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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南河的江湖

楼主:何方郎中  时间:2019-01-20 12:15:17
【内容提要】

成都府河桥建材市场,中国西部最早、最大也是最有影响力的专业市场,随着城市的迅猛发展,2019年的新年钟声,使它彻底走入了历史,成为老成都的一抹记忆。

伴随着西部大开发的脚步,二十七年来,府河桥市场培育了无数的百万富翁、不少的千万富翁以及辉煌的亿万富翁。他们各有各的精彩,都有讲述不完的传奇故事。

本书并非着眼于府河市场板材行业最顶尖的赵、钱、孙、李四大家族的成就,而是着墨于从乡下最底层出身的郭老五、王屁娃和何老幺等三人,以他们白手起家的创业史、波澜壮阔的发迹史、异想天开的发展史,和令人唏嘘的结局,贯穿起了板材行业三十年的演进史。

本书集都市生活、现代商战和地方风土人情于一体,内容详实,风格谐趣,是改革开放四十周年的献礼作品。


【免责声明】

作者较为熟悉全国各地板材行业老板的情况,因此书中所写的故事,绝非某一人的故事,尤其不可能只是成都府河桥市场的故事。小说来源于生活,但更多的是虚构的艺术成分。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切勿对号入座!

楼主:何方郎中  时间:2019-01-20 12:15:17
引子

不是所有的河都叫府南河,正如同不是所有的省,都可以叫作成都省。成都省在国内不存在,因为那是四川人对成都人的一种戏称。同理可证,府南河在地球上也不存在,那是成都人对府河和南河的一种戏称。

“说!”何老幺对着手机很不耐烦地吼了一句。

慢说像何老幺这种有身份的人,现在而今眼目下,在成都,就是捡垃圾的也不会轻易接听陌生电话了。因为不知躲在哪些旮旮角角,那么多的人天天在搞电话营销,什么办信用卡、卖保险、无抵押贷款、卖房子、炒股指导、投资贵金属、开正规发票等等,乱七八糟,不一而足。接一次陌生电话就要生一回气。据不完全估计,一年下来,乱接电话的人,至少折寿十几天。

十几天当然不多,可长期下去,算不得细账啊,莫名其妙要少活一年。谁愿意无辜地少活一年呢?

何老幺把电话掐断了五次,可对方硬是顽强地打进来第六次,他这才抄起电话,吼了那一句。这一声狮子吼,既是表达不满,也是阻拦对方说下去。哪知对方一开口就显得很熟络,挖苦道,哟西,何总的架子好大哦,把我的电话拉黑了嗦?何老幺听这语气是熟人,但一下又想不起是谁,只好将语气缓和下来,说,不好意思,我正忙着谈点事,一下子还真没听出来,你是哪位?对方说,哦,何总你先忙,我是王屁娃得嘛,没事没事,就是好久没联系了,问声好。啥时得空了,你喊我一声,我们在府南河找个塌塌喝杯素茶嘛。

自古以来,成都有府河,也有南河,但没有什么府南河。在府南河找地方喝茶,按四川人历来的说法,这叫扯把子,或者按近些年流行的说法,叫假打。

何老幺听他说话吊儿郎当的,回应了一句,王大老板,咋子哦,现在说话这么低调了,自称王屁娃了?龟儿哟,那一年我们一伙人在你店门前摆龙门阵,我无意间将你称了声“王屁娃”,你硬是红着脖子站在店门口骂了我好半天,害得我做了好几晚噩梦,生怕你把饭碗给我打栽了,你好歪哦,你比南霸天还歪哟!

“好汉不提当年勇,何哥你以后直接叫我王屁娃就是了。何哥啊,你我虽然这两年少联系,感情基础还是在那里得嘛,这会呢,不瞒你说,我还真想透露给你一个天大的消息。”

“这应该才是你不屈不挠打电话的目的嘛,啥消息,王总请讲。”

“你是站着的还是坐着的?”

“呃,龟儿说话才搞笑呢,我站起的,咋了?未必一句话还能把我吓个卵翻翘?”

“那倒不至于,不过你稍微做点思想准备哈,何老幺。我要告诉你的只有一句话:郭老五跑路了。”

“喂!王屁娃你说啥,声音大点!”

“我说的是:郭老五跑路了!”

