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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瓶邪之烟花易冷(重病绝症梗)

楼主:画楼无痕  时间:2021-03-14 19:37:53
三十一

“京叔……”充满缅怀与真挚的一声呼唤,是春蚕吐出的丝,百转千回,不绝于缕,直绕到人心深处去。
贰京阴郁的目光落在那人脸上,只见吴邪坦坦荡荡的望着自己,微微扬起了唇角,那笑容就像阳光下清澈的小溪,纯粹干净得令人的心都随之通透明静起来。
握枪的手突然微微的颤抖了起来,那样一声呼唤,有痛楚,有脆弱,有失落,更有无数触动人心的往昔……
那个自幼看着他一天一天长大的小三爷正在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自己,他的眼睛里有璀璨的花火,落在了贰京荒芜而阴冷的心田上,蓦然燃烧了起来,一片又一片。
无数的往事排山倒海般的汹涌而来,那些熟悉而温暖的吉光片羽在火光之中一一浮现,复苏,然后紧紧抓住贰京的心怀,一颗心,居然觉得疼痛了起来。
刻骨铭心的恨了他们吴家那么多年,可是直到这最后一刻,贰京才悲哀的发现,面对着那样一双平静而澄澈的眼睛,杀伐果断的自己,竟然会如此柔肠百转。

他,狠不下这颗心……

下不了那个手……

张起灵一直谨慎小心的护在吴邪的身旁,全身的每一寸肌肉都紧紧绷着,以一种剑拔弩张的姿势面对着神色阴晴不定的贰京,森寒的眸光,就和手里的刀刃一样冰冷。
大殿里的空气似乎都被凝固了,只有那些毒蛇吐着红信的“嘶嘶”声不绝于耳。三个人都不再说话,沉默的目光相对,千万的情绪与纠结都蕴藏在了里面。张起灵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贰京,紧紧握住手里的黑金古刀。凛冽的寒芒反射着殿中的点点灯烛,好似一匹随时准备狙杀对手的孤狼。
一场血战迫在眉睫,持枪的手臂却终是缓缓的垂落了下去。吴邪和张起灵听见贰京喟然长叹了一声,一触即发的杀气戛然而止。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枪,神情苦涩的笑了笑,脸上不知不觉涌动出了一丝灰败之气。
“教主……我……”他缓慢的转回了身子面对着鬼母,艰难的说了一句:“除了这个人,你让我杀谁都可以……”

无生鬼母仿佛对此早有意料,她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下,唇角浮出一抹讥诮的笑意,漫声问:“是吗?”
贰京尚且来不及回答,吴邪便看见鬼母的眼里陡然掠过一丝戾气,他心中大骇,只来得及大喊一声:“京叔!”一道凌厉的白光就自鬼母指尖疾射而出,贲张的杀气狠绝得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贰京没有料到鬼母居然霎时就会下此毒手,他猝不及防的来不及躲避,那道白光已至身前,凌厉的力量逼得他全身的毛孔都炸开了,眼看就要被当场撕扯成碎片。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手臂突然被人一把攥住,那人足尖一点,带着他瞬间闪退几十步,速度迅疾得如同鬼魅。
惊魂未定的贰京被人推到了一根青铜柱后隐蔽了起来,他这才看清张起灵居然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救了自己。吴邪随即也奔到了他的身边,目光急切的在他身上审视着,担忧的问:“京叔,你没事吧?”
“没事。”贰京心有余悸的回答了一句,突然觉得脖颈处有东西流了出来,他诧异的用手一摸,黏糊糊的,居然抹了一手的血。那殷红紧接着源源不断的从他脖颈上滴落下去,在白玉石铺就的地板上飞溅出一朵朵艳丽的红花,随着越来越多的血液坠落,地板上很快就绽开了一簇簇斑驳的鲜红花丛。
“京叔!”吴邪惊呼着急忙伸手按住了他的伤口,焦灼之下,肺腑里的火更加凶猛的燃烧了起来,像是要把他焚成枯骨一样。
张起灵冷峻的观察了一下他的伤势,安慰道:“没有伤到动脉,放心。”听到这话,吴邪心底才稍安了一点,他用随身带着的匕首将自己的衬衣割下了一块,赶紧替贰京把伤口包扎起来。

楼主:画楼无痕  时间:2021-03-14 19:37:53
好险,刚才如果不是张起灵出手相救,此刻的自己肯定已经身首异处了。眼看着吴邪跪在身边小心翼翼的替自己缠裹着伤口,眸子里的关切与担忧毫不掩饰的从他那密密匝匝的睫毛里流淌出来,贰京突然心中猛地一颤,就好像被人狠狠的抽了一鞭子,内疚得整颗心都缩成了一团。
“我设计欺骗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救我?”贰京注视着吴邪,声音暗哑而艰涩的问。
吴邪没有说话,直到将他伤口细致的包扎好,才神情平静的看着贰京,温和的回答了一句:“因为我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亲人。”

如此温暖而深情的一句话,却仿佛火星一样,霎时烫得贰京心底灼痛不堪。他清晰的听见身体里传出了咔嚓一声轻响,数十年冰封的大地悄然绽出了一丝丝的裂纹,冷漠阴婺的眼眸,竟然不知不觉涌动出了温软的愧疚与感动。
“小三爷,那金水棺液其实……”话才说了一半,眼前便劈过一道凌厉的白光,粗大的青铜柱轰然坍塌,砸在地上,白玉地板碎成齑粉,尘土飞扬。
“快跑!”吴邪拉住贰京,三人迅速转移到另外一根青铜柱后,鬼母那阴冷而尖细的嗓音是索命的毒蛇,沿着一根根柱子蜿蜒盘绕了过来。
“你不是说会永远效忠于我,愿意为我肝脑涂地吗?怎么让你杀了这两个人,就下不了手了?分明就是合起伙来,想趁我放松戒备,然后再来谋害我!这么多年的惨痛教训,我早就领教了你们这些卑贱的人心肠有多狠毒,怎么可能还会像以前那么愚蠢,轻易被你们欺骗!”
“你别忘了,是我把你放出来的,我是你的恩人!”贰京不甘的躲在青铜柱后面大声喊道。
“你把我放出来?”鬼母阴冷的哼了一声,说:“当年他们想趁我蛇蜕之际力量薄弱,痛下杀手想灭了我,没想到我闭关在黄泉之底,他们无法杀得到我,只能把我封印在下面。这么多年随着我的挣扎,封印早已逐渐松动,不用你们帮忙,迟早也能出来。你想用这个向我邀功?呵呵,可惜你不知道,一看见你这张脸,我就恨不得立刻将你抽筋扒皮,喝尽身上的每一滴血!”
“为什么?”她这话不但贰京大吃一惊,连吴邪和张起灵也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震惊至极。
“为什么?”鬼母停住了进攻的身势,她似乎沉浸在了一段不堪回首的痛苦回忆之中,说出来的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怨毒:“因为把我害得如此悲惨的那个险恶之徒不是别人,正是你的祖先魏昀!”

那样充满厌恨与杀气的一句话,仿佛一把锋利的匕首,啪的一声撬开了尘封多年的恩怨情仇,无数的过往从满地的血腥之中跳了出来,狰狞的扑入了无生鬼母的脑海中,涌动出刺骨凌冽的悲愤与寒意。
她微微抬起头来,时光仿佛流水一样,从她的心里淌了过去。光影虚化成了蔚蓝色的无垠大海,在碎金子一般的阳光下,起伏不定。

在南海,有一片水域的下面埋葬着一个被海啸吞没的古国,一夕之间无数的人葬身海底,不甘与怨念凝成了一簇簇的幽冥红蕈,从腐朽的尸体里吸取着养份,在水里红艳艳的生长着,仿佛一条条纤细的赤练蛇随波摇曳,成为修炼之人垂涎三尺的宝物灵药。

沿海的渔民都视那片海域为禁地,所有人都说,那里面有恶鬼怨灵,绝对不能靠近,否则就会被勾去魂魄。
魏昀那时候就是附近渔村的一个后生,粗粝的海风与浪潮磨砺着他的肌骨,高挑硕长的身姿矫健干练,深邃俊朗的五官如同刀刻,一双明亮透彻的眼睛就像冬日的暖阳,能一直照到人的心里去

