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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瓶邪之烟花易冷(重病绝症梗)

楼主:画楼无痕  时间:2021-03-14 19:37:53
三十四
“吴邪!”泪流满面的张起灵陡然睁开了眼睛,一边大喊着他的名字,一边下意识的挣扎着就想坐起来,身体却被人一把按住,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快别动!我正在给你缝伤口呢,小心前面的又裂开了,那可够你受的了!”
神情迷蒙的他这时候才彻底清醒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急救床上,身边的小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医疗器械,一只手背上还扎着针正在输液。那个熟悉的卫生所小医生此刻正站在身边,医用手套上沾满了鲜血,看样子,是在替自己缝合肋下的伤口。
一恢复了意识,脆弱的肉体立刻疼得锥心刺骨。火烧火燎般剧痛难忍的伤口只缝合了一半,另外一半的肌肉触目惊心的朝两边外翻,一片鲜血淋漓。汗水沿着额角氤氲进了眼晴里,他痛苦的蹙紧了眉头,手却固执的攥住小医生的衣襟,声音暗哑急切的只是问:“吴邪呢?他在哪里?”
“哎,别激动,快躺下。你这个伤口太深了,流了很多血。我说让他们赶紧送城里大医院吧,他们坚持说这样一直流血,怕你半路上就因为失血过多死了,非逼着让我来给你缝合。这卫生所的麻醉药也用完了,还没有来得及去添购,情况紧急,也只能这样给你缝了。还好,把你硬生生给痛醒了,否则,还不知道会昏迷到什么时候呢。”小医生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
“他们……是谁……?”张起灵艰涩的喘息着,吃力的问。
“就和你在一起的那些人啊。没想到你们真的能活着从雷城回来,这可是那么多年来唯一的一次啊。”小医生抬手擦了擦额头汗水,由衷的感叹道。

和他一起的那些人!那证明,胖子,瞎子他们都还活着!想不到这些令他和吴邪牵肠挂肚担忧着的人居然都逃过了雷城的劫难,安然无恙的活了下来。
那么,吴邪呢?最后的时刻,大殿要塌了,那鬼母狞笑着准备杀了自己,在那样的绝境之中,重病缠身的他,究竟有没有脱离了危险?
想到这些,张起灵的心里仿佛蕴了一座火山,极度的忧虑与惶恐令那滚烫的岩浆喷薄而出,瞬间将他烫得体无完肤。
“吴邪呢!你告诉我!吴邪在哪里!他现在怎么样了?”他死死揪住小医生不放,声音颤抖得像一盏即将熄灭的残烛。
小医生叹了一口气,伸手按住他竭力挣扎着要起来的身体,耐着性子劝慰道:“你先配合着让我把伤口缝好,我就带你去见他,行不行?”

“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你去见了,就知道了。”

楼主:画楼无痕  时间:2021-03-14 19:37:53
“他在隔壁,你别急啊,我这就带你过去看他。”胖子急忙迎上来伸手扶住了颤颤巍巍的张起灵,小心翼翼的搀着他朝隔壁的一间输液室走了进去。
条件简陋的小卫生所没有住院部,隔壁的房间里就只有几张床给病人输液用。屋子里光线晦暗,他从明亮处进来,过了片刻眼睛才适应了一点,骤然看见吴二白和小花居然都在这里,他们沉默的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而床上,就躺着那个令他忧心如焚的人。
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静止了下来,他只能听进自己的一颗心砰砰狂跳。仿佛胸腔里支起了一锅油,把五脏六腑都放在里面煎了又煎,熬了又熬,碎成了渣,散成了灰,依然痛得锥心刺骨。
他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床上面色苍白憔悴的那个人,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弹,只怕自己一开口,便是身陷地狱,便是万劫不复。那么深的牵挂,那么多的担忧,此刻近在咫尺,却突然连跨过去的那一点勇气都失去了。
整个屋子寂静得仿佛旷野,所有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张起灵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面对着床上双目阖闭,没有一点动静的吴邪,浑身只有一种溺水般的无力。

“你怎么样了?”还是小花率先打破了这死寂,他微笑着迎了上来,目光停驻在张起灵腰腹部的绷带上,那上面洇出的斑斑血迹令他皱了皱眉头,轻声说:“怎么就急着下床了?你这次伤得可不轻呢,一定得好好休息才行。”
“他……怎么样了?”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声音沙哑疲惫,短短一句话,却仿佛是耗尽了所有的力量才敢艰难的说了出来。
“放心吧,他没事。”吴二白也站了起来,笑着安慰他道。
“他没事?”张起灵不敢置信愣在原地,回头看着身后的小医生,激动得连声音都止不住的微微发抖:“这是真的?”
“是的,他就是太疲倦了,人累虚脱了,所以才会陷入昏睡。我已经给他检查过了,生命体征平稳,放心吧。”小医生的话,此刻听在张起灵耳朵里,无异于梵音一般,只觉得生平所有,都远没有这一段话那般令人惊喜交集。
高悬着的那颗心铮然落下,他的身子陡然支撑不住的晃了晃,此刻才觉得,竟是虚软得连站都站不住了。
“小哥!”胖子眼疾手快,赶紧一把将他扶住,所有人都围了上来,关切的说:“你快躺下好好歇一会,吴邪这里,有我们守着呢,你就放心吧。”涔涔的冷汗在张起灵脸上覆上了一层莹白的光亮,他的神情看上去孱弱至极,但苍白的唇角却缓缓浮出了一点温柔的笑意,声音缱绻轻柔的如同初晨落下的雪花:“我要看着他醒过来,才放心……”

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个固执的人,一旦说出这样的话,那真是没有人能够劝阻得了。“那你就在旁边的床上躺着吧,他醒过来就能看见你,好不好?”胖子轻声细语的说。
张起灵摇了摇头,就着胖子的手,支撑着慢慢的走到了吴邪床边。那人还在沉沉的睡着,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瓷白的脸上落下两扇弧形的阴影,看上去既美好,又脆弱。张起灵缓缓的坐在了吴邪身边,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修长白皙的手指冷冰冰的,一点温度也没有,张起灵悯惜的将它裹进自己掌心,用自己的体温替他暖着。深情的眼睛如同春风乍起吹起无限涟漪,所有欲说还休的缠绵与眷恋,尽皆融在了这双幽邃的眸中。
“我就在这里守着他,这样更安心一点。”他开口说了一句,声音极轻极轻,生恐会将那人惊醒。
话音未落,却见那人蝶尾一样的长睫颤了颤,竟然就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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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了!小大夫,你快过来给他看看,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胖子的眼睛刹那间就亮了,他激动的大声嚷嚷起来。所有人闻声都簇拥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询问道:“你怎么样?还难受吗?有没有好一些了?”一片嘈杂声让刚醒过来的吴邪明显有些迷蒙,他环视了大家一圈,目光最后停驻在身边的张起灵脸上。那不自觉蹙起的眉头瞬间就舒展了开来,发白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的笑容柔软而宁静,惊鸿一般的直往张起灵的心尖里钻。
“你的伤怎么样?”他一边说,一边目光就移到了张起灵缠裹着绷带的伤口处,那斑驳的血迹瞬间就灼痛了他的眼“很疼吧?”微弱的声音像说悄悄话一样,明显身上没有力气,但那眼神里的毫不掩饰的担忧与心疼,却让张起灵的心瞬间蓬松成了一团云朵,柔软得不行。

“没事的,你不要担心。”他握住那人的手,极轻柔的安慰道。说话间,小医生已经取来了听诊器,仔细的替吴邪检查身体。
“呼气,吸气……”他一边将听筒放在吴邪的肺部,一边让他慢慢呼吸着,配合自己的检查。
长久以来,肺部都像堵着一团棉花,连累得他呼吸都一直不顺畅,到最后这几天,那棉花更是变成了铅块一样,沉甸甸的压在胸口,每喘一口气都艰涩无比。今天睡了这长长的一觉醒来,似乎所有的病痛都不药而愈了,虽然身子还在很虚软,没有几分力气,然而那痛苦的窒息感与疼痛却奇迹般的消失了,此刻的他只觉得通体舒畅,整个人仿佛重获新生一般。
“奇怪……”小医生一边听着他的肺部情况,脸上也露出了困惑不解的表情,他直起身子,用手指重重的按压了一下吴邪的肺部,问他:“疼不疼?”
胖子看见他这举动,立刻联想起上次那老教授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差点让吴邪痛得昏过去,不由心惊肉跳,急忙斥责道:“你轻点!他受不住的!”
小医生被这么一吼,吓得一哆嗦,急忙松开了手指,忐忑不安的观察着他的神色。一丝恬淡的笑容缓缓浮现在了吴邪的唇角,他平静的望着小医生,回答道:“不痛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盯在了小医生的脸庞上,紧张焦急的等待着他最后的诊断。小医生惊诧不已的收起了听诊器,嘴里喃喃的说:“这简直就是奇迹!照理说现在的他差不多已经是躺在病床上插管等死了,可是通过我刚才的检查,发现所有的病症居然都消失了,现在听他肺部的情况,就和健康的人没有区别,这真的是不可思议啊!”

