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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捉夜郎王》(下)

楼主:搬砖到哭  时间:2020-11-10 00:41:40


《<a keyword-hyperlink="" href="#">活捉夜郎王</a>》(下)

孔子说:夜晚能包容的,君子也能包容(译)。——摘自李贽《续焚书.复古扯疋书》
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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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兵将军携六人,带着我们三个向后方走去。
山路崎岖,竹篁蔽日。这条路线他们走过的,可见荆棘斩断的新茬儿。路面只能单身通过,兵将军和三位武士走在前头,接着董六、林秘书和我。虽然去了绑缚,携带也由武士背着,但是空手步行我也吃力。林秘书也一样,阳光偶然投下的瞬时,可见他汗珠离离,白面潮红。董六是走惯山路的,狼犺的身子麻利如同穿行竹林里的一只竹鼠,没有落下夜郎武士一步。我后面三位武士,离我最近的干瘦的黑女人不时用刀背顶我的脊梁催促快走。
时间像凝滞的水,我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光亮了,越来越亮。我们走出竹林。远处地势低洼,莽莽苍苍。下边一道深壑。北面山势峭拔,那里应该有武警的警戒点,不难想象上面的人正在聚精会神地观察下面的动静,但是不能指望能看到我们。
转向平旷的道路了。林秘书忽然惊叫一声,僵住了。我身后的黑女人绕过我,徐行到前边,伸手倾身一挑,刀背上挑着一条蛇,甩向深谷。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一位武士,和兵将军说话。我们走到跟前,那位武士离开向北边的土岗走去。土岗上面还有人。
过岗,走了三二里地,路上站着四名武士。兵将军独自跑过去。过了一阵儿,转身向我们招手。一路没有休息,一直走非散架了不可。我心里正在嘀咕,只见两名武士将行李和干肉米袋集中到身上向前面走去,另外四个人没有行动的样子。董六先坐到地上,我也一屁股坐下。这四个武士两男两女,肤色较深,满身环扣,胸肩和腰围盔甲皮裙。从面相上看,男人年纪稍长而女人尚幼,但是看不出具体年龄。从披挂整饬的角度看,他们是专业武士。他们矫捷的身手和放松时依然肃立的仪表说明有严格的纪律和良好的训练。
兵将军和两名武士回来了。除了两名武士,其他人明显放松了,他们说着话,走向近处的水渠。
这里应该距离王庭不远,拦路的武士是近卫。即使在逃难中也不能轻易接近王庭,兵将军显然在等待王的宣召。
我的腿上都是荆棘的挂伤,走了一身臭汗,腹股沟也汪汪的。我把包头解下来,胸前胸后,脖子腋窝擦了,身子清爽一点儿,然后指着溪水向警戒的女人比划。这女人挺端正,猫眼似的黑眼睛盯着我,不置可否。我以为她同意了,起身向下边走。女人跳过来,挡在前面。我把脚从鞋子伸出给她看上面的水泡,然后又比划着说我到水里涮涮。她的黑眼珠看着我,听懂了。我绕开她,刚挪步,“吭啷”一声,她拔出刀。董六急忙起身,拉我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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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老爹耙了一束干蒺藜,教我们挑破脚上水泡。林秘书面见疑惑,老董不由分说把他的脚捧在膝盖上,脱了鞋子,“噗噗噗”换个儿戳,戳得水淋淋的。山民都有按摩接骨的秘术,他粗短的手指灵活地捏着小林皮肤白皙的肌肉。那双手粗蠢黧黑,却像撩弦的琴鈸,诗意而灵动,此时,这位后清山虎照村的山村会计仿佛是遥远古代的巫师在执行庄重的法事。
荒野静谧而荒诞,日光蔼蔼地匍匐到地面的草地上,远处潜伏着神秘的王庭卫士,山岗上闪烁着武士刀锋的亮光,更远的山岗上,严阵以待的现代战士荷枪实弹。两位威风凛凛的古代战士侍立,溪边袅娜着炊烟,弥漫着稻香。在这远离都市的宁静的荒野,一个老者弹奏着古老的弦歌。景物鲜明而虚幻,我仿佛漂浮在洋洋无际的水上。
兵将军看着董六捏脚,一脉相传的按摩术让他从中觉出亲切的信息,脸上的肌肉缓和下来,眼里露出欣赏的神色。
用泥巴封好的竹节在用枯枝隆着的火烬里散发出稻米的香味儿。兵将军吩咐武士将煨熟的米筒拿过来,用刀劈开,加了咸腊肉的米饭香味混合着新竹的清香弥漫开来。董六将手在草丛里磨蹭了一下,算是洗了手。他起身折了几节细竹枝,我掇了两根,捧着米筒,蹲在地上吃起来。
当初,指挥部指令我和小林主持与这帮不速之客沟通,董六向导兼警卫,但我们名为使节,却形同俘虏,一见面就被拘禁起来,我们带来的食品被看成贡品,黑女人把我叫做魔鬼。对方充满敌意和不信认。他们把我们押解到王庭,王却拒绝召见。
兵将军的友善让我乐观起来。事情不是那么悲观,身处陌生环境的夜郎人心怀疑虑是可以理解的。
我开始期待着王的召见。
武士见我们用竹筷吃饭,趋近来,不远不近地看着。显然,从我们的动作上,他们读到了感兴趣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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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我试探指了指野溪,又用双手做捧水喝的动作,这次,兵将军同意了。他的目光和侍卫对接了一下,就走开了。
