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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转载】杭州事变·贰

楼主:yeyinyuehan  时间:2020-10-08 18:05:40
—玖—

要说杭州城里比较容易见著的树种,首推金秋八月里随风播香的桂,再来嘛,当数阳春三月时遍地落叶的樟。

无风,无声。侧耳听去,月轮山脚的小牌楼里是如此安静,别说人语了,竟连苟吠都阙如。或许要怪天气太难得的好,暖暖冬阳铺洒,慵懒氛围随之弥漫,不仅人容易情不自jìn地犯困,小huā猫啊大黄苟啊的也都团成了一坨坨máo讘茸讘茸的圆球,窝在屋檐上、墙根旁,眯缝著眼睛,偶尔甩动一下尾巴,懒洋洋地打起了盹儿。

仰著脸,定定望向遮蔽了天空的繁茂树冠,不知想著什麽——当然,也可能啥都没想。总之,一身深蓝短褂便装的张起灵已在月轮山道口边的老樟树下这麽站了足有好一阵子,显然正等著某个人。

又一小会儿,忽然听出些动静,侧过头,就见吴xié步出由几幢灰黑sè老石屋夹成的短巷子,脚踩青苔染绿的石阶,一级、一级,小心翼翼地走近前来。单手提撩水sè的长衫下摆,此前捧著的一只扁形锦盒不见了影踪。

踏过满地碎光与阴影,脚步顿下时,恰好停在一块没有树荫的地方。成束阳光顺著发讘丝淌下,liú过眉睫,拂经气sè极好的颊,划过下巴,钻入未系紧的白围巾,显出颈侧几块位置较领缘更高些的小小淤xuè讘印子。

「成了,没怎麽刁讘难人,挺好的,过一个月我再来取就是。谢……咳咳!」

注意到对方的视焦摆错了位置,小老板不由掐了舌讘尖上的第二个「谢」字,轻咳两声,有些匆忙偏又僵硬地拉紧围巾。可等彼此的目光碰上,对视一会儿,当说的仍没说成,自个儿反倒把视线给挪了开。

视界移转,曰光灿然,苍翠满目。

「呐,我说啊……」深嗅著山林独有的那股气息,品著沁入肺腑的清新。一xī一吐间,不但作势欲升的体wēn安份下来,他还自然而然地转了口,「既然都来到这里了,咱们走一走再回去吧!反正我今儿个注定开不了店,大好天气,乾耗在铺子里也可惜。」说著,微蹙眉偏头,做思索状,「对了,记得听人提起过,附近有个九溪十八涧来著。」

「季节不对。」

「啊?那……」

接收到吴xié眼中的徵询意味,张起灵将眸光一抬、一放,越过他,越过幢幢静谧的老屋,投向了曲折延伸的山径,上山的方向。

若无六和塔,北宋时为镇讘压jiāng潮始建之佛塔兼灯塔,也是南宋起便享盛名之观潮胜地,月轮山当不似今曰知名。

十三层高的八面塔,巍峨突起,渐次收缩,规模宏大且雍容。木檐覆以绿瓦,展飞翅如欲腾空之神鸟,交相重叠。檐上与檐下,光影明暗错落,对比分明。每一檐角皆悬有铁铃,细数全塔,共一百零四只。真可谓小事大节皆不漏,尽现其美。

可观的外表,却非古塔的真正文章。

一脚跨入塔门,不见肃穆空阔的厅室和佛像,居然撞入幽暗的甬道。

「诶?」

眨巴眨巴眼,再眨巴眨巴眼,适应了光线的变化后,吴xié有点儿洒眼。前一秒光讘天讘化讘曰,后一秒昏暗阴凉,毫无心理准备地一头栽入,说句不怕臊的大实话,冷意扑面的刹那,颈背上的寒máo都竖讘直了。幸好有几道光线打前头liú过来,并非全然的黑讘暗,那担当著导游重任的闷油瓶子也仍稳稳地走在两步前方,没趁一闪神之际玩儿失踪什麽的,於是迅速定了定神,咽下一口唾沫,随同往前。及至穿出一座壶门,来到一条敞亮许多的回廊上,驻足打量几眼周遭环境,这才恍然——塔分内外双层,木结构外檐廊包裹著砖石塔心,中有环状廊道围绕。实在是外墙太厚,故而让人在「穿墙而入」的过程中幻生错觉,好像误入了另一处所在。

想通了这点,顺势仰头望向挑得高高的横梁,突然又觉有异。在脑海里对照一下方才所见的六和塔外观,登时更加讶然也了然——外观十三层的高塔,内部原来只七层!


楼主:yeyinyuehan  时间:2020-10-08 18:05:40
—拾贰—


「哦!好。」
应一声,放下手,抬腿上台阶,开店门,这段过程中,小老板心头没有任何疑虑,连回头多问个一句都无。有人愿意出车钱,何苦假作客气?抢付帐那一套虽已在社会上行之数千载,也不是对谁都得违心地搬演一回。
进了铺子,把门留一道缝儿,未在通风的外间多留连,迳直钻入温暖一些的内堂。按开了灯,首先解下围裹了好半天的围巾,披在贵妃椅靠外一侧的扶手上,就挨著那件从前夜搭到了今晚的草绿色军大衣。
察觉不对,是在脱下棉衣并从内袋中掏出钱包时。
瞪著掌心里鼓囊囊、沉甸甸的银缎子飞鸟祥云纹刺绣钱包,特别是别出心裁地让绣师缝缀在了上头作招财讨吉利用,此时正随著流苏穗子晃啊晃的一枚背南星月纹康熙通宝,问号立马便冒了出来:不大对啊,那闷油瓶子不是说自个儿没钱吗?
汗!没银子却主动要付钱,这不等於开玩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人,昨晚还把身无分文说得理直气壮,如何隔日就忘?
思及此,他捏紧了钱包,急匆匆转身便往外去,脑袋里已把店门口的尴尬情状给想像了出来。不想几步来到隔间的帘子前,未及抬手去掀,忽听店头进门处传来一些动静,似有谁推开并掩上了门,不禁愣了愣。再要迈腿,蓝花布先给一只手从外撩高,一人跨进来。

外间之后,内堂与楼梯之前,尺许大的一块地方,险些走了个顶头碰的两人顿立其中。
「你原来有钱啊!」
便如口中所言,吴邪脸上堆著惊讶和恍然。张起灵则仍是淡漠的样子,但把眉毛锁得更紧,面部线条也因抿著的唇而硬上几分。古董店里可无人声风嚎乐音响,分明把疑问听得清晰,偏不回答,只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身子一侧,不声不响地上了楼梯。

楼上没光,望著很快被黑暗抹去的背影,小老板先是忿忿,懒得开尊口说话,行啊,点个头也累不著你。怎麽著?担心承认了得让我砍一顿晚饭不成?还是我想错了?紧跟著浑身便一震,哎!难不成我真想错了,这只瓶子的确是空的,连半毛钱都倒不出?可真要那样,人家拉车的哪肯干休?他又哪能轻易进得屋来?除非……
除非,把人给放倒。
放倒,关键词一出,思路奔转,画面应势而生:天很黑,风很大,仍有行人往来的街边,关了门的小铺子前,张大军阀绷著一张脸,胳臂一扬,力贯指尖,喀嚓!单手卸下黄包车的顶蓬支架——可以替换成任何东西,反正没什麽是那双手对付不了的。照准了直冲他跳脚喷唾沫星子的车夫的脑门子——也可以替换作任何部位,反正都被打著哪里都是一样下场,二话不说,劈头就是一闷棍……
天老爷,别要真是这样吧!亏得人家车子新、态度积极、技术稳妥,又忒熟悉路,不用多指点,直接就能把客人送到家门口。来杭州几个月了,黄包车搭了十几回有,可没碰过更周到妥帖的车夫。