积压在大家心头那么久的厚厚冰层,在他这一段话之后骤然破开,仿佛严冬尽去,春回大地一般。
“天真!你好了!那金水棺液,真的把你治好了!老天开眼!你没事了!我就知道,你那么好一人,老天不会这么残忍的。太好了!太好了!!”太多的情绪交织错落在所有人心头,胖子欣喜若狂的伏下身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激动得声音都染上了几分难以抑制的哽咽:“说好了,我们铁三角,一个角都不能少啊!”
周围都是大家如释重负的欣慰笑脸,吴邪转过头去,目光似水的流淌到身边依然紧握着自己手的那个人脸上。仿佛有一朵璀璨的烟花在两人的眼眸里升腾而起,绚烂至极的绽放开来,照亮了双方眼眸里那个深情而温柔的彼此。

你没事了,我们可以一起回家了,回雨村去,一起去看那满树的繁花,我和你,今生再也不会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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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的伤还禁不住舟车劳顿,大家决定又返回事先住的那栋土楼里去休憩几日。
吴邪的身体看上去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连一贯苍白的脸上都难得的有了几分血色。
回顾那个惊心动魄的雷城之行,大家都颇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经过小医生的救治,张起灵的伤口愈合得很快,只是失血过多,人还在有些虚弱,这次换成是吴邪每天尽心竭力的照顾他了。

“那天在祖塔,焦老板那么多手下,而且天上打雷,那些簧片全部活过来朝里面收缩,那样的绝境下,你们是怎么脱险的?”张起灵的情况在一天天好转,吴邪紧悬的心也逐渐放松下来,大家聚在客房里,想到当初这群朋友以他们的血肉之躯,为自己铸造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吴邪一直觉得对他们亏欠太多。
“这祖塔很深,焦老板他们的绳子也只能到我们在那个位置,他们滑下来以后,我们两边就开打了。那台阶很窄,我们堵在那里,他们一时也难以闯过去。后来天上就打雷了,簧片开始收缩,焦老板的人没有防备,死了不少人。我们事先知道那簧片的厉害,看见塔身开始收缩就赶紧攥住他们留下的绳子,吊在半空中,才躲过了那场劫难。”那怵目惊心的一幕,令瞎子至今回忆起来都不禁心惊肉跳。
“原来是这样,当初发现塔身开始收缩,想到你们肯定在劫难逃,我们都快急死了。”吴邪心有余悸的说道。
“你们急死了?那可知道我们好不容易下到塔底,发现石门紧闭,整个祖塔地动山摇,眼看着就要坍塌了,而你们在里面生死不明的,我们在外面又何尝不是要急疯了?”胖子嗡声嗡气的说。
“你们怎么进来的?”倚靠在床头,脸色还在很苍白的张起灵忍不住问道。
“怎么进来?那鬼门弄半天打不开,眼看着这地方就要塌了,胖爷我只能用老本行,炸开呗!”胖子笑着说。
说到这里,张起灵陡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鬼母呢?”他惊讶的望着吴邪问:“谁灭了她?”
吴邪笑了笑,眉眼间带着一点傲气,说:“我把她头砍了。”
“你杀的?!”这一句话说出来,不但张起灵大惊失色,连其他人都下意识的愣住了。胖子他们冲进大殿的时候,只看见吴邪抱着昏迷不醒的张起灵靠在一根倒塌的青铜柱旁疲倦得近乎虚脱。身边有一个人身蛇尾的无头怪物倒在地上,无数赤红的小蛇将她缠裹起来,它们蠕动着钻进她的身体,迫不及待的啃噬着她的血肉,那情景,令所有历尽恶战的人不禁毛骨悚然。
看到胖子他们安然无恙,倦怠至极的吴邪脸上露出了无比欣慰的笑容。然而才开心了那么一瞬间,重逢的喜悦又被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整个大殿已经在逐渐坍塌,祖塔那么深,根本就来不及逃出去了。大家焦急万分,却又无计可施,心里都清楚,这次,是要葬身在这里面了。
吴邪支撑着站起身来,让大家把人皮女俑没有燃尽的灯油全部倾倒在那个浸泡着无数童尸的池子里。
坎肩嚷嚷着,快跑吧,否则大家都要被埋在这里了。吴邪说,还跑不到一半,整个塔就会塌陷了,逃不出去的。曾经允诺过,要让这些孩子脱离苦海,那么即使自己不能活了,但也必须一言九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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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说,大家都沉默了。仿佛是为了完成一件最后的承诺,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起来,将那些灯油倒在了池子里,然后,点了一把火,让这些受尽苦难的孩子得到了解脱。
当这些事情做完之后,整个祖塔彻底惊天动地的开始塌陷。大家聚拢在了一起,无可奈何的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坎肩吓哭了,胖子倒是豁达,笑着说,这样也好,没有同年同月生,但也同年同月死了,到了黄泉,热热闹闹的,一点也不孤单。
吴邪非常愧疚,自责的说,是他连累大家了 ,可惜这份亏欠却没办法偿还了。正说着话,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震惊不已的表情,仿佛遇到了什么极其诡异的事情。大家问他怎么了?他说,有一双冷冰冰的小手攥住了自己。
这句话说出来,大家汗毛都不禁竖了起来,他身边明明没有任何东西,但那人却固执的说,那只手正在拼命的攥着他往外拖。
也许,这小手是要帮我们!吴邪思忖着对大家说。这个消息,仿佛溺水的人陡然遇到了一根救命的浮木,大家顿时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胖子背起了昏迷不醒的张起灵,随同着吴邪一起出了大殿。那小手带领着大家没有走来时的台阶,而是朝另外一个方向走,那地方异常黑暗,祖塔在不断的坍塌,碎石块纷纷不停的砸落下来,一路上走得心惊胆战,几乎是数次与死亡的擦身而过。
这条路一直走到了尽头,便是一个山体的裂缝之处。牵着吴邪的小手停止了前进,隐约有清冷的风从缝隙里透进来,拂在了大家脸上,吴邪顿时明白,一千年的沧海桑田,让这个地方的地壳发生了变化,这个山体的裂缝可以通到地面上。
绝处逢生,大家都激动得不能自已。胖子在缝隙里埋进了一根雷管,砰的一声,硝烟弥漫,尘土飞扬,山体被炸开了一个洞口,待尘埃落定,眼前骤然重现了漫天的星斗。这惊涛骇浪一般的白昼已经过去了,黑夜悄然来临。雨过天晴,宝蓝色的星空,一轮皓月静静的悬挂在山谷之中。
冰冷的小手放开了吴邪,清冽的风吹过来,大家忽然看见有无数灰色的影子争先恐后的从这个洞口涌了出去,耳边隐约听到了孩子们喜极而泣的欢笑声。如释重负的吴邪感激的连声问,小鱼儿,是你吗?没有人回答,灰色的影子欢欣雀跃的渐渐消散在了夜色之中,清脆悦耳的笑声也逐渐远去,山野寂寂,月辉满地,大家怔怔的站在那里,今日种种,恍若一梦。

楼主:画楼无痕  时间:2021-03-14 19:37:53
三十五

吴邪把生命力和鲜血献祭在符咒里,让那把刀拥有了无穷的神力,紧要关头终于除了这个魔魇,但是自己也因此耗尽了身上所有的力量。他硬撑着和大家在荒山上奔走,直到遇见了已经脱险,正在到处寻觅他们的二叔和小花他们。苦苦支撑着自己的那口气倏然散了,眼前一黑,竟是虚脱得晕了过去。这其中的细节,事后的他只字不提,唯恐大家知道了为他忧心。
尽管张起灵一直怀疑那样一把普通的刀怎么可能杀了鬼母,但眼看吴邪的病体转危为安,终于摆脱了死神的魔爪,一直紧绷着的心弦才慢慢的松弛下来,所有的忐忑与忧虑静静的落了地,落成了满满的心安与欢喜。

