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袁绍何看着方北，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他知道眼前的人有着同龄人甚至是某些成年人所没有的沉稳冷静，以及绝对的执行力。
他相信方北确实能做到，因为一直以来他都是如此，只要是他答应的事，没有一件是食言的。
虽然这件事非同小可，甚至关系到他和乔楠的未来。如果可以，他当然不希望他们去面对那些沉重的事，但如果他们选择这条路，那必然是他们不得不面对的。
袁绍何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方北的肩膀，说"你们现在还小，再想一想吧，等几年再说。"
方北垂下眼睛，没应他。
袁绍何瞪着眼睛看他，说:"你别和我说你几年都等不了！？"
方北继续不吭声。
袁绍何拿起床边的一本书直接拍到他身上，气极反笑地说:"方北你可以的啊，平时看起来不声不响，实际上装了一肚子的黑水，你就这么确信乔楠愿意跟你？你别看他平时傻不愣登的，实际上贼精着呢……啊，也对，你们平日朝夕相处，有谁比你更了解他呢。"
袁绍何也不愿意多说下去了，直接下逐客令道:"滚滚滚，看见你就烦，我也不管你们了，你们爱咋整咋整。"
方北毫不留恋地起身往门口走去，他的手刚握住门把，袁绍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吧，毕竟我还得承受得起你们这么多年来的一声四哥不是？"
他这话说得很随意，但是方北知道这是他对他们的承诺。
方北点了点头，说了声"好"，就拉门而出了。
客厅里乔楠正和袁田瑛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袁敏欢独自待在旁边玩，他看到方北走过来，便丢下玩具向他跑去。
他抱住方北的双腿，仰头说道:"哥哥，抱。"
方北也没拒绝，把他抱起来坐到乔楠的身边。
乔楠这才从电视移开目光，他看了眼方北，说:"你们到底谈什么谈了这么久？"
方北没回他，只是把袁敏欢放到旁边，拉着乔楠的手站起身，他对袁田瑛说了句"我们先回房了。"然后就往楼梯走去。
乔楠虽然有些莫名，但也没反抗。
方北拉着乔楠走进房间，他转身关上门，但没有开灯。
"怎么了?难道四哥骂你了?"面对方北的反常，乔楠有些不知所措。
房间很黑，从窗户透进来一些光，乔楠能看见方北的轮廓，他此时盯着他看，什么话都不说，也看不清表情。
乔楠忍不住咬起指甲，他思考了一会儿，抬头说:"我不怕他，我帮你骂回去。"
说着，转身就想去开门。
方北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他拉进怀里，他用低沉的嗓音叫他——
"乔楠。"
乔楠应了声，等了一会后，看方北没再说话，便回抱住他，说:"没事的，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的。"
乔楠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能感觉到方北此刻内心的不安。方北在他心目中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虽然他从不表现出来，但是乔楠知道方北是个很骄傲、很自信的人。他从来不会在他面前露出这副脆弱的样子。
乔楠不知道怎么办，他只能不断地安慰他，说了很多话，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了。
方北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的。"最后乔楠说道，这是他无意识说出来的话，可是却让方北有了反应。
"你能做些什么呢?"方北说。
"啊?"乔楠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认真地想，绞尽脑汁地想，甚至原地转圈地想……
他发现自己无法为方北做任何事情。
因为方北太厉害了，他不会的方北都会，他会的方北比他还强上数倍，他除了蹭方北的经验值、拖累方北外，他真的毫无用处。
得出这个结论后，他非常地沮丧，他第一次觉得，方北也许并不需要自己。
这个念头一产生，就无法遏制。
可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可以和你一起打架，一起捣乱，一起上学，一起吃饭……我什么都可以做。"
"是吗?"方北对他的话没有表态，说完这句后，转身去开了灯。
亮光瞬间让房间里的一切都无所遁形，黑暗褪去，任何微小的细节在人们眼前都会放大无数倍。
乔楠看着方北的表情，他还是一如既往，刚刚在黑暗中的那个消沉低落的人仿佛是他的错觉般，又仿佛是那一面随着黑暗一起褪去了，留下的仍旧是那个光明磊落、无坚不摧的方北。
可是也正因为如此，他同时注意到方北对他刚刚的话的毫不在意，这原本没什么，以往的乔楠也不会在意这点小事。可是他刚刚产生过那些想法，对于方北对自己的态度便更加在意了。
方北刚坐到桌子旁，他便连忙拉过一张椅子坐到他的旁边，说:"那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方北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从桌子上拿过一本书，可刚翻开就被乔楠给按了回去。
"你怎么可以这样子，这完全把我当工具人有什么区别啊，需要我的时候就抱着我不放，不需要了就把我踹在一边不闻不问。"乔楠愤怒地说。
虽然最近这段时间乔楠因为看多了电视剧，说话用词也都无的放矢，方北原本应该习惯了的，但是他却仿佛被哪个词刺了一下，又仿佛只是因为乔楠的话、他的语气和措辞给了他一种错觉……