何老幺大吃一惊,这句话比2018年的最后一场雪的威力更大,顿时让人背心凉飕飕的,因为跑路的郭老五,理论上还欠着自己1000万呢,那可是真金白银的1000万啊!他正要问个清楚,谁知电话掉线了,再拨打过去,移动服务小姐温柔地说:“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不能接通,请稍后再拨。”稍后是啥时候?他连拨了十次八次,依然是这句话,真是急得人快要七窍流血了。王屁娃呀王屁娃,你娃比南霸天还邪恶十倍呀!

就在他垂头丧气时,王屁娃把电话终于又打过来了,他说,何老幺,不好意思哈,紧要关头手机没电了,我这刚把充电宝插上,你说嘛,不用那么着急。

说个球啊,你倒轻松,他还差我1000万得嘛,你就说他是啥时候跑的,怎么跑的,跑哪里去了?

啊何哥,那我就简单说哈,郭老五应该是早有预谋,老婆娃儿早就移民厄瓜多尔了。他是前天跑的,因为整个成都省的人昨天就没见过他了,他嘛,应该坐的是飞机,这年月骑马走路都不现实是吧。至于是不是跑厄瓜多尔了,这个属于绝密,我也不清楚。哦对了,我国有没有同厄瓜多尔建交,这事我还真弄不懂,你可以问一下度娘啊。就这样,手机确实没电了,啥时有空,我们到府南河找个塌塌喝杯素茶!

“古德儿拜啊您啦!”这最后一句,王屁娃居然操的是京腔!很显然,王屁娃打这个电话的根本目的,是想看老子的笑神儿。

何老幺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甚至连电话也忘了按。他嘴里只不停地念叨着一句话:“郭老五呀郭老五,不是前几天你还给我说,府南河的水太浅了,要闯大江湖,做大事业,过大生活吗?怎么说跑就跑了,这说话就像放屁一样吗?”
楼主:何方郎中  时间:2019-01-20 12:15:17
新年第一天,先开个篇抢个鲜再说,实际上暂时还没时间写呢!选题是准备好了。真正集中火力更新还要等一段时间。借此机会问好新老文友,祝猪年行大运、有大福!
楼主:何方郎中  时间:2019-01-20 12:15:17
成都府河桥市场,成就了多少人的财富梦想!2019年元旦的今天,它已被彻底搬迁,成了历史传说。

楼主:何方郎中  时间:2019-01-20 12:15:17
今日成都府河岸边景色。成都一环内为古城,府河自北转东而南,西郊河自北往南,在南面清水河、南河自西向东,构成了老成都的护城河。以前还有条金水河,自西向东贯穿成都城,解放后此河逐渐消失,成了地下河,惟留下了十二桥的地名。

楼主:何方郎中  时间:2019-01-20 12:15:17
成都合江亭。府河、南河交汇于此。成都市现在已经取消府河、南河的称谓,只准统称锦江了。

楼主:何方郎中  时间:2019-01-20 12:15:17

1、宝马河的三个虾子


人生如戏,很多重点场次哪怕过去了很久,也让人难以忘怀,而且历历在目。

说的这时候是1992年,何老幺早已知道了“改革、开放、搞活”这几个词,简称“改开搞”。但到底如何搞,他同许多人一样,是闹不懂的,以为在公路边多了几家餐饮店兼旅社,明里挂着“鲜鱼”的幌子,暗里给长途货车司机拉皮条,这就是“改开搞”。

何老幺,概括地说,他是在建兴场平桥码头刨食的一个虾子。平桥是宝马河上的一座桥,在清末民初,宝马河里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货船,往嘉陵江往返输送着西(充)、南(部)、盐(亭)三县出产的盐巴、烟草和丝绸、粮食、木材和铁器等等,那时这里还没有建桥,自然成了一个小码头。解放后在宝马河上闸水修了电站,河上又建了桥,宝马河的水运自然就断了。但因为212国道和101省道交汇于此,南来北往的人较多,建兴场依然被人看成一个码头。码头的具体位置在平桥北侧,所有途经的大客车都要在那里刹一脚,方便旅客转车。

有了流动的人,自然就有了流动或固定的商贩。于是开馆子的,开旅店的,卖小百货的,卖副食的,卖土特产的,一时将平桥码头搞的十分红火。

何老幺不属于上述任何一个群体,他是靠拿着一根扁担和几条绳子混饭的,俗称挑夫。这职业真正火爆的地方很遥远,在重庆,而且有个挺响亮的正规名称,叫作“山城棒棒军”。然而建兴这个码头很小,只有三五个人从事这项工作,当然如果人再多了,业务量有限,大家都难以养活,因而群众们习惯性地把他们喊成:“扁挑!”