吴二白询问过贰京的情况,吴邪告诉他,京叔是为了救自己而悲壮的死在了无生鬼母手里。吴二白喟然长叹了一声,怅然若失的说:“我们吴家欠他的这份情,可惜永远也偿还不了了。”
叔侄两人坐在土楼的院子里谈话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太阳是一种混沌未明的晕黄色,慢慢西沉。朦胧的一点余晖勾勒着吴二白硬朗深沉的脸颊,他沉默的注视着远处,那神情,既黯然,又寂寥。吴邪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二叔的鬓角已经掺杂了几根白发,就仿佛初秋的衰草尖上濡染上了霜意。无限的酸涩与愧疚刹那间盈满了他的胸腔,这个风口浪尖上的位置也太过消磨人了,二叔不过才年近五旬,鬓边却已熬出了华发。
他暗自想,这么些年,贰京就是二叔最贴心的那个人,失去了他,二叔的心里一定是极痛的吧。
所以那些阴暗的复仇与算计,就深埋在自己的心里,永远都不要和二叔提起吧。希望他以后回忆起那个人的时候,依然是干干净净的贰京,怀揣着一颗最真挚与忠诚的心,让他无比的怀念与珍惜。
人,心里留个念想,总是好的。

小花和二叔的事务繁忙,为了吴邪的这场病,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眼看着他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都深感欣慰。张起灵的伤势也在逐渐恢复,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虽然脸色还在很苍白,但是身体明显好很多了。
吴二白问过吴邪以后打算怎么办,他说就想去雨村隐居,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再不让年迈的父母操心了。二叔听了,这么多年一直为他紧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脸上难得的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吴邪让胖子和他们一起回雨村,没想到却被那人一口回绝了。他说:“你病好了,我也就放心了。你安安生生的和小哥去雨村逍遥快活吧,我呢,活了大半辈子,也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有一个知冷知热的女人了。”
吴邪有些意外的调侃道:“你居然把飘飘攻克了?真是要恭喜你了。单恋了那么多年的梦中情人,终于要被你王胖子金屋藏娇了,手段够可以啊!”
屋子里的灯是温暖的乳黄色,映在胖子脸上,那么粗糙的一个人,嘴角弯弯的,尽是忍俊不禁的满眼笑意:“那还用说,你胖爷我的手段可够高着呢!飘飘给我来电话了,她告诉我,漂泊了那么多年,人也累了,想试着跟我好好过日子呢。”
吴邪拍了拍他的肩膀,由衷的感慨道:“那你总算是如愿以偿了,不容易啊。”
胖子瞥了他一眼,不由也感叹着说:“你和小哥不也一样,他进青铜门那十年,我看你想他都快想疯了。好不容易盼到他出来了,自己又病成那样,几乎救不回来。我看着你俩这一路的艰难坎坷,是真的揪心啊。”
听他那样说,吴邪自己也不禁有些心酸起来,回想起他和张起灵之间历尽的种种生死离别,真的恍若隔世一般。
“好在,都过去了……”他轻轻的喟叹道。
“是,都过去了!从今往后,大家都好好的过日子!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劳累奔波了大半生,以后,就该痛痛快快的享受生活了!这样才没有白活一世,对不对?天真!”胖子微笑着大声说道,眼里都是熠熠生辉的期盼与憧憬。
“嗯,从今往后,我们就幸福快乐的过日子,把蹉跎掉的岁月给它补回来。”吴邪也笑了,那乳黄的灯光撒落在他清隽的脸上,整个人光彩明亮得宛若一轮皎洁的新月。

楼主:画楼无痕  时间:2021-03-14 19:37:53
离别在即,吴邪为了感激大家对自己舍生忘死的付出,决定亲自做一顿饭来答谢他们。这民宿有食堂,厨房用具一应俱全,吴邪和经理谈了一下,要求租用一天,对方爽快的答应。
离景区几公里的地方有一个集市,卖的都是村民自家地里的新鲜蔬菜。吴邪一大早就约着胖子和自己去买菜。
“天真,我听说那集市路很窄,车子开不上去的。”胖子抓了抓脑袋,有些苦恼的说。
“我知道。”他笑了笑,胸有成竹的样子。
“那怎么去?好几公里路呢。”胖子诧异的问。
吴邪笑着扬了扬手里的钥匙,说“用这个去。”

胖子和他一起出来,看见外面停着一辆电动车,粉红色的机身,一看就是女孩子骑的。
“可以啊,天真,你这杭州蛊王可不是白叫的。”胖子一脸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吴邪勾了勾唇角,那笑容居然真的有几分邪魅的味道:“少废话,上车!”

两人骑着电动车在绿树成荫的山路上穿行。天色尚早,青灰色的天空,有一抹玫色的霞光浮漾在天地界线处,给天空涂染上了一层绚丽的颜色。
五月的风拂过,山峦沉静,随风翻飞的,是深深浅浅的草叶,一色的枝柯。
吴邪穿着一件白衬衫,他骑得很快,风从衣服里灌进去,那衣服就像帆一样扬起来。胖子坐在他身后,看着兴致勃勃的吴邪,无端的觉得异常的快乐,那一种欢喜与愉悦,仿佛一路走,一路就从心底开出了花来一样。

菜场里已经摆满了新鲜的蔬菜,山里的很多野菜,两人都不认识,他们慢慢的挑选着,伶牙俐齿的村民们砍着价。吴邪发现这里居然有才挖出来的野山参,顿时如获至宝“胖子,这个买过去给小哥炖鸡,一定很补吧。”胖子点了点头,说:“是挺补的,就是味道有点怪,他肯定受不了。”吴邪不的由分说的买了一些,然后说:“只要对他身体好,再难吃,也要逼着他吃下去。”胖子一听就乐了,笑着说:“哟,现在会说这话了,那当初你住院的时候,我给你熬了这东西,怎么每次吃都愁眉苦脸的,好像我虐待你似的。”吴邪听他这样说,也忍俊不住笑了。
太阳渐渐升了起来,温暖的晨曦薄如蝉翼一般的散落在那人清朗俊秀的脸颊上,浮光流动,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润好看。这里的天空特别蓝,云特别白,空气也特别清新,看着吴邪此刻那茕茕无双的笑靥,胖子情不自禁回忆起不久前大家每天压抑在心底的惶恐,不安,忧虑,不舍,那些撕心裂肺的往事,随着这个人的康复,终于成为了遥远的隔世。

原来真的是,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他们采购了很多东西,胖子两只手都要提不过来了,吴邪要帮忙,他执意不肯,说:“你病刚好,别累着了,我浑身有的是力气,这点东西,不在话下的。”
吴邪看见集市上居然有一家很简陋的糕点店,不知怎么,突然心念一动,就走了进去。
“要买啥?”胖子尾随着走进去,不解的问。吴邪目光在店里搜寻着,最后停驻在玻璃柜里面一个小蛋糕上,他用手指点了点,对老板说:“给我来一个。”
“谁过生日?”胖子纳闷的问道。吴邪抿了抿唇角,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说:“这是一个秘密,不告诉你。”

楼主:画楼无痕  时间:2021-03-14 19:37:53
吴邪回到张起灵房间的时候,正好遇到小医生来替他伤口拆线。这么几次的相处,热情淳朴的小医生和大家俨然已经成为了朋友。卫生院离他们居住的民宿并不远,他就嘱咐张起灵尽量卧床休息,安心养伤。自己有空的时候,就会过来替他输液换药。
经过这么几天大家的悉心照料,他的伤口愈合情况良好,小医生仔细检查之后,决定把线替他拆了。
这道伤口极深极长,就像蜈蚣腿一样密密麻麻的缝了好多针,现在缝合线已经跟皮肉粘连在了一起,听到要拆线,吴邪下意识就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会很疼吧?”他忐忑不安的望着小医生,眼里的全是不忍与心疼。张起灵的唇角泛起了一点微微的笑意,似乎是听到了这世间最缱绻的情话,低低的开口说:“没事的,别担心。”
“会有点疼,忍耐一下吧。”小医生将医疗器械在床头柜上摆放好,挑出了一把医用剪刀,对张起灵说:“我尽量快一点,一下就过去了。”
张起灵点了点头,还没有说什么,手就被吴邪轻轻握住:“你要是疼得厉害,就使劲攥我的手,那样会好受一点。”他关切的对他说,那声音,温柔得就像一片羽毛轻轻的拂过落满尘埃的心。
张起灵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但手却极轻极轻的握了握那人,四目相对,眼底的缠绵似被暖风吹皱的春水,未有波澜,却是情动。