反正他就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他凑到乔楠的耳旁，轻声说:"那你能不能……一下。"

对于他的这个成绩，方北也察觉到，如果硬要把义皓高中作为第一志愿的话，是很危险的。除了义皓高中，还有其他比较好的重点高中，但分数线肯定也都相差无几。所以，方北选择的这个博翔高中虽然不算特别好，但也不差，而且离家也近。
方北选这个学校，是完全站在乔楠的角度着想的。
乔楠即使再生气，也没有任何资格指责方北。此刻他才清晰地意识到，他不仅不能给方北带来任何帮助，他的存在甚至会成为他的累赘——
仅仅为了一个"不会丢下他"的承诺。

52.
方北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套高一的教材，于是乔楠平日里除了训练外，就又多了一件事干——预习课本。
如果是以往的乔楠，他必定得吵闹搪塞一番才肯老老实实看书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填报学校这件事打击到了，这回他什么话都没说就接受了方北的安排。
可是那件事带来的影响不仅仅如此，学校在得知了方北填报的学校后，那些老师们无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打电话过来问怎么回事，是不是手抖填错了?
方北被问烦了，就干脆发了条朋友圈统一回复——
别打电话过来了，学校没填错，就是博翔，没啥特别的原因，就是他们的校服和我比较搭:-)
然后也不管引来多大的争论，他把手机直接关机了。
最后他的那个笑脸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满带着嘲讽的意味，一改他往日的作风。这个校服的解释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信，反正李满等人是不信的。
李满聪明地选择打电话给乔楠询问情况，乔楠没有隐瞒，把前因后果都和他说了。
李满听完后，震惊了，"你们是连体婴吗?难道以后结婚还要娶同一个老婆不成?方北为了你也太豁得出去了吧?"
这话乔楠可不爱听了，他立马驳斥他道:"方北这叫做舍命陪君子，你懂啥呢，我和他之间的革命情谊不是你这种凡夫俗子能懂的，哪儿凉快待哪去。"
"好的，确实不太懂你们这些喝仙露长大的人脑回路都是咋整的，我怀疑我们的身体组织结构应该也是不一样的。"李满淡定地怼回去道。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挂电话，就听到乔楠说道:"过几天的毕业典礼我和方北就不去了，毕业证书和录取通知书什么的就麻烦你帮我们领一下，等我们回去了再去你那儿拿。"

他们来的时候只带了几件衣物，走的时候却被各家各户塞了各种赠礼——平常一点的有当地特产、自家种的水果蔬菜之类的，比较特别的是那些小孩子们凑热闹的玩具、路边捡的树叶花草之类，甚至还有刚捉到不久的蟋蟀等昆虫。
乔楠非常的无语，只能向他们一一道谢，他的处理方式就是——那些杂七杂八的玩意都物归原主，捡了几件轻便的东西当做接受了他们的好意，剩余的都留在了袁家。
他们来的时候很潇洒，走到时候也很泰然，唯一的变化就是，两人这两个多月在烈日的亲切关照下，都变黑了好几个度。即使是方北这种不容易晒黑的肤质也不能幸免，虽然乔楠很想调侃他一下，但是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后，便机智地选择了沉默。
可是李满和何晨学等人看到他的样子后，自然是狠狠地嘲笑了一番。可能和那群粗野的士兵混多了，乔楠在这方面并不怎么在意，他对他们说了很多他训练时遇到的趣事，其余几人也说了自己假期里旅游时碰到的有意思的人和事。
可能因为他们高中各自都去了不同的学校，所以临别时都不免有些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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