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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不写诗，天就要下雨

孤单日记



①叶子和我
②不情愿
③幻想里面
④走神
⑤看天
⑥孤单日记
⑦迟暮
⑧异乡的时差

我的化学老师




与我最有缘分的是化学老师们，此时都在想着，只写一个。数学老师也对我挺好的，但未必是我的缘分，很可能是看我爸爸的面子。我念的那个中学包括初中部和高中部，老师们很多认识我爸爸，我爸爸接我送我时遇到不少老师都会站下聊一阵子，有的老师有时间时甚至拉我爸爸到办公室里坐一坐，很亲热，其中一个就是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是老牌大学生，有自己的专长，也有自己的思想，很多事情看得透，所以对学生挺宽容的。对我的宽容是忍着我作。比如一道代数或几何题，我能琢磨出来一些很繁琐的办法，老师不厌其烦，不吝赞美，然后指出与课本上标准运算证明过程的异同。"异同"，看到相同，也看到差别，我觉得老师教我多长了一只眼。

这只眼看到的事情大多时候都是一样的，或者说，那只眼看问题的方式是相通的。可以用来演算数学，也可以用来学语文，物理，化学。现在我学着分行，我也没有觉出有什么不同。如果非得说什么不同，那就是缘分。其实数学老师对我一直都很好，校长的孩子与他自己的孩子都与我同班，座位一直安排在离我很近，不是同桌，却又很方便互相帮助。但是他不安排在另外一个同学身边，另外一个同学数学特别棒，课堂上回答问题，上黑板示范演算，大小考试等等都很优秀，我数学成绩也一直不错，但是没有那位同学那么显赫。很久以后我听他孩子告诉我，数学的领悟上老师最赞的一直是我。由此我也更佩服数学老师，原来佩服是因为他总能清清楚楚指点异同，现在佩服他是因为他能看见不易看见的事情，比如我遇到数学总是在心里沉思，很少争辩，实在思不开路时才去找老师，有时候老师会说等等吧，等学到某节课时再回头看，有时候会说有本什么书抽时间看看吧。

那时候中学的图书馆很少开放，我不知别的地方，反正我的初中和高中的校图书馆很少对学生开放。我沾了便宜是因为化学老师。那时候以学习为主，绘画和音乐也都减到最少课时，我们初中的风琴在化学老师家，手风琴在体育老师家，高中的钢琴在英语老师家，绘画和音乐老师都几乎隐身了，很少露面。我有机会练了些日子风琴，还有机会从化学老师处拿了钥匙自由进出图书馆，起因应该是我与化学和老师的缘分吧。

学数学的这只眼到了化学课上却鱼如得水。化学课不复杂，但是好像有些同学老是感觉摸不着。同学们自己愁，老师有时候也愁，就多提问同学，看看到底卡在哪里了。提问时有些同学又有口说不出，不但说不出哪儿理解了，也说不出哪儿不理解。老师提问我，我连比划带白话就跟讲评书一样眉飞色舞，什么分子式啊化学键啊摩尔浓度啊就跟搭积木似的，不但顺手，而且顺耳，有同学一旦有疑惑，就喊段干教授来白话。段干教授摆弄那些东西就像在句子里调整一个词，或者在一篇文章里造个句子，随手給出好几种方式。后来我读到一本关于化学键的美国名著，看看那思路跟我是一样的，他是有理论我是凭直觉。

大学里的化学老师待我就更好了，他当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是很好，但是他一上讲台就精神抖擞。我一直坚持帮着做一些事情，幻灯片啊，板书和擦黑板啊，接送他上下课啊等等。这是后话，现在只说中学化学老师，我参加工作后去拜访他，他給了我一本通讯录，里面都是他觉得不错的学生，其中有一个早年的学生当时已经是某地级市委秘书长。我曾经深夜打电话找这位师兄。事情后面慢慢说吧：