小医生剪断了缝合线,用小镊子小心翼翼的一根一根的从他的血肉里抽出来。每拆一次,就像被虫蚁狠狠的噬咬了一口,针眼里随即渗出了点点血珠,被小医生用医用棉花拭去。张起灵抿着嘴唇竭力忍耐着,磨人的灼痛令他长长的眼睫都止不住微微的打颤,那颤抖如同根根利箭,一下一下的扎着吴邪的心。他下意识的握紧了那人的手,自己也紧张得手心都是湿漉漉的汗。张起灵疼得脸色都有些发白了,但看见吴邪满脸的焦虑与担忧,他强忍着疼痛,挽起唇角朝那人安抚性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的虚弱与无力,却愈发令吴邪心疼得无以复加。
“好了。”随着最后一根线的抽离,这个折磨人的过程总算结束了,张起灵下意识的吐出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
“要注意休息,待会给他吃一点消炎药,尽量少走动,多吃一些有营养的东西。他身体底子好,慢慢会好起来的,放心吧。”小医生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交代着注意事项。
“好的。”吴邪细心的替张起灵扣好了衣服,然后笑着对小医生说:“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实在是感激不尽,大夫姓什么?直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呢,真是失礼了。”
小医生的笑容就像山谷里的溪流一般清澈明净:“我姓谢,谢家凯。”
吴邪一听也忍不住笑了,说:“那真的是谢医生了。”

小医生离开了,吴邪用毛巾擦拭着张起灵脸上的冷汗,关切的问:“好些了吗?”刚刚拆完线的伤口肌肉组织还在有些微微的抽搐,张起灵却不动声色的回答:“没事了。”
吴邪看他面色如常,心才落了下来,他将方才放在桌子上的小蛋糕提了过来,对张起灵说:“你看,我给你买了生日蛋糕。”
张起灵愣了愣,脸色瞬间黯了下去,低声说:“我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对于一个遗忘了所有前尘往事的人来说,这样的话题无疑是有些伤感的。吴邪却耐心的拆开了包装盒,将那个新鲜的蛋糕取了出来,然后温和深情的说:“十多年前的今天,你,我,胖子大家第一次见面,一起闯荡七星鲁王宫,从那以后,我们三个人,就成了一条命。我想,就把这个特殊的日子定成你的生日吧,以后的每一年,我都陪你过。”
以后的每一年,你都会陪在我身旁……
今后的每一天,我再也不是寂寞如雪的一个人……

这一切,美好得就像一场梦似的……

楼主:画楼无痕  时间:2021-03-14 19:37:53
吴邪坐在那里,整个人都逆着光,周身是一层模模糊糊的光晕,张起灵的心里突然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因为他整个人看上去仿佛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一般。
吴邪在蛋糕上插了一根蜡烛,然后笑盈盈的说:“不知道你现在到底几岁了,就插一根意思一下吧。”
他小心翼翼的点着了那根蜡烛,橘色的烛火摇曳,清秀的脸也似蒙上了一层圣洁而又璀璨的光辉,一颦一笑,光华流转,仿佛一幅动人心弦的唯美画卷。
“许一个愿吧。”他浅笑着,眼眸轻柔透亮,如烟似水。
张起灵依言闭上了眼睛,心里却下意识的浮出了一句:“但愿人长久……”
这个愿望一许出去,自己都不禁吓了一跳,他近乎慌乱的睁开了眼睛,却见那人的笑容晕染在烛光之中,仿佛花朵在水里盛放一般的脆弱而不真实。
为什么会许那些不详的愿?回想起来,自己都暗自心惊。“我们一起吹蜡烛吧!”吴邪兴致勃勃的提议道。
张起灵点了点头,两人一起把蜡烛吹灭了,袅袅一缕轻烟,缓缓消散。吴邪用小叉子划了一块蛋糕喂到了张起灵嘴里,问他:“甜吗?”
张起灵慢慢咀嚼着,低声回答:“甜……”
吴邪吃了一口,皱了皱眉头说:“这里条件如此,将就一下,明年过生日的时候,我一定给你定一个好的。”
“嗯,明年,我们一起去买一个更好的……”张起灵望着他,一瞬不瞬的望着,然后缓缓的说。
吴邪眉眼弯弯的笑了,那块口味并不好的蛋糕捧在手心里,居然令人如此的快乐安逸。两情相悦是这般的美,就好像蛋糕上的细腻柔滑的奶油,甜到不可思议。

如此美好的时刻,为什么心底却盈满了莫名的惊痛,像是极钝的刀子在那里慢慢的锉着,一缕悲怆,漫漫地透出来,只是不敢去想,不愿去想……
但愿人长久……但愿人长久……

吴邪到了厨房,看见胖子已经在那里忙活了。人多,他们决定做火锅,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一顿散伙饭。
吴邪其实厨艺很好,只是因为跟胖子在一起,那人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逐渐懒得动手了。今天为自己的亲朋好友下厨,他决定好好的施展一下手艺,让所有人大快朵颐。
胖子给他打下手,两人在厨房里忙碌着,流水声和切菜声汇成了最令人愉悦声响。砂锅里熬制的汤汁氤氲出乳白的雾气,浓郁的香味四溢,宽敞明亮的厨房,恍惚升腾出一种岁月静好的味道。
“胖子,野山参炖鸡好了,你趁热给小哥送去吧。”吴邪打开蒸笼,将鸡汤端了出来。
胖子笑嘻嘻的端着汤汁,问:“你为什么不去,要让我去送?”
吴邪唇角浮出一丝戏谑的笑意,说:“我怕他不肯吃,自己忍不住会心软。你去,一定要看着他喝光才行。”
胖子挤了挤眼睛,笑着说,:“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楼主:画楼无痕  时间:2021-03-14 19:37:53
吴邪到了厨房,看见胖子已经在那里忙活了。人多,他们决定做火锅,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一顿散伙饭。
吴邪其实厨艺很好,只是因为跟胖子在一起,那人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逐渐懒得动手了。今天为自己的亲朋好友下厨,他决定好好的施展一下手艺,让所有人大快朵颐。
胖子给他打下手,两人在厨房里忙碌着,流水声和切菜声汇成了最令人愉悦声响。砂锅里熬制的汤汁氤氲出乳白的雾气,浓郁的香味四溢,宽敞明亮的厨房,恍惚升腾出一种岁月静好的味道。
“胖子,野山参炖鸡好了,你趁热给小哥送去吧。”吴邪打开蒸笼,将鸡汤端了出来。
胖子笑嘻嘻的端着汤汁,问:“你为什么不去,要让我去送?”
吴邪唇角浮出一丝戏谑的笑意,说:“我怕他不肯吃,自己忍不住会心软。你去,一定要看着他喝光才行。”
胖子挤了挤眼睛,笑着说,:“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吴邪到了厨房,看见胖子已经在那里忙活了。人多,他们决定做火锅,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一顿散伙饭。
吴邪其实厨艺很好,只是因为跟胖子在一起,那人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逐渐懒得动手了。今天为自己的亲朋好友下厨,他决定好好的施展一下手艺,让所有人大快朵颐。
胖子给他打下手,两人在厨房里忙碌着,流水声和切菜声汇成了最令人愉悦声响。砂锅里熬制的汤汁氤氲出乳白的雾气,浓郁的香味四溢,宽敞明亮的厨房,恍惚升腾出一种岁月静好的味道。
“胖子,野山参炖鸡好了,你趁热给小哥送去吧。”吴邪打开蒸笼,将鸡汤端了出来。
胖子笑嘻嘻的端着汤汁,问:“你为什么不去,要让我去送?”
吴邪唇角浮出一丝戏谑的笑意,说:“我怕他不肯吃,自己忍不住会心软。你去,一定要看着他喝光才行。”
胖子挤了挤眼睛,笑着说,:“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胖子走了,吴邪开始继续切菜。修长白皙的手指按压着翠绿的青笋,细致的刀工将每一丝都切得粗细均匀,码在雪白的瓷盘之中,赏心悦目。
厨房的窗口可以看到院子里花木扶疏,一架荼靡正开得满院花香。天光明媚,阳光如同澄澄的金粉,从玻璃窗里撒了进来。树梢有两只快乐的小鸟,啼声清亮悠扬,在杏花疏影之中嬉闹不休。
生命,是多么的美好啊。