人以类聚,没事时几个“扁挑”们坐在人家店门前的石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冲壳子摆龙门阵,而每当一趟客车从远处过来,他们的屁股立即像装上了弹簧,一下子就弹射起来,跟着客车跑,边跑还边喊着广告语:“扁挑,扁挑!提包裹送货啊,扁挑!”

这些挑夫中有一对固定的组合老朱和小彭,他俩是表亲,几乎包揽了从客车顶上卸货的业务,小彭每次还没等车子停稳,早就从车屁股的手扶梯爬了上去,好几次因为车子急刹,都差点摔下来,死的梆硬。他们专挑最大的行李下手。既然干了挑夫,就不能怕苦,行李重,报酬自然会高一点。何老幺是单干,所以他练就了一种眼力,专瞅有大包的妇女或老年人,这种人不请扁挑不行啊,虽然爱讲价,但生意是跑不脱的。

这样一天混下来,运气好时能赚个十来元,运气差时,只能收入三五元。所以,发财只是在梦里,冲动只能在眼里,除了家庭的日常开支,存不了几个钱,混生活而已。

要说平桥码头的扁挑们收入很低,其实并不低,至少比建兴中学那些牛皮烘烘的教师们,实际收入还要高一些。但人家端的是国家饭碗,旱涝保收,又是南充地区重点中学,脸上有光,所以从社会地位的角度根本无法比。何老幺的堂哥何某人,就在建兴中学教书,人瘦得像刚支援非洲灾区回来,穷得像刚从牢里释放出来,但他就是拽啊,在建兴场横着走倒着走都有人给他让路。

而何老幺这类人,社会地位低,直接被人喊着“虾子”。虾子就虾子,无所谓,何老幺他们有自知之明,默认了。与扁挑们同样被人喊成虾子的,还有在平桥码头打锅盔(即四川烧饼)的那几个家伙。

河里的“虾子”,极言其小,所以属贬义词。比如有人指着何老幺的背影问:“喂,那个虾子叫啥名字?”被问者答:“哦,你问那个虾子嗦,叫何老幺得嘛,他有个堂哥在建兴中学教书,叫何五刀。”

“何五刀我认得哟,他还有这样一个虾子弟娃儿嗦!”问话者边说话,边有点不屑地走了。

基于同行是冤家的道理,何老幺在平桥码头混,关系最好的另一个虾子,却是打锅盔的王屁娃。王屁娃也与其他打锅盔的同道中人不大处得拢,他俩算是曲线救国的朋友吧。这种草根阶层穷朋友的关系,不因天晴下雨而阻隔,也不因宝马河潮涨潮落而变化,维持了五年了。

说的这时候是第六年,何老幺大半年没见过王屁娃了,他知道王屁娃嫌建兴平桥码头太小,跑去成都操府南河大码头了。他走之前是跟自己专门打过招呼的,就这一声招呼,已经让自己温暖了这么久,也不知王屁娃去成都省混的咋样了,老实说,有时候还挺想他的。年关将至,他会回来过年吗?

说起王屁娃学打锅盔,并没有拜过师。早几年他初中毕业后,考不上建兴中学去读高中,父母也无意让他复读,意思是叫他去拜师学门手艺,当泥瓦匠还是当木匠,随他选。他觉得学泥瓦匠太脏,学木匠要拉锯很累,有一次去赶伏虎场,见一个打锅盔的,把擀面杖在小桌子上敲得梆梆的,很响亮,看上去挺神气,而且众所周知的道理是,干这个活不可能挨饿,饿了的话,随时都可以弄个锅盔填饱肚子。所以他给父母表态,啥手艺也不想学,要挣钱,就去平桥码头学打锅盔。

他父母觉得打锅盔也算个正当职业,于是他娘教他和面、揉面、发面,他爹教他制作锅盔里面的椒盐瓤子,又给他用铁皮桶制作了个炉子,他自己骑着自行车载着炉子、柴火、灰面和擀面杖、小桌子,就跑去建兴平桥码头正式打锅盔了。