楼主:画楼无痕  时间:2021-03-14 19:37:53
那一天,他出海去捕鱼,天气骤变,乌云在天边急速翻涌,海燕仓惶地贴着海面低飞,一场大暴雨眼看就要来临。
魏昀匆忙上了岸,归家的途中经过那片邪异的海域。天色黯幽幽的,狂风在海天之间呼啸着,海潮仿佛脱缰的野马,一浪接一浪的拍击着礁石,整个大地都在战栗,远处的天际,隐隐有轰隆隆的惊雷沉沉掠过。
蔚蓝的大海已经变了色,透出一种诡谲的黑色,波浪如同一座座小山,向着岸边扑了上来,在沙滩上碎成一地泡沫。他急促的奔跑着,想在暴雨来临之前赶回家里。
就在这时,突然在汹涌的浪潮里看见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呼啸的狂风激起了千尺巨浪,那个弱小的人影被暴虐的海浪挟裹着,身不由己的往那个海底鬼城落了下去。
这样恶劣的风暴之下,不赶紧救上来,哪里还有命在。魏昀毫不犹豫的纵身跃入海中,拼命的朝那人游了过去。
黑黝黝的潮头此起彼伏,天地洪荒的力量几乎也要将他湮灭在无底的深海之中。他拼尽了全力划动手脚,靠近了那人身边,眼看着一个大浪惊天动地的席卷而来,刹那间,他一把就抓住了那人的手。
汹涌的巨浪兜头拍下,刹那间淹没了一切,他拼命的挣扎着浮出了水面,手里依然死死的攥着那个落水的人。浪花击空,飞溅而下,卷起千堆雪,在如此惊心动魄的危急时刻,眼前骤然看清了对方的脸,居然是一位很年轻的姑娘。身处如此险恶的环境,她的样子却没有一丝慌乱和恐慌,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紧紧拉住的手,隔着水雾四溅的浪潮,她的唇角竟然浮出了一抹颇具玩味的笑意。
“快走!”魏昀的声音被肆虐的风暴摧击的支离破碎,海底似乎有一股邪异的力量,裹住了他的身体用力的往下拉扯。魏昀不顾一切的拉着姑娘用尽了全力朝岸边游。尽管几度被浪潮压迫下去,但他依然顽强的挣扎着又浮了上来,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开那人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游到了岸边,暴雨已经倾盆落下,天空乌云翻滚,金蛇狂舞,一声声闷雷在头顶轰然炸开,宛若猛兽在云端咆哮嘶吼。
魏昀拉着那位姑娘,在泼天的大雨里跌跌撞撞的奔跑着,一道道雨柱仿佛利箭从天上射下来,发出令人心悸的颤音。魏昀带着姑娘一直跑回了自己的小茅草房,才将那白刷刷的疾雨隔绝在了外面。
一进了屋,魏昀就浑身彻底脱了力,瘫倒在地上,手脚酸软得站都站不起来。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颗心砰砰砰的狂跳着,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那姑娘看上去竟然倒是气定神闲的样子,她细细的审视着魏昀凌乱不堪的屋子,淡淡的问了一句:“你们家就你一人?”魏昀点了点,气喘吁吁的回答:“在下父母……早亡……家里就我……一人……”姑娘转过身来注视着他英俊的面容,一双剪水秋瞳明亮如水,瓷白的脸上,唇色娇艳,红若珊瑚。
“你尚未成家吗?”她询问道。
魏昀勉强支撑着站起身来,苦笑着说:“家徒四壁……哪位姑娘愿意跟我吃苦呢?”
姑娘不再说话,脸上却不由自主的浮出一个浅浅的笑靥。眼波盈盈一绕,仿佛春风乍起吹起无限涟漪。魏昀只觉得心中突然砰的一跳,无端涌出了一种异样的情愫来。
“那么大的风浪,你怎么会落入海中呢?”魏昀急忙转移开视线,压抑着自己小鹿乱撞的心。回忆起她在汹涌的海浪中几乎被吞噬的一幕,至今仍是心有余悸。
女人的眼波流光溢彩,似能勾魂摄魄,她笑吟吟的注视着魏昀,声音妩媚而娇柔,动人心弦:“其实,我不是落水了。狂风暴雨之中鬼城的门才会打开,我只是去那里采摘幽灵红蕈。”
“鬼城门开?幽灵红蕈?你到底是什么人?”魏昀大惊失色的问道。女人笑了笑,却没有再说话。她的视线被屋子里杂乱摆放着的一堆东西吸引住,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一些纸剪的小人和马匹。
魏昀看见她绕有兴致的看着那些栩栩如生的小玩意,就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皮说:“我闲着无聊的时候,就喜欢剪些东西打发时间,让你见笑了。”
女人细细的看了他一眼,问:“你剪的这些小人和纸马真有趣,看上去活灵活现的。”
一提到这个,魏昀眼里的光就被点亮了,他兴致勃勃的说:“我从小就爱剪这个,幻想着他们就是我的士兵和战马,而我就是他们的王!”
女人转过了身子,眸光流转,停伫在了魏昀那俊朗而深邃的面孔上。天空耀眼的闪电急骤驰过,紧接着沉闷的惊雷随之轰响,仿佛有什么魔物撕碎了浓云的束缚,降临到了人世间。
“那好,我来帮你实现这个愿望,让你的纸人纸马从此复活,你,就是他们的王!”惊雷之中,女人微微一笑,缓缓的许下了承偌。妩媚的眼眸里不知不觉泛出了一缕妖异的赤红。不详的颜色,仿佛深渊里沸腾的熔浆,可以汲取世间的任何生气和力量。

楼主:画楼无痕  时间:2021-03-14 19:37:53
一次偶然的邂逅,彻底改变了魏昀的命运。他未曾料到自己所遇到的人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东大乘教教主无生鬼母。
俊朗而热忱的魏昀就仿佛天上的一声惊雷,悄然打开了潜心修炼,不染红尘的鬼母心扉。她动用自己的力量,将魏昀的剪纸变成了千军万马,让他率领着这支梦寐以求的军队四处征战讨伐,从一个名不经传的渔夫,一步步走向了权利的巅峰,建立了强大辉煌的南海落云国,成为了万民臣服的南海王。
东大乘教崇拜雷神,笃信可以通过雷声上窥天机,为了报答鬼母的再造之恩,魏昀将东大乘教设为国教,四处修建塔林设置听雷装置,以供鬼母之用,并尊封她为南海国国师,风头盖世无双。
随着版图的日渐扩张,魏昀对权利的欲望也是愈发疯狂。他需要更多的财富,更多的领土,为了应付那无休无止的征战与侵略,鬼母不得不日夜呕心沥血的研习那些上古的秘宗法术,通过惊雷来获得更大的力量,帮助魏昀实现他的野心。
鬼母的法力日愈强大,南海王的国土也是越来越广袤。可是随着那些邪恶法术的侵蚀,她逐渐失去了自己的美貌,一天天开始变得形同怪物。而今日的魏昀早已非昨日可言,屹立在万人之巅的君王面对着那张日渐丑陋的面孔,目光一日比一日更冷淡。他开始找各种理由搪塞回避,两人再不复当年的亲密。鬼母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的淡漠与疏离,心里不由激起无限的愤懑——因为爱你,让我变得如此狰狞而怪异;我辅助你登上了至高无上的王者宝座;而你,却冷漠的转过身,弃我如敝屣。
满满一腔炙念柔情,最后却只能眼看着他的背影,一分一分远去,一颗心,一寸一寸死去。只有在每次参加祭拜大典的时候,那人才会出现在她面前。他神情冷漠的匍匐在她的脚下,极近的距离,那目光却空洞虚无得恍若隔世。鬼母坐在高高的神位上俯瞰着这个她深爱的男人,那一种痛苦与懊恼,便如一把刀的尖口,刺啦一下,就将心剖成了两半。

他眼里曾经拢着一帘春风,温情脉脉。而如今,咫尺之间,却已成天涯。


残酷而痛苦的记忆,让鬼母苍白的脸上泛起了再也难以抑制的恨意,她的眼睛里腾起了烈焰,仿佛是地狱的怒火在里面熊熊燃烧。尖细的嗓音越发阴冷可怖,每一句话,都带着利刃刮过骨头的残酷。
“我为了你的祖先,献祭出了自己的一切,而他呢?他是怎么对我的?居然趁我蛇蜕之际,派兵包围我修炼的这个祖塔,妄想将我一举剿灭。也幸亏我对他有了戒心,闭关于黄泉之底,让他的士兵没办法抓到我,否则我那时候力量薄弱,肯定已经被这个狠毒的人碎尸万段了!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杀光我的亲信,设置重重封印,把我困在这冰冷刺骨的黄泉水中,日日夜夜不得解脱!我苟延残喘的熬到了现在,每时每刻都在心里发誓,只要我出来,必定要让这世间血流成海!我要找到魏昀的子孙后代,要把你们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年魏昀种下的孽根,我现在就要千倍万倍的偿还在你们的身上!”

