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姑娘，我看你面色红润，印堂发红，今天肯定会有一笔横财啊。”


一个将赌场制服穿出空少味道的男子，站在换筹码的位置等了半天，总算寻找到今天的“猎物”，虽然“猎物”的年龄实在佩不上姑娘这个称呼，但想着今天还没有收入，男子强忍心中的不适，快步走到正一脸跃跃欲试的猎物身边说出每天都要重复的一句话。


已经整整20年没有被人称呼是姑娘的老女人显然没有一种即将上套的自觉，脸上不由自主的浮出笑容，精致的化妆品倒没有让脸上的粉絮絮下落，但也着实有些恐怖。眼前的男子外表实在是出色，就算是在这座每天都有明星进出的小城，眼前的男子就外表来说，也毫不逊色。


“小帅哥，那你看我这笔横财应该在哪里找呢？”老女人很自然的挽住男子的手，扑满各种化妆品的脸努力靠向男子的耳边，只是由于身高差实在太萌，画面有些滑稽。


男子忍耐力不错，再加上脑海中又浮现出刚刚老女人换筹码时包包里那堆花花绿绿的钞票，以及一张无比显眼黑色的银行卡，语气更加谄媚。


“美女，（百）家乐跟21点肯定不适合你，毕竟像你这种高雅的女士不应该站在一群满身臭汗的男人中间搓牌。”男子顿了顿，察觉老女人表情有些尴尬，看来她平时最喜欢的恰好是百家乐。“我觉得你应该选择扑克中的凯迪拉克，德洲扑克。”


老女人有些迟疑，但碍于眼前的男子已经把话说死，手上用力拧了一把男子腰间的软肉：“你对扑克的审美观跟你对人的一样，带我过去吧小帅哥。”


一个过肩摔肯定能让自己舒服一些，但鱼儿既然已经咬饵，男子便将这个冲动压了下去，他微微欠身，将老女人带到了德洲扑克区，不留痕迹地跟坐在牌桌上的一个男人挤了下眼睛之后，推开椅子将老女人送了上去。


这座小城从占地面积来说，委实配得上小城这个称号，但从经济以及繁荣程度来说，她并不比任何一座国内大城市差。作为国内唯一一座赌博合法的城市，使得她在国内地位超然。


爱一个人，送他去AM，那里是天堂。恨一个人，送他去AM，那里是地狱。是的，这里便是以赌博作为血脉的AM，一座纸醉金迷且让人又爱又恨的城市。一夜之间从乞丐到百万富翁的童话故事在这里比比皆是，同样，一夜之间从百万富翁到乞丐的故事也不少。


而“浮沉”作为AM最大的一个赌场，它的辉煌和乞丐变百万富翁这个故事一样传奇。


浮沉并不像威尼斯人、葡京赌场这些历史久远的赌场，实际上它崛起的时间还很短，从建立浮沉到成为AM第一赌场的时间跨度，只用了短短20年时间。


浮沉创始人张彼得的传奇故事对于AM本地人来说，基本上是耳熟能详的，总结起来就是一个外乡穷小子运气爆棚，娶到一个当时的赌王千金，之后在这个赌王千金的帮助下才一举建立浮沉，并在短短20年就将它变成不输于任何一家有着悠久历史的赌场。


张彼得本人在创建浮沉之前的故事并没太多人注意，人们至始至终都只是觉得他只是一个前半生运气爆棚，后半生无比凄凉的男人而已。说到凄凉，大部分人处于仇富的心态都会有些幸灾乐祸，虽然运气爆棚娶到一个改变他命运的女人，但这个女人并没有给他生出一个儿子。连续三个女儿的降生似乎也耗尽了陈彼得所有的运气，这让他在坊间得到了一个有些屈辱的绰号，张公公。


