我讨厌你。


筠儿离开前是怎么说的？


爸爸别不要筠儿。


他呢？他和妈妈离开父亲前是怎么说的？


爸，我一点都不需要你。没有你，我和我妈能活得更好。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父母离婚后，他和妈妈两个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比任何时候都安宁平静。如果父母在一开始发现彼此不合适的时候就果断离婚，各自寻找其他伴侣，而不是为了他选择将就，却成日里无法控制地争吵敌对相向……


他到现在都忘不了妈妈一夜又一夜的暗自垂泪，如果没有这勉强将就得来的一切恶果，他也许不会活得如此不懂得爱。


所以他从不觉得一个家庭的完整与否有多重要。只要家庭和谐、长辈三观端正，孩子就可以健康成长。


而他相信他的筠儿能得到周靳最好的呵护。





杜澜笙常常想，在他、周靳、筠儿这个家庭里，是谁扮演着他父亲的角色。应该是他吧。


自始至终，都是他性格冷漠，对周靳态度冰冷，对筠儿要求严格。是他配不上这个美好的家。


而筠儿还偏偏喜欢黏着他……


真是个傻孩子。


/

4.3

两人在同一家医院里工作，所以离婚的事不可避免传的很开。还好周靳在住院部，而杜澜笙在门诊楼，进出医院各自走临近的小门，所以几乎不曾碰上。


再次遇见，是周靳和母亲带着筠儿逛超市。


此时杜澜笙都怀孕6个月了。他穿着深灰色的高领羊绒毛衣，外面套着同色系的灰呢大衣，整个人骨架消瘦而单薄，只有腹部高高鼓起；细长的腿裹着紧身黑裤，里面也不知穿了几层棉裤。手里抱着只橘红色圆滚滚的小南瓜，腕部还挂着一袋深红色鲜羊肉，生活的气息并没有使他染上人间烟火，这一身乍看下去依旧显得冰冷、不近人情。


周筠躲在周靳身后不敢叫爸爸，怕惹爸爸生气。周靳和母亲倒很热络地上前打招呼。


可是杜澜笙似乎并不愿理会他们，只点了点头，连周筠都没有看一眼。周筠见此低低啜泣，周靳赶紧抱起他对杜澜笙说：


“筠儿这些天想你想的紧，你就不想他吗？他总是问我你是不是不喜欢他了……”


这些的确是实话。只是周靳顾不上当着筠儿的面说出来筠儿会不会不好意思，他只想唤起杜澜笙对筠儿的关心，进而后悔离婚，后悔离开筠儿。


周靳坚信杜澜笙对筠儿的爱，就如他坚信自己性别为男、性向亦为男一样。杜澜笙这些年对筠儿的付出，但凡和他们认识的人都有目共睹。


谁知杜澜笙只扫了周筠一眼，目光却落到周靳身上，淡淡道：


“男孩儿总是哭鼻子谁会喜欢……我可不喜欢。”


这话如果放在以前，也许连句呵斥都不算，只是单纯的教育；可若放在当下，杜周二人已登记离婚，杜澜笙与周靳周筠两月未见，这平淡冷静的话听进人心里，简直堪比冰刃、火索。


周筠面露惊惶，伏在周靳肩上很努力地憋住眼泪，也许是因为太努力，憋得噎住频频打嗝。细尖的声音听的人心肝都跟着颤，杜澜笙却转身就走了。


周靳气得浑身发抖，手抚在筠儿瘦小的背上一下下地顺着气，母亲已经在一旁低声怒骂：“混.账，简直丧尽天良！”


听到这话，杜澜笙的脚步缓缓停住。


周靳拦住母亲，也恨恨地盯着杜澜笙的背影说：“杜澜笙，我这辈子，从没想过你会如此残忍如此绝情。既如此，我们之前的那些年，……”