有一次跟领导出差，业务谈得突然不顺利。我，领导和司机給关在大院里面车出不了门，领导是个大胖子，大夏天的一直喝院子里的自来水。领导給他的大学同学打电话，他的同学在当地是公安领导，可是在外地出差……到了半夜也没有什么人来接济我们。这时我翻出来通讯录，试着打电话找师兄，通了，夫人接电话说还没回来，问有什么事情么？我就说了我是某老师某届的学生，现在遇到了事情，三个人给关在某地。一会儿秘书长回电，问了情况，说是不要着急，不要做任何冲动的事不要说冲动的话，有人会去接我们。过了半小时，当地政府值夜班的人来车把我们接到政府机关，第二天早上一上班送我们去法院，既要保护外来投资，也要保护当地经济发展，人身要安全，中规中矩地走了程序，半个多小时后我们签了个文件，走人。

事后我把事情跟化学老师讲了，老师很高兴，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多保重自己。后来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以后讲话注意点节奏，别比大领导讲话还慢。我知道这是秘书长师兄的意思，因为我那种讲话风格在课堂上从来没有谁说过什么不合适。我那领导也悄悄地把秘书长的电话号码存起来，没有跟我说。看一个人不用多少事，有时一个细节就显明了一个人的心胸，我已经知道这个领导不大器。经过这一件事，我不小心又学到了一个本事，那就是依法办事，帮忙帮人情，但是合法化程序一点儿也不少，如此则皆得大欢喜，办事的得眼前之功，帮忙的无后顾之忧。细细想想这些办法的深处，文理相通，理论与实践也相通。一个人如何做事取决于他能看到什么，而他所看到的决定于他心的底色与宽厚度。

前两年我有个中学同学混上了复旦教授，叫我陪他一起回中学拜访老师。我拜见了化学老师，送给他一件花衬衣，一件线衣，一双布鞋，一个很轻很暖和的坎肩儿，还有一顶帽子。家里的风琴早就不见了，我现在有时候会忍不住画画，无师自通，于是画了风琴，画了化学老师在我心里的好几种经典模样儿或立或坐在风琴边，惹到他们哈哈大笑。有几个同学已经是那里的骨干老师，化学老师的小女儿比我低两级，也执教于此，临走时拉着我叫我常来，老师像每一个老人一样，有了小贪心，小偏心和小玩心。还悄悄替老师塞给我一本更新的通讯录，添了些新名字，添了些新备注，有些人已故去，有的有调动，有些则没有声息，有些人做拙了事……圈子就这么大，一拐，一拐，再一拐，都彼此认识。出了老师家，少不了与同学们闹一番，免不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些老师的笑话儿，也会说起自己认为哪个老师更好。不管过了多长时间，同学们总能不讲什么功利性，也不起歪歪心思，一切美的都哈哈哈存在于那里，不尽美的事情也噗嗤一声就搁在那里了，彼此间若真有什么事情，就利利索索地帮做了，不多说什么。此时的空气流动于身上，各有凉热与轻重，想必都是同样的清新。

我写了风光的一科。看来我也得再写写语文和物理，从初中到大学，饱受打击，备受摧残……

这么好的八卦也没有人来啊？看来今天天气更好~


我现在山上，也满眼晴明，满耳清脆……

我的物理老师



我初中物理学得不好，不好到什么程度呢？老师们都很焦虑，集体替我想办法。这种集体关心导致我的物理水平越来越差。这其中的微妙在于，物理课老师本尊对我越来越冷淡乃至于恶劣。现在想想也理解，一个各科成绩都还不错的同学，为什么物理学不好呢？

其实我对物理课特别感兴趣，至今犹记得当年一直都在追寻什么是力。初中教材关于力的定义其实是一个非常简化的理想状态，我忍不住问为什么，老师讲解，我继续追问为什么，老师再解释，我再问：为什么。

物理老师是团委书记，他的思维方式里政治正确多于科学理性，此时此刻他一定在想：政治正确，无需质问。于是会觉得我的那么多为什么是胡搅蛮缠。

感觉是相互的，彼此彼此，喜欢一个人的必要条件是因为觉得他或她喜欢自己，讨厌一个人的充分条件是因为觉得他或她讨厌自己……嗯，物理老师在讨厌我。讨厌到什么程度呢？全学区统考，我物理成绩第一名，他嫌弃我没有给他考满分，离满分还差不少呢。

