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叔 编撰


羊曼，字祖延，泰山郡南城县人，出身于汉魏名门士族泰山羊氏。这个家族有多么显赫呢？且听鬼叔稍作介绍。羊曼的高祖父羊续参与镇压黄巾起义，累迁南阳太守，又统兵平定赵慈叛乱，为官廉洁自律，有“悬鱼太守”的美称；曾祖父羊衜官至上党太守，羊衜的原配夫人孔氏是大名士孔融的女儿，继妻蔡氏是东汉大儒蔡邕的女儿、蔡文姬的妹妹蔡贞姬；曾祖叔羊耽曾任泰山太守，官至太常，其妻是曹魏时期著名才女辛宪英；祖父羊发为曹魏淮北都督护军；祖姑羊徽瑜是司马师继妻，晋立后被尊谥为景献皇后；祖叔羊祜是西晋太傅、名将、杰出战略家及文学家；父亲羊暨官至阳平太守；弟弟羊聃官东晋庐江太守；堂妹羊献容原为晋惠帝司马衷的皇后，永嘉之乱后被汉赵刘曜所纳，立为皇后；族弟羊固是著名书法家，擅长草书和行书。羊氏一族自汉安帝时任司隶校尉的羊侵算起，至南北朝时期历十三代，世代为官，绵延不绝，一直活跃在政治、军事、文化等历史舞台上。

来自于这样一个家族，羊曼受到了良好的熏陶和教育，才华不凡，十几岁时就已经很有名了。本州的官长礼请他做事，甚至于太傅征辟，羊曼都婉拒了。永嘉之乱后，北方士人纷纷南渡，羊曼也避乱到了江南。琅琊王司马睿早就听闻羊曼盛名，让他担任镇东参军，因为对羊曼非常之信任，不久又转为丞相主簿，委以机密要事。东晋建立后，羊曼陆续任过黄门侍郎、吏部尚书郎及晋陵太守等职务，后来因事获罪而免职。羊曼放旷任情，恣纵不羁，喜好饮酒，南渡后结交诸多中兴名士，尤其与温峤、庾亮、阮放、桓彝等人志同道合，亲睦友善。他们常常聚在一起清谈，或玄言义理，或治国理政，或人生感悟，或述古喻今，无论什么话题，都少不了美酒相陪，方能坐而论道。当时流行各种各样的文化圈子，类似于魏晋之际的“竹林七贤”，羊曼的“微信好友”里也参与了好些个群，特有名的譬如“江左八达”和“兖州八伯”，这都是士人群、文化群，但最统一的标志是：饮酒群。

司马睿能够建立东晋，不可或缺琅琊王氏的鼎力相助，使司马家的社稷得以在半壁江山中存续，因其功高勋大，也铸就了“王与马共天下”的局面。王氏一族中的王敦，野心随着功劳和权势愈来愈膨胀，与中央政府的矛盾日益凸现。王敦强行羁留朝中有名望的臣僚，委派他们职位，企图笼络人心，为以后的叛乱做准备。羊曼有盛名，而且泰山羊氏在朝中颇有影响，于是王敦便让羊曼做了右长史。羊曼知道王敦有不臣之心，并不打算与他同流合污，便终日饮酒不辍，总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借着酒劲，对王敦多有讽谏议论。王敦很在意羊曼的名望，不但没有恼怒生气，而是更加厚待和礼遇，也没有安排他做任何事。王敦失败后，跟从王敦的许多人被朝廷清算助纣为虐之罪责，因为羊曼是被胁迫任职的，期间又没有为王敦具体做事，因此未被牵连获罪。

王敦之乱平定后，羊曼的酒友阮孚被拜为丹阳尹。阮孚好酒更甚，疏放旷诞，他认为江东虽累世，但年数尚浅，而且晋成帝司马衍年幼，辅政大臣庾亮太年轻，德信未孚，很可能出乱子，恰好广州刺史刘顗病卒，于是申请迁调广州。辅政大臣王导等人也觉得阮孚“非京尹才”，即不适合担任国都的行政长官，便同意了他的请求。可惜阮孚前去广州赴任，竟病死在了半路上。阮孚调离，接任丹阳尹的便是羊曼。当时东晋朝野有个不成文的习惯，朝廷士人过长江后初任新的官职，夸饰炫耀，都要设宴请大家喝酒。羊曼任职丹阳，不好破了这个规矩，于是也安排了招待酒宴。不过，他提供的菜肴与酒水是定好了量的，客人若是来得早，便能享用到好的酒饭，到日落时吃差不多了，好吃的就没有了，也不再添加，所以能不能吃好喝好完全取决于客人来的早晚，而不问他的身份贵贱。羊曼的族弟羊固，差不多同时履新担任临海太守，他设宴时终日都招待美酒佳肴，即便是到晚了的人，也一样能吃到丰盛精美的酒食。然而事后大家议论起来，都认为羊固的酒食虽然丰厚，反倒不如羊曼真诚坦率。

西晋玄谈盛行，深刻影响着当世的政治、文化和思想界。王衍是清谈领袖，族弟王敦与王导南渡后，身边更是聚集了大量南逃的名士，形成东晋“中兴名士”群体。王导作为东晋开国元勋，多年以后仍时常以参加过西晋“元康玄谈”为荣耀，曾不无自豪地说：“雒下论以我比安期、千里。”王承字安期，阮瞻字千里，当时都是洛阳玄学界精英。东晋时期部分士人开始反思玄学风潮，羊曼对清谈玄议还是有清醒认识的，对于王导反复称说相关话题，羊曼批评道：“人久以此许卿，何须复尔？”羊曼的酒友卞壸则更加直率，对王澄、谢鲲等人以放浪形骸、清淡不倦为旷达的行为，直斥“悖礼伤教，罪莫斯甚，中朝倾覆，实由于此。”羊曼为人有气节，苏峻作乱时，朝廷加封羊曼为前将军，率领文武官员镇守云龙门。不想朝廷的前线军队打了败仗，叛军很快兵临城下。有人劝羊曼暂且躲避苏峻的锋芒，以保全自己，羊曼慨然道：“朝廷破败，吾安所求生！”意思是朝廷如果失败了，破国了，我又怎能苟且偷安呢！羊曼坚守不撤退，后来寡不敌众，城破后，被苏峻杀害，年五十五岁。

南湖野客评曰：羊祖延家门显荣，才名著于当时，更纵放任侠，饮酒诞节，为人坦率真诚，好交游，善议理，“八伯”有之，“八达”有之，士林中翘楚也。王敦重其名而录为长史，祖延以终日酣醉为对，极似旧年阮步兵行止，遂能安身全节。就任丹阳尹，设宴待客，尊享不问贵贱，只管来者早晚，其意固直，其情也真，用心光明磊落。率军守城护国，尽忠职守，不逃避，不苟安，不妥协，阻击强寇，壮烈殉国，其事可泣，其节可歌。羊祖延素好酒，有竹林风，更兼豁达放旷，不拘俗礼，时人谓之濌，酒仙榜邀列仙班，号为「酒濌」。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