但实际上，张彼得在创立浮沉的这20年对于AM来说，是无比传奇的，较之张公公这个带着屈辱的绰号，另一句在AM上层圈子流传的话，才能客观的评价他的故事。

张彼得之前，AM一无所有。

浮沉的易主对于AM的（博）彩业有着不小的影响，那个绝了后的外乡人死于一场意外，之后浮沉易主。新的主人原本就对浮沉非常熟悉，雷厉风行间将影响降到最低，并用最短的时间重新巩固了浮沉作为AM赌场新贵的地位。


陈凡，也就是刚刚那个将老女人带到德洲扑克牌桌的年轻人，已经在这里工作了整整四年。从16岁应聘进赌场的跑腿小斯时起，他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浮沉里的一个荷官，20岁的他依然保持着这个梦想，但在浮沉里的大部分人看来，他实在是更适合钓鱼这项工作。


所谓的钓鱼，就是让场子里的一个工作人员，把看起来最像鱼的客人带到某一张牌桌上去。


坐在牌桌上跟他对上眼神的是个香港人，熟悉的人都叫他阿莱，至于姓什么则没人知道，他自己也从不提起。他是浮沉的常客了，也是所谓的德洲扑克职业玩家，每次来都能赢到不少筹码。

每一个经常来浮沉玩牌的人，陈凡都非常熟悉，或者不能说是熟悉，因为对方可能并不认识他。陈凡只是能很容易就记清楚这些人的脸，喜欢在哪张桌子上玩，玩牌时有什么习惯，若是这些人刚好在陈凡经过时说起自己的其他信息，陈凡也能牢牢记住。



实际上陈凡也不是刻意去记得这些东西，这只是他的一种本能，或者说是技能。从小到大，虽不说过目不忘，但他的记性好得有些离谱，高中毕业后陈凡没有去读大学，但这并不是因为成绩的原因，而是出于自己的选择，以及那个老人的要求。



老女人上桌后牌桌上有了五个人，其中除了香港人阿莱，其他的陈凡都不认识。这张桌子玩的是20块40块的大小盲，输赢不会太小，当然也不会太大。这很符合阿莱的玩牌标准，在这样的桌子上，有大概率碰到送筹码的鱼儿，同时碰到高手的机率也不会太大。



“小帅哥，你要帮我哦。”老女人上桌后努力发嗲，顺便还抛了个媚眼。



“当然”陈凡有些无奈，不留痕迹地撇撇嘴继续说道：“运气肯定会在你这边的。”



近年来德洲扑克在国内开始盛行，同时很多手游公司也以棋牌竞技的模式来对德洲扑克进行推广，其中的原因当然不仅仅因为这是一种比较新颖的扑克游戏，更多的是因为它比拼的不是单纯的运气，而是人与人之间的博弈。

那个让陈凡又敬又怕的老人说过，在德洲扑克中，一个人可以凭借运气来赢得一个底池，但却永远无法凭借运气来赢得整场牌局。



德洲扑克能将人与人之间的博弈放大到极致，在这种游戏中，每一手牌都不存在真正的“好牌”或者“烂牌”之称，一个牌手当然可以凭借所谓的好牌赢得底池，但真正的博弈高手也会用一手烂牌赢下底池。用“斗人”来形容德洲扑克牌桌上的争斗，比“斗牌”要形象得，这是很多高素质人群喜欢这种扑克的原因。而扑克中的凯迪拉克，也由此而来。



上桌后的老女人显然还出于刚学会的阶段，每一手牌都要跟注进池看翻牌，这种全身都贴满“鱼儿”（注1）标签的牌手是所有鲨鱼（注2）最喜欢的对手。所以在陈凡将员工考核卡交给经理的这段时间里，阿莱就从她身上赢到不少筹码。

在陈凡重新走回到牌桌前时，看到这一局已经来到了河牌圈，（注3）桌上的五张公共牌分别是梅花9/红桃2/黑桃K/红桃A/梅花6。牌桌上只有阿莱以及老女人进入了河牌圈，其他人都选择了弃牌。