充满怨毒的回忆,仿佛一把利刃,撕裂开历史蒙尘的重重帷幔,露出了里面鲜血淋漓的残酷真相。贰京仿佛被人一把从悬崖顶端推了下去,头脑一片空白,身体里唯有彻骨的寒冷与惊惧。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那道沉闷的惊雷,彻底改变了他命运的诡异人声。一直天真的认为是先祖对他怀着怜悯之心,想指给他一条通往财富与力量的康庄大道,现在的贰京才恍惚意识到,原来自己竟然也成了一颗可笑的棋子,被居心叵测的先祖操控着,步入了这盘无路可走的死局。

楼主:画楼无痕  时间:2021-03-14 19:37:53
南海王既然心心念念要杀鬼母,为什么又找到穷困潦倒的贰京,让他把鬼母释放出来?这一切究竟隐藏着一个什么样的秘密?
吴邪纵是聪慧绝顶,也猜测不出魏昀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是什么样的一个执念,让他的灵魂千年不肯安息,始终在筹谋等待着这一天的来临?

“唰!”的一声,充满邪恶的白光又如惊虹一样掠到,切割着大殿之中的一切。
“轰隆”一声闷响,三人隐蔽在后面的这根柱子发出了碎裂的声音“快走!”张起灵眼疾手快的拉住吴邪,飞快的朝一旁躲避,电光火石之间,那根青铜柱已被鬼母削成了两段,砸落了下来,直震得地动山摇。

凌冽的白光仿佛密织的电网,将整个大殿笼罩了起来,庞大的青铜柱不断被她削断,轰隆隆的沉闷巨响此起彼伏。三人就像被困在了包围圈里的猎物,东躲西藏的疲于奔命,逃得狼狈不堪。
呛人的灰尘弥漫在满目疮痍的大殿之上,尽管已经用手捂住了嘴巴,尘土飞扬的环境依然令吴邪开始喘不过气来。
鬼母拖着长长的蛇尾在废墟里灵活的梭巡着,搜寻他们的藏身之地。紊乱的气流在吴邪的胸腔里四处乱窜,他想咳又不敢咳,一口浊气憋闷在肺叶里,整张脸都被涨得通红。
张起灵蹲在身边看着他痛苦不堪的样子,心疼得无以复加。“我去引开她,你带着吴邪想办法打开石门,赶紧离开这里。”他神情冷峻的对贰京说道。
刚要起身,手却被吴邪一把攥住。那人眼里都是不舍与急切,另外一只手还死死捂在嘴巴上竭力忍着咳,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张起灵,拼命的摇着头。
鬼母那种超越常人的可怕力量,大家已经有目共睹。吴邪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再去涉险。

张起灵心中突然一片柔软,他轻轻的抬起手,将自己冰凉的手指覆盖在吴邪滚烫炙热的手上依依不舍的握了握,脸上漾出了一抹温柔缱绻的微笑。吴邪心底腾起了无法言喻的惶恐,下意识的紧紧的攥着他的手不放。张起灵的唇角还带着微笑,手却一分一分的用力,一点一点的,慢慢掰开了他的手指。
“小……哥……”一颗心急速的往下沉,往下沉,就像是永远也落不到底的深渊。情急之中,吴邪放开捂在嘴唇上的手掌,颤抖着喊出声来。这一下,那口憋闷在胸腔里的气流瞬间喷薄而出,吴邪顿时剧烈的呛咳了起来,怎么忍都无法再忍住。
“小三爷!”贰京急忙拍着他的后背,想帮他顺过气来。但咳嗽声已经将他们的隐身之地彻底暴露,鬼母警惕的转过身锁定目标,飞速的朝着他们滑了过来。

楼主:画楼无痕  时间:2021-03-14 19:37:53
“带他走!”雪亮的刀光恍若乌云之中的闪电劈了出去,张起灵黑色的身影骤然一跃,就像一只利箭朝着鬼母疾射而来。那种孤注一掷,义无反顾的决然杀意逼得鬼母都不禁往后面急退了好几米。
“小……哥……”吴邪挣扎着想追上去,却陡然觉得眼前一黑,身子虚软得连站都站不起来。“小三爷!”贰京惊呼着急忙一把将他扶住,吴邪用手痛楚的按住胸口,直觉得肺叶里仿佛燃起了一团烈火,沸腾的血气无法遏制的翻涌而上,“你怎么样了?小三爷!”贰京那焦急万分的面孔映在眼前,他张了张嘴,想安慰那人一句,没想到一开口却喷出了一大口血,落在白玉铺就的地板上,鲜艳得如同在皑皑白雪中绽开了一树红梅。
“小三爷!”贰京肝胆俱裂的抱住了他的身体。胸腔里的烈焰融成了岩浆,沿着血脉流遍全身。他止不住的咳,全身颤抖的几乎无法呼吸。贰京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拼命的按揉着他的胸口想让他缓过这口气来。他一边咳,一边挣扎着想站起来去帮助张起灵,谁知道浑身却已经脱了力,身子里的每一寸血管都几乎被烧融了。他无力的跌回贰京怀里,难受得蜷缩成了一团,手指痉挛的揪着胸口的衣襟,摧枯拉朽的只是一径不停的喘。

贰京的惊呼声传到了张起灵的耳朵里,不由令他身形一滞。微一错愕,眼前便见白光一闪,凌厉的杀气逼人而来,几乎就要割裂他的身体。凌空的张起灵下意识的偏了一下身子,本能的闪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他的心思还在那个病骨难支的人身上,历尽无数恶战的身体却及时做出了反应,将鬼母那闪电般射来的白光尽数避开。
雪亮的白光在大殿之中纵横,张起灵腾挪闪避着,那白色的光芒一次次与他咫尺之间擦身而过,转眼之间,黑色的身影已经攻至鬼母身畔。长刀一挥,冷光如霜,兜头就朝她头上斩落而下。
“看不出,你还有几分本事!”鬼母的红唇轻启,诡异的脸颊上居然露出了几分欣赏的意味。她的蛇尾一卷,轻飘飘的避过了张起灵的这一刀,黑色的翅翼骤然展开,羽毛根根直立,宛若利剑般弥漫着惨白的冷光,扑腾着就朝张起灵绞杀过来。

刀光如撒地的银辉,纵横交错,层层叠叠将两人包裹了起来。凛冽的杀气汇聚成了一片浓烈的黑雾笼罩在他们四周,巨大的阴影中,两个身影乍合又分,死死的纠葛在了一起。暴风骤雨一般的冷芒挥洒穿梭,那些簇拥在鬼母身边的毒蛇来不及躲避,哧啦哧啦的被绞成碎片,漫天就如落下了一场腥风血雨。

楼主:画楼无痕  时间:2021-03-14 19:37:53
吴邪倚靠在青铜柱上汗如雨下,吐出了那口血,胸口的憋闷感倒是消失了,只是浑身滚烫,就像整个人被架在了炭火翻烤炙烧一样。贰京用衣袖不断擦拭着他额头上密密匝匝的汗,眼眸里都是急切的神情:“小三爷,你撑一会,我去想办法把门打开,你和小哥找机会逃出去。”
“京叔……”吴邪勉强止住了咳,气色看上去终于缓过了一点。他伸手攥住了贰京的胳膊,支撑着站了起来,病弱的脸庞上带着异常的红晕,漆黑的眼眸里却涌动着一种坚韧与执着,伸手握住了自己的匕首,他低哑的对贰京说了一句:“你快走,我去帮他……”
“不行!你的身体支持不住的!”贰京不由分说的一把将他拉住,焦急的心情,仿佛一根被绷到极致的琴弦,一不留神就会被扯断了一样。
人皮女俑手里的烛火明明灭灭,光影翕动,映在了吴邪憔悴的脸颊上。他轻轻的笑了笑,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刻骨的柔情“我不能眼看着他在拼命,自己却苟且偷生,就算那是一条死路,我也一定会陪在他身边,和他走到底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义无反顾的朝着张起灵和鬼母走了过去。
贰京看着他单薄清癯的身影与沉沉的黑暗融在了一起,心头绷着的那根弦锵然断裂。“小三爷……”他站在那里喃喃的喊了那人一声,无尽的愧疚与懊恼哽在了喉头,贰京嘴唇剧烈的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吴邪下意识的回过头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温润的脸上浮出了浅浅的笑。俊秀的眉眼弯弯勾起,仿佛一轮映照在初雪之上的皎洁新月。
“京叔,三叔的事,是我们吴家亏欠了你……对不起……”
这句话猝不及防落在了贰京耳里,轰隆隆如同雷鸣海啸。那感觉就好像一个孤独的旅人,在冰天雪地里长途跋涉,他走啊走,一颗心布满了霜雪,几乎已经被冻僵。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屋,里面燃着一盏温暖的灯火,那一点点暖意,陡然间便瓦解了旅人满身的风雪与寒冷。
万千的怨忿与仇恨霎时分崩离析,那人的身影逐渐走远,微弱的烛火之下,整个人都已经变的模糊。贰京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往事就像一部发黄的老电影,一幕一幕的在贰京的脑海里匆匆掠过。他情不自禁的回想起吴邪小时候的样子,每天趴在自己背上蹭来蹭去,就像一条黏人的小奶狗。那时候的阳光璀璨得如同金子,孩子的笑容纯粹干净得仿佛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眉梢眼角都洋溢着阳光般的轻暖。
眼底突然微热,这么多年,他就蛰伏在黑暗与仇恨之中,几乎都忘了,原来自己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会被感动,也会为了那样一个温暖的人,热泪盈眶。
“小三爷……对不起……”这场几乎耗尽他半生的怨恨陡然间化作了和风细雨,轻轻柔柔的落在了贰京龟裂枯竭的心田里。凝视着吴邪越走越远的背影,他终于轻轻的说出了自己满心的愧疚,然而,离得太远,那句话就像燃到尽头的烛火,蓦然化成了一缕轻烟,消弭得无声无息。