脑袋瓜子里的假设著实惊悚,他赶忙又要去揭帘子。谁知手指头触及布面的刹那,心骤然一凛,彷佛被扎了一下,二度僵在当场。
等等!不!不对……那车夫……
再一寻思,冷汗就下来了,这才发现一个极大的矛盾。
回想当时,打趴了拦路的那群人,三人一心只想快些离开,於是沿著江岸疾行。走上一小会儿,一辆三轮黄包车突然打后边冒出来,拉车的笑笑地冲他们招呼了一句,闷油瓶立即跃上车,拎小鸡似的一块儿把他也给拽了上去。屁股刚一坐下,重心都还没稳呢,车子已迅捷地奔将起来,把喳呼不停的胖子远远甩在了后面。
试问,自头至尾,谁交代了目的地?

抹一把额角渗出的汗,扭头看看黑咕隆咚的木楼梯,回转来看看身前的蓝花布帘,又靠上去侧耳听了听,外头并无异常喧哗,搭霸王车啊斗殴秒杀什麽的,显然纯属妄想。究竟唱的是哪一出?由是也又有了个肯定比较靠谱的推想。当下不再犹豫,提起衣下摆,旋身往二楼去。

扶著把手上行,脚步咚咚。从卧房流泄出的灯光冲淡了楼面的幽暗,一大块橙黄在狭窄的走道中央漫开,流淌至脚尖前。循著它,踏入房去,小老板无论如何也没料到,一整天下来连连受惊的自己,马上又得一愣。


楼主:yeyinyuehan  时间:2020-10-08 18:05:40
不愣行吗?不过让他在楼下自个儿吓自个儿一回的短暂工夫,张起灵已将昨日睡前换下的整套军服整齐地穿戴了回去,从脚到头,戎装笔挺,一丝不苟,便如来时。此刻正调整著腰带,面上依旧冷冷。闻听足音,抬眸一扫,跟著便挪动步子,跨开马靴包裹的长腿,朝他走近。

不再有足以驱使双脚挪移闪避的紧张因此滋生,所以吴邪立刻感觉唇瓣上一暖,被另一双唇蜻蜓点水般擦过。一对深邃但隐有波澜翻动的眼睛定定凝视过来,在呼吸可闻的距离下。
没弄明白这样的心理差异是否有某种代表意涵,他却在眼神交会间豁然明白了面前这个人沉著脸的缘由——至少是其中一部分,虽不敢置信。
「要回去了?」更不敢置信的是,这麽问著,一颗心好像也随著语气变得有些沉,快要待不住原来的位置。
面颊随即被一双手牢牢捧住,薄而软的唇复又贴来,重重吻上。

磅!小钱包坠地。

不是第一次了。索求的力度同样强烈,不同的是,这一回,处在一个未必不能挣扎的位置,他的选择是启口迎接,一任对方长驱直入,而这决定无须耗费思考时间。
来势汹汹的侵入之下,全部知觉似都受吸引集中到了一处。唾液被吮去,有液体并著潮湿灵活的舌度来,然后卷过他的。勾舔、吸含,每一次更紧密的唇瓣辗转、更深入的舌尖交缠,就是一阵贯通全身的颤栗。灼热的呼吸晕在颊侧,双目已然闭合,两耳让黏连的水声、含糊细碎的呻吟满占。双臂早在不知不觉间环住了对方的腰,手指紧抓硬挺的军服衣料,若非如此借力,只怕渐失力量的腿脚难以支撑身体,现在就要跌坐在地。

或许过去了很久,或许仅止於片刻,唇舌的厮磨勾缠是愈加激烈了,张起灵突地抽开身子,收住了这个吻。
长长地吸口气,用力一闭眼。待得按捺下眸中浮动的艰难隐忍,再望向貌似晕乎了的吴邪,忽然一笑,动了动较方才稍红润了的淡色嘴唇。
「再见。」

叩、叩、叩……

吱嘎——喀啦!

依稀听著楼底的店门被扣上,恍惚的小老板恍然醒神,找回了行动能力。也不知为的什麽,只觉瞬间一股躁动冲上心口,不由猛一返身,快步下楼,拉开门板,一头扎进街心。
冷意浸身,视野顿阔。
驻足,有擦过肩膀的三两路人,有扫过脖颈与发梢的风。此夜依然,长街如旧,只不见了著军装的陆军第五军少将副军长,没有了来路不明的黄包车夫,也再觅不著那辆停在斜对街、大灯未亮的黑头汽车。眺出去,再眺出去,穷目力所能及,街面是银白色的,夹道的两列小楼的屋檐也呈银白。上弦月已过中天,皎皎月光落下,细碎如粉,真若天降的一场雪,小小的雪。可望而不可及,盖地而不铺天,飘飘洒洒、冷冷清清。



——小雪篇·完——






全文最长的一个大段落总算完了(趴)
接下来……是第二长的大雪篇……(继续趴)

谢谢这段时间留言与送礼物的各位,很抱歉,因为这一回的修罗压力要比上一回赶12月场时更重,我到搞定这篇文之前,除了跟本子相关的问题回覆,应该没有时间打理会客室了,真的很对不起,请留言的几位见谅。如果不介意,当然还是很欢迎大家去那边说点什麽,等到脱出之后,我会好好回覆。


楼主:yeyinyuehan  时间:2020-10-08 18:05:40
—拾叁—


阳历十二月四日、阴历十月十九日,阴有小雨,静风。

当!当!当!带洋式刻花的小木桌上,颇有些岁数的铜鎏金乌木自鸣钟连敲三响,两根金色指针夹出一个标准的直角。
午后三时整,换以时辰计,当为申初。怎麽也算不得晚吧,窗外天色却已昏暗直如日暮。连著好几天了,低低盘桓於杭州城上空的阴云,非但没有消散的迹象,还堆积得更加厚实,仰头看去,有若一片呛不著人却憋得人发慌的白烟,又可比一团伸手就能戳著的湿棉花。初雪的降临,指不定就在这两日。
既是即将降雪的时节,气温如何,不言可喻。端赖黄铜火盆一只、木炭数块,保得室内温暖。现如今,黑褐色炭块已给丛生摇摆的红色火焰烧得哔剥碎裂,生出一层灰白粉末来,眼见该替换了。
当换而不换,何也?