说到这他忽然停下。明明话就在嘴边，却还妄图能延迟片刻说出；明知说出一定会后悔，却偏偏想在这时狠狠地给以对方回击，就算不能赢出半分，至少也要造成两败俱伤。


“……全作不相识！”


也不知是谁的心，砰地一声被凶猛的子弹击中，碎了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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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啊……哈、嗯……”


一条僻静的窄道上，深灰呢大衣的男人弓着腰背，一手撑着电线杆，一手捂着肚子，极度痛苦地低.喘呻.吟。腹中的绞痛骚动使他惊惧慌乱，他再也站不住，双腿直直跪在砂砾的地面上。南瓜和羊肉就散落在他膝盖旁边。


心脏开始跳得飞速，快到数不出次数。很快就跟着呼吸困难，手也没了力气去拨一通电话求救。


就要死了吗……？


这种感觉和三年前几乎完全一样，生而无望地堕入深渊，被上帝抛弃般的惶恐窒息。


也许再过两分钟，他就会像母亲死去时一样，浑身青白紫暗，从里到外地冰冷。


就死在这儿吗？


死得，谁也不知道？


……


孩子……


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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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爱们的评论我就先不挨个回复了，挑典型的问题回，我怕再给我号锁上

5.久违重逢的男人

5.1

“室性心动过速。比三年前室颤轻了点，但也不容乐观。胎儿倒还好。”

双手插兜靠在病床边的急诊科女医生用一贯对待患者的语气严谨而冰冷地说。

再次睁开眼，杜澜笙比任何时候都要感激上天。这次不像三年前。三年前筠儿已平安产出，而这一次他才怀孕6个月，孩子要如何才能平安，他想都不敢想。

“谢谢你……”他也用患者看待医生的、面对救命恩人的语气对这位同事说。

同事笑着一挥手，“行啦。你都说了一万次了，以后孩子生出来叫我干妈就行了。”

杜澜笙也笑了。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说来也巧。我下夜班时看到上次打你那男的，带了三四个人气势汹汹地坐上一辆小面包往你家那边去了。我害怕啊，心想你还有身子，这要挨他们一顿打还不一尸两命？就赶紧报警了。”

“警察找到我的？”

“嗯，随后我就到了，是我给你扎了内关哦。不过看你也不像被打了啊，怎么就室速了？”

杜澜笙不自主眨了几下眼睛，微笑着答：“突然肚子疼。”

“怎么会肚子疼？”

他笑得有些吃力。“不知道。”

同事似乎也觉察到他有隐瞒，很快转开话题：“你以后出门还是要小心着，看架势那几个医闹一定会再来找你的。”

“嗯。我知道。”

“哎对了，后天就要申报自然科学奖了，你也报吧？”

杜澜笙愣了一下，似乎是忘了有这回事，“噢。报呗。”

“怎么这么不积极呀？你不是总叨咕着想拿这个奖吗，拿了你就能直升正高啦！”

他笑了笑，“没那么在乎了。”

“你这是离婚了淡泊名利了呗？三千红尘软丈你都看破了呗？”

杜澜笙捧腹大笑。

以前啊，他是为筠儿拼。

以后，说不准会怎样。若他撑不过，就让周靳一人去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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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夜晚，周靳哄睡筠儿后，拜托母亲照看着，说自己要很晚才回来，披上羽绒服出了家门。

半小时后，急诊病房最靠近医生办公室的一个单间外，出现了男人高高的身影。女医生从办公室出来走到他身边，轻声耳语：

“早就睡了。”

周靳感激地点点头，一万分的小心推开了门。

病房里漆黑一片。

厚厚的窗帘不知为何拉得死死的，一丝光都透不进来，周靳适应了好久才辨出病床在哪，轻手轻脚走近，才看清了床上人的面目。

杜澜笙蹙着眉睡着，眉心有一道较深的褶皱。嘴严严闭合，倒和他平日里作风一样，连睡觉都不曾放松。

周靳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样看着他睡觉了。

刚结婚那会儿，两人黏得如胶似漆，其实互相根本没什么可说的话，偏要挨着挤着时不时看对方一眼，就连杜澜笙睡觉他都觉得比任何人都好看。

渐渐地，就过了新婚的热情劲儿。杜澜笙毕业后，两人均在各自科里病房管床，成天忙得脚打后脑勺，都倒着夜班，都忙着和不讲理的患者生气，回到家也累得半句话不想说。许就是那时开始疏远的。