楼主:画楼无痕  时间:2021-03-14 19:37:53
吴邪奔过去的时候,尚且来不及看清双方交手的具体情形,一道白光闪过,两个身影交错离合,双方冲出了几米骤然停顿了下来,宛若被瞬间凝固。
吴邪心中大骇,疾步朝两人冲了过去。“别过来!”张起灵听到了脚步声,抬头急忙对他大声呵斥了一句。
吴邪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手指紧紧的握着自己的长匕首,神情警惕的观察着站在不远处的无生鬼母。
“滴答……滴答……”静止的空间突然传来了清晰的声响,吴邪低头一看,就望到有血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地板上,宛若盛开了一朵一朵血红色的花。无生鬼母眼里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缓缓用手捂住了胸口,然后抬起来凝视着满手的殷红,她扭转过身子注视着张起灵,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欣赏的神情:“你居然能伤了我?这世上有这身手的人,当真不多啊。”
张起灵缄默不言的屹立在那里仿佛一尊不败的战神。吴邪看到他重创了鬼母,不由心中大喜。“小哥,你没事吧?”他手里紧紧握着匕首,目光警戒的注视着鬼母,一步一步的朝张起灵靠近过去。
“别过来……”张起灵又重复了一遍,但吴邪的心中却瞬间升起了一种无边的恐慌与惊惧。虽然只是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对他的一切太过熟悉的吴邪却清晰的分辨出了那人语气里强自压抑着的颤抖与痛楚。
“小哥……”一声惊呼才刚出口,就看见张起灵陡然蹙起了眉头,弯腰用手捂住了左肋。他的身子晃了晃,显然再也支撑不住,猛然一个踉跄,差点就跪倒在了地上。
“小哥!”吴邪大惊失色的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急忙搀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张起灵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他攥住吴邪的衣襟,焦急的只斥责了一句“为什么还没有走!”一口血就从咽喉里急冲出来,喷溅得吴邪的衣服上到处星星点点。
“你怎么了?”吴邪抱住他软下去的身体,仿佛一根利剑直刺到了他的内心最深处去,无穷无尽的焦急与心疼不可遏制的席卷而来,直接要把他撕裂成碎末残渣。
鬼母的力量何等强大,虽然张起灵也刺伤了她,但她凌厉的一击,却令强悍至极的张起灵都几乎站立不住。左肋的创口深可见骨,鲜血自黑衣里缓缓渗了出来,张起灵用手死死按压在伤口上,但那血依然沿着指缝淅淅沥沥的涌了出去,将抱住他的吴邪衣服染至一片殷红。。
“我要杀了你!”吴邪目眦尽裂的握住了手里的匕首,体内烧灼不休的滚烫烈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他嘶吼了一声,就欲持刀朝鬼母杀了过去,誓要将伤害了张起灵的邪祟碎尸万段。
“不要……”张起灵挣扎着攥住了他的衣角,他艰难的喘息着,对吴邪大吼道:“快走!你快走啊!”
“走?哼哼……你们今天就别想还能活着离开这里!”鬼母绕有兴致的审视着她手掌上侵染的鲜血,尖细的声音仿佛一把锋利的利刃,一字一刀的刺进了所有人的胸膛,五脏六腑都几乎要被她一下一下戳穿。
话音一落,她的手指再次萦绕出令人为之色变的白光,鬼母目光森冷的凝视着与自己对峙而立的吴邪与张起灵,嘴里冷冷的吐出了一句:“你们全都得死!”
张起灵已经重伤,吴邪和贰京远非鬼母的对手,面对着杀气腾腾的敌人,吴邪回头看了身边的张起灵一眼,一只手紧紧握着匕首做好了血战的准备,另外一只手则缓缓伸过来与他十指相扣,再也不愿分开。

就算是死,只要和你在一起,那么黄泉路上,亦不会孤单了。

这短短的一生,能够与你相遇,已经花光了我所有的运气。

多想还能和你一起回雨村啊……

心心念念牵挂着的那一树梨花快要开了吧?细细小小簇拥着的花朵氤氲着一阵阵冷冽清淡的香气,花谢的时候,一瓣一瓣的漫天飞舞,仿佛在宁静的院子里落下了一场最美的春雪……


我多想,再住一次,你为我留着的那间小屋,再看一眼,那满树皎洁的繁花……

可惜,再也回不去……回不去了……

楼主:画楼无痕  时间:2021-03-14 19:37:53
三十二
贰京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的凝视着鬼母,然后,他缓缓的朝她伸出手,,恍若梦呓的轻唤了一句“莲儿……”
那样一声呼唤,穿越了千年的岁月,惊雷般的在所有人耳畔轰然炸响。吴邪和张起灵震惊不已的对视了一眼,心中陡然意识到,这是南海王不肯安息的魂魄回来了,他就附在了自己后裔的躯体里,不知道要来完成一个怎样未了的心愿。
鬼母如同雷击的怔在了原地,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无数的前尘往事,烟花般的在她脑海里一朵接一朵的开了又谢。一千年的光阴飞逝,心中如梦如幻如电,流去的岁月了无痕迹,而她,猝不及防的被那一声温柔的轻唤,刹那间便跌回了时光的隧道里。
依稀还是当年那个狂风骤雨的大海中,他在千尺巨浪中紧紧抓住自己的手,雕刻般俊朗的轮廓,比月辉还要明亮的眼睛………
鬼母的脸色变得更加煞白,好似全身的力气都在这一刹那全部失尽,只是目光哀戚的望着那个人。明知道眼前的这具躯体不过是被他附了体,然而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啊,依然瞬间就击垮了她内心所有的防线。
莲儿……她的闺名,当年两人鲽鹣情浓的时候,那人曾经无限绻缱的俯在她耳际,一声一声轻轻唤着,温柔而深情。就连穹顶那盏连接听雷装置的神器,他都命人特地做成了莲花的形状,每次雷电轰鸣的时候,目睹着那朵青莲一瓣一瓣慢慢绽放,一颗心,既感动,又温暖。


“我回来了,莲儿……”那人一边说,一边慢慢的朝她一步一步走近。已经分别了那么久,隔着千年蒙尘的光阴,可是,人依然还是那个人啊……那些温软的过往,那些曾有的缠绵,是她生在心底的伤,一旦触碰,便是无可救药的溃疡。“别过来!”鬼母突然愤怒了起来,随着一声厉斥,手里的白光刷的一下就疾射过去,贰京的脚下尘土飞扬,瞬间就割裂出了一道沟壑:“你还有脸来见我?当年那么绝情的欲置我于死地,现在又想来怎么谋害我?”她情绪激动的质问道,声音冷冽得如同锋利的刀子。
贰京站在那里无惧无畏的望着她,幽深的眼眸里只有深深的悲悯。沉默良久,他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沉声说了一句:“莲儿,害你的人,不是我。”
“不是你?”这句话说出来,不但是鬼母震惊不已,连吴邪和张起灵都不由大吃一惊。联想到山谷里亲眼目睹的那一场不留活口的血腥屠戮,刽子手们分明就是身着甲胄的士兵,南海王说不是他下的手,那能调动这些官兵的人,还会有谁?
“休想花言巧语的又来蒙骗我!封印我于九幽黄泉,屠光我全教信徒,这样的兴师动众,除了你南海王,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权利!”鬼母怨恨的话语,就像一条吐着红信的毒蛇,冷冰冰的在大殿之中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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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京站在鬼母割开的沟壑那边,目光里带着温柔的怜悯与酸涩的痛楚,直直的看着她。他再次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莲儿,我知道你一定是认为我薄情寡义,把你害的那么惨。这一千年来,因为心怀执念,我的灵魂始终不肯安息,就是为了等待有一天你能够重见天日,我就能把当年的真相说给你听。”
真相?难道当年的南海王是迫不得已才做出那样决绝而无情的举动?鬼母凝视着贰京,和吴邪他们一样,脸上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贰京的眼里,掠过了千年的风霜,明明是极熟悉的脸庞,但神态和语气,和平时吴邪所熟稔的京叔,已经是迥然不同了。
“这么多年,我知道你被困在那凄冷黑暗的黄泉之底,心里一定是恨毒了我的,觉得我心狠手辣,无情无义,对不对?”贰京看着鬼母,声音低沉得如同化不开的黑夜。
鬼母冷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的问:“难道我还冤枉了你不成?”
“是的,你冤枉我了。”贰京的声音沁染出一丝痛楚与无奈:“你可知道,其实在你被封印之前,我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这一句话带来的震撼,不亚于雷轰电掣,鬼母惊呆了一般的怔在了那里。吴邪和张起灵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眸里都浮现出了一丝惊诧。