盆架边上,一老一少隔桌对弈,激战正酣。

啪!一记脆响,白胡子老头手里的炮突然跃出,越过同阵营的俥,压在了异色的象上,「嘿嘿!俥炮抽杀!」

观之双方子力,用激战作形容,怕是不大精确。二人的对战已脱离厮杀最烈、起伏最诡的中局,进入残局阶段。下后手的年轻男人明显落居下风,九宫内的将几乎成了光杆司令,强子仅剩一对马。
「嘶——」他倒抽口气,两眼睁得滚圆,直瞪那枚落入己方阵地的红子,「好一招冷巷炮(*注一)!」语罢皱紧了眉毛,咬住下唇,认真思索起对策来。无奈真没太多选择,对方这是要露俥叫将了,而己方象已失,士更不可妄动,否则没等起到防守作用,先就得害死主将。
又逡巡一下盘面,他将骑河(*注二)的一只马往回撤,撑得一时算一时吧!不过,要想支撑到晚饭赖掉……斜眼一暼钟面,摇摇脑袋,唉!希望渺茫。

别看老头招子不大,放得可真叫一个亮,眼光极其毒,弈棋对手所有细微的神情变化,都能一点不落地捕捉到。见人家偷瞄时钟,心里自然明镜一般,稍一沉吟,忽地改了棋路,不急於再下杀著,反让河界线上的一只兵往前推进一步,渡过河去。口里则闲聊般地问:「楼外楼,如何?」

正待再撤的马一滑,险些把日给走成了田,「不是吧?」

略沙哑的苍老嗓音慢悠悠回道:「怎麽不是?我可想念那儿的醋鱼了,做得顶道地。」占中的帅往一侧横移,「这俩月虽说做没几笔生意,请老弟一顿好的,总还不成问题。老弟要过意不去,往后多关照关照老哥,也就是了。」

闻言,年轻人先是错愕,啥时规矩倒了过来,反而要由胜者掏腰包请客?再及听出话中隐义,刚抬起的手就停住了,「老哥,你这是……」

老头呵呵一笑,「咱们可是就隔著一道墙的邻居呢,有些话啊,你老弟搪塞别人可以,对我就免了。」摆了摆手,继而将上半身往前倾。嘴巴仍咧著,视线却骤尔凝束,越过棋盘,紧盯对桌那张二十出头年纪的清秀脸庞。混浊的眼瞳里,分明闪现有精光,「还没入冬那阵,一天夜半,一队兵把你逮了去,隔天街坊里谈起,大家都以为你小子得罪了张家,要归位了。谁知不出几日,人好手好脚地回来了不说,店面也给那队兵又整理得乾乾净净,这是为哪桩?再有,前些天一晚上,打你铺子里出来一人,穿的是军装,又是搭的黑头车离开的,那车还特意等了他好些时候。这又是哪位军爷呀?黄包车人人都搭得起,可要换作了黑头车嘛……」
满布皱纹的手掌再一挥,催促下著的意思。言及此,意思已够明白,下面的话该不用说全。

听著这长长的一串,被询问者只觉脑子里嗡的一下,立时炸出好多乱糟糟的念头来。呆愣片刻,二度咬住下唇,藏在袖子里的左手暗暗捏紧,强自压抑从凳子上蹦起并夺门而出的冲动,硬生生把飘移向壁角的目光摁回战场。右手点上一只黑棋便胡乱挪了挪,动作僵硬,自己都不知道走的是什麽。
无语非因有心装深沉,实在是答不出话。

得不到答覆,发话方可不放弃,索性迳自揭开前一题的谜底,继续往深了打听,「若背后没啥缘故,张起灵怎会就对你老弟上了心?你别否认哪,我以前在某个场合凑巧看过他一回,别人未必马上认得,可瞒不了我,就是他,错不了!你俩啊,肯定有啥特别的关系。」停顿,换气,十分的刻意,「依我看,没猜错的话,你是他……」


楼主:yeyinyuehan  时间:2020-10-08 18:05:40

不仅脸弹好看,就如一同学戏、唱戏的其他同伴,浑身没几两肉的青衣哥圌哥也有一身功夫。有一回,为了哄在学校里挨了打骂又想家想得红了眼圈的小圌鬼头开心,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根长竹竿来,撑在地上,两脚一蹬,双手发力,一闪身游上了高圌耸垂直的院墙。眼见著身圌体要失去平衡坠下,也不慌张,竿子再在地面上一撑,人竟能藉著这份力,直接在墙面上翻跃著往前移动。身形之轻巧,动作之熟练,比正阳门外天桥市场上撂地画锅的jiāng湖艺人都要了得!待到下得地来,笑笑地收了竿子,回头,用膝盖都猜得到,小吴xié的嘴巴都可以塞压弹了。

稚龄孩子能运用的辞汇有限,心思也有限,纯粹的喜怒哀乐爱è欲,不会找太多解释的理由与包装的名堂。觉著这哥圌哥生得漂亮,瞧著欢喜,又有好厉害的本事,且对自己好,便乐意同著他一起,看他唱戏,对他说话。哪怕冬天马上要过去,雪将不再下,天将不再寒。

可是啊,不晓得为什麽,随著春天到来,积雪融化,青衣哥圌哥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总有那麽几回,放了学的小吴xié绕著戏班子四下里兜一圈,谁都在,愣找不见他。即便找著了,也是缩在棉被里睡觉,好累好累的样子,身上有一股子不算淡的酒味。

可是啊,不晓得为什麽,随著枝头huā开,天气回暖,青衣哥圌哥的嗓子反而差了。一天傍晚,居然在排演已唱过数不出多少回的那一折《坝王别姬》时刺了huā儿。听到从他口圌中窜出嘶哑刺耳的声音,所有人都愣在当场,独独二yé的反应不同,二话不说,上来劈手就是一巴掌。那一下用圌力之大,险些吓得扒著窗棂的小吴xié从脚踩的凳顶跌下,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可偷觑二yé的表情,又觉得那双瞪著的眼睛里盛的不尽然为愤怒,伤心痛惜更占多,多了好多好多。

可是啊,不晓得为什麽,随著那些找不著人的曰子过去,随著那一晚的排演过去,好像什麽都没变,又好像什麽都静悄悄地变了。某个晴朗的曰子,一手牵著一个,精神气难得又shuǎng朗起来的青衣哥圌哥起了兴致,要领著小吴xié和偷了闲的小解语huā上圌街逛集市。三人说说笑笑地踏著阳光与树影走出院门,还没把长长的hú同走到一半,敏圌感的两个孩子却注意到周围人的表情好生奇怪,抱著胳臂站在路两旁,看怪物、看偷儿似的望来,眼神冰冰冷冷。回过头,还有几个在背后指指chuōchuō,口里嘀咕不停。说了些什麽呢?很多很多,但大多听不懂,最清楚的只有两个字。

他们说……

嘎——

「嗳!这位yé,到地儿喽!」

「哦,好的。」

杭州城南,既无冬雪,亦无春阳。细雨浸圌润的司前街,行人来来往往、和和乐乐,似没有谁在窃窃议论谁,没有谁正对谁投以不友善的注视。

有的是一只手,从视野一角伸来,将微微颤圌抖著下了黄包车并掏钱包付过车资的吴xié稳而轻地一拽,拉进古董店门的廊檐底下。



楼主:yeyinyuehan  时间:2020-10-08 18:05:40

许是这表情太过怪异,张大jun阀终於再看不下去了。双手蓦地一松,一边环过身前人的后腰,一边则滑圌向后脑勺,唇压过去。

而在这一次,吴xié的选择是主动伸出舌圌头回应。

稍显生涩的触圌碰,旋即引发激烈的tiǎnhán,唇圌舌以前所未有的力度相互摩擦,水声啧啧不止,唾液很快透过交换濡圌湿圌了二人的口腔,来不及shǔn去的溢出唇角,画出圌水痕一道,沿下巴滴落。分不开神,抽不出擦圌拭的工夫,这个wěn尚可加深,犹不该停止。既然摊开了为难和恐惧,摊开了顾虑与渴望,摊开了私心及现实,此刻霍然迸裂的想望便也不想不应不加不能隐瞒。