吴邪唇角含着温存的笑意,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个瓷盘,准备再去切一盘胡萝卜。雪白的盘子拿在手里,突然听到“嗒”的一声轻响,盘中骤然绽开了一朵殷红的花瓣,他愣了一下,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嗒……嗒……”又是两声,盘中接二连三的绽开了一朵又一朵血色的花。他怔怔的站在了那里,仿佛不敢置信的伸手朝鼻子上一抹,满手粘稠鲜红,全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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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吴邪不敢置信的凝视着满手的鲜血,窗外那一对鸟儿依然在树梢嬉戏穿棱着,清脆的啼呜,婉转动听。他神情恍惚的站在那里,明明是极欢快清婉的鸣叫,此刻听在耳朵里,一声一声的,却宛若杜鹃啼血,说不出的哀戚。
长长的睫毛上铺了一层淡金色的光影,将那眼底的凄凉与失落照得格外分明。一颗心空荡荡的,仿佛走到了悬崖边,一脚踏空,失魂落魄的往下坠,往下坠,永远没有尽头……
一阵清风拂过,院子里的花纷纷扬扬的四处飘落。开到荼靡花事了,原来这个春天,竟是那么快,就要结束了。

胖子哼着小曲走回了厨房,看见吴邪鼻孔里塞了一个纸团,正在那里继续忙碌着。
“你怎么了?为什么又在流鼻血?”他大惊失色的问道。一边说,一边就急切的伸手抚在他额头,去试探他的体温,余悸未消的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喘不喘得上气来?胸口疼不疼?”
吴邪笑着拍了一下他的手,若无其事的说:“我好着呢!别大惊小怪的,可能是春天气候干燥,我又无辣不欢,上火了,没事的,只出了一小点血,现在已经止住了。”一边说,怕胖子不相信,他将纸团扯了出来,果然也没有再流出血来“你看吧,别担心。”
胖子依然不放心的观察着他的脸色,说:“天真,咱还是上医院去做一个具体的检查看看,就凭那小谢大夫的简单诊断,我总是有些不放心。”
吴邪一边继续切着菜,一边唇角含笑的对他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人人都说,找到了雷城,就可以平复一切遗憾,那金水棺液确实很神奇,我现在的状态好得很,比十年前还强,你就放心吧。”
“真的?”胖子目光如炬的盯着他看,脸上的神情依然有些担忧。
“当然是真的。”吴邪嘴里说着话,眼睛下意识的瞥了一眼他手里的空碗,脸上不由浮出了一点温软的笑意,问:“他把汤全部喝完了?”
听他这样问,胖子不由笑了,说:“他开始不愿意喝,我就说,你要是再不喝,我就让天真亲自来喂,好不好?他就一句话都不说的喝光了。”
吴邪听了只是笑,盛满了星辰大海的眼睛里涌动出无限缱绻柔和的光。砂锅里袅袅升腾着热气,落在了纤长的睫毛上,氤氲出一片朦胧的雾气,看上去仿佛眼里依稀含了一汪泪似的。

碧空湛蓝,阳光明媚,院子里的花无声无息的落着,清淡的连影子也不会有。
吴邪低着头专心致志的在那里切着菜,细碎的额发垂下来,遮住他的眉际,正午的阳光,在修长的身形上勾勒出一圈淡金色的光晕,将那张清逸的面孔衬得更加温润如玉。
“胖子,吴山居没有开了,那些货一直都收在三叔的仓库里,我把钥匙给你,东西就全部算你的,看行情全部处理掉吧。”吴邪一边干活,一边很随意的开口说。
“那可值不少钱呢,都归我,你以后喝西北风去。”胖子笑了,调侃着说。
吴邪回过头来睨了他一眼,淡淡的说:“我以后,可能用不上这些了,你卖了,好好跟你的女神过日子吧。”
“什么叫用不上了?你成仙啦?就算你和小哥一起去雨村,那也照样得柴米油盐过日子,不用花钱吗?”胖子不以为然的驳斥道。
吴邪缓缓的抬起头来,望着窗外那纷纷落下的花雨,他的神色是那样宁静而温柔,唇角在阳光下缀上了一点点悱恻缠绵的笑意。
“我和他就在屋子外面开垦出一片荒地,种上瓜果蔬菜,自给自足,想吃什么,自己地里就可以摘到。白天一起做快乐的农夫,到了晚上,就泡一壶茶,两个人坐在院子的那棵花树下,下下棋,简简单单的过日子……”
胖子听了,顿时笑出声来:“这哪里是简简单单的过日子,简直就是一对神仙眷侣啊,听得我都要羡慕死了!”
吴邪的眼睫颤了颤,幽黑的眼眸里缓缓溢出了一抹哀恸的神情,唇角的笑意却更深了:“所以,那些东西,我都用不上了。这么些年,你花钱大手大脚的,也没攒下点积蓄。飘飘以前吃了不少苦,现在肯跟你,你就该让她过上好日子,这样才对得起人家,是不是?”
如此至诚至真的话听在胖子耳里,不由令人百感交集。胖子沉默了半晌,才低声说:“天真,我记着你这份情……”动情的话才开了一个头,却被吴邪毅然打断了。
“是兄弟,就别说这些废话了,矫情!”他转过身去,若无其事的继续忙碌去了,倒留那人怔怔的站在原地,一颗心,既温暖,又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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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回北京去了,你有什么打算?”小花坐在窗前,不紧不慢的问黑瞎子。他的手里捧着一杯新茶,茶香袅袅,盛在白瓷的茶盏中,仿佛一泓清碧。
“有什么打算,老样子,到处漂泊,四海为家呗。”瞎子歪在客房的床上,满不在乎的说。
小花用手指摩挲着茶杯,缓缓的说:“吴邪终于和闷油瓶得偿所愿了,真替他俩开心。”
瞎子听了,也感慨万千:“是啊,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历尽了九九八十一难,两个人总算是可以修成正果了,看着他们这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
“那你呢?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不准备落地生根吗?总是这样到处游荡,难道不想和他们一样,有停泊下来的一天吗?”小花抬眸望着他,百转千回的话语尽皆融在了幽黑的眸子里,看得瞎子心里一片黯然。
“小花,我的眼睛……”他沉吟着艰难的开了口,下面的话,却被那人一口就打断了:“我知道你的眼睛已经越来越差了,你担心会成为我的拖累,是吗?”
黑瞎子倚在床头,仿佛出了神,并不做声。屋子里的气氛陡然凝固起来,万籁俱寂,只有风声,轻轻的掠过窗栊。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惊破了这份死寂,解雨臣诧异的打开了门,意外的看见吴邪眉眼带笑的站在外面。
“快进来坐,怎么样?身体没什么问题了吧?”小花急忙招呼道。
“没事了,好着呢。”吴邪一边回答着,一边走了进来,看着歪在床上的黑瞎子,他笑着问:“这次是要和小花一起回北京去了吧?”
瞎子鼻子哼了哼,不置可否。吴邪不以为忤的坐了下来,递给了小花一张纸。
“这是什么?”解雨臣纳闷的打开,居然是一份土地转让授权书。上面有吴邪的签名和手印,非常的郑重其事。
“啥意思?”他不解的抬起头来注视着那人,脸色困惑至极。
“这是三叔给我留下的一块地皮,你去看看,可以做点什么投资开放的项目,反正这些事情,你在行。”吴邪回答道。
“这是还我的债吗?”小花忍不住笑了起来。
吴邪目光诚挚的望着他说:“是的,可能还是不足以偿还欠你的,可是,我也只有这么多了,你就吃点亏,算我们两清了,好不好?”
小花唇角上扬,禁不住笑意更深了:“什么两清了?你欠我的,多了去了,就这一张纸,哪里够偿还得了?从今以后,只有给我好好的活着,快快乐乐的过每一天,才算没有辜负我为你付出的这一切!”
吴邪也弯了弯嘴唇,明朗的笑容既温暖,又动情:“是的,我欠你的,这一生也还不清了。小花,这些年,实在是拖累你太多了,真的……很抱歉……”
瞎子在一旁听着这话心里就不爽:“你才多大点年纪,怎么就一生也还不清了?搞得好像过了今天,就没有明天了一样。你的病没事了,这好日子才开头呢,别胡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吴邪弯了弯唇角,笑意就像清泉的波纹,缓缓的溢了出来,漾及满脸:“好了,不说这些了,我要走了,只希望你们以后也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他一边说,一边朝外走,临到门口,又下意识的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屋子里的两个人,声音很轻的说了一句:“珍惜眼前人吧,很多事情,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重新开始了。”