我也是有脾气的，而且有傻力气，我继续努力钻研物理。我一直很笨很笨，几乎任何事情上都花很多时间，不敢说花得时间足够多，但是敢说比别人多很多，在物理上尤其如此。很久以后我看过一个电影写智力障碍者的生活，他们典型的手的动作我也有，我写毛笔字时的左手有时候也有跟他们平时一模一样的特征，特别傻，我这时才发现自己可能就天生是个傻子，不禁哑然失笑。那时候我就这么傻傻地钻到校图书馆里啃爱因斯坦名作《物理学的进化》，其实这本书对初中生来说太高深，不过我确实读了，还花了很多力气。我现在一张口就唯理论，原因之一就是过早读了这本书，原因之二是读了周汝昌先生的《红楼梦新证》。我都这么卖力去学物理咯，物理老师的脸色也依旧没有晴开，又在班上大声嚷嚷，老师讲得不够详细么，不够深入么，有些同学不走老师领的正道，歪歪道道倒不少。

我虽然没有打算放弃学习物理，但是我确实已经打心底承认我确实学不好物理，物理老师说得没错儿，物理课我没有开窍，物理课我在拖后腿。而且老师们集体承认，段干教授确实在物理上是弱项。

其他物理老师給了我一系列的物理卷子，是中考的模拟或者真题，让我做完一份就交给他们一份，他们阅卷之后再给我讲解我做错的题目……这么兴师动众两个月或者三个月吧，考高中时总算万幸一点儿都没有受影响。

谁料高中物理老师也是一种奇葩，谁知我又遇上咯。我都理解不了为什么总是遇到奇葩，我只好不求甚解，一笔带过，一语略过，曰：我与物理没有缘分。再怎么努力，就是没有修来缘分。物理学逼迫我相信宇宙中第五大基本作用力叫作"缘分"。

事情是这样的：虽然高中物理老师脾气好，学问高，讲课也勤勤恳恳，但是他教的两个班在物理上就从来没有抬起头，备受打压，全学校都知道物理垃圾生都倒在这俩班的垃圾桶里了。整整一个高中时期里，100分的物理卷子，我们班最好的成绩是一个物理特长生取得的，他什么成绩都差，就是物理课出奇的出色，最好成绩68分。我跟我的同桌经常相视一笑，两张物理卷子加起来不到100分，每次都这样。我们在对待物理卷子这种事情上，个个都是得道高僧大德，一切都看开了，一切都放下了，只求平时认真听课认真完成作业。

高考时我们的物理平均水平竟然一点儿都不低，其他班的老师对此不无揶揄，说：憨人有憨福，过了初一过不了十五，吉人自有天相，别信馅饼自天降……

但是我的亲爱的物理老师却这么说：我寄几几道你们个个都好好好好好……对不起，这确实是我老师的一部分原声的模拟，他是物理学高材生却口齿不清，他的另一部分话满脸灿烂笑容满脸残留青春痘地这么说：我的物理卷子你们平时能得50分就了不起，高考就有强大的实力。

上了大学我还选修了两个学期的物理课，我们大学在某几个领域排名名列世界前茅，相关的物理学需要动手做实验，选修课参与不进去，我也就退了。总之就是一个字，缘分确实能扰动物理世界。

我从来没有想起过要去看看我的高中物理老师，虽然我始终记得他咧着嘴笑的样子，甚至在某些尴尬的时候，他也总是合身稍退，只有笑容铺满整个脸，温柔而坚定地向前向前向前。我回初中拜访化学老师时遇到我的物理老师，我非常恭敬地下车，毕恭毕敬地表达敬意。但是他看清是我就转身闪开了。我感觉空气都尴尬成了以太，独独把我僵在那一方绝对时空里。一个老师正在更新报纸栏，连声把我喊过去帮忙。事后我想，我确实是来拜访别的老师的，立意不正不诚，物理老师一眼又看穿了我，活该惭愧得满脸火烧云。

我的语文老师



我记得初中时年级里有一个文学社，我甚至记得那三个字的名字，可是我突然发现我竟然没有参与。这个清晰的事实让我模糊不清了很长时间，就从这里开始写我的语文老师吧。有文学社，语文老师题名，而我没有参加，这说明什么？而且似乎没有任何人邀请我参加，甚至也没有什么人小声地非正式议论我为什么没有参加，这是几个意思？他人有心予忖度之。