一面勾牢了湿圌润柔圌软的舌,更强圌势地xī圌shǔn,张起灵一面进前半步,将人轻压在了织锦帘幕上。两具身圌体登时寸寸紧圌贴,即使隔著夹了棉的冬衣,略见充圌xuè的下圌身抵在一块儿,仍是一阵满占了脊柱的快圌感,不由动著腰,小幅磨蹭起来。

唇被放开,长衫与坎肩领口的盘扣也被扭开几颗。小老板迷茫地张著口,「哈——嗯啊!」吐到一半的喘息,愣是让转落至锁骨的wěn和下腹处的又一记顶圌nòngbī作了呻圌吟。腰jìn不住一挺,一手揽紧了面前人的肩,一手擦圌进浓圌密柔细的发中。

「嗯……」再次感受上下两种快圌感的撞击,再次吟出暧昧的鼻音,通体发圌热,xuè液持续liú向下。氤在颈侧的呼xī烫得似可灼伤肌肤。好舒服!他用圌力咬住下唇,揪紧了手里的发,眯起眼。这样下去,我……

眼见要屈服在本能之下了,突地眼中一晃,有东西打边角闯入视野,迅速移动著,倏忽bī近跟前。

影像之后是声音,大咧咧的呼喊,「老板!老板!我回来啦!我还带了……呃!」音sè熟悉,却是中断得突兀。

不等吴xié找回语言能力,张起灵已先从他身上抬起脸,微一偏头,向著俩眼珠子快要待不住眼眶的王盟一瞥。

不等面红耳赤的古董店小老板想明白究竟是跳西子湖便利还是上吴山挖坑自埋乾净,他那唯一夥计已先原地蹦起好几块豆腐高,脚跟一旋,火烧屁圌股鬼追人般窜出了内堂。

影像之后仍是声音,惨兮兮的呼喊,「三夫人,你你你你……别、别进去,千万别啊!里、里头,那个,老板在……在……」短暂停顿,再起时,那语气简直是歇斯底里了,「不要问,很可怕!」



楼主:yeyinyuehan  时间:2020-10-08 18:05:40
—拾玖—


杭州多山,环著湖,临著江,座座皆见出奇,峰峰俱有可观,尽展天地大美,造化神妙。如斯宝邑,无怪乎锺灵毓秀,甲於他境。深入山中,穿行蜿蜒小径,非仅佳景接连入目,尚能得著一些令人惊喜的意外收获。许是记起一首歌咏当地风光的诗作,许是发现藏著精致石雕佛像的隐密岩窟,许是沿石壁拐过几个弯,水尽山穷、花明柳暗,晨钟暮鼓悠悠迎来,访得承载了漫长历史的古刹。

说过了街市,说过了湖山,不错!本章之始,要来说一座古刹。
西子湖西北隅,嶙峋怪石遍布的飞来峰与高拔凸起的北高峰之间,苍翠山麓之上,浓绿林荫深处,座落著一片占地广褒的大型寺院。远远望之,巍峨院墙内,殿堂楼塔叠加耸立,香火腾升环绕,直若烟云。步入山门,仰首近观天王殿顶上金底黑字的庙匾,果为天下人皆知的一所千年名刹,云林禅寺。不过,这个清圣祖康熙爷因「笔误」而御赐的名儿,生掰硬凑的嫌疑过重,匾额都挂了两百多年,仍旧没啥人愿意买帐。大夥儿称呼此地,用的总是另一个名字:灵隐寺。

今时今日,孟冬近末,仲冬将始,江南大地已是萧瑟阴霾一片,依约听见了三九天一步步踅近的空寂跫音。却如清河坊四时无差的热闹,灵隐寺内的香火也不随节气变化而变化。山门外,曲折回环的飞来峰山径上;山门内,一进连著一进的院落回廊中,香客并著游人穿梭往来,足迹始终未绝。
寺院的建物布局是极其严谨合法度的,大抵与江南其他大型寺庙相若。中轴线上,依序矗立三座雄伟的单层大殿,面阔数间,顶高十馀丈,青瓦黄墙红栏杆,重檐飞翘,脊兽雕刻繁复。殿内各自有供奉,佑意也各自不同,打头的天王殿庇佑的是平安,居中的大雄宝殿保佑著生意仕进,再次的药师殿佑的则是福气。三大殿后,尚有规模小一些的其他殿堂楼阁散布在森森林木掩映间,如伽蓝殿、罗汉堂、梵香阁等等。
手持清香三炷,跪倒佛前。人们以相同的虔诚,诉说相异也相近的想望。

低眉顺目,跪地恭敬三拜,陈文锦轻轻地站起。再凝望了一下庄严俯视案前众生的药师如来雕像,回转身子,让过朝空蒲团走来的一名白发老妇人,手撩打著细摺的茜红色裙摆,跨出药师殿高高的朱漆门槛。
出了殿,立即有带水气的凛冽冷风扑面,和了飘流的烟气,白茫茫的。又衬著结在檐角、窗棂、扶栏底缘的霜,真如起雾一般。又若非地势不够高,怕要疑作天上的云。
循阶梯缓缓走下十来阶,中段有一平台,摆了座一人多高的巨大青铜香炉。香灰堆积足有半炉深,星火点点,白烟袅袅腾飞,数不清共凝结了多少人的祈愿。默祷一句,她上前将手里拈著的最后一炷香投入炉内。
退开几步,薄施脂粉的脸向侧边转,几乎不用费工夫,轻易就找见那抹修长的人影。

吴邪已先一步参拜完毕,此刻正拎著一把纸伞,兀立台边。黛蓝色的对襟袄子,瓦蓝色的长衫,雪白围巾松松地绕过脖颈,拖了长穗子的两条尾巴在背后飘啊飘,眼见得便要「乘风归去」,居然无知无觉。浏海被拂开,露出光润的额、朗秀的眉。视线穿出高台,下落在两殿间的庭院某处,似在欣赏由古木青草及来往众生共构的画卷。
「小邪。」
可她知道,不是那麽回事。

闻听呼唤,他一愣,眨了眨眼,愕然醒回神的模样。视焦匆匆地拉回来,随即像要掩饰闪躲什麽般地一笑。眉梢眼角,隐现心虚。
见状,她在心内暗叹一声,却不多说或多问,也回以微笑。双手捉住飘飞的白巾,温柔俐落地打上一个结。
「回去吧。」

混入略显拥挤但静默无哗的人流,婶侄俩下到阶底,走在离寺的路上。
天开始暗了,暗得相当快。行出不远,陈文锦回看一眼面阔五间、单层重檐歇山顶的药师殿轮廓,又仰首望了望大雄宝殿三叠重檐、气势嵯峨庞然的背影,忽尔出言,「小邪,你信『命』吗?」
目光转回平视。男女老幼,锦衣素衫,好多好多的人。来处来,去处去,「信不信有些什麽,是打一出世就注定好的?」


楼主:yeyinyuehan  时间:2020-10-08 18:05:40
好你个挨千刀的闷油瓶子,竟然在背地里不动声色地玩儿了一招!这啥意思?招呼?预告?或者乾脆就是下马威?
等等!既是刻意所为,该不会……
心念一动,他急忙捏起已有折痕的相纸,翻面。不愿相信的假设旋即被跳入眼帘的几个钢笔字印证,脑子立马嗡的一下,脸一刹涨红,紧接著转作惨白,手明显地颤动起来。双唇也在发颤,抬眸望著面色也凝重起来的陈文锦,有话想说,偏如哑了似的发不出声。

安静,非死寂。什麽在窗外悉悉索索地骚动?莫不正是落雪的声音?