他自己不说话,有事没事把小擀面杖抡圆了在桌上敲打,梆梆梆的声音就是无言的广告,饿了的人就跑来买他的锅盔,二两面烤熟的锅盔,要卖五毛钱一个。当然锅盔的成本并不止那二两面,反正利润尚可。经过淋了一场雨,他就懂得在摊位上遮一把大伞了,晴时遮阳,雨天遮雨。怕的是刮风,如果伞没捆稳当,连摊子都会掀翻。

都说小本生意难做,那要看怎么做。王屁娃开头打的是正宗的四川锅盔,据说这是从诸葛亮时代就流传下来的制作方法。后来他想,川北凉粉那么有名,为啥不可以在锅盔里夹川北凉粉呢?西安人爱往烧饼里夹肉,我也可以往烧饼里夹凉粉嘛!一碗凉粉三毛钱,夹两个锅盔还有剩,而锅盔灌凉粉,卖一块钱一个,人们也欢喜的不得了。这下子不仅提高了营业额,也大幅度提高了利润。甚至还搞好了人际关系。他身后的饭店,由此特意每天制作两盆川北凉粉,专供锅盔。老板娘过去总是看他不大顺眼,说他影响了自己的风水,现在见到他和气的不得了,开口王老板闭口王老板的。

最绝的是,王屁娃过了段时间,直接模仿西安肉夹馍的方式,往锅盔里夹起肉来。他灌的当然是四川正宗的回锅肉了。这吃法不仅稀奇,而且味道和营养实在是好!这创新手法,一时使王屁娃名声大噪,以至于有不少人在路过建兴场时,要求司机停车,让他们下车去买两个平桥锅盔,一个夹川北凉粉,一个夹回锅肉。夹凉粉的一元钱,夹肉的一块五毛钱,顺便再买瓶天府小可乐五毛钱,总共三元钱,一餐饭就吃饱吃好了。那时长途汽车流行在途中停靠野鸡饭店吃饭,司乘人员被让进小单间吃喝,而乘客们被弄在大棚里挨宰。自从经常跑长途的人闹懂了可以在建兴场吃锅盔,往成都方向沿途盐亭、三台、中江的野鸡饭店,被动挨宰的人就越来越少了。当然,往重庆方向的武胜烈面、兴隆,重庆合川,那些野鸡店老板的宰客生意,也是日益艰难起来。

王屁娃的生意如此之好,以至于带动了他身后饭店的生意,人们怕进路边饭店挨宰,殊不知凉粉、回锅肉、汽水都是饭店提供的,后来老板娘还特意到他的锅盔摊旁来摆了个小百货摊,因为人流量就是生意之源嘛!有事没事她都陪王屁娃说话聊天。店老板倒也老实,到了点,就给王屁娃弄好了饭菜,清闲时还陪他喝二两用红枣和冰糖泡的枣子酒。饭菜和酒,都是免费提供,到了这个阶段,饭店老板夫妇都像跟王屁娃在过蜜月似的。

而王屁娃此时在饭店老板和老板娘眼里,那早已经不能称之为“虾子”了,叫虾子,蔑视的意味很明显,而且,连王屁娃几个字也不宜叫了,要么得叫王老板,要么就叫加法。王加法是王屁娃的大名,直接叫加法,很有亲切感。

他们就这样亲切了一段时间,就成了亲戚,因为店老板娘将她的侄女介绍给了加法。他们很快水到渠成,修成正果结了婚。

为了准备这场婚礼,王屁娃很是费了些功夫。他在平桥木材市场买了一根杉木原木,请木匠打制了全套家具。婚礼搞得不像农村青年结婚,半土半洋的,重点是结婚的各种排场和道具,那真的有些豪华档次和超前意识啊。

一句话,王屁娃打了几年锅盔,打出了点名堂,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宝马河的虾子了,算有产阶级了。想一想,1990年他结完婚,手上还有二万现金,这在建兴场上走路,就算他放了连珠屁,也没人敢公开嘲笑他了。

然而,就在认识他的人都以为,王屁娃这辈子跟锅盔结下了不解之缘、甚至能当上川北第一锅盔大亨时,有一天,他向何老幺频频招手,示意他过来。他给何老幺说:“兄弟,宝马河的水太浅了,我准备跟郭老五去操府南河大码头了,你我兄弟一场,我看你也不容易,有兴趣的话,我把这个锅盔摊子转让给你。”

(第1章未完待续)
楼主:何方郎中  时间:2019-01-20 12:15:17
(接上)

何老幺听得目瞪口呆,因为他完全没想到王屁娃会急流勇退,放着锅盔大王不当,要去操府南河的江湖。况且他没听过郭老五的名号,郭老五是谁?