文学社是初一下学期张罗开的。先是我们换了一个年轻漂亮的音乐老师，经常不占用课程表不定期地教我们唱歌。我们的踏板风琴在化学老师家，她也不用台琴，经常从体育老师那里抱着手风琴教我们喊歌。有一个男同学姓单(Shan)唱歌好听，我们都喊他单(Dan)曲。为什么喊单(Dan)曲呢，同学们都很单纯，起诨名都狠，往肉里戳。喊他单(Dan)曲，是看见他因为唱歌好听所以就对漂亮的音乐老师的漂亮妹妹起了单相思，而且，他不仅仅对一个女同学单相思，而且，最后他也还是单(Dan)曲着。


我这人心思滞后，现在写得这么明白而当时是模糊的，但是当时传到我耳朵里里的确实都是当事人的第一手资料。第一个是单(Dan)曲的同桌女生死活要换座位，软磨硬泡数学老师把她调到我同桌。初中时一般都是男女同桌，现在我们两个女生在一起足以说明事情已经到了不得不直面的程度，我那新同桌绷着脸跟我说，跟谁同桌都不跟他同桌。我这个新同桌英语特别好，课文背诵地熟练准确，语调悦耳。我英语也不错，背书时眼前脑门上就浮现出一本书，一页一页地翻，我照着念；而且我会偷懒，对话遇到不会说的话就挠头，说我得想一想怎么说，或者干脆直接说不知怎么说，老师或者其他人都想办法提醒我。按照常理来说她和我的同桌应该是一个英语或其他科目弱一些的，方便带一带帮一帮。现在老师这么调配，是不是有言外之意啊。


我的体育老师的妹妹跟我玩儿得特别亲。别奇怪，为什么每个老师都有一个孩子在我们班上啊？没办法，我们学校大名鼎鼎，高福利之一是在职老师允许带一个自己的直系亲属进来。所以音乐老师带着她的妹妹，体育老师带着他的妹妹，都来了。这种事儿并不奇怪，水浒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红楼梦大观园的众姊妹们都是这样冥冥中走到一起来的。体育老师的妹妹有一段时间不带我进他哥哥家，她跟我说音乐老师在谈恋爱，我当时很傻很天真地问音乐老师谈恋爱为什么就不能进哥哥家？体育老师的妹妹果然回答不上来这么凌厉的追问。但是体育老师的妹妹转开话题，说单(Dan)曲在单相思音乐老师的妹妹，这是音乐老师的妹妹亲口说的。

事情终于透出亮来，我捋一捋：音乐老师谈恋爱，所以她更喜欢去体育老师家抱手风琴而不是去化学老师家搬台式风琴；单(Dan)曲单恋音乐老师的妹妹所以我的新同桌死活要换座位……此处我用的是互文，春秋笔法。单(Dan)曲同学因为唱歌好听，所以下学期当上了体育班长，凭着浑厚的嗓音喊站队。这是一个因果律的直接陈述。唱歌好，所以体育好，文体好，所以下学期张罗开文学社。


这应该是我没有参与文学社的原因之一，不过我八卦的水平太差，以上情况听起来太含糊其辞，下面我写的争取看上去生动一些。我没有参加文学社还可能有一个原因是，语文老师换了。我一年级的语文老师很有水平，他读初三的儿子学习也很好。老师声音比较尖，嘴巴上一直都不长胡子，屁股很大走路姿势像个中老年妇女，夏天像老太太一样天天提溜着一把大蒲扇。念课文也不说普通话。摇头晃脑地念，声情并茂地念，动情处甚至都能听到口水嘶嘶地满嘴流动。也经常让几个同学一起分角色念课文，我分到了不少角色，但都念得不成功，主要原因一是不应该普通话腔调太浓，二是语调的高低快慢都有问题，解决办法是继续念，念到自己听到的不是自己，念到看到了书里的人。


后来换了一个新老师，是语文教学骨干，声望很高，前面教过几届成功的语文。新语文老师很帅，个子高，面皮白净，五官好看，有些欧美风格。教学之余在操场或者教室门前练武。他练武时暴露出来一些印象失分，比如眼神一直盯着高处，不会随着出拳游动。