怔立著、颤抖著,好一阵子工夫过去了,泥塑木雕般的吴邪终於又看回那行由算不得漂亮可极具特色的陌生笔迹写成的字,尤其是底下的三字署名,极深、极缓地吸入一口气,再以近於叹息的方式呼出。倾身拉出一只鼓凳,坐了下来。
好多情绪在清澄若水的眼波中翻腾,唯不见不甘。
「那是我刚来杭州差不多半个月的时候……」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当——当……

摆在小铺子二楼走廊边的老自鸣钟并不十分大,按理说,它的行走敲击不该传入楼下的内堂。可当娓娓的讲述告一段落,此前两个半月、七十多个日子的喜怒悲欢概略地重演罢,陷入沉默的两人都听见了秒针的运转,然后是规律的整点报时,共计十一响。

钟声落定,又是好半晌无言的相对,直到铿锵坚定的女子语音响起,「原来是这麽回事,张起灵未免把人想简单了。」
说著话,陈文锦的瞳孔里有光芒跳动,冷冷瞥过从吴邪的左袖下露出小半截的玉镯。下颚轻抬,红润的唇扬起弧度,却笑得令人脊梁发紧,「吴家没有与正规军队一搏的实力,却有江湖中人的原则和尊严,真要遭遇威胁,宁愿拚得鱼死网破,也不愿藉牺牲自家人换取一时平安,窝囊地苟全性命。他若以为我们会接受这等荒谬的条件,拿你做交易,那可大错特错!虎毒尚不食子,何况是人?」

「不是的!」小土匪少爷一听急了,拧紧眉,连连摇头,「三婶,你误会了,他其实不是——」

她一挥手打断,「小邪,难道你也不了解自己的叔叔、婶婶?」
这话问得有点严厉,显然带了责怪意味。可见对方垂下头去,惭愧、焦急与难过溢於言表,便不由放柔语气,「好了,不谈你跟张起灵之间的条件和承诺,也不要去想寨子的安危和将来的生意发展,那些倒都是次要。现在,我只再问你一件事,最重要的事。」稍停片刻,一字一顿地道:「你还想留在杭州吗?」

价值连城的「二响环」,是真有情感凝聚的珍贵信物,抑或如影随形脱之不去的昂贵镣铐?
美景如画的天堂城市,可是一座最舒适华丽的牢笼?
不要藉口,用不著顾虑。不求明白任何人,明白自个儿。抓住翻滚不休的思绪,摸清正激烈跳动的心,著想牵挂的是谁?有没有谁已经悄悄住在了里面?轻轻一拉扯,连皮入骨的疼,无法呼吸,止不住地淌血。

还想留在杭州吗?

叮当!
楼顶上,夜间十一时一刻的短促宣告响过。吴邪蓦地起身,两步绕过圆桌,来到陈文锦跟前。不及让她看清表情,手已抢先一撩瓦蓝长衫前摆,双膝打弯,扑通!重重跪在了冷硬如冰的磨石子地上。
「三婶,你跟三叔待我好,当亲生孩子一样的体贴照顾,这份情,我比谁都明白。懂事以后,我总想著,有朝一日成家立业了,一定要好好地孝顺你们,这份心,到死都不变。可是……」
双掌跟额头也贴上地面。
「传宗接代、延续香火,为人子孙后辈最应尽的责任,这辈子我是做不到了。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孝,让你们操心受累,还要连累家族名声。不孝侄儿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吴家的列祖列宗!」

最后落地的,是眼泪。



——大雪篇·完——



楼主:yeyinyuehan  时间:2020-10-08 18:05:40
—贰拾壹—


岁末了。杭州城的天空,终是再承受不住流连盘桓不散的那片雾白,任它碎裂作了几万万片雪花,纷纷扬扬地降下来,覆盖树梢山头,遍落屋檐地面。

大雪日之后,雪是断断续续、或大或小地又下过几场。极目往四周眺望,山水街市偶尔披著轻薄白衫,偶尔得换穿厚实白袍,展露本来颜色的机会少了。但随那份岁时轮替、将近年关的喜悦感褪去,望著飘飘洒洒的柔软雪花和迷离剔透若幻梦的雪景,城里人很快便不再感到兴奋。比起赞叹,口中道出的更多是抱怨,物价忽然涨了一截、出门老大不方便、风湿骨病又犯啦……诸如此类。唯有热衷於堆雪人打雪仗的孩童与一拨拨涌向西湖的外地游客不作如是想。
湿气和寒风的环伺中,民国十四年的倒数二十几个日子飞一般流逝。不经意间翻一翻家家户户案头必备的老黄历,禁不住慨叹时间过得竟是如此之快,倏忽已至冬季的第三个、也是最为人所熟知的节气——冬至。
这一日,昼最短,夜最长。这一晚,人们总习惯放开肚皮吃上一顿色香味俱全的美餐,最好饭后再加一大碗热腾腾的药膳汤,名之曰补冬,盼收健体益气、温身养阳之效。只因度过全年最漫长的一夜,紧接著当来「数九」: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传统阴历年段中最冷的四十天,俗称的三九,方要起头。

可惜,这个当口,这座城市,总有那麽些人,是一点儿补冬的心思也没有。

「唉哟喂呀!小夥子,你怎麽拉的车?长没长眼啊?」
「哎!什麽没长眼?什麽怎麽拉的车?大娘,讲话客气点!是你自个儿冲出来撞我的,我才招谁惹谁呢!」
「我撞你?开啥子玩笑?我又没毛病!明明是你车拉得太快,见了人也不晓得让一让!瞧瞧!这几颗白菜、几斤猪肉,可都是刚刚才打市场买来的,现在可好,全都掉地上沾雪水了,让我回去咋煮呀?你得赔!」
「赔?我呸!来来来!大夥儿都来评评理……」

湖景和谐,湖畔众生相却未必。
夜里又落了雪,势头还不小,尽管天明即止,仍在大街小巷铺开一层约莫一个指节厚的白毯。南屏路,连通主要闹市与城西南滨江一带丘陵山麓,打苏堤、雷峰塔残迹、净慈寺等名胜边蜿蜒而过的石板道,自无幸免之理。当前已近正午,空气十分冻,天色十分阴,尽管分毫未化的积雪大部分被扫到了路两边,成了两溜儿小白山,明显较平时狭窄的路面仍是湿滑难行。途经其上,车轮子止不住地打滑,人也举步维艰。所谓的交通意外事故发生率啊,真是想不让它提高都没辄。这可不?一膀大腰圆的买菜大妈就和一牛高马大的黄包车夫气势汹汹地对轧上了。这一吵可不得了,倒不是怕俩人你挥雨伞我扯椅板,浑不顾个人形象,当街上演全武行。真正麻烦的是不少路人都被吸引得伫下足来,客气的只是默默抱臂围观,不客气的直接便选边帮吆喝了。本就不算宽的道路,登时更形拥塞。

叮当!叮当!
一团混乱中,忽听两声清亮脚铃响。以此为前导,一辆崭新的三轮黄包车驶入人群。那车夫的技术还真好得出奇,双手把著车龙头与煞车,左一扭,右一拐,偶尔停一停,偶尔急踩两下踏板,愣是连路人的一片衣角都没擦著,也没碾上躺在路中央迎风颤抖的那几片可怜的大白菜叶,轻轻松松便穿了出去,尚有馀裕对路旁一呆呆望来的拖鼻涕小毛头扮个滑稽的鬼脸。
小朋友不要学,叔叔有练过。

续往前行,车过清波门,接上宽敞许多的南山路,稳当地转进司前街。叮当!叮当!又不多时,在一间店门半掩的小古董铺子前停住。
却在乘客付钱下车后,胸口俨然挂著「和谐杭城模范」的车夫冲背影发了句话:「这数,不对哦!」边说边掂量几下掌心里的铜板,脸上似笑非笑。

手捧宽扁锦盒一只,正准备抬腿登台阶的店老板吴邪顿时愣住。不是吧!天寒地冻,猪肉大白菜啥的涨价也就算了,咋连车钱都跟著一起往上飙?合著是为了车夫得多吃猪肉才拉得动车,成本高了?可才一段路的工夫便喊涨,未免太速度啦!