于是王屁娃给他介绍了一番郭老五的情况。

郭老五是临近乡镇的人,但属外县。他阴差阳错来插班,变成了王加法的初中同学。他也是那种名为读书,实际上把书读进了牛屁眼的角色,调皮打架倒是厉害,学校几次请家长,想把他开除,在他父母的苦苦哀求下,才勉强混了个初中毕业证。很显然,这也就成了他的最高文凭。至于实际水平嘛,26个英文字母估计能读得出来,可一旦这些字母组成单词,肯定难以读出几个,至于组成句子,拜托,别难为他了好不好,看人出洋相很好玩吗。

失学在家的郭老五无所事事,有一天从《南充报》看到一则小广告,免费传授煤油灯孵化鸡儿鸭儿的技术。他被“免费”二字吸引住了,于是从邮局汇了3元钱过去岳池县,十天半月后他收到了一封信,里面是油印的一张纸,这就是所谓的资料。原来对方就是赚这张纸的钱。

既然花了钱,岂有不照方抓药之理?于是他按资料上所说的,用砖头砌了个小灶,里面放一盏点燃的煤油灯;灶上放一个小搪瓷盆,盛上水,这叫保温盆;再在小盆上放一个大搪瓷盆,盆里摆上30个鸡蛋,插着一根温度计,最后给鸡蛋盖上一层破棉絮。七天后用手电筒照蛋,查看情况,此后每天要翻蛋,使蛋受热均匀,过了21天,小鸡就出壳了。

一只小鸡苗卖五毛钱,刚好值一个纯锅盔钱,而前后花费二十多天,只孵出了不到30个锅盔的产值,还耗费了那么多的煤油成本,郭老五欲哭无泪。他娘告诉他,你学会了这门技术就好,真正要赚钱,你可以多开设炉灶呀,同时孵30个是孵,孵300个、3000个也是孵,是吧?做生意讲的是薄利多销,你哭什么,卖多了不就赚钱吗?

他娘的话给了他很大的安慰,于是郭老五专门腾出一间房来从事他的“抱鸡母”事业。两年后,他不仅孵鸡儿,还孵鸭儿、鹌鹑等。那时社会上流行专业户,什么种植专业户、养殖专业户,统称万元户,谁被传为“万元户”,那是非常令人眼红的角色。年纪轻轻的郭老五,很荣幸地当了养殖专业户,兼金光闪闪的万元户。《南充报》社派记者来采访他,随即报道了他的光辉事迹,一时间他家的门槛都被人踩烂了,人们那不是来学技术的,都是跑来给他说媒相亲的。

在这样势不可挡的形势下,郭老五千挑万选,选了个狗尾巴花做老婆。他老婆名叫敬菊花,当地人把敬字读gou,所以他把老婆一直叫作“狗尾巴花”。

狗尾巴花高中毕业,差点考上大学,嫁过来不到一年,不光是怀上了娃娃,更重要的是,说了一句话,立即就改变了郭老五的命运。

她那句话是:“郭老五,你脑壳好瓜哦!你天天白日夜晚忙着孵鸡儿鸭儿,为什么自己不懂得养鸡养鸭呢?把鸡鸭养大了卖,那得多值钱?”

郭老五把脑袋一拍:“哈,一言惊醒梦中人,我为啥就想不到呢!”于是他立即行动起来,把集体分给他家的自留地和耕地、柴坡,全部用竹篱笆圈起来,发动父母、老婆和兄弟姊妹,全员养鸡。而他自己,一年养两季鸭子。他采用的是游牧方式,带着两个哥哥,挑着鸭棚子四处游荡,第一季赶小春,让小鸭子吃油菜地、豌豆地和麦子地的东西,不管是虫子还是残留在地里的粮食,这一季旱鸭子稳赚。接下来再养一季水鸭子,从农田插上秧就开始赶鸭子下水,等秋季谷收完毕,他们赶回来的鸭子,个个体大膘肥,人见人爱,根本不愁卖。