门“吱呀”一声轻轻合闭,吴邪走了,徒留屋里的两个人参禅悟道一般的细细回味着他的话。四目相望,心中最深处刹那悸动,那人的话挚诚至深,竟让人醍醐灌顶一般。
“和我一起回北京吧,我们一起想办法,你的眼睛一定能治好的。就算真的完全看不见了,也希望,往后余生,由我来照顾你。”小花缓缓的开了口,深邃又明亮的眼睛静静的凝视着对方,坦诚的交付出了自己的一颗心。
如此温存真挚的话语落在瞎子的耳里,一颗心仿佛被一汪水泡着,酸软得发胀。苦苦压抑着的情愫刹那间被熊熊点燃,浓烈到了极致。
是的,他们的过往,何尝不是和吴邪与闷油瓶一样,兜兜转转,若即若离,那么多年的时光,竟也是虚度。吴邪的这场病,要是没有最后的峰回路转,那么,所有深埋在心底的情意,甚至还来不及开花,就匆匆枯萎凋零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今生该有多深的遗憾啊。
珍惜眼前人,趁现在,还不算晚,趁一切,都还来得及……
“好,漂泊了这么大半生,我也累了,就和你一起回北京吧。”瞎子终于下定了决心,难得的露出了一抹温软宁静的笑意。相顾凝眸,清风骤起,拂走了隔在两人心间的重重帷幕,各种微妙的情感此刻终于无比清晰的浮现,原来那么多年,在你我的心脏里,也只刻着彼此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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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渐四合,天际一抹嫣红晕成了漫天玫瑰紫。一片昏鸦掠过天空,哑哑的鸣叫着,日光一点点自门边收敛撤退,一盏盏灯从窗子里亮起来,晕黄的光透出来,印在地上像描红本子,一格一格的。
食堂的桌子上已经摆放好了火锅,幽蓝的火苗轻舔着金色的铜锅底,红油滋滋冒着香浓馥郁的热气,在灯光里缭绕出一片升腾的雾气。
小花带来的手下已经提前安排回北京去了,现在剩下的,都是吴邪最亲密的朋友与家人,大家热热闹闹的围坐在一起,笑语喧哗,所有的担忧与焦虑,都随着那人身体的康复,彻底融化在了热气腾腾的汤汁里。
一盘盘新鲜碧绿的菜品,赏心悦目的摆了满满一大桌。浓香扑鼻的底料沸腾着,打着旋儿,辣味,鲜味混合在一起,给人以嗅觉和视觉上的强烈诱惑。各种菜肴下了锅,像鱼儿在翻滚的红汤中若隐若现,吃上一口,唇齿留香。顶香极美的味道,吃得大家汗流浃背的,却又欲罢不能。
王盟嘴里塞满了食物,嘟嘟囔囔的说:“老板,你那么好的手艺,其实不开吴山居,也可以去开一个小饭馆,生意一定很好的。”
吴邪尚未来得及开口,“什么也不开。”一向沉默寡言的张起灵突然淡淡的说:“他就去雨村。”
这一句话说出来,大家不由愣了一下,瞎子率先笑了出来,说:“哈哈哈,瞧不出哑巴现在居然会心疼人了,生怕累着他呢。”
大家听了,也跟着笑了起来。吴邪不说话,只微笑着给张起灵端来了一碗肉糜白粥,那人伤还没有完全好,他特意熬了滋补的粥,不敢让他吃太辣的东西。

大家很久没有这样聚在一起了,往昔那些积压在心头的沉沉雾霾,都在此刻被氬氯淡薄的白色热雾蒸腾驱散,心里满满的溢出了欢喜,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敞亮鲜活了起来。
吴邪给大家准备了白酒,觥筹交错,喝得那叫一个尽兴。喧嚣声中,他默默的朝自己杯子里也斟满了酒,一只手盖了过来,张起灵墨色的眸子关切的注视着他,一贯清冷淡漠的神情里透出了一点温柔的体恤:“你病刚好,不能喝酒。”
吴邪的睫毛轻轻的扇动了几下,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他握了握那人的手,笑了一下,说:“没事,今天我高兴。”
他抬着酒杯走到吴二白身边,真诚的对他说:“二叔,我一直都是一个让您不省心的晚辈。这么些年,您为了我,为了我们吴家,付出和牺牲了那么多,我不但帮不了您什么忙,还给您增添了许多的麻烦,实在亏欠您太多。这一杯酒,我敬您,谢谢您多年以来对我的照顾和爱护。请原谅侄子的任性妄为,您辛苦了。”
吴二白听着他这话,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些酸涩,很多的往事从眼前匆匆掠过,仿佛电影的长镜头,悠长而漫远。
岁月催人老啊,那个整天抱着一个奶瓶子,身上永远有股好闻乳香味的孩子,依稀还是跟在自己后面“二叔,二叔”一直叫着的小不点,一晃眼,却已经长那么大了。一场猝不及防的疾病,差点就夺走了他的生命,自认是一个冷面冷心的人,可是在这一刻,看着他那张清瘦而俊秀的脸,劫后余生的庆幸使吴二白突然满心都是温情与柔软。
“没有什么亏不亏欠的,从今往后,只要你安安生生的,别再让爹妈为你日夜寝食难安的,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吴二白说话的样子,总有几分冷淡疏离的味道,但吴邪却清楚,就在这样一副貌似严厉苛刻的外表之下,却有着一颗对自己极尽疼爱与呵护的心。
白瓷的酒杯相碰,“叮”的一声,发出清脆的声响。吴邪一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小邪……”吴二白有些诧异的望着他,知道此人平时并不太喝酒,而且又是重病初愈,这样喝猛酒,可一点也不好。
吴邪望着他,唇边露出了一个好像孩子一样没有任何修饰,没有任何掩饰的笑容,很认真,很快乐,很坦诚。他俯过身去,给了吴二白一个深深的拥抱。
“二叔,对不起……”耳边听见他对自己轻轻说了那么一句,微一错愕,那人已经松开了手臂,微笑着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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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走回了桌子,又拿起了酒瓶,开始朝杯子里倒第二杯酒。“吴邪!”张起灵紧张的望着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担忧:“你不能再喝了。”
那人唇角的笑意更深了,眼睛里似乎蕴了一汪水,流光溢彩的,好看得惊心动魄:“我今天高兴啊,就让我尽性一回,好不好?”
他声音里带着祈求的意味,张起灵不由心中一软,默默的移开了按住酒杯的手,眼看着他再次将杯子斟满,然后站起了身来。
“这杯酒,我敬大家!谢谢你们为了我扑汤蹈火,舍生忘死。这份恩情,一辈子,都会永远铭刻在我心里。短短的一生,能够交到你们这些好朋友,是我最大的幸运。希望下辈子,我们还能相遇,继续和大家做兄弟!”他一边说,一边举起了酒杯,深情眷恋的目光依依不舍的在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上掠过。
”什么生生世世,这辈子的兄弟都还没做够呢,许什么下辈子的愿?”胖子一听就不乐意了,他站起来对吴邪举起了酒杯,大声说:“这杯酒让我来敬你,不求别的 ,只希望你以后都平平安安的,还是最初我认识的那个天真无邪!”
胖子说完,也一口就将杯中的酒喝干了。
平平安安的……最简单,最平常的一个愿望,可是吴邪听到这句话,唇角的一缕笑容却无声地凝固了。轮廓分明的嘴唇不知不觉弯下去,弯成了一个无奈苦涩的弧度,连眼神,都变得凄凉而恍惚起来。
“对,祝你以后都平平安安的,快快乐乐过一辈子!”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举着酒杯,对他致以了最真挚的祝福。
“谢谢……谢谢你们所有人……”吴邪的眼睛像温润的水,带着落寞的凄楚,但嘴角却努力上扬着,抬起手就要将杯子里的酒再次一饮而尽。
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将他的酒接了过去,张起灵不动声色的仰起脖颈,一口就喝了个底朝天。
“小哥……”吴邪诧异而心疼的喊了他一声,那人放下了杯子,沉静如水的看着他,淡淡的说了一句:“你的一辈子,就是我的一辈子。”

食饱餍足,略带薄醉的一群人开始嬉闹了起来。食堂大厅里有一套卡拉OK设备,王盟和坎肩两人就跑到台上声嘶力竭的乱吼一通,五音不全的嗓音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欢快热闹的气氛被烘托到了极点。
吴邪坐在那里看着这群兴高采烈的挚友们,眉梢眼角似春风拂过,静静的笑意淌了一脸。那两人唱完了,站在台上对着吴邪嘻嘻哈哈笑着说:“老板,你也来唱一首。”
吴邪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走上了台,望着台下的亲人们,明亮的眼睛里浮动出了一抹温柔的气息,轻声说:“我心里一直有太多的话想对你们说,现在,就用一首歌来表达吧。”
所有人听了他的话,都纷纷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整个大厅安静了下来,大家都面带着微笑,仔细的倾听着他想对大家说什么。