楼主:yeyinyuehan  时间:2020-10-08 18:05:40
—贰拾贰—


日落了。一阵接连著一阵的刺骨夜风,没有再为杭州城吹来更多更厚的云,反倒以其锐利的锋头,将天顶的阴霾割出一道口子,向两边扒拉开,露出更在那之上的大片天幂。予人沉稳宁静感的靛色饰底,点缀以几颗闪耀清冷光芒的星,以及一弯银色弦月。
水月光中,烟霞影里,涌出楼台。空外笙箫,云间笑语,人在蓬莱——柳浪闻莺,鼎鼎大名的西湖十景之五,南宋帝王的御花园所在,其美多有诗词为证,无庸置疑。遗憾现如今时节不对,垂杨尽秃,黄莺匿迹,穿梭徘徊其间,未闻宛转鸟语,唯听低沉的引擎轰鸣声由远而近。柳枝飘摇摆拂间,一辆气派的黑头车沿著南山路驶来,过涌金门,在近清波门处停下。后座车门打开,下来一名军装男子,竖著大衣的毛领,帽檐压得相当低,看不太清楚面貌。轿车随即掉头折返,两盏红色尾灯渐渐缩小,眨眼便为夜幕淹没,消失无踪。来人则跨开长腿,迈向路对面的司前街,入了街口,直行至打南面数来的第十三栋二层小楼前,方才止步。

不算早先的那几回,自打双方确立关系,这是摆脱了客人身分的张起灵第三次来到吴邪的小古董店。前两回店里都没人,不得不顶著风等了一会儿的门,所以这一次,望见打窗纸后头和门缝底下渗出的灯光,他有些许诧异。
却有另一人,比他更加的诧异。

「对不住,我们店已经打烊啦!这位军官爷,您是要买要卖,都请明儿个……咦?」
赶早不如赶巧,副军长大人刚一站定,小铺子唯一的夥计正好一手捧食盒,一手提汤盅,晃晃悠悠地从长街另一头回到店前,瞥见门口站的有人,立即抬高下巴,出言驱赶。开玩笑,肚皮儿早唱空城计啦,这种时候,就是有天大的生意也不做!反正不用想也晓得,老板一定已经在暖和的内堂贵妃椅上窝著了,没可能料到门前发生的事。却不想话没说完,右眼皮突然猛跳,注意到来者的身形样貌略有点熟悉。狐疑地靠前一步,就著路灯光端详人家几眼,再对上冷冷扫来的目光,登时浑身一凛,认了出来,乖乖!这不正是前些日子跟老板躲在内堂里亲嘴的那位……那位……
哎!街上风势莫不是更强啦?冻死人了都!
当头笼罩的强烈性命危机感迫使王盟超常发挥,以绝对足以令自家主子傻眼落下巴的速度——假设人在现场,由贫瘠的脑袋里挖掘出最贴切的称谓,附带最讨好的笑容,「姑爷,原、原来是您啊!请、请进!快请进!」美中一点不足,讲话稍微磕巴了。
匆忙将汤盅也交到左手里,抖抖索索地掏出钥匙开门。侧身溜进外间同时,嘴里忍不住低声嘟哝:「难怪要我买、买那麽多菜……」

可惜小夥计没那回头的胆量和兴趣,只巴不得脚底抹油一步窜进内堂去,因此错过了冷面军官爷敛下杀气并转而露出的稀罕笑容。只因这句招呼的头两字,还有接在后头的小半句埋怨,听在耳中,说不出的受用。

何堪最长夜,俱作独眠人。此为大诗人白居易在冬至夜里怀念无缘相守的初恋情人而作。试想,若将其中的「眠」字替换作「食」字,意境固然一下子跌了老大一截,却也有它的逻辑在,是不?

小古董铺子的补冬大餐,在一种极其微妙的状况下展开。相较於六菜一汤摆开来的缤纷多彩,丰富热闹,桌边的气氛嘛,真叫一个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围桌而坐的三人,一是本就不爱说话,一是被震慑得说不出话,最后一人夹在双方中间,只得当仁不让地负责炒热场子,这会儿找话题,那会儿帮添菜,直把另两人饭碗里的菜肴都堆得如小山高。如此奋斗半晌,其实有满肚子话想讲的那位终於受到感召,吞下口中咀嚼著的翡翠烧卖,喝下小半碗油滋滋的乌鸡汤,咂巴著嘴提了问:老板,为啥不多添一道鱼羊烩?来盅羊汤也美呀!补冬补冬,这一餐居然全没最滋补的羊肉!谁知话毕立刻又让人给狠狠瞪了,当下不由心酸,咬著筷子暗自悲叹这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差别待遇,有了奸夫,忘了下属!


楼主:yeyinyuehan  时间:2020-10-08 18:05:40
—贰拾叁—

草绿与纯白,几件衣圌裤零乱散落雕花床脚踏前的地面。帐子仍好好地用红绳子束在两边的床柱上,毫无遮挡,同样赤圌裸的两具男子躯体交圌缠於床板中圌央。

「呜……哈啊!」吴邪趴在床圌上,细碎的声响不断从口圌中流泄,时而是舒服的呻圌吟,时而若痛苦的呜咽。发红的脸半埋进枕心,双手将枕面揪得紧紧,偏又岔开双圌腿,伏低了腰,臀圌部高高翘圌起。

张起灵跪在后头,奇长的右手两指并拢了在他股间的**中进出,指节乃至手心都沾满浊白圌带腥味的略稠精圌液,有些已滴落在了床单上。戳弄几下,又挤进一根指头。左手轻捏臀圌肉,「再放松点。」

大圌腿颤圌抖起来,险些瘫圌软,「已经……啊!不,嗯啊……」摇头代替回答,他已说不上完整的句子。

又一阵戳刺,张起灵抽圌出湿圌漉圌漉的指头,转握住自己涨痛的下圌体。入手也是滑腻,柱身大半都被从顶端小孔泌圌出的透圌明体圌液濡圌湿,显然亢圌奋已极。略沉了沉胯,将之对准微微收缩著的穴圌口,然后俯身,胸腹紧圌贴身下人的背脊,拢他入怀,嘴唇就在耳廓边,「忍一下。」嗓音低哑。话毕,缓缓推腰。

进入的速度很慢,慢得可以用小心翼翼形容。充圌血坚圌硬的性圌器先是不可避免地把经过初步扩张的甬道撑得更开,再在温热肠壁夹得过紧所导致的憋痛中一点点、一点点地继续往前开拓。举止不失耐性和温柔,环住了吴邪的右臂却因用圌力而绷紧,宛若铁箍。后者则如离了水的鱼,被异物入侵引来的撕圌裂感逼得一口口地短促吸气,双目紧闭,眉心绞拧,一滴汗水沿颊边滑圌下。十指几乎把绸料的枕头套子捏成梅干菜,可依旧乖顺地趴伏,无意抗拒。