“我做了南海王,册封自己的堂弟魏青做了大将军,原本是出于对自己家族的照拂。没想到那人却狼子野心,觊觎本王的权利与财富。他阳奉阴违的手段**了我的警觉,让我对他视为心腹,从来没有半点怀疑。在你蛇蜕之际,他知道此刻的你必定会闭关不出,无暇顾及外面的情形。就趁机发动兵变,我猝不及防的死在了乱军的利刃之下。血洗宫闱之后,他担心你出来必定会替我复仇,就率兵围剿祖塔,准备将你置于死地。没想到你潜身黄泉之底,无法擒获。他只能让术士将你封印起来,然后屠尽教众,将我的江山尽数窃取在了他的掌中。”
那样一段残酷无情的历史,此刻才揭开了血迹斑驳的重重帘幕,露出了事实的真相。那一个字一个字恍若夏日的焦雷,一声接一声霹雳般在大家的耳边炸开。

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鬼母仿佛失了魂魄,只是怔怔的望着眼前那张熟悉的容颜,隔着千年的光阴,明知道这身躯已经不再是他,可是,那张脸,那张深邃而俊朗的脸,依然还是当年那个自己深深爱着的人啊……
心底刹那间有一种深而细的刺痛,宛若一根针刺入心底,旧日的伤痛又渐渐破碎开来。
“你休要用这些话来哄骗我。当年为了成就你的霸业,我被法术反噬得人不人鬼不鬼,你早已心生厌恶,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现在说这些,我怎么可能轻易就相信?”她的声音,像浸在了冰水里,冷入心,寒彻骨。

“莲儿啊……”贰京目不转睛的看着,轻轻的又唤了她的闺名,他喊得那么温存,那么柔软,刹那间让鬼母的一颗心都悸动了起来。
“我什么时候厌恶过你了?自始至终,对你的心,我从来都没有变过。是你随着魇术的侵蚀而性情大变,越来越冷漠多疑,每次去见你,动辄得咎,让人轻易都不敢接近了,你知道吗?”他轻言细语的说道。

这番话说出来,鬼母下意识的沉默了。她知道这人说的一点没错。自己的力量日愈强大,但那些秘术所带来的反噬,却令自己越来越变得阴枭而独断。她无法控制内心黑暗面的蔓延,身体里似乎孕育了一个魔。能力越大,那个心魔就越发躁动不安。她变得越来越嗜血残忍,离经叛道的开始用各种令人发指的杀戮来汲取天地之阴气,以求能掌控更邪恶强大的力量。
一次又一次的献祭,一次又一次的屠戮,塔林里面积满了尸骨,南海国百姓怨声载道,好好的东大乘教变成了一个人人谈之色变的邪教,而教主无生鬼母,则已成了十恶不赦的魔女。

其实这些事情,她心里是清楚的。

弹劾她的奏章堆满了南海王的桌案,失去亲人的百姓跪在宫墙之外日夜嚎哭,恳求大王痛下杀手,铲除这个邪教,灭了这个魔女。

这些状况,她何尝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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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曾经苦口婆心的劝她收手,不要再这样大开杀戒。可是,她抑制不了那种黑暗的侵蚀,控制不住心里蠢蠢欲动的魔魇,唯有杀戮才能换取内心的平静。南海王的劝阻,反而激起了她心中更强烈的抵触与愤怒,她总是心怀怨恨,我为你付出了那么沉重的代价,而你,站在万人之上,就把这一切都忘了吗?
有了如此重大的分歧之后,一对恋人渐行渐远。她助他登上了权利的巅峰,而他眼里曾经的深情绻缱,则成了燃尽了烟火,冷冷的落在了尘埃里,再也没有一丝温度。

“你暴虐嗜杀的行径激起了强烈的民愤,我又一直容忍庇护,致使各地乱民们纷纷揭竿而起,声称要降妖除魔,落云国里狼烟四起,战火蔓延。我被逼得焦头烂额,那魏青就是趁这天下大乱之际对我下的手。我死于乱军之手后,心里牵挂着你的安危,灵魂不肯安息,这么多年,四处漂泊游荡,到处寻找解救你的机会。苍天不负有心人,让我终于找到了这个后裔。他可以听到我说话,这才煞费苦心的寻找到这里,解开封印,让你重见天日。为了这一个执念,我等待了那么多年,莲儿,你怎么还能质疑我对你的这一片真心呢?”他望着她,幽黑的眼眸里萦绕着的,都是叙不尽的思念与柔情。

随着他的讲述,鬼母脸上的冰霜在一点一点的融解,说到最后,眸子里那妖异的红莲不知不觉悄然退隐,墨色的眼睛里依稀涌出了点点泪光,仿佛坠落下了最缠绵悱恻的星。
她恨了他那么多年,那种痛,深入骨髓,一丝一缕侵入了血脉,仿佛蛊毒,纠缠一生,不死不休……
如今才知道,原来这一切,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错……

他就站在自己割裂的沟壑那里望着她,摇曳的烛火勾勒出他的身影,那样清晰而遥远的轮廓,她所熟悉的眉,她所熟悉的眼……
明知道不是他,可是,那样的一张脸,那样的一段话,却使她浑身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满身的戾气土崩瓦解,杀人不眨眼的魔女竟然站在那里,落泪如雨……
她爱他,这么多年,她就是如同被蛊惑了一般的,只是爱着他……
她想他,发了疯入了魔那样的想……她要他,哪怕他只剩下一点魂魄,哪怕眼前这一具躯体,早已不是他……

她朝他伸出了手,仿佛一只黑色的蝶,翩然扑入了他的怀里。穿越了千年的时光,她终于又重新和他拥抱在了一起。大滴大滴的眼泪滚滚落下,濡湿了他的脸颊。
他收紧了臂膀将她紧紧的拥在了怀里,然后俯下了头来,深情而霸道的吻她。熟悉而遥远的温暖令她如溺水一般的无力自拔。唇齿相依,他们相互贪婪的汲取着对方的气息。仿佛在沙漠中长途跋涉即将渴死的旅人,终于寻到了甜美的甘泉,他们迫不及待的索取着,完全忘却了身边的一切。

这一场变故实在太诡异,吴邪和张起灵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贰京已经被南海王附身,两人完全不知道他俩下一步会做出什么的举动。“我去把门打开,见机行事。”张起灵轻声对吴邪说道。他的脸色已经煞白,看不出一点人色。激战之中鬼母那锋利的羽翼造成的伤口密密匝匝的疼痛一刻也不停歇,尽管一直用手死死按压在上面,那淅淅沥沥的鲜血依然不断的从指缝里溢了出来。面上虽然不露声色,但额间沁出的那一层细密的冷汗,让吴邪一看就知道,这人已经是在硬撑着了。
“但京叔……”吴邪担忧的望着他,下一句话还来不及说出口,耳边陡然就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嘶吼。
吴邪和张起灵震惊不已的回过了头去,眼前就出现了一幕让他们不敢置信的惨烈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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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南海王附体的贰京依然紧紧的将鬼母用一只胳膊拥抱在怀里,而另一只手,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了一把锋利的短刀,趁鬼母忘乎所以的这一刻,冷光一闪,尖锐的刀子突然狠狠的就扎进了鬼母的后背。
“啊!”猝不及防的这一刀,让鬼母又惊又疼,禁不住嘶声惨叫了出来。贰京的唇角还带着温存的笑意,手臂却更紧的束缚住她,另一只手飞快的抽出刀柄,毫不犹豫的再一刀狠狠刺下。
惨呼声中,血光飞溅,那一刀再次穿胸而过,深深的刺穿了鬼母的躯体。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骤变,让吴邪和张起灵都瞬间被惊呆了。眼前只见贰京依然紧紧的抱着鬼母,那般用力,就像一对至死不渝的情侣,生生世世都不愿分离。他的嘴角上扬着,笑的无比愉悦与满足,手却没有丝毫停歇,迅速抽出了刀子,再一次狠狠的刺穿了她的背心。
鬼母咆哮着伸出手来,一下子就洞穿了贰京的胸膛,他不管不顾的咬着牙抽出刀柄,还想再刺,鬼母将手从他胸腔里扯了回来,贰京踉跄着疾步后退,再也站立不稳。“京叔!”吴邪大惊失色的扑了过去,一把将他抱住。贰京彻底失了力气,手里紧握着的刀“铛"的一声落在了地上,人也慢慢的从他怀里滑下去,吴邪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急忙扶着他的身体,随同着一起跪倒在地。
鲜血从贰京血肉模糊的胸腔里争先恐后的狂涌出来,他痛得豆大的冷汗都冒了出来,脸上却浮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仿佛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心愿,眉宇间都是一种释怀与解脱。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鬼母的血沿着胸口的窟窿汩汩的流了下来,她目眦尽裂的怒视着贰京,声音里都是不敢置信的震惊与痛楚。
贰京望着她大笑了起来,这一下牵动了伤口,更多的血喷涌而出,将他坐着的地板都汇成了一地血景:“为什么?……我的魂魄苟存于世上那么多年……就是盼望着……有一天……能够亲手……杀了你!”他的唇角也有血涌了出来,怨毒的面孔在这一刻显得无比的狰狞。

