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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上校先生!

楼主:加索与云  时间:2020-10-18 09:49:01
(写在前面:这是我第一次在天涯社区写下故事化的心绪,一个情感的出口。近来常读马尔克斯,慕其文其人,于我,做不成大师,东施效颦也好。)


正午12点,他半倚在咖啡厅的黑曜石柜台前,逗弄着从头顶飞来的兀鹫,从烟卷里喷出一口烟,又用嘴半吊着烟卷,摩挲着一杯意式浓缩的杯身,像他在无数个深夜摩挲着后门庭院里的老树干一样。
一个周六。上校觉得他在这儿不会遇到什么人。在亚的那,没有人会认识他,没有人会给他写信,没有人一次又一次地发来电报,没有托他办事或是托他找人的人。​
看到有人走了,上校慌忙过去占领他的高椅。从上校最后一次参加战役并毫发无伤地归来以来,已经过去了两年,上校保持着军官的威严,却忘了军人的习惯。他吃力地把自己胖了20磅的身躯抬到高椅上。肥肉在高椅的边缘颤颤巍巍,像伊甸园里摇摇欲坠的无花果。
喘几口粗气。​
十二点半,亚的那这时候本该有灼人的日照,却下起了一场小雨,啪嗒嗒的声音微弱到听不清。
这雨使上校想起了妻子瓦妮莎托他捎的玩意儿。她说想要叮当当的东西。他向老板要了一把伞,走了。
雨越下越大。亚马逊​阔叶黄檀被上校的黑伞半屏蔽了起来。尽管在这儿,没有人知道他是上校,但他千层蛋糕般的肥肉、上衣口袋里半悬坠的怀表链以及印有烫金字体的皮带让以食莓果为乐的当地人不得不对他多看两眼。
上校没有察觉。他在专心致志地评估这一场雨​。从前,上校需要通过预估雨的时长 、雨量来确定行军路线,排兵布阵。
“这雨不会又臭又长的,不会影响什么,买完东西,我可以按时回旅舍,再给瓦妮莎写一封信,类似于我很想她但也不想回家之类的。”上校认为自己很幽默,笑了笑。

这时,怀表上的金质时针指向三,整点。
六年前,也是一场雨,让上校作出与今天相同的推断。在一个叫不上名字的热带地区,上校率领的部队暂时驻扎,第二天就要动身离开。当天晚上,上校照例叫上助手,去当地的特色酒吧。“上校,这里的特色酒吧是绿岛8号,但那里经常闹鬼。曾经有个女人被吊灯吃了。安全起见,请不要去。”助手正了正帽子,尽量不表现出他的慌张。
上校笑了笑:“我怕鬼?”说着,耸耸肩膀:“带路!”
沿途是亚马逊阔叶黄檀,泥缝吮吸着上校烟斗上掉落的烟灰。
“到了,绿岛8号。”
上校的天堂。
上校坐在最靠窗的旋椅上,点了两杯莓果鸡尾酒,一杯自己喝,一杯喂飞来的丛林鸟。助手没有。酒杯是用草树根编的,杯口有古里古怪的符号。上校冷哼一声:“原始人。” 晚八点,下起小雨, 上校瞥了一眼灰黑色的天空就知道不必着急回去。
“这雨不会又臭又长。”
此刻,丛林最深处走出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到上校面前:“嗨,上校先生!”上校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了一翻,男人没有感到丝毫不自在。“上校先生,我妹妹患了种古怪的病,可否请你们军中的医生来瞧一瞧。”
上校从来不乐意自找麻烦,习惯性地扯了个谎:“医生临时有事,回家去了。”
“那么,再见!”
男人的笑容些毫没有变,他在雨中挥了挥手,跑回丛林深处。
助手小声地提醒了上校一句:“那人衣服没湿。”
上校仔细想了想,没印象。
“天黑了,你看花了眼。”不由分说。
雨下得越来越大,又臭又长。那是上校的天气预报第一次出错。上校忘了那天晚上他和助手是怎样回到军营的了,总之第二天部队按时出发,上校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此刻,上校站在亚的那的雨中打哈欠、
雨不停,又臭又长。
一封信从黄檀木上掉落,落在上校的肩上。上校看了看,是十多年前的信封,现在已经没人用这个式样了。雨越下越大,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只有上校。估计这是封送丢了的信,上校心想,没人要。信封上没写寄件人、收件人。对于偷看别人隐私这类事,上校是很在行的。拆开。从第一行开始看。
“嗨,上校先生。”
“嗨,上校先生?”上校唬了一跳,头皮发麻。怀表掉到了地上也没有觉察。
“请不要怀疑,这是给您的信。请您务必在今晚八点光临寒舍。一直往前走。务必。”
没了。​
又臭又长的雨还在继续。上校故作镇定地干咳了几声,惊飞了几只极乐鸟。​
“跟我玩把戏。”
遇见岔路口就转弯,上校心想。​
怀表被上校远远地遗忘在身后,滴答滴。
上校加快了脚步。
没有岔路口。
“该死的亚的那。”
没有岔路口。​
​ 前面隐约有几点祖母绿色的光。
“ 这个应该是街口,到了我就转弯。”
上校向前奔去。无花果似的肚腩荡了一荡。像要滴下来。
绿光渐渐排成一行字:“绿岛8号欢迎您。”
六年前的晚八点.....
上校猛然想起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上校平生头一次怕起了鬼。他收起伞,拔掉伞头,准备用伞尖进行一场搏斗。
酒吧里走出一个世界上最动人的女孩。她胸前挂着颗祖母绿宝石,配上酒红色的晚礼服,闪闪发光。
女孩笑吟吟地伸出了手,水状的手:“嗨,上校先生。我是他妹妹。”
上校扯动了一下嘴角,盯着眼前的女孩,目光几乎不能移开。“很……很高兴看到你……还活着。”
女孩愣了愣,“我,六年前就死了啊。”
上校看到自己从脚到头都化成了水。
上校被装进草树根编织的酒杯里,杯口有古里古怪的符号。
上校是个停顿。
3英里外,怀表孤独地躺在地上,没有走动。时针指向三,整点。




楼主:加索与云

字数:2020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20-10-17 20:56:55

更新时间:2020-10-18 09:4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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