就这样,郭老五发了,发的不清不楚,报社、电视台的人都跑来采访他,搞得他的名气比某些县领导还大。

何老幺不知道郭老五不奇怪,因为郭老五是另一个县的。

却说1991年,郭老五手上有了五六万的自有资金,在当地当着土豪,享受着人们的尊敬和崇拜,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他为啥会突然去闯府南河码头了呢?起因竟然是因为一次坐车。他坐车去南充谈业务,在客车上恰好与一个叫老宋的坐在一起,他是在成都荷花池市场拿货做服装生意的。他告诉了郭老五一个重大信息,原来的成都木材综合厂最近搞了个府河桥大市场,专门经营建筑装饰材料,正在大肆招商。

“真的郭老板,你该去成都省考察考察,中国现在的改革开放形势很生猛,城市要大建设,市民要大装修,你手上有钱的话就该去成都发展。当然我不是说在乡下邀鸭子就不好,你该去看看。”

看看就看看,考察就考察!权当耍一趟嘛。结果郭老五去了一趟成都,回来就召开家庭会,宣布要去闯府南河大码头了。他的话让自己成了全家人的敌人,在会上劝他的,批他的,骂他的,啥都有,就是没有支持他的。但郭老五是个牛脾气,他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最后议定:孵化鸡儿鸭儿的事由老婆接手,养鸡的事由老娘带其他儿媳妇接手,放养鸭子的事由爹带着另外几个兄弟接手。一句话,家里原来的产业根基不动摇,他自己带五万元去闯府南河码头,成功了以后在成都买商品房,把全家户口迁到成都,失败了嘛,他认为不可能失败,“万一失败了我就撤退回来,全心全意地邀鸭子,给你们当奴隶。”

谁知道一年下来,郭老五手上的五万元变成了200万,还不止!因为他赶上了1992年板材行业最黄金的一个时间段。

有一次他从成都回家,到建兴场转车,看见了王屁娃。王屁娃请他吃了个凉粉灌锅盔,他就向王屁娃宣传了府河桥市场的形势,听上去府南河那流淌的都不是水,流的根本就是金银。王屁娃想了三天,于是在第四天就频频向何老幺招手,给他说想把锅盔摊子转让给他。

何老幺听完了故事,把眼睛狠狠眨巴了一阵,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计算,等他算清楚了,才说,王屁娃,你屁儿好黑,就这副锅盔摊子,还想收我两百元的转让费?妈的,炉子,桌儿,伞,擀面杖,一片烂锅铁,算上你的木柴和碳丸,值得了三十元不?把你的灰面和椒盐瓤子也折成钱,合共四十元顶天了,你敢喊二百元的转让费,我真是不扶墙就服你!

哪知王屁娃大叫起来:“何老幺,龟儿在说啥子哟!老子在这地方打了这么多年的锅盔得嘛,我的名气最值钱,为什么人家一下车就冲着我来?为什么那么多熟客回头客都要在这里刹一脚?你龟儿脑壳是方的嗦,算了算了,懒得跟你说了,你真不知好歹。我来跟秋哥说,我不信他懂不起行情。”

秋哥就是摊子后面已经成为亲戚的那个餐馆的老板,他当然懂得起行情,一口价,给了王屁娃五十元,是四张十元一张五元,还有两张二元。剩下的一元钱,他声称没零钱了,不了了之。

王屁娃跑去成都省操府南河码头了,锅盔摊子转让了给了秋哥,秋哥从此把开餐馆当成了副业,反而把锅盔摊子当成了主业。何老幺有时会过来打探行情,问他花了多少钱的转让费。秋哥一开初都是坚持说的二百元,后来有一次说了真话,五十元。何老幺听了很生气,说王屁娃当初非要自己出二百元的转让费,不地道啊!秋哥说,没有什么不地道,你忘了,我和他是亲戚?

何老幺一想,有道理,人家是亲戚哦!就连亲戚,还要分个远亲近亲嘛,何况朋友呢?

想通了,何老幺又开始怀念起朋友王屁娃来。

(第1章《宝马河的三个虾子》完)
楼主:何方郎中  时间:2019-01-20 12:15:17
当年府河桥市场开业时的老照片。注意,那时的空地还很多。

楼主:何方郎中

字数:8307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9-01-01 20:33:44

更新时间:2019-01-20 12:15:17

评论数:17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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