呼吸的节奏不同,一样的混浊炙热粗重。谁都疼,也都知晓对方的疼,而谁也没有说停手。

终於,两具身圌体完全结合在了一起。然后是等待,张起灵一边调息,也抵御著立即更进一步的冲动,一边用唇圌瓣轻圌触泛出粉色的耳圌垂、脸颊、脖颈、肩膀,落下羽毛一样轻的吻,给予无声的抚圌慰。直到怀中之人睁开湿圌润的眼睛,松了青筋毕现的手,侧过脸来,回蹭两下他的面颊,艰难而清晰地道出三个字:「可以了。」

话音甫落,涨成了紫红色的肉圌柱便一提、一撞,重重地开始动作。

「唔!嗯……嗯啊……呜……」

吴邪有种正被贯穿的错觉,似一根火烫若烙铁的钢杵捅在体圌内,直要钉进最深处方休。管不住脱口而出的吟哦,顾虑到小楼的隔音效果未必好,只能挣扎著再把脸向枕头埋去。

说来也怪,这样的情状下,真正充塞在胸间的,是心安。作为男人却似女子般伏於人下的羞耻、身后怪异的摩擦感及热圌辣圌辣的痛,全比不上这份心安来得重要。甚至不能自已地挪动右手,叠上环过胸前的臂膀,抚圌摸绷起的肌肉,握住厚实的手掌。也在被冲撞的晕眩中极力感受著臂膀的主人喷散在肩颈处的热气与低喘,更有从后包覆住了全身的体温。

太好了!人没事,真的没事。他在。

曾经的不堪回忆沉入了脑海的某一处,再没有去想起。

抽圌送一会儿,张起灵忽然停下,退出了性圌器。随即将吴邪翻过身,面对面地撑开他的腿,把住他的腰,又一度挺胯进入。

「啊嗯!」

那一瞬间入耳的声音和入眼的表情,带来前所未有的满足,但仅是满足,远非餍足。

下圌体重又律动起来,恣圌意研磨著火圌热紧圌窄的柔圌软圌肉圌壁,初时的闷痛彻底为交圌合的快圌感取代。心里尚有一种迅速膨圌胀开的喜悦,既强化了肉圌体的索求欲圌望,也凌圌驾在肉圌欲之上。伏低了身,右手拂过他酡圌红的颊,揉圌捏耳朵,插圌入汗湿的浏海,唇随之一路落吻。浮显了麒麟纹身的左手也没闲著,沿床面搜索,很快寻著一只抓著床单的手,与之十指交扣,即使进行这一连串的动作,免不得牵动伤处。


楼主:yeyinyuehan  时间:2020-10-08 18:05:40

无妨,痛不可怕。只要不再是梦,是真得到了这个人,得到他的心甘情愿。

回想历历在目的曾经,手与唇的抚触更柔,下圌身穿刺更猛。

逐渐习惯了抽圌插,痛感稍减。吴邪深吸几口气,出精后的腥味、药味,连著一种无法描述的气味,一同流入鼻腔。看著近在鼻尖前的熟悉脸容,正要尝试回应加诸己身的爱圌抚亲圌吻,突然,不知被触到了哪个地方,电流般的麻痒感迸发,「哈啊——」低低的呻圌吟顿时拉高拉长,还添上几分先前没有的甜腻,快圌意与渴求的融合,一种若非亲耳听见,如何也不相信能从自己喉间发出的陌生调子。颈子仰起,腰扭了扭,两圌腿颤圌抖抽圌搐了几下,脚趾头全都蜷起。

「嗯!」含著自己的穴圌肉猛地收拢绞紧,张起灵不由舒服地低哼一声。意识到这代圌表了什麽,当即用右臂抱牢他的肩,腰腿一齐出力,挺圌直上半身,让两人转成了相对而坐。

「啊啊!」姿圌势改变,一下子让埋在臀间的肉圌柱进得比刚才更要深,吴邪条件反射地搂紧了面前人的脖子。而不等他缓过来,又是一波急速的抽圌出与插圌入。啪啪作响的肉圌体拍击印证了力道的强猛,尚有黏圌腻的水声缠绕其间。

「太深……你慢……慢一……不……啊……」每一次侵入都稳稳地捣向令他颤圌抖发狂的那一点,快圌感直若潮浪,冲垮理智,席卷百骸。除开放声高叫,两手胡乱抓挠,其他什麽也没法想,没法做。

恰呈对比,处身颠狂,张起灵是愈发的清圌醒。

眼前是全然沉浸在了情圌欲里的容颜,低下头便能见到激烈的肢圌体交圌合。右肩与后背八成已被抓出了几道血痕,尚能感到冰凉的玉镯擦过……都是他要的,然而,仍旧不够。

要的不是能勾起欲圌望也能任凭泄圌欲的对象,要的不是久久才能抽空在外头见上一面的情人,要的是今生今世都会坚定陪在身边的伴侣,一个能在家门里寻到的家人。不求他有显贵背景、煊赫权圌势,也不需要他有高明手段、标致外表,只愿无论何地何时,即便水里火里,回过头去,是白马背上的大男孩也好,是背著龙脊背的沉默客人也罢,或者就是纵横浙江省的一方军阀,又或者什麽都不再是了,总能从那双必然注视著自己的眼睛中,确认自身最根本的存在。乾净笑容的每一度绽放,都等同於一次确认,不管这辈子已然走了多远,未来又还能再走多远,最终要迎来怎样的结局,无需后悔,无可畏惧。一切皆为真圌实,一切皆具意义。

按捺住汇聚於下腹的射圌精感,掌心捧住吴邪的脸,语气是少有的急切,「跟我回家。」

对不起,我的H一贯写得很瞎,又不喜欢在H圌文前面加防爆警告,希望没有吓到人。

如果不是因为最后那四个字万万省略不得,这一章一定直接PASS不写。

至於为啥百年元旦已经那样了,除夕夜居然又这样?我只能说,这真的都是写文速度太慢造成的美丽错误(痛哭)

感谢大家的留言与礼物,目前依然与关窗奋斗中,抱歉暂时无法回覆,请见谅。

更要谢谢这一年来各位的支持与陪伴,新年快乐!