我后来一直都在琢磨不透，他的夫人经常跟他泼天泼地吵架是不是与他这双顶在头顶的死鱼眼有关呢，但是我很明确自己烦这个语文老师与此有关，他教语文课时唾沫星子四溅，嗓门好大，比我物理老师的腔调都再高八度，而且眼神也如其声音一样直直地高举到头顶乃至天花板，从来没有跟同学们有什么眼神交流，讲课时眼神透过屋顶看天，不讲课在教室里面走动时眼睛透过地板盯着楼下同学的头皮。而且他把课文分解成段落，把段落分析成句子，句子再裁剪成字词，字词句之间的眼神语气也给剪成了死鱼眼鸭子嘴，直呆呆的没有什么生气。我从来没有主动回答他的提问，也从来没有举手提问。


我烦这个老师，还因为初中有学习很差的同学天天动歪心思干扰我学习，语文老师却一直跟这同学走得很近很偏，明着张目。这种情况在当时对我其实影响颇大，不像现在论坛上类似的事情会止于纸面与像素，那时的影响是触及实际生活的。于是他上语文课时我常盼望他的夫人应该及时堵在门口吵他闹他。这种盼望祸水东引的心理我现在看到还存在论坛上四十不惑的人心上，就感叹他们依然怀有初中生的纯真。


好在语文这东西只要自己用心，即便烦老师而他的课还是落不下的，我初中语文还是不错的。高中语文也自我感觉还不错，虽然老师也挺烦的。最烦的就是他老爱把我的作文当反面教材，在课堂上公开说风凉话，对，对对，是风凉话而不是老师的批评与教导。不是私下里指出我的不对与不足，公开讲课时也不明确说作文哪里不可取，也不点名，就是不阴不阳怪声怪气地说同学们你们都听听这个同学写的这篇作文，也不念整段或整篇，只摘出一句半句然后……嘿嘿嘿……是那么写的……呵呵，这是写的啥哟。

时间长了都慢慢知道在说我呢，其他班上同学也都知道。跟我关系好的同学都在上作文课之前嘻嘻哈哈地先拿我的草稿看一看……平时来往不多的同学往往会悄悄地跟我说，我觉得你的作文写得真好，还有几班的谁，某班的谁谁也都说好。他们说完，仿佛自己主张了一场正义，满脸豪气。

当年面对语文课时我常生天欲降大任于斯人也之感，可是大学里语文没有必修，我也没有选修，零碎着读了一些文学作品，没有人教，自己也没有悟，于是语文就这么荒了，几个语文老师的影子也荒凉起来。

①叶子和我


秋天越来越高，我的分行显得短起来
——题记


秋天的心事始于何时，叶子的春秋史没有记载
看我青发里闪过白丝也或许是白光，叶子感觉风吹过叶脉有些凉
秋天的阳光也比春天更重些，三秋的纹理滚压我脖颈上
叶子颜色深厚而且斑斓，注释不完两条左传一条谷梁传
天空离开叶子越来越迅疾而远，我常常不敢不驻足且仰望
蓝色的鸟声与鸟影倏忽坠落，白云倏尔卷走
秋属庚金，金气在肺，叶绿素正欲生变
庚子太岁临头，秋风萧瑟处我不想咳嗽

我随机读了陈白衣的20首诗，他写了51首

我觉得写得好，可是为什么跟帖不多？
我当面也一个字没有留
说句闲话吧背后

②不情愿


否定词其实是在强调
——题记


不，不得不
否定词其实是在一重又一重地强调，说不情愿时我脊梁骨很沉重
正起一种情绪逆流成阻，堆成一座或者叠成一群突起的山
山上的翠色该慢一点点儿东流，悲伤容易汇积成墨绿的深渊
白云也须轻缓一拍儿上浮，升得高山之巅会遇到很凉的风
我觉得此时正好，苍山离我不远，我离碧天也不远
喜鹊和云影自由往来其山间，客观的距离里黄菊白茅错落开谢
松鼠以及松涛陪我说话，还有小路把我拽上树梢或山泉边的人家
清风以及溪水可以随时弃我，有凉有热
或浓或淡，我也能拥揽翠色和白云入乎怀抱
我们且抛却理性，遑论不情愿啊写上石壁苍苔
我们不再关心否定词，唯有正面叙事会澄明一切真实
于天下，于人心，于历史，未知何时
我方能偶得一首诗，略以记之

