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华回到家里一边哭着一边数落柯东。她受不了大家的议论，更忍受不了柯东所教的成绩。柯东一句话不说，只是默默忍受着。夜里，柯东整宿都没睡觉，他不断地想：“难道自己错啦？难道自己真的错啦？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真正的理解我？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和我志同道合？我是在和全社会战斗呀！”第二天是周末，天还没亮，他就起来了。一个人上了大峰山，昏昏噩噩地一直走到山顶。
看着山下升起的袅袅炊烟，看着山下那些细小人，柯东想：“那些在家里做饭的人，心里有愁苦嘛？那些在街上走动人心里有烦恼吗？如果当初我不争取干班主任，此时此刻我一定会无忧无虑地躺在炕上睡觉。可是那样的话，我甘心吗？我不甘心啊！我会委委屈屈地活一辈子。十年啦！我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十年啊！我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我是深思熟虑的呀！”
“现在，我还有退路了吗？没有了。现在，我只要后退一步就意味着我失败了！我将成为大家的笑柄！我将永远不能翻身！到死我都会后悔的！我要坚持到最后，直到那个最后的时刻的到来！”一想到要坚持到底，柯东的内心又强大起来。“古今中外的那些仁人志士，为了真理，即使面对死亡，都能坚持到底。我又没有面对死亡。如果我失败了，他们能枪毙我吗？不能！他们能砍我的头吗？不能！最多也就是嘲讽我一顿，把我的班主任拿下，那又算得了什么！”想到这，柯东笑了起来，“我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呀！”
“我死猪不怕开水烫！我死猪不怕开水烫！”他在山顶上歇斯底里的大喊了起来。惊动了两只在树上的喜鹊‘喳喳’地叫着飞走了。太阳出来了，给这个初冬的、清冷的早晨增添了一丝的温暖，也让柯东的心里温暖了一些，他再次给自己打气，说：“不到最后关头，绝不缴枪投降。没什么可怕的！”
……

在学校，‘严师’们本以为会看到一个万分沮丧的柯东，但他们却看到了一个坚强的柯东。那糟糕的成绩似乎对柯东没有丝毫的影响。于是他们说：“这柯东，真能装逼。”
柯东在学生面前同样表现出了超级的自信。他对学生没有怪罪、没有埋怨，而是鼓励和理性地分析：“这次考试，并不能说明我们真的比一、二班差。因为，我们的成绩是真实。对于那些成绩不理想的学生，我希望你们不要气馁，更不要放弃。总有一天，你们会赶上来……”
周征和刘丽云都替柯东担心，跟他说：“是不是咱们管得太松了？要不，咱们也像一、二班（的老师）那样管。”柯东坚定地说：“不！我们的做法是正确的。别看他们这次考得好，这是短期效益，这就好比拔苗助长。他们的学苗看似长得快、长得高，但是已经快要死了。我们的学苗虽然长得慢，却是自然生长。从长远来考虑，他们肯定要失败的。我们继续坚持我们的做法。”

与柯东的凄惨遭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严师’鲍维国和施彪可谓春风得意。领导们对他们笑脸相迎，亲切地和他们开着玩笑。绝大多数的老师都把他们当成了标杆，当成榜样，对他们的工作方式竞相效仿。还有个别年轻的女教师，觉得像他们这样干练、能力超群又受领导重用的教师，那就是将来当校长的料，所以对他们含情脉脉。
他们本人也张狂的了不得。当他们手里拿着成绩单从教导处走出来的那一刻，他们俩个乐坏了。“啊！一、二班的成绩对三、四班简直就是压倒性的胜利。”他们大声嚷嚷着在走廊里走过去，对经过他们身边的学生和老师吆五喝六。虽说学生们为他们挣足了面子，但他们仍不满足。他们坚信：只要对学生再‘狠’一些，再‘恶’一些，成绩还会更好。所以，他们一走进教室后，脸色立马就阴沉起来，说：“这次考试，我们的成绩对三、四班的是压倒性的胜利。但成绩好不等于就可以原谅自己的错误。我们很多学生（在试卷上）所犯的低级错误，简直让我看不下去。”说到这里，他们是真的生气了。然后就把学生臭骂了一顿。课后，又把个别学生叫到办公室打了一顿板子。