楼主:画楼无痕  时间:2021-03-14 19:37:53
音乐声响了起来,仿佛潮水,缓缓在大厅里流淌,低沉舒缓之中还带着一种空灵悠远的感觉,很沧桑,很忧伤,是刀郎的《谢谢你》。
假如人生能够留下
可以延续的记忆
我一定选择感激

如果在我临终之前
还能发出声音
我一定会说一句谢谢你
如果生命之重可以
用我双手托起
你定是我生命的精灵
如果爱能够让我们
永远在一起
我会对它说一句谢谢你
病了那么久,吴邪的气息明显有些不足,嗓音低沉而暗哑,带着一点瓷,有一种清泠泠,雾沉沉的感觉。但歌声里的缠绵与深情,却像流水一样在大家的耳边萦绕回荡,一瞬间激起了所有人心里最深处的感慨与悸动。
他站在那里,目光眷恋的凝视着这里每一个与他患难与共的亲人们,千言万语都化成了悱恻动人的音符,慢慢的,轻轻的,将埋在心底最深沉的爱意与感激,一句一句的宣泄倾诉。
谢谢你
你搂着我的伤痛抱着我受伤的心
在迷乱尘世中从来未曾说放弃
你牵着我的手走进明天的风雨
不管前路崎岖你从来坚定
谢谢你
让我可以在平凡的世界
发现我自己

不管是否有阳光照耀我依然美丽

让我明白爱你就是爱我自己

你让我学会珍惜生活里的点点滴滴

他站在那里,深情的唱啊唱,温柔厚重的字字句句深深的触动了所有人的心。一时间都不禁有些恍惚,那些相濡以沫的难忘岁月,随着他暗哑低沉的歌声,一幕一幕的浮现在了大家眼前。气氛突然低落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骤然伤感得不能自已。台上的他将自己所有的情感都融在了歌声里,一句一句,却仿佛是一把温柔的小刀,剜进了大家的心里,一下一下,慢慢切割,反反复复。
“谢谢你……”最后一句长长的尾音,如同最缠绵的呢喃,余音袅袅。他站在那里,平静的凝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眼眸清澈透亮,里面蕴着波涛万顷。淡淡的光晕落在了他俊秀温润的脸颊上,凉得像月亮。

楼主:画楼无痕  时间:2021-03-14 19:37:53
心是那么的疼,那么的疼 ,胖子不知不觉的就红了眼睛。他喉头哽咽着说了一句:“你他娘的,这大喜的日子,老子怎么会那么的想哭呢……”
剩下的话,却是声音颤抖着,再也说不下去了。胖子急忙转过了身去,不想让那人看见自己眼睛里浮出的点点泪光。
黯然的离愁别绪骤然笼罩在了整个大厅,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眼眶下意识的微微发红。都是极硬气的汉子,生死艰险都可以一笑置之 ,但在这离别即将来临之际,面对着那个差点永诀的人,一颗颗心却突然柔软的不可思议。
吴邪走下台来,搂了搂胖子的肩头,笑着骂了一句:“死胖子,那么高兴的时刻,干嘛那么矫情!”
胖子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声音沙哑说:“天真,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
吴邪更紧的搂住了他,眉眼弯弯的,笑得无比的缠绵而深情,轻轻的回答了一句:“我会的,你放心……”

楼主:画楼无痕  时间:2021-03-14 19:37:53
三十七

清晨起床的时候,吴邪听到玻璃窗噼噼啪啪作响,走过去一看,居然下雨了。细密的雨丝将群山一点一点织进了晨光中,山里的风本来是极大的,这时候却像是一切都静止了,只有雨如同白茫茫的雾气,将天地都悉数笼罩了起来,远远近近一片苍凉。
暮春里这样的天气,带来微微的寒意,就仿佛那雨是下在了心里一样,让人感到黯然神伤。
他默默的一个人走到了楼下的院子里,等待着和他最亲密的朋友们一一道别。
胖子和吴二白他们一起回杭州,小花和瞎子去北京,热热闹闹的度过了这么几天快乐的日子,今天,终是要各奔东西,曲终人散了。
“老板,我们走了。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啊,记得回来看我们大家。”王盟和坎肩依依不舍的和吴邪话别。
“嗯……”吴邪点了点头,亲昵的拍了拍他俩的肩膀,温和的说:“我不能在二叔身边,以后就麻烦你们多尽点心。二叔身上的担子很重,京叔也不在了,你们多替他分担一些,拜托二位好兄弟了。”
王盟和坎肩眼眶都有些发潮,声音哽咽的说:“我们一定会的,你就放心吧。”
他们两人上了车,吴二白站在那里注视着他,语气是一贯的波澜不惊:“你这身体自己多注意点,安安生生的休养好,别再瞎折腾了。”
吴邪点了点头,轻声说:“二叔,我爸妈那边,就恳请您多照顾一点,让大家操了那么多年的心,侄子真是不孝。”
吴二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的说:“守身即孝亲,唯有你好好的,你爸妈才能安心。只要你懂得这个道理,这场病也没有白生。”
吴邪笑了笑,低声说:“雨村那地方很偏僻,手机信号很不好,我可能不会经常打电话给二老,让他们放心,我一切都安好,不用记挂着。”
吴二白点了点头,说:“不论隔多远,他们只要知道你平平安安的,就是最高兴的事了。”
“我会的,一定平平安安的,再也不会让他们担惊受怕的了。”他的微笑恬淡而宁静,眼眸里却突然有些湿润,好像这濛濛的烟雨,氤氲进了他水墨般清朗的眉眼一般。
吴二白转身上了车,小花和瞎子提着行李也走了过来。
“闷油瓶呢?”小花环顾四周,居然没有看见那人的身影。
吴邪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张起灵住的那间房,浅浅的笑着说:“我没有去叫醒他。现在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让他多休息一会。”
瞎子亲昵的朝他胸口轻轻擂了一拳,笑着说:“你也上楼去吧,病刚好,傻站在这雨里小心身体又不舒服了。”
细雨打湿了吴邪的头发,额前的碎发簌簌垂落在眉宇间,散乱中又透出一种格外温柔与眷恋的红尘气息。
“我想再好好的看看你们……”他的视线恋恋不舍的停伫在这些即将离去的亲人的脸上,仿佛要以目光为刀,一笔一画的将他们每一个人都深深的篆刻在自己心底。
小花笑了,调侃说:“怎么一场病,让我们的小三爷竟然变得伤春悲秋了。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有分离,才会有相聚。好好把身体养好,和闷油瓶一起来北京,我们不是又可以见面了吗?”
吴邪笑了笑,眼睛像是两泓秋水,里面泛着细碎的涟漪,他的嘴唇动了动,胸中似乎涌动着千言万语,但最后却只凝成了一句:“多保重……”
三个人短暂的拥抱了一下,这两个吴邪生命里最珍贵的朋友,也离他而去了。
“我们在北京等你哟!再见了!”瞎子一边走,一边回头朝他喊道。
吴邪静静的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他们一步步远离,“再见……再见……”他朝他们挥挥手,嘴里轻轻的呢喃着,温润的脸庞在如烟的细雨中仿佛带着朦胧恍惚的光与影,美好得近乎虚幻:”下辈子吧……希望我下辈子,还能遇见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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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蓦然一暗,原来是胖子走到了他的身边,这个多年来一直与他生死与共的好兄弟,最终也即将要和他别离了。
”胖子……“只轻轻的唤了那么一声,喉头就被哽住,一抹嫣红慢慢浸染了他的眼眶,吴邪伸出手来,紧紧将这个最亲密的兄弟抱个满怀。那些惊涛骇浪一般的过往,那些温暖诚挚的不离不弃,在这个深情的拥抱之中寸寸鲜活,一颗心就像被掏空似的的难受与不舍,两个人相互抱在了一起,一任雨水,打湿他们的衣襟。
胖子眼睛红得像是马上要流出泪水来,嘴里却还硬撑着:“又不是生离死别,整那么伤感干嘛?你和小哥盼这一天,盼了那么多年,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咱们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怎么倒伤心起来了。”
吴邪努力弯起了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容来,但眼眸里却浮出了一层依稀的泪光,看上去竟是无限的哀戚。
“别难过,咱们铁三角总算是都有了一个好的归宿,这是天大的喜事,咱们应该高高兴兴的,对不对?”他拍着吴邪的背,就像以前无数次在病中对他的关怀那样,温存而体恤。
“是,我们大家都高高兴兴的,不难过……”吴邪哽咽着,硬撑出一个微笑来。但是那是怎样凄凉的一个笑啊,嘴角明明在上扬,眼底却汪着一层泪,那莹莹的光亮,就像一把刀似的,一闪一闪的,让胖子的心里痛得要死。
“说好了,以后我们大家都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就算分开了,也还是那句话,铁三角,一个角都不能少,听见了吗?”他吸了吸鼻子,也努力的笑了起来:“天真,我走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你和小哥的这份幸福来之不易啊,从今往后,就再也不用饱受离别之苦了,我真替你俩开心。”
吴邪弯了弯嘴角,仿佛是触到了心里的痛,明明是在笑,眼底却更加的哀伤。两人依依不舍的分开,胖子拍了拍他的肩头,低着头转身就朝车子大步走去。他的步履很快很急,生怕再多停留一会,眼里含着的那汪泪水就会被戳破。
“胖子……”突然听到那人在后面眷恋不舍的大声喊着自己的名字。“哎!”他下意识的回答着,转过了身去,就看见吴邪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中间隔着一帘烟雨“还有事吗?”他远远的站在那里问。
吴邪看着他,痴痴的看着,一直强撑着在微笑,凄楚的泪水,无声的从他脸上潸然滑落,但他依然在那里笑,流着眼泪的笑:“没什么,我就是……就是很想再看看你……”他的嘴唇颤抖着,半晌,才挣扎着极轻,极轻的说出了这一句。
“矫情!”胖子笑着骂了一声,眼泪却刷的就掉了下来。他近乎是逃避一般的挥了一下手,就匆匆转身上了吴二白的车。
“开车!”关上了车门,只哑着嗓子说了这么一句,粗糙的大手就捂在了饱经沧桑的脸上,这个泰山崩于面前都不动声色的汉子,此刻却躲在车里,哭得不能自抑。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如此悲伤,就好像今生今世,再也不能相见了一般。