这一句话不啻于晴天霹雳,把鬼母整个人都震在了那里,满面都是惊痛“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心心念念的,居然是想杀我!”
“是,你为我付出了很多……可是最终毁了我的……也是你……”贰京死死盯着鬼母,声音里脱磨出去的都是刻骨的恨意。
“我毁了你?杀你的人明明是魏青!”鬼母痛彻心扉的嘶吼道。
“我不是死于魏青之手……”贰京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我是被造反的乱民车裂而死的……身体……被他们喂了狗……一代君王……死得如此不堪……”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那乌泱泱看不到尽头的激愤人群,一双双血红仇恨的眼睛恨不得把他抽筋剥皮。无数的人在嘶吼着:“杀了他!让他和那妖女碎尸万段!”成王败寇,穷途末路的南海王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子民,竟然会是如此的恨他。

鬼母成就了他的欲望与野心,可是建立在暴政之下的王国,必定不会长久。大东乘教在鬼母的操纵之下,倒行逆施,天人共愤,已经成为了天下第一大邪教。出于对她的感激与情意,魏昀在全国上下一致的讨伐声中踌躇不决,这份优柔寡断,造就了鬼母更加变本加厉的恣意妄为。朝中对她怀有不满的大臣一一死于诡异的屠戮。整个南海落云国笼罩在一片腥风血雨之中,此起彼伏的动乱与反抗让这个建立在邪术之下的王朝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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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母对魏昀的爱,霸道而专横。她勒令除了自己,他的生命里不允许还有第二个女人。贵为南海王,后宫却不能有任何一位嫔妃。掌控欲极强的鬼母不但肆意干预朝政,而且,连魏昀的日常饮食起居都不能脱离她的视线。时间逐渐推移,他获得的财富与领土越来越多,但孤独的坐在金銮殿上的君王,脸上却越来越没有了笑容。
他悲哀的发现,自己已经一点点失去了快乐。依靠着她强大的法力,拥有了梦寐以求的一切,然而,这份荣耀的代价,就是他从此变成了一个外表光鲜亮丽的傀儡,一举一动都尽皆被人掌控。
重重垂幕拱围的金銮宝座,辉煌奢华,朱红的丹墀,至高无上的权利。他一步一步踏上去,站在这万人之巅,遥望着宫墙之外的万盏烛火,那点寻常百姓人家的温暖,居然令他羡慕不已。
有一个温馨的小窝,一个平平淡淡的妻子,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到现在才发觉,原来这样简简单单的生活,才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幸福。

拥有了天下人所羡慕的一切,可是,这个王城,已经被铸造成了一个最金碧辉煌的囚笼,而自己,就是困在那个女人股掌之间的囚鸟,任凭怎么拼命扑腾着翅膀,也逃不出她的手心。

他已经人到中年,身边却没有一个子嗣。鬼母强势的占有欲,让他不能接近任何一个女人。眼看着别人儿女承欢膝下,其乐融融,而富拥天下的君王,却连这一点最单纯的快乐都无法达到。
研习邪术的鬼母只能生怪胎,而且,朝产之,暮食之,那团血肉不过就是她增加功力的灵丹妙药。两人在一起多年,却始终没能有一个健康正常的孩子,这份郁结,一直默默积压在魏昀心头,恍若一块沉甸甸的乌云。

那一次,鬼母到异地去传教,魏昀薄醉之下临幸了身边的一个小宫女,没想到这个女孩居然机缘巧合的有孕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魏昀喜出望外,担心她遭到鬼母的毒手,魏昀安排心腹将她送出宫廷,隐藏在了民间,完全没有走漏一点风声。
魏昀在鬼母面前不露半点声色,对她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两人的关系大为缓和,似乎又回到了初遇之时的甜蜜。心花怒放的鬼母对他放松了警惕,看管的也不是那么严厉了。
小宫女为魏昀如愿以偿的生下了一个健康漂亮的小男孩。半年后他才费尽心思摆脱鬼母的监视看到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小家伙粉嘟嘟胖乎乎的,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父亲,他小心翼翼的把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抱在怀里,仿佛沉浸在一个美梦里舍不得清醒。孩子红彤彤的小嘴巴微微弯起来,无忧无虑的笑容,仿佛能融化这世上的一切坚冰,让魏昀的心底泛起充满爱怜的疼痛来。
也许是怀念以前单纯快乐的渔村岁月,他给孩子取名叫小鱼儿。为了不让鬼母起疑,母子俩就生活在平民区里,简简单单的过日子。尽管强烈的思念让他的心日日夜夜像被幽暗的火苗舔噬着,但却一直拼命的压抑着,不敢前去探望。
他所求不多,只要自己的这点骨血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已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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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你的后人!“吴邪被他这句话震惊得如雷轰顶,注视着贰京胸口那个触目惊心的大窟窿,吴邪愤怒的质问道“既然明知他不是你的后裔,为什么还要引诱着他一步步来到这个九死一生的雷城?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给他留下的信息,彻底毁了他一生!”
南海王的魂魄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后说:“我知道她能力强大……这封印迟早要被破解……以她的性格……出来之后必定血流成河……那么多年……我的魂魄到处游荡……就是想寻找到彻底消灭她的方法……一千年……封印已经日渐松动……我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直到遇见了贰京……”
因为流淌着魏氏的血脉,贰京的模样居然和当年的南海王一模一样,魏昀看见他如获至宝,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彻底消灭无生鬼母的终极武器。
他尝试过很多方法想和他沟通都没有成功,后来发现自己魂魄只有通过雷声,才能传递消息,而且必须是某一种特定的频率,贰京才可以听到,所以两人也只有过一次短暂的对话,然后就是那样短短的几句话,却将贰京死水般的人生搅动起惊涛骇浪,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哼!你处心积虑的找到了这个人,让他把我放出来,让我以为是你回来了,真心诚意的想解救我,消除了所有的戒心,然后,和以前一样,趁我不备,再一次对我狠下毒手!”鬼母的浑身都在因为剧烈的愤怒与痛苦而颤抖着,煞白的面孔扭曲得可怕,她再次举起了手臂,轻蔑的说道:“就凭你们几个,也妄想能杀我,真是自不量力!”


张起灵看到的举动,脸色瞬变,知道她暴怒之下必定要做雷霆一击。“快走!”他朝吴邪大喊了一句,自己硬撑着重伤的身体足尖一点,就飞快的朝鬼母杀了过去。
“小哥!”吴邪看着他这个孤注一掷的举动,不由得肝胆俱裂。如此严重的伤势,如何还能是那鬼母的对手?这样不顾一切的杀上去,必定是准备牺牲自己,来换取他的一线生机了。
“受死吧!”鬼母昂首冷笑,指尖一点,就欲将飞奔而来的张起灵割成碎片。
“不要!”吴邪下意识的大喊着放开了怀里的贰京,手紧攥着那把长刀也奋不顾身的朝鬼母扑了过去。
“喀……”突然之间,鬼母得意的笑声中断了,她震惊不已的低下头来凝视着自己的手,露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
就在此时,张起灵的长刀已经刺到,一瞬间就洞穿了她的身体。
“啊!”鬼母暴喝了一声,一股可怖的力量霍然迎面击来,霎时就将张起灵击飞三丈。
“小哥!”吴邪看见他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一样颓然跌落到了地上,顿时又急又痛,心如刀绞。
他收住了进攻的身势,折转身朝张起灵飞奔了过去。那人正在用手掌支撑着地面想挣扎着站起来,然而只一瞬间,他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无比,痛苦的皱了皱眉,下一秒,嘴里就喷出了一大口血。
“小哥!”吴邪扑过去颤抖着抱住了他的身体,张起灵支撑着勉强还想站起来,但重伤之躯却已经无法再坚持下去。煞白的脸上冷汗如雨,涣散的眼神晃了晃,他的身子就重新跌倒在了地上,艰难的喘息着,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哥!你怎么样?"耳边传来吴邪心急如焚的呼唤,张起灵的身体痛得像是要炸开了似的。肋下的创口撕裂了一般的牵扯着浑身的肌肉都随着痉挛发颤,他急促的喘着气,眼前明明灭灭朦胧成一片,甚至都要看不清吴邪焦急万分的脸了。
勉力压制住胸口翻腾不息的气血,张起灵攥住吴邪的肩膀,低声对他说了一个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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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力量居然被封住了!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那边突然传来了鬼母气急败坏的嘶吼,两人诧异的回过头去,就看见鬼面不敢置信的举着自己的双手,满脸都是震惊不已的神情。
她这样一说,吴邪和张起灵才陡然意识到,刚才她的指端竟然发不出那杀人于无形的凌厉白光了。
“呵呵”鲜血源源不断的从贰京的嘴里涌了出来,他努力扯了扯嘴角,笑容里露出一种得偿所愿的满足与释怀。
“修罗禁咒……那么多年……我终于找到了这种上古禁咒……所以才借这具躯体回来……这下总算可以彻底的消灭你了……”他说的很慢很慢,每一个字,都带着刀锋切割肌肤一般的冷冽。