③幻想里面


幻想需要亲手摸一摸才有真实感，缩着，无效
——题记


在这个时代饥饿感由饿了么设定，一切幻想都塑出APP的标准形状
我幻想着请幻想来得更原始一些吧，摩擦一片故老的树叶
龟甲上冒出一团火，寥廓的历史随着夸父跑进桃林
或者听见扶桑树上锦鸡长鸣，落下来鸡蛋包藏天地玄黄
譬如目前大雨如注，铁甲长龙趴在十里长街上
我幻想我的诗情直冲云霄，与大雨共赴美国淹灭山火
即便我的诗情干瘪，为了美中作乐我也要僵硬地分行
行与行的行距与空白，踏踏实实造出高架桥足够疏导阻断的交通
我的幻想灼热我的方向盘与皮椅，我还想快快灼热火烧云或彩虹
不像窗外出租车里，司机幻想计程计价表飞涨如地上滚滚涨起的水
乘客却幻想用食指拉动高德导航地图，指画一条最优捷径
幻想自己点开支付宝，马云的云上金库里只听到一滴答起步价的铜臭
幻想缠满了路，绕上了天
路上千里花花肠子和食指一起蠕动，天色堵得越来越暗

分行不宜多写。

现在我看人都是从头到脚从左到右连看四五十行~

④走神


走神，字面意思就是《出埃及记》；实则是在一个午后，随便抓一片叶，准能扯下一树风，一抱白云，裹满脆生生蓝色与阳光，混搭进去一会儿偷袭的睡意，然后抖落給一只冒傻气的杯子或者飞鸟
——题记



从走失我自己的遥远地方，我努力回到我自己
紧绷的呼吸从肩背放回丹田，半悬的心沉到心底
世界平起来，时间静下来，我与我中间不再隔着缝隙
我的呼吸和我的心自由流动，分布我的四肢和肌肤
我恍惚成了水，可以精微雕刻万物的模型而无伤于物
我甚至浑身发出橙色的光，在0和1之间所有状态叠加于我自己
世界和我之间，既同时周旋在一起
又生活在别处，彼此有测不准的概率
当我出离世界，我回到我自己。仿佛

荷花瓣外绽荷花，半簇张扬半簇遮
花态缠绵栖鸟影，一声平正一声斜

⑤看天


天是空的，又是实的，所以是明的
——题记


天是空的我真想跳进去，能踏实么？
若遇见人，同发此问，恒兴此问，心上便写满了诗与史
天是明的，呈现鸟迹，云迹和星迹
于是这样看人心，照见其文理，情理和事理


伤秋时看天是危险的，容易給一个问号拽沉云外
更容易像个感叹号抛落星外一万丈，未知身在荒天第几重
我看天空，照见我自己；我看自己，在如何看天
在这样的轮回里看天，天在无限坍缩以至于无为

学写分行，感受到：


即使学不会，即使写不好，收获也是很大的。


这种收获虽然未必能帮助我看得懂别人的诗，但是我毕竟获知读诗时该有怎样的心境。

我知道，论坛上的帖子没有几个会细读，遑论诗词，遑论我的分行。

但是扔一句话搁这儿，若有人碰巧读了我的分行，我也不期望读懂，只请告诉我哪个分行读了有感觉吧~

⑥孤单日记


春天落花于流水，秋天落叶于流风，在熙熙攘攘中定义孤单
——题记

⑥孤单日记


春天落花于流水，秋天落叶于流风，在熙熙攘攘中定义孤单
——题记



孤独的起源已经无法追溯，它可能降临于任何细微之物
一个模糊的词，一声喷嚏，一串鸟鸣，一场感冒，甚至一粒不圆润的露珠
不知何时都会划伤皮肤，在最意想不到的角度
掏走一根筋或者骨头，留下一个黑沉沉的空洞挂在背部或脖子上
辛辣的血气与酸楚的胆汁喷涌，薅下多少朵白云也堵不住
一堆堆替换的白云扔弃满山，仿佛落秋的红叶，黄草，苍苔，板栗或杂花


用尽天上白云，我的伤口也反复地淘洗干净
风追着云朵猛吹，我的脊背风化出山腹的沟谷
我看见风中一枚黄叶离落一棵银杏树，心生感伤并深思玄学
叶离于树，落入秋风，三者共此时
叶是批判者的孤单，树犹有反省的思恋
而我正慈悲为风：静看我的孤思离落心上，缓缓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