他们做.爱的次数少之又少，却很自然地在第二年末有了筠儿。筠儿出生后更加忙累得没时间谈情说爱，喂奶哄睡把屎把尿更是把房顶都掀了几掀。忙碌吵闹的日子过得虽然充实，却也在岁月的沉淀中慢慢积累着隔阂。

所有的婚姻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为什么单单他们过不下去了，不得不选择离散？

……

天边的布谷鸟叫醒了清晨第一缕明亮。周靳已先一刻离开了。

杜澜笙跟着日出醒来，目光漫无着落地在病房里扫了一圈，最终落到门板中间的磨砂玻璃上。

磨砂玻璃毫不透明。可他只盯盯地瞅着，半分不动。

也不知是在盼望着谁会来。

明明知道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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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杜澜笙向来不爱住院，可是这次由不得他，急诊同事们态度强烈坚决不让他走，坚持说这次室速加腹痛情况严重，就是单为了孩子，也一定得多观察几天。

杜澜笙不得不从。

医院对他来说虽是个长期工作的地方，可他还是从心里惧怕住院，惧怕急诊病房。于是住院的三天里，他夜夜噩梦，白天顶着黑眼圈疲惫地听同事跟他海侃。同事看他这样，到底不忍心，想起他母亲就是在这家医院急诊里去世的，还是千叮咛万嘱咐地放他走了。

第四天下午办理了出院手续。杜澜笙百无聊赖地步行回家，路过离家最近的红绿灯时，他在马路对面看到了那个男人。

太久未见，男人的变化好大，整个人干瘦成一具骨架，面色萎黄，眼下暗影隐隐。

杜澜笙没动。男人从对面横穿马路走到他跟前，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观察他，目光最终停滞在他鼓起的肚子上，面露欣慰地问：“几个月啦？”

“28周零两天。”他如实回答。

“好，好啊，”男人笑出了满脸褶子，“你可瘦了，要好好吃东西。多做几样菜，哪怕一样少吃点，扔了也别缺营养；记得补铁和叶酸；胃口不好也要吃一些肉，但不要多吃；天冷啦买个长羽绒服，在里多加几层扛风的衣服……”

男人翻来覆去絮叨的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常识。每次见面都是这些话，急着赶着一股脑说完，生怕杜澜笙不给他机会。然而这天，杜澜笙却没有像往次一样无视或打断他，只是耐心地听着。

许是太寂寞了吧。这两个多月来能跟他说上话的，除了患者、医生同事外，也没什么人了。

人一旦寂寞久了，连遇见鬼都会上前搭讪几句吧？

“……爸知道你不会同意我去照顾你，”男人眼中忽然溢出疼惜和不忍，“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啊。”

！杜澜笙微微睁大眼睛。

他知道了。

他知道他离婚了。

有那么一瞬，他几乎想对男人说，来吧，和我一起住吧，我好孤单。可是下一瞬，他就想起这些年来对男人说过的伤人彻底的话……他还怎么好意思，怎么能毫无愧疚心地坦然接受男人毫无理由的原谅？

“你也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不舒服，记得来找我。”

多么冷血的话，听在男人心里，已是再感动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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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杜澜笙脱了鞋仍是穿着袜子走回卧室直挺挺躺在床上，目光穿透棚顶的天花板，悲哀的想，自己这种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他给过谁带来幸福感和快乐？

他给别人的，都是愤怒和惧怕，寒冷与无奈。谁会喜欢和他一起过日子呢？

对别人来说，他活着，就只是沉重的负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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