“哼哼哼……这样就可以彻底消灭我?”鬼母桀桀笑了起来,她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贰京,收敛了笑容,语气森冷而仇恨的喊了一声:“即使没有了那力量,但是要弄死你们,依然就像捏死一只蝼蚁!”
话音未落,她粗大的蛇尾一卷,就将地上的贰京勒在了自己的尾巴之中。
“京叔!”蛇尾越收越紧,贰京面色发紫,胸腔里的空气都被挤压殆尽,直接无法再呼吸。他清楚的听到自己的身上的骨骼发出“喀喇″的脆响,那是骨头都在逐渐断裂的可怕声音。吴邪的呼唤似乎隔得很远很远,只成了迢遥之声。
“我要把你一寸一寸捏成齑粉!”鬼母贴着他的耳朵,声音冷得像数九的寒冰。
贰京已经说不出话来,眼前逐渐发黑,窒息与疼痛汲取着他的意识,朝着那无底的深渊里慢慢的拖。

贰京危在旦夕,张起灵下意识的挣扎着就想朝鬼母冲过去,但只那么一动,肋下伤口那锥心刺骨的剧痛立刻喧嚣而至,他陡然弯下了身子,死死咬住嘴唇才将那声闷哼碾碎在了喉咙之间。
“你别动!我去!”吴邪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那手指仿佛在烈火中烧灼过,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他的炙热。张起灵惊讶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只看见那人的脸颊突兀的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惨淡得没有一点血色。清瘦的胸膛急剧起伏着,身体里似乎正在承受着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
“你怎么了?”张起灵顿时就急了。联想到他已经强弩之末的病体,这样异常的脸色,明显是身体出状况了。“是不是很难受?”他惶恐的拉住吴邪的手,忧心如焚的询问道。
吴邪没有说话,脸上虽然是一副病态倦容,但注视着无生鬼母的那双眼睛却出奇的沉静锐利,仿佛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刃。
“我去救京叔!”他镇静的说了一句,接着就把手指放在嘴里,狠狠的一咬,指上的鲜血立刻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沁染了他苍白异常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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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吴邪!你要干什么?”他那决绝的眼神,让张起灵心中陡然腾起了不详的预感,他急切的伸出手来想攥住他,谁知却被那人迅速的闪身避了过去。
“不要……”倒在地上的张起灵心急如焚,用力挣扎着想支撑着站起来,可一动就撕扯到了肋下的伤口,剧烈的疼痛狠狠的剜进了五脏六腑之中。喉头禁不住翻滚出一声闷哼,他下意识的用手指紧紧摁住鲜血淋漓的创口,冷汗不停的从每个毛孔往外渗。眼前一阵阵发黑,模糊的视线里只看见那个清瘦的身影已经转身朝着鬼母义无反顾的冲了过去。
吴邪一路走,一路就将咬破的手指摁在自己握紧的那把长刀上,用指端流淌出来的鲜血飞速的画出了一个繁复的符咒。

那是他在爷爷留下的盗墓笔记上看到的一个古老的咒术。书上说,这个符咒可以对付至狠至凶的大粽子,但代价就是必须用自己的鲜血献祭,极其耗损施咒者的生命力,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使用。
吴邪的记忆力惊人,这符咒看过之后就牢牢记在了自己脑海中,此刻眼看着大家深陷绝境,他毫不犹豫的决定用这唯一的希望来搏取一线生机。自己的生命本来也已经走到尽头,如果能换来珍视的人安然无恙,那么就算为此耗尽所有的力量,在他看来,一切也都是值得了。

殷红的鲜血落在刀刃之上,随着那符咒一笔一划的形成,整个刀身微微震动起来,吴邪低头去看,只觉那符咒仿佛活了一样,紧紧吸附住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源源不断的汲取到了那字符里去。
吴邪咬住嘴唇任由它尽情吸噬。随着鲜血的流逝,眼里明明灭灭闪起了光斑。身体里的灼热更加强烈起来,仿佛有一条火龙蛰伏在他的四肢百骸之中,此刻正在翻江倒海的挣扎着,就要破体而出一样。
突然有一道耀眼的金光在锋利的长刀一闪而过,吴邪低下头去,就看见血渍已经消失不见了,苍青色的刀刃之上隐隐约约浮出了一个烫金的咒文,吸足了鲜血的长刀仿佛突然拥有了生命,一线赤金之色在刀身上冷气森森流动着,带着一种异常诡谲的邪气。

楼主:画楼无痕  时间:2021-03-14 19:37:53
鬼母的蛇尾缠在了贰京的胸膛,越收越紧,那个男人徒劳的舞动着双臂,想挣脱这致命的禁锢,他张大了嘴巴拼命的呼吸着,被死死勒住的肺部却再也吸不进一点空气。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了贰京涨得通红的脸上,鬼母如同蟒蛇一般的收缩着瞳孔,饶有兴味的审视着这具垂死挣扎的躯体,声音凉薄而轻蔑:“你不是心心念念的想来除掉我吗?可惜啊,筹谋了那么多年,终究是功亏一篑!就算你用修罗禁咒刺伤了我,但是以此就妄想能杀得了我,呵呵……你们也真是太低估了我无生鬼母的能力了!”
贰京的全身的骨骼都在“喀喇"作响,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鬼母那恶毒的眼神近在咫尺,残忍而痛快的注视着这个男人在她怀里一寸一寸的即将被勒成齑粉:“你一个穷困潦倒的小渔夫,是我给了你至高无上的权势!是我让你拥有了富可敌国的财宝!是我把你扶上了九五之尊的宝座,成就了你所有的野心!所有的梦想!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如此处心积虑的来杀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被缠得近乎窒息的贰京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死死的瞪着鬼母,那目光冷得就像千年寒冰雕琢的刀刃。“为什么杀你……因为……你心已成魔……”他拼尽了全力,才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成魔?成魔也是为了你!”鬼母陡然愤怒了起来,她的身子贴近缠着贰京的蛇尾,目眦尽裂的咒骂道:“如果不是为了满足你对权利的欲望,我为什么会去修炼那些邪术,把自己变成这幅鬼样子?为了你,我毁了自己,可是,你却做了些什么?背叛我!欺骗我!背着我生小野种!一想起这些,我就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你恨我……可以……杀了我……为什么……迁怒这些……无辜的人……”贰京的声音,艰难得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
“无辜的人!哼,在我眼里,他们低贱得如同蝼蚁!你敢背叛我,我就让你看看,惹怒了我是什么下场!我要让你的子民血流成河,积尸如山!我要让他们知道,这个南海国,谁才是真正的王!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我可以把你捧到天上!同样也可以瞬间把你踩到淤泥里去!”她那恶毒的声音,像钝刀子割肉,一下一下的,让人听得不寒而栗。
贰京的眼眸里浮现出痛苦的神情,垂下头喃喃低语道:“是我……的错……一开始……就不该……起那样的……贪念……”
“现在知道错了?可惜,一切都改变不了了!”鬼母俯在他耳边桀然笑着说:“一千年前你杀不了我,一千年后,也一样!是不是特别悲哀?呵呵呵了……”
死亡的阴翳已经笼罩在了贰京的脸庞上,他抬起头来注视着鬼母,眼眸里蓦然腾起了两点寒芒一样的冷光,像是淬了毒的箭头。
“我杀不了你……自有……别人能杀你……如此……做恶多端……天地不容!……”
“是吗?”鬼母妖娆的贴近了贰京,曼声说道:“就凭那两个凡人,居然妄想可以杀我?放心,我会留你一口气,让你亲眼看着他们是怎么死在我手里的!所有希望都破灭的滋味,一定很难受吧?我当年在黄泉之下的痛苦和绝望,现在,也让你尝尝,这滋味有多么的让人刻骨铭心!”
话音未落,胸前骤然一阵剧痛,鬼母低下头去,才发现被自己蛇尾缠裹住的人居然趁自己贴近他的这个机会,拼尽所有力量将张起灵刺在她胸膛上的黑金古刀一把抽了出去。
刀子一在手,垂死的贰京眼里顿时燃起了灼热的烈焰,似乎把自己仅存的所有生命都献祭在了里面,他毅然举起了长刀,狠狠的朝鬼母刺了过去。
“你居然蠢到都这样了,还妄想着能杀了我?”鬼母狞笑着陡然一摔尾,就将贰京的身体重重的砸在了地板上。“咔嚓”一声,他清晰的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可怕声响,一大口血顿时从嘴里狂喷了出来。鬼母得意的看着这具浑身抽搐的躯体,笑容里都是残忍的讥诮:“我告诉你,这世上就没有能杀得了我的人!”