陈凡注意到两人身前的筹码已经全都堆入了底池（注4），猜到两人肯定是已经ALL IN（注5）了，而他过来得正是时候，两人正在亮牌。

老女人是杂色K/9，阿莱则是杂色A/K。结果显而易见，AK两对的阿莱轻松赢下了K9两对的老女人。



“小帅哥，你去给我拿杯马蹄尼过来，今天我要让这个小瘪三知道厉害！”老女人输掉这个底池（之6）后有些气急败坏，随手递给陈凡一张100面额的纸币。



陈凡乐得远离这个满身香水味的老女人，点头答应后便离开了牌桌。100块够买一杯马蹄尼吗？够是肯定够的，98一小杯的价格是AM所有赌场内的均价，两块钱的小费让陈凡腹诽不已，心中那一丝丝负罪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位姑娘，我看你面色红润，满面桃花，今天肯定会有一次艳遇啊。”陈凡凑近酒水台，一脸玩味的看着一个身材被赌场制服勾勒得曲线毕露的性感女孩，胸口上的名牌“小维”两字由于制服的恰到好处，非常显眼。



“恩，我也觉得，并且我觉得你肯定就是我艳遇的对象，我们去更衣室单独聊聊？”小维不为所动，反而朝陈凡走近了一步，名牌几乎都要贴到陈凡的胸口。

“额，我还有点事儿，老马给我一杯马蹄尼。”陈凡端起杯子后落荒而逃。

“这小子是出了名的有贼心没贼胆，我不一样，我觉得我也有可能是你今天的艳遇对象，要不我们去更衣室聊聊？”酒水台内的中年人哈哈大笑，开口调侃道。

“好是好，但我怕你中途心脏骤停啊马叔！”小维收回故意挺起的胸口，看着落荒而逃的陈凡，心中多少有些失落。



陈凡当然不会傻到亲自将酒送过去，就算是老女人没让他帮忙买酒，他也会借机走开，浮沉那么大，一个输红眼的女人，很难在当天再次找到他。



在人群中等到下班时间的陈凡走出了浮沉，等待中不时有赌场的员工们跟他打招呼，他在浮沉里人缘很不错，人们似乎都很喜欢这个机灵的小伙子，这得益于陈凡平时很大方，他的工资中，都只会留自己跟家人足够生活的钱，其余的都会以请客吃饭或者是送小礼物的方式送给浮沉的同事们。

这大概也是陈凡能在员工淘汰率那么高的浮沉工作那么多年的原因。



说到家人，陈凡其实并没有父母，或者说，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跟他相依为命的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瘸子。瘸子是显而易见的，但上了年纪则是陈凡自己推断的，因为他也不知道从记事开始就陪在自己身边的罗伯有多大年纪，问了也从没得到过的答案。

之前有说到过陈凡又爱又怕的老人，便是他。



陈凡很纠结，他一方面十分想尽快回家，另一方面又十分惧怕回家之后的遭遇，这种遭遇一直陪伴了他14年，从他六岁开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这是今天的牌局，我是大盲，你是小盲。”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坐在藤椅上，看到陈凡回来后顺手将手里把玩很久的扑克摊开，示意陈凡过来。

“罗叔，今天星期六，可不可以休息一天？”陈凡战战噤噤走了过去，还是要为自己抵抗一番。

罗叔自顾将将拿在手里洗了下，没有出声，显然是不答应。如果有人看到，肯定会想起很多年前看过的一部主角叫高进的电影，电影里高手的象征都是单手洗牌，而罗叔的单手洗牌，比电影里还要快很多。



陈凡见怪不怪的搬了张凳子坐了过去，看来语言抗争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没有效果的。



罗叔洗好牌后，示意陈凡切牌，按照大小盲的位置将牌发好。陈凡小心翼翼地看了下自己的手牌，杂花3、2。这是一手弱到极点的手牌，但罗叔跟他的约定是每天只打一手牌，并且不管是什么样的手牌，都必须入池。