一条山泉挂在崖上,下面形成洄水,洄水逾岸,奔向远处的小河。我净了手脚,把洗干净的包头递给小林。老董回望着不远处的武士,低声说:“我们跑吧!”跑?亏他想得出来,你能跑得过那些健步如飞的武士?你一个老山民回去就算回去了,我和林秘书还担着重任。我说:“不怕饿死?”老董说,“翻过山梁就有人家了,我路熟,用不了多长时间。”小林背过身撒尿,说:“我不跑。”我说,“你忘了我们是来干啥的。”老董说,“错过机会就得撂这儿了。”他还在坚持,我和小林已经向坡上走去。
我找个背风向阳的坎儿躺下,多年的习惯,午后都要眯一会儿。阳光热辣辣地晒着面皮,眼皮外面亮亮的。从我们走进他们的营地已经四、五个小时。朦朦胧胧要深睡的光景,武士的吆喝把我吵醒了。
兵将军站在头前,随从的六名武士分侍两侧。多了两个黧面长身的武士,他们的盔甲轻微磨损,闪着亮光。兵将军招手让董六出列,跟新到的武士走。老董拧着稀眉毛听他讲话,困难地解析话音的意思,那张焦糖色的脸越来越白,额头沁出汗珠。不等兵将军说完,他噗通跪下了,哭腔儿嚎道:“我不去!我不想死!我还有老婆孩子,我还有工作,还有赊账……”他迈脸向我求告,“老陆,你告诉他们我是向导,我是你们抓的壮丁,我什么也不懂,我还有三笔账,不,十三笔账没收啊,求你了陆哥陆先生陆大爷!”
我跨前一步,说这是一个采山药的郎中,我是他们的头,有啥事先找我。
兵将军一脸阴霾,推开我,用手指点着林秘书。
小林跟着新到的武士和兵将军向王庭的方向走去。老董抹了一下脸上的冷汗,爬起来扑扑膝盖上的泥土,躬身贴到我身边,望着小林远去的背影,悄声说:“你选择的对,这是要头砍啊,要砍先砍他,轮不到咱们。”
谨慎疑心的夜郎王召见了。我并不担心小林的安全,这是一个伪命题,但是失去第一个见王的机会,让我遗憾。
太阳西斜了,只有六名武士和我与董六呆在这片荒野,看样子要在这里过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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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到来总是在不知不觉中,黄昏向晚格外仓促,刚刚意识到黄昏来临,暮色已经落下。山风凄冷,裸露的四肢渐觉冰凉,后背也冷彻了。武士们肯定是接到原地待命的命令,所以没有选择避风的山坳。晚饭还是竹筒米,黑女人扔过来一根烧得黑黜黜的囫囵竹笋。老董啃成黑嘴圈儿。米是我们带来的籼稻,量很少。老董找了一个土坑,爬拉爬拉窟腃进去。我把包头展开,裹着肩膀,贴着他背靠背躺下。黑女人龙在脚边的火堆渐渐地成了冷烬,我的睡意也袭来了。
董六在我裤袋里摸索的动静把我惊醒了。这老鬼,闹什么幺蛾子!我随身物品被兵将军搜去送到王庭,那口袋只有几张纸币,另一边的口袋有一只录音笔。老董摸完外面的口袋又去掏下面,他扯扯衣服,见我身子压着,就住了手。
万籁俱寂,春萌的早虫有些微的窸窣。老董爬出土坑,向坡下溜去。我睁开眼睛,一勾冷月湛湛地悬在山岗上。
这怂货,要溜了。
突然,一个黑影从我头顶一掠而过,扑下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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肢体接触的闷响和动物受虐的呻唤传来,武士的火把照亮土坑,有人拖我起来。岗下的人抬着董六扔到地上,褂子和头巾拧成布条捆着手脚,火把的光亮忽儿掠过他的身体,映出磕栽着的脑袋上惊惧的眼睛。
扰乱了一阵,老六被扔到坑里,他彻底蔫了。武士不敢懈怠,换班在士坑边巡逻。火堆一直没有熄灭。我没睡着,老六也没睡着,我责备说:“你是村干部,受过教育,小农思想这么严重。两军相战,不斩来使。咱有免死金牌的。你如果跑了,岂不是坏了使命,也连累我。”老六唉声叹气,说:“一失足成千古恨呢,一念之差,我死定了。我死之后,我老婆和娃就托付给你了,你一定要答应我。还有三笔账,支书老才欠我三千块,隔壁老王欠250,慧亮1115,他在贵阳打工,住贯通街232号附1号,都是白条;在县城我有一处单元,主卧立柜的暗格有几张银行卡,卡上有三万块钱,密码是叉叉圈圈L6。这些我都瞒着老婆,你告诉她我这辈子欠她的下辈子还。”后夜更冷了,星星雨啪啪地落到地上,不知是陨落的寒星还是老六托孤的泪珠。
天放亮了,后方传来消息,王要与魔鬼的使节相见,让我们日上三杆赶到王庭。
我们通过王庭外围的警戒向后方移动,我跟着武士走在前面,董六背剪双手跟在后面。走了五里地的光景,遥见50米外站着十几个人,背后一面破烂旗帜,后面的树林影影绰绰有人活动。

楼主:搬砖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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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20-11-07 02:39:41

更新时间:2020-11-10 00:4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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