楼主:画楼无痕  时间:2021-03-14 19:37:53
“京叔!京叔!”一声一声急切的呼唤,就在那个陷入了弥留之际的人耳边缭绕。躺在地上的贰京侧过脸,留恋不已的凝视着那个正不顾一切奔过来的身影,灰败黯淡的眼眸里突然涌动出无限的温情。

往昔那些珍贵的吉光片羽,像轻柔的雪花,漫漫的落了下来……天好蓝啊,暖风轻轻的拂着,连空气都是甜的,全没有现在的喧嚣和浮躁。斑驳的金光从树梢一路筛下去,跳动出许多春天欢快的音符。
小小的风筝渐渐远去,直到变成了一个小黑点。苍白俊秀的孩子紧紧搂着他的脖颈,“京叔,京叔”那样软软的一声一声叫着,身上,是一股好闻的奶香味。
真是奇怪,恨了他们吴家这么多年,可是到了这最后一刻,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却是河堤的那一树一树桃花,灼灼的开放在那个孩子清澈无邪的大眼睛里。

风筝越飞越高,而那些温暖明媚的过往,也离他们越来越远,终究,是回不去了……

“春天来了……小三爷……我们一起去放风筝……”他无限缱绻怀念的说了一句,眼里的柔软只停留了一瞬,那口气就戛然而止在了这最后的温情里。死亡的阴影迫不及待的在他身体里扩散,眷恋不舍的目光还停驻在那个大喊着自己名字的人身上,但生命却像身旁的那盏烛灯,噗的一下,化作了轻烟,袅袅散去………

“京叔!……”疾奔而来的吴邪绝望的顿住了脚步,心知一切已经不可挽回。他站在那里远远望着贰京依然没有阖闭上的眼睛,心底的痛楚,凄凉,惋惜,怜悯相织成了一片哀凉。
曾经那个充满阳刚之气的英俊男人,就像一颗五彩的石子,投入了吴邪死水一般的生命里,激荡出汹涌跌宕的浪潮和绚丽耀眼的水花。是他让吴邪知道,原来在四四方方的重重院落之外,还有那样一片广袤而神奇的新天地。
贰京对他的意义,不但是朋友,是老师,更是他割舍不下的亲人。
尽管知道他原来一开始就是在居心叵测的设计自己,可是,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那份亲情和信任早已一丝一缕的深入了骨髓,浸染了血脉,硬生生剜除掉,撕心裂肺的痛。
回想贰京的一生,其实就是一颗迷失了自我的棋子,***纵着,一步一步踏入了死局,根本没有回头的余地,也真是可悲可叹。

“吴邪!小心!”就那么一愣神,就看见鬼母拖着长长的蛇尾,飞快的朝自己扑了过来,那瞳孔里的红莲又妖异的燃烧了起来,仿佛是地狱的鬼火,带着毁天灭地的怨愤。
“我就是将你一寸一寸捏成齑粉!也难消心头之恨”她快若闪电一般的掠了过来,凌厉的气势将漫天落下的石块都激成了碎屑。
体内难耐的躁热更加猛烈,那条在血脉之中纵横呼啸的火龙几乎将吴邪整个人都点燃。滚烫的手握紧了那把用自己鲜血献祭的长刀,注视着杀气腾腾而来的敌人,吴邪的眸子里仿佛有灼热的火花四处飞溅出来。
“嚓!”的一声闷响,鬼母进攻的身形却突然顿住,她的脸上骤然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惊讶的回过头去,就看见被自己重伤的张起灵居然拼尽了所有的力量,用黑金古刀刺穿了她的身体,长长的蛇尾被死死的钉在了地板上,令她无法再往前行。
“啊!”一声惨呼,震耳欲聋。鬼母嘶吼着回过身去,粗长的尾巴一个劲的扭动着,竭力想挣扎着甩脱张起灵的长刀。
张起灵拼却自己全部力量,双手死死按压着刀柄,不让她的蛇尾挣脱出去。鬼母嘶吼着折返身朝他骤扑过来,那凌厉的罡风裹挟着万山将倾的磅礴与狂暴,逼得张起灵胸中气血翻涌,一大口血狂喷了出去,在地板上绽放出了触目惊心的一树红花。

楼主:画楼无痕  时间:2021-03-14 19:37:53
“小哥!”耳边传来吴邪撕心裂肺的呼唤,眼前的一切都仿佛浸泡在了水里,变得模糊不清。张起灵艰难的抬起头来,整个世界好像拉起了一道漆黑的帘幕,一点点的在他眼里合拢起来,遮蔽住了所有光亮。
全身的力量都已经耗尽,肋下的伤口疼得肌肉组织都在微微的抽搐。涔涔的冷汗布满了额头,他喘息着,茫然的望着吴邪的方向,多想再最后看他一眼啊,可是眼眸里的帘幕已经迅速闭拢,除了一片漆黑,竟是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小哥!小哥!”他听见那人一直在叫着自己的名字,可是除了死死困住鬼母的身体,让她无法再去伤害到吴邪,这已经是自己拼尽所有的力量,唯一能为他所做的最后一次守护了。
凌厉的杀气倏然而至,锋利的羽箭刷的一下抵上了张起灵的脖颈之上,带着彻骨的寒意,令人仿佛连血脉都被凝固。他知道,下一秒必将会身首异处了。
一双手依然执着的死死握住钉死鬼母蛇尾的刀柄,任凭她怎么挣扎都巍然不动。那仿佛,已成张起灵最后的坚持。他留恋的仰着头,明明已经看不清那人了,苍白如雪的脸上却依然浮出了一抹刻骨的温柔:“吴邪!快走!”他用尽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大喊了一句,而后就听到“咔嚓”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断了。黑暗的帘子彻底合闭,他浑浑噩噩的坠落进深渊,再也看不见一点光明。
“我要你……活下去……”最后的一句呢喃,随同着他涣散的意识,幻成了一朵匆匆凋零烟花,冷冷的,冷冷的落成了灰烬……

院子里的梨花开了,薄如蝉翼的花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晶莹,透亮,带着一种沁人肺腑的幽香。
他站在那里,看见洁白的花瓣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仿佛漫天漫地,下了一场最美的春雪。
雪白的落花堆在了肩头,连衣襟上,都沁染上那种悠远而浅淡的香气。
耳边听到一声轻响,却是有人推开了窗栊,一回头,就看见了那张清隽俊秀的脸,眉眼依旧,笑得暖若春风。
“你回来了?”他含笑站在那里,温润美好的样子,一如往昔。

多少的魂牵梦萦……多少的相思成疾……他以为不会再有了……他以为不会再见了……

张起灵的眼泪突然无法抑制的涌了出来,那么多年,除了流血,他居然不知道,原来,为了那个人,自己居然会脆弱到落泪如雨……

他急不可待的朝那个人奔了过去,仿佛一分一秒都不能再蹉跎……

楼主:画楼无痕  时间:2021-03-14 19:37:53
隔着窗栊,四目相对,那人的微笑,如梦如幻。张起灵望着他,一瞬不瞬的望着,“原来,你在这里……”他轻轻说了这一句,突然就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悲伤,满心都是即将要失去的凄惶。他伸出手来想触摸他的脸,想确认,这个人一直就在自己身边,从来没有离去。谁知一伸手,站在窗边的那个人突然就不见了。刹那间,整个世界骤然就失去了颜色,只剩下了一片黯淡的灰败。
“吴邪!”他惊叫着四处回顾,却只见平畴千里,皆是茫茫黄土,四野一片肃杀冷寂。
没有花树,没有吴邪,只有一只失去伴侣的孤雁,一声一声哀鸣着,柔肠寸断的掠过阴翳的天际。

“吴邪!吴邪!!”孑然一身的他无望的在那片荒野里跌跌撞撞的寻觅着,一声一声撕心裂肺呼唤的,只是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仿佛被人硬生生的剜走了自己的一颗心,痛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无比。
可是,他不在了,自己爱入骨髓的那个人,他不在了……

楼主:画楼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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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瓶邪

发表时间:2020-11-14 06:57:00

更新时间:2021-03-14 19:3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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