半学期过去了，那个让白杨镇中学所有的人都万分期待期末考试终于到来了。其实，柯东也是期待这次考试的。校长为让‘柯东输得心服口服’，他亲自监督这次考试的保密工作。而且，因学生的这次成绩要与所有教师的业绩挂钩，关系到每位教师的切身利益，也必须要搞好保密工作。从出题、监考到判卷，每个环节都严格按着考试章程操作。出题，是县教研室弄得。监考，实行回避制，即监考教师不能监自己所教学科。判卷，实行调换制，即七年级教师判八年级学生试卷，八年级教师判九年级的，九年级教师判七年级，而且，所有试卷都密封卷头，使判卷教师不知所判试卷的学生名字。
为了不让别人的业绩超过自己的，那些在平时监考时马马虎虎的教师，在本次考试中却及其严格。哪怕是最隐秘的作弊，都很难不被发现。那些打算作弊的学生，只好大眼瞪小眼直到考试完毕。
成绩出来了。这回的成绩让绝大多数人都大失所望。一、二班的成绩竟然与三、四班的持平。前10名中，一、二班占六名，三、四班四名。而且年部一、二名也是在一二班的，因为最最优秀两名学生都在一班。虽然前10名排名三、四班的不好，但前11名至20名排名，三、四班却好于一、二班。三、四班有六名，一、二班四名。而且三率总和，三、四班的明显好于一、二班。

“真是纳了闷儿了！一、二班的成绩怎么会和三、四班的持平呢？”所有的教师都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本来要攒劲看柯东的笑话的，可是却没有看成，这真是让人郁闷。
比老师们还要郁闷的就是那几位主任。自己曾那样的坚信‘柯东必败，而且会败得很惨’，结果却是持平。“怎么能持平呢？这不是打脸了嘛！这回柯东又牛逼了。”
最最郁闷的要数‘严师’鲍维国和施彪。尤其是施彪，他年轻气盛，张牙舞爪不可一世，因为他坚定地认为：一、二班的成绩对三、四班的绝对是压倒性胜利。结果却是：持平。这犹如一盆刺骨的凉水，迎面浇在他那热得发烫的头上。“这让校长怎么看我们！这让主任们怎么看我们！这让老师们怎么看我们！”他们气得牙根儿都痒痒，恨不得咬死那些考不好的学生。幸运的是，学生都回家休寒假了。
其实，柯东也是郁闷的。他暗以为：一、二班的学生已经被‘拔苗助长’式教学拔死了，没想到还没有完全死掉。“学生的生命力太顽强了！”他慨叹道。

（二）
‘奸情’败露
“哎吆！这孩子长得真俊儿！”
张硕小的时候，凡是见过他的大人都这样评价他。因他长得俊儿，街坊邻居喜欢他。争相抱他，给他好东西吃。他的父母也为此自豪。
上学后，张硕的学习成绩却一直不好，凡教过他的老师都不喜欢他。可他却很自信，因为，街坊邻居都喜欢他嘛。老师就送他两个外号‘假精神’、 ‘样子货’。久而久之，他就形成了双重的性格：在家里，他快乐自信，豁达开朗，因为大家都爱他、尊重他。可在学校，他就像另外一个人，孤僻内向，自卑敏感，整日蜷缩在角落里。
上了初中，他的相貌仍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实惠。他仍然被老师们称之为‘样子货’。然而，他内心里非常渴望能被老师们喜欢，就像他能被街坊邻居们喜欢那样。为此，他事事都按照老师的要求去做。可他无论怎样做，就是不能提高学习成绩，当然也就得不到老师们的喜爱。
怎样才能赢得老师的喜欢呢？恰巧有个小女孩经常和他亲昵地开玩笑。他想：“这个小丫头片子一定是想和我搞对象。我才不跟你搞呢。老师一旦发现我不搞对象，就会表扬我。”可好几天过去了，老师并没有发现他的‘闪光点’，他有些失望。
为了能让老师发现他的‘闪光点’，他竟想到了一个十分荒唐变态的办法。一天，那个小女孩又和他开玩笑，他就上前踢了那个小女生两脚。小女生哭了，去告老师。张硕高兴地想：“哈哈！这回老师可就知道我不搞对象了。”
瞧！这就是‘严师’培养出来的变态学生。他价值观已经被严重地扭曲了。

施彪常常为自己的‘文治武功’感到得意。那就是他所管理的班级没有打架的（他管理的班级之所以没有打架的，是因为他把那些存在打架意识的学生都逼得辍学了），没有搞对象的，上自习课没有说话的。他的‘三无’班级历年都受到领导的好评，他自己也为此得意。现在，居然有胆大包天者敢在教室里打仗，岂不是在破坏我的‘三无’班级嘛！快把那肇事者给我捉来。
面对凶神恶煞般的班主任，张硕非但不害怕反而还表现出了一副大义凛然地样子。
施彪厉声问道：“为什么打人？”
张硕说：“她要和我搞对象。”
“什么？”施彪立刻就像警犬嗅到了猎物一般警觉起来。心想：“这还了得！这还了得！不但打仗，还有搞对象的事。这可都是要命的事呀！如果班里真的有搞对象现象，我那‘三无’班级也就终结了。我那‘严师’的光辉形象可要受损。”