“60分钟。”在陈凡示意过牌后，罗叔加注。



陈凡暗叫不好，按照这样的势头，一个钟头的折磨是跑不掉了，他暗自打算进池看了翻牌后，立马丢牌。

罗叔切掉一张牌后，慢吞吞地将发出三张牌，分别是红心2、黑桃2、红心Q。看到翻牌后，陈凡眼前一亮。

“180分钟。”罗叔坐在处于大盲注的位置，首先叫注。

陈凡暗想对方是不是中了一张Q，180分钟可不是小数，相对于10分钟/20分钟的大小盲来说，这个叫注可不轻。他第一感觉是反打回去，可是又担心罗叔跑掉，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手牌，他当然想榨取到更多的价值。

陈凡平CALL。罗叔面无表情的发出转牌，一张黑桃A。这张牌对陈凡没有帮助，但并不妨碍他仍然认为自己的牌力领先。

“360分钟。”罗叔继续加注。

陈凡这时更加得意，他开始读罗叔的牌是中了一张Q，转牌发出一张A后，现在对方又加了一个满池，难道他手牌是AQ？想到这里，陈凡又有一种想加重注的冲动，但他仍然有些害怕如果对方真的是中AQ两对，牌面上有一对2的帽子，若是加重注，对方肯定会跑掉。想到还没榨取到预想中的价值，他还是选择了平CALL.

河牌是一张红心7，这张牌对陈凡仍然没有帮助，虽然现在已经有了同花的面，但河牌没发出A或者Q，陈凡心中很笃定，他已经准备好在罗叔叫注之后加一个比较重的价格了。

罗叔轻敲桌子，示意过牌。陈凡心中更是确信自己的牌力大于对方，假装犹豫之后叫注1000分钟。

陈凡话音未落，罗叔的CALL便响了起来，随即打开自己的手牌，红心的8和9，同花。

“我去！这怎么可能！你不是AQ吗！？”陈凡有些无法接受，罗叔居然一直在加注抽花。

“没有什么不可能，我告诉过你，要打出每一手牌的价值，你现在告诉我，你打出了这手牌的价值了么？”罗叔沉着脸，指着陈凡手里的牌问道。

“我读你是AQ，所以没敢加注，牌面上有2的帽子加注怕你跑了。”陈凡解释道。

“你既然读我是AQ，那你应该在转牌发出A的时候就把我推掉，而不是再一次平CALL，既想赢又怕对方跑，那你在翻牌圈击中大牌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罗叔的声音越发严厉，“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当你的牌力是最大的时候，就要打出最大并且最有逻辑的筹码，22Q这种同花牌面，对方在转牌时有很多牌都能伤害你。而你就在一次有一次的患得患失中，将自己手牌的价值流失得一干二净。”

陈凡低下头，无力反驳，他知道罗叔只有在两件事上非常较真，第一件事就是德洲扑克，从15岁开始，罗叔便教他玩牌，并且这些年来，每一手牌都让陈凡打得很难受，他无法准确的读出罗叔的手牌。这些年不是没赢过，但大部分时候都是陈凡输掉底池。

接下来肯定就是那句话了，陈凡心想，同时轻声重复出了罗叔即将说出来的那句话。

“你真该为这手牌感到羞耻。”

罗叔有些费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门外那颗三人环抱都无法抱笼的大树说道：“我知道你未来的一个星期都是白天上班，下班后每天6个钟头，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你就跟它玩吧。”

陈凡不敢反驳，默默站了起来走到大树旁边，朝着大树一次又一次地撞击。

这就是罗叔较真的第二件事，八极拳。



注1：鱼儿，指技术很烂，很容易输的玩家。

注2：鲨鱼，牌技高超，经常赢的高手

注3：河牌圈，州扑克规则类似梭哈，主要区别是：德州扑克每个牌手发2张牌，然后再发5张公共牌，每个牌手在手里的2张和5张公共牌中，选出5张组合成最大的牌组，一共押四轮注：每人发2张牌后进行第一轮押注；发3张公共牌后押第二轮注称为翻牌圈；发第4张公共牌后押第三轮注称为转牌圈；发第5张公共牌后押第四轮注称为河牌圈。押注结束后所有剩余玩家进行比牌，最大者赢得底池

注4：ALL IN，全下

没人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