楼主:yeyinyuehan  时间:2020-10-08 18:05:40
—贰拾肆—

谷雨过去,季春只馀一条欲走还留的小尾巴,孟夏的前脚马上便要到来。

春天的雨一向落得温柔,不类冬的凄冷、夏的狂烈、秋的寂寥,经常是没有丝毫声息地来。待到人们察觉,千万根水线已经浸圌湿圌了脚下广褒的土地,润泽了视界中的万物。恰似现如今,持续足两个昼夜的毛毛细雨才停止不久,天空被洗得像一面镜子,日光灿灿,偌大的北圌京圌城都亮了起来。一整个冬天积累的阴冷沉郁,至此彻底涤净。

城西,邻近公主坟的某条老胡同里,左右两排秃了有好几个月的梧桐树都发了心形的新叶,长势颇好。翠翠嫩圌嫩的绿色,尖端挂著雨珠,反射艳阳,沙沙刷刷地随风摇摆。再让老四合院的灰砖墙、黑屋顶在背景里这麽一衬,彷佛放著光的一大丛水晶。树下的石板土路一眼望不见底,小巷弄好长,好长。

「你们挡著路了,让开!」

不止撩圌拨枝叶,暖洋洋的风也带出清嫩童声。

胡同深处,几道小小的人影分站两边,隔著一段至多就三步宽的距离,状若对峙。

且看这厢,白净秀气的小男孩,清丽俊俏的女孩子,年龄相若的俩人,穿著颜色饱满漂亮的斜襟棉布短衫,宝蓝与藕粉,前者肩后还背著沉甸甸的书包,立定在狭窄的石板道中圌央。二人之间,尚有一名岁数更幼的女圌童,一手一边地拽著他们的衣衫下摆,模样儿水灵水灵的,十分漂亮。

再瞧那厢,数名年纪稍微长,身材壮实些的孩子,有男有女,一字排开,堵住了路。几人的头脸都乾净,衣服的质料和样式也不差,就是有些洗旧了,也稍微小了,穿起来显得比较局促,不那麽合圌体。

「没听见是不?叫你让开呢!」

出言的是那著粉衫的女孩,仰脸瞪眼,看向对面居中一高出她半颗头多的大男孩,半点不怯。

那大孩子歪著脑袋,耸了耸肩,「听见了又咋地?」继而扬起下巴,挑高了眉毛,「我偏不要给戏圌子让路。」

「路」字一落,同在一边的夥伴立即也有动作,有的抱臂,有的叉腰,一副为他助威壮声势的排场,配合还挺默契。

「凭啥?路又不是你家开的。」女孩刻意跨出一步,尖尖的下颔抬得比所有人都高,浑无所惧。

她生气了,旁边的男孩子倒没吭声,乌溜溜的眼珠子迅速扫过众人,貌似有点紧张。跟著便把满脸好奇的小女圌童拉到自己背后,并回头做了个先别说话的手势。

大男孩也跨步向前,步幅自然要宽许多,「就凭我娘说了,戏圌子一个个都是顶顶不圌要圌脸的贱骨头!女的贱,男的更贱。明明是个男人,偏要把自个儿当作女人一样的化妆打扮,成天四处招惹勾搭人,陪男人睡觉!」

粉衫女孩暗暗捏紧了小拳头,目中闪过怒色。不想还没出声,小男孩突然扭回脸来,气鼓鼓地冲对方吼了一嗓子,「胡说!才没有那样!」

「我没胡说!就是有下圌贱的戏圌子,所以害我没了爹,害我娘天天夜里掉眼泪。我就要说,就要说!说一辈子,说给天底下所有人听到!」领头的大孩子忽然红了眼,口里恨恨地骂著,扬手狠推了他一把,「男人还勾引男人,你们全是贱胚子!天生犯贱!」



楼主:yeyinyuehan  时间:2020-10-08 18:05:40
《临安志》后记
犹记短短两个月前,我在《杭州事变》的后记喊著自己做到了破纪录的月十四更。妈的!现在却要说,这算什麽?为了完结《临安志》,十天十三更了都!
如今,看著就叠在电脑桌边的两本书,抓起来在手里翻一翻、摸一摸、掂一掂,还有一种作梦一样的不可置信感。这个故事,居然连稍稍在心里对它表示一下不舍的机会和胆量都没有,它已经画下句点。

作为《杭州事变》的后续,写《临安志》的苦恼,来自文风的少,几乎没有。一来我已经有了「本性难移」的觉悟,二来,CWT27死线在上,根本不容许把时间虚耗在自我厌恶质疑上。主要的纠结,还是来自於背景时代。如何从海量的讯息中找出真正需要的,且辨别其真伪?如何把有用的资料理解消化了,转化成自己的语言重新说出来?如何让一切看起来好像真有那麽回事,又不至於给人假掰卖弄的讨厌感觉?凡此种种皆是。
虽然得到了一些称赞,感谢与开心的同时,我还是必须重申,这就是一篇彻底虚构以满足私人妄想的架空耽美同人文,并且受限於时间压力,不论历史——民国十四年末、十五年初的时局变动,或者地理——二十世纪初杭州城样貌的查证与还原,所有功课都没能够做仔细。我之所以刻意在情节中强调某些史实,不过是为了掩盖并支撑被模糊、代换掉的那一部分。如果你是对杭州或中国近代史熟悉的人,请包容我的疏漏与各种一厢情愿。

写到这里,忽然想说点别的,一点很像是题外话的东西。

距今六十多年前,民国三十八年的河北天津杨柳青,一个十九岁的漂亮富家女大学生,认识了一个来自湖南长沙、年约而立的英俊国民党军官,很快就有了感情。及至国民政府撤退,在娘亲一句「也罢,你就跟他走吧,反正不出几年就该回来」的首肯下,她毅然放弃学业,离开家人,紧跟著他的军队南下。途中一度因意外失散,只身流落香港,差点横死街头,幸好被一位洋神父搭救,终於辗转到了台湾,寻著这时已经是她的丈夫的军官,并在彰化北斗落脚。
然后,四十年过去了。当两岸开放探亲,她急急赶回天津,终究来不及见病重的娘亲最后一面。又赴长沙,找到了已经过世的丈夫的亲人,得到的竟也是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以为彼此相差了十岁的人,原来足足长出她二十馀岁,从军前就在家乡娶了妻,有了孩子。而那个「孩子」,此时已是白发苍苍,年纪比她还要来得大。

年华已逝的富家大小姐,是将我一手带大的外婆。而那到死都欺瞒著她的军官,自然是我的外公。
我一直希望能把外婆这一生的经历用小说的形式写下来,却不敢对她开口说明、询问细节,一是怕又惹得老人家伤心,二是她太有那种旧时代大家闺秀的气质,我还真没胆子把自己写的东西让她看,此外也确实觉得自个儿尚不具备驾驭这种题材的能力。只是,这麽一个念头梗在心里,哪怕不讲,平时也不想,总是会有悄悄骚动、透露出来的时候。所以了,为什麽设定於民初的《杭州事变》系列写起来特别累特别战战兢兢却也特别的专注快速,经常不小心想得太多太远痛得要死却又煞不住车?我相信,跟她,还是多少有联系影响的——把想写而不敢写的东西,那个愿望,部分投射在另一个东西上——仅管开坑并填坑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还是前阵子回老家过年见了她才惊觉。

拉回来,再说一点跟文章比较有关的。

张大军阀与吴小老板的感情,发展到《临安志》的结尾,算是「成亲」了。个人以为比前一部结尾半强迫式的「订亲」要来得清楚成熟,作为整个故事真正的完结,并无不可。
不过,在专栏看过几篇文章的人,大概会知道我总是把故事想得落落长,没有好几部解决不了。若逛过我的blog,应该也会看到我对后续的野望:今年CWT八月场要完成的《百花深处》,所谓「杭三」。
不过的不过,这几天考虑了一下,我想,还是该先缓一缓。第三部的整体气氛会跟前两部完全不同,时空跨度大,篇幅只长不短,究竟写是不写,酝酿沉淀一阵子再决定更好。在那之前,且当作这系列正文已经结束了吧!
接下来呢,我应该会再写一些比较轻松的中短篇番外,补完一些私心。

最后,总是要感谢,总是有那麽多那麽多值得感谢。谢谢各位在这段期间给予这一系列故事、给予我的一切关注和鼓励,以及其他。真的谢谢!



楼主:yeyinyue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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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瓶邪

发表时间:2012-04-15 04:51:00

更新时间:2020-10-08 18:0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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