那女孩儿闻听张硕此言，顿时急了，哭着说：“谁要和你搞对象？你这是血口喷人！”
施彪见此，就安慰那女孩儿，并打发她走。他要对张硕进行隔离审讯。那女孩儿走后，张硕就把她如何‘勾引’自己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施彪听了，心想：“说了半天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根本就不能定性为‘搞对象’。不过话说回来了，如果张硕禁不住诱惑，说不定他们已经搞上了。虽说张硕打人不对，但他在大是大非面前顶住了诱惑，也算有‘闪光点’。”转念又一想：“虽说张硕学习不好，但他的这种‘冒傻气’也有可取的一面。自己何不利用他的种‘冒傻气’为我所用呢！”就说：“你的打人行为严重地违反了纪律。按理说应该调家长来把你领回家反省。但是，我给你一次戴罪立功机会，你愿不愿意干？”

张硕见老师对自己的态度很好，心里早已得意起来。现在又见要对自己委以重任，虽然不知道干什么，但肯定是好事，哪有不干之理，忙说：“愿意干！愿意干！”
“好！”施彪奸笑着说。“从今以后，你要在咱们班暗中侦察，谁在搞对象。一旦发现有人搞对象，你就要及时向我汇报。咱班的搞对象问题归你抓。行不行？”
“哇——太好了！”张硕想。“老师终于喜欢我了。”他忙说：“行行！”
施彪嘱咐张硕，说：“其实，这个工作也不是那样简单的。你要处处留心。另外，你的打人行为是个严重的错误。你要向人家道歉。如果人家身体有毛病，你还得给人家治。”
施彪所有的话，张硕都点头称是。

自此以后，张硕就像个特务一样，干起了下三烂的勾当。他在暗中对所有的人察言观色，跟踪、窥视人家的一举一动。有机会就偷看别人的日记。尤其是女生的日记。他神经兮兮、疑神疑鬼。男女生之间，只要是相互交谈、相视微笑，他就认为是在‘搞对象’。他把这些情况汇报上去，老师说：证据不充分。只有发现拥抱、拉手、亲吻或者情书等，才能证明是在‘搞对象’。于是，张硕就暗中搜集这些证据。
一段时间过去了，他并没有发现本班学生有‘搞对象’的。张硕感到很失望，觉得自己没有完成老师交给的任务。有时候，他对本班的学生不搞对象很生气。“你们为什么不搞对象呢？你们要是搞对象该多好呀！”
一次偶然的机会，张硕发现一班的陈晓江和柳艳芳在‘搞对象’。那简直是‘货真价实’的搞对象呀。因为他看见了他们在角落里拥抱。既然没有发现本班的学生，就用外班的学生来充数吧。这也能证明自己在‘工作’。于是，他把自己的发现汇报了上去。

听了张硕的汇报施彪很高兴。自己的班级始终没有搞对象的，可见自己的管理是多么的到位。但愿别的班级的学生都搞对象，让领导看看其他的班主任是多么的无能。特别是柯东那样的废物，他管理的三班肯定有搞对象的，最好是整个三班的学生都搞对象才好呢！但是一班就另当别论了。施彪想：自己也教一班，要是因为搞对象影响力学习成绩，自己岂不也要受到连累。所以，不能不管。
按说这点小事，第二天告诉鲍维国也不迟。可施彪的急脾气使得他坐卧不安，要是他不马上将这事说出来，他会整晚失眠的。他给鲍维国打电话，说：“嘿——我跟你说件事，你们班发现了‘奸情’。”
“什么？‘奸情’？”鲍维国忙问是怎么回事。施彪就把陈晓东和柳艳芳‘搞对象’的事讲了一通。

鲍维国更是一位自高自傲的家伙。在他的眼里，整个白杨镇中学，乃至全县，没有一个老师能入他‘法眼’。没有一个老师能和他相提并论。他将自己看成了‘天下第一人’。既然自己如此的英明伟大，自己管理的班级怎能有‘搞对象’的呢？
他原本有些倦意，打算休息。经施彪一说，倦意全无。他急匆匆地来到办公室，此时正是第三节晚自习。他将陈晓东和柳艳芳叫到办公室审问。不到一个回合，两个‘不要脸’的家伙就招认了。鲍维国十分生气，因为这件事伤害了他的自尊心。同时，他也想来一个杀一儆百，就立马给两个学生的家长打电话，要他们第二天到学校来，将他们的孩子领回家反省。
第二天，两位家长来了，为了证明自己很懂教育，进屋就将自己的孩子臭骂一顿。尤其是陈晓江的父亲，还打了晓江两拳，以表示自己从不‘惯着孩子’。
鲍维国对两位家长如此‘深明大义’极为感动。不再坚持将学生领回家反省这件事了。（当然了，他也不打算把这事闹大，他害怕别人笑话他管理无能。）但学生必须写出三千字的检查和保证书。两位家长对鲍老师的宽宏大量千恩万谢。同时，又对鲍老师的班级管理大大地称赞一番。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