楼主:画楼无痕  时间:2021-03-14 19:37:53
一辆辆车子渐渐远离,吴邪执着的站在那里,默默的目送着生命里最珍惜的亲人们一个个离他而去。大家不断的回头,只见那个清瘦的身影在细雨中被洇染成了一片氤氲朦胧的墨影,逐渐淡去。雨滴噼噼啪啪的打在了车窗上,雨刮刚刮下去,新的雨水又溅了上来,仿佛是连苍穹都在心酸落泪。路边那些前几天还开得如火如荼的花都凋谢了,一地残红不堪看。

铺天雨幕中有人撑着一把伞替吴邪遮住了潇潇风雨。他抬起头,就看见了那张清冷而绝美的脸。重伤令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但眼睛又黑得像湖水一样,睫影如幻:“怎么不叫醒我?”他低声问道。
吴邪笑了笑,说:“想让你多睡会,不忍心把你叫醒了。”
张起灵轻轻的摸了摸他濡湿的头发,温存的说:“那我们也回雨村去吧。”
吴邪的眼睛倏然亮了起来,就好像黯淡无光的夜空突然腾起了一朵美丽的烟火,光华璀璨的绽放开,化作了满天繁星。
“好,我们现在就一起回家,应该还赶得上看到院子里开放的梨花……”

雨声细碎的敲打在车窗玻璃上,轻微的声音,点点滴滴,依稀入耳。吴邪坐在驾驶位上,手指无比眷恋的抚摸着这辆老旧的金杯车方向盘,轻声说:“老朋友,谢谢你陪着我辗转东西南北那么多年,今天,就送我回家吧。”
张起灵坐在副驾驶位上,侧过脸来问他:“还是我来开车吧?”
吴邪微笑着俯过身去将一件外衣盖在他身上,温和的说:“不用,我能行。你身体还不好,多休息一会。”
张起灵看着他娴熟的发动起了车子,就叮嘱道:“那你开一段,累了就换我。你的身体也不能太过劳累的。”
吴邪含笑轻轻的握了握他的手,似水般轻柔透亮的目光泛起粼粼波纹:“好,你放心睡吧,我要是累了,就叫你。”

天阴沉沉的,虽然已经是下午,依旧像天刚蒙蒙亮的样子。车窗上全是模糊的水痕,路两旁的景色都被白茫茫的雨雾笼罩,淡得就像一副烟云四起的水墨画。
张起灵的身体终究还在很虚弱,这车子一路颠簸,困乏之意渐渐袭来,眼皮越来越沉,意识逐渐朦胧,他倚靠着车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一觉不知睡了有多久,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暗。雨停了,碧空如洗,一轮明月高悬在天空,星河璀璨,车子里盈满了淡白色的光,却是如水一般的月色。
他有些迷茫的睁开眼睛,发现车子居然停在了路边,而吴邪整个人就伏在了方向盘上一动不动,似乎也睡着了。
“吴邪……”他轻轻的叫了一声,那人却没有反应。张起灵思忖了一下,心想可能是太累了,就用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说:“你到后排去躺一会,我来开吧。”
手指触摸到他的头发那一刹那,脑海里仿佛陡然掠过了一声惊雷,炸得他眼前都成了白茫茫一片。
暮春时节,春寒料峭,夜晚的气温更是偏凉。这么低的温度,吴邪的头发居然湿漉漉的,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惶恐与惊惧刹那间随着澎湃的血脉,在张起灵的胸口翻滚,如同汹涌的惊涛骇浪,瞬间将他拍打得支离破碎。
这样惊慌失措的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在吴邪重病垂危的时候,曾经的一次又一次的经历过。那种无助与悲恸,至今回忆起来,都如身坠地狱,寒意侵凌肌骨。

楼主:画楼无痕  时间:2021-03-14 19:37:53
如此微不可闻的话语,却仿佛一根三尺铜钉,狠狠的锲进了张起灵的心脏,瞬间就涌出了殷红的鲜血。他一把将吴邪抱出了驾驶座,把他轻轻的放在了后车椅上躺下,然后说:“你坚持一下,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他才要走,袖子却被那人紧紧攥住,吴邪吃力的仰起了身子,急促的喘息着想开口说话,但随即一阵紊乱的气流,憋得他满脸通红,撕心裂肺的呛咳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一声一声痛楚的剧咳,仿佛乱刀绞入了张起灵的五脏六腑,疼到令人窒息。
他急切的抱住了那人,让他倚靠在自己的胸口,手掌轻轻的摁揉着他的背,嘴里只是焦急的说:“吴邪,你忍一忍,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话音刚落,胸前陡然一阵温热,淡淡的血腥味充盈在了整个车厢里。仿佛严冬的一瓢冰水从头浇到脚,张起灵的全身都僵住了。半晌,他才缓缓的低下头去,就看见怀里那人嘴唇开阖着,一口一口的,吐出了艳丽的血。
“吴邪!”不敢置信的一声惊呼,震得车厢里嗡嗡起了回音。那个绝望而无助的恶梦又回来了,却原来,它始终就隐藏在身后,面带嘲讽的看着他们重新跌回这无望的深渊,不露半点怜悯。

吴邪仰起头来,依依不舍的望着他,竭力想笑一下,却有更多的血从他唇角涌了出来。他颤抖着伸出手来,握住了张起灵的手,冰冷的手指已经没有什么温度。他执着的握着,那般用力,就好像今生今世也舍不得松开。
“不去医院了……没用的……”他轻轻的说着,目光深深停驻在张起灵的脸上,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铭刻进自己的眼睛里。
“为什么?那金水不是已经将你治好了吗?为什么还会这样!”他不甘心,他意难平。长长的的别离,思念是一簇幽暗的火苗,将两个人架在上面炙烤着,熬啊熬,把心都熬成了灰……
好不容易盼来了这一天,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是如此痛彻心扉的结局……

他慢慢的将脸贴在了张起灵的胸口。砰砰砰的心跳,全世界最温柔,最好听的声音。血顺着他的嘴角涌出来,滴落在张起灵的胸襟,滚烫的血,仿佛是泪,那样的炙热。他的眼眸里透着锥心刺骨的哀凉,声音却恬淡得宛若朔风初静。
“那个金水棺液……就是可以把人全身的力量都凝聚起来……获得短暂的健康……这样重新赢得了时间……让人……有机会去平复心里的遗憾……”
“怎么会是这样?”张起灵的浑身都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他伸出手擦拭着吴邪不断涌出来的血,那么多,那么多,怎么擦,也擦不尽。血污了他的大半脸颊,可是那面容依旧清秀温润,永远,都是自己心里最看不够,放不下的那个人啊。

楼主:画楼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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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瓶邪

发表时间:2020-11-14 06:57:00

更新时间:2021-03-14 19:3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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