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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完步，和老师一起用完早餐，苏晨像从前一样回了福利院。小时候福利院的老师们待他不错，苏晨又是个懂得报恩的孩子，自被陆远从福利院接走以后的每个周末，他都会回到福利院看望他们。以前是跟着老师一起来和福利院的小孩子们一起上舞蹈课，现在几年过去，苏晨接过了老师的班，教孩子们跳舞。


只不过今天，苏晨的心情并不是那么愉快。其实为什么不愉快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早上看到青哥和小墨一起回来的时候，好像自己就不那么高兴。其实青哥来的这几个星期自己过得还是挺好的，他年龄同自己相仿，虽然不怎么主动和自己说话，但真的相处起来也没有丝毫的尴尬。


自从青哥来了以后，老师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大概是在自己身上没能实现的寄托与青哥达成了一致，而自己这边也可以轻松地跳跳舞，做点别的事情了。看得出，青哥在对待舞蹈的态度上与自己不同，自己不过是兴趣使然，而他，心里好像憋着一股劲儿似的。至于青哥和小墨……他和小墨似乎熟络得挺快。这难道就是……自己不开心的理由了吗？


在福利院给小孩子们上完课，苏晨一路踢着小石子走回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进了家门，发现家里静悄悄的，大家肯定都在练功房里吧。小墨早晨一起和青哥出去的，这会儿肯定也和青哥一起练舞呢，一猜就是。想到这里，苏晨觉得有时候真的搞不懂，两个星期了，青哥一天也没给自己放过假，而老师也就这么陪着他，还有小墨，真不知道除了跳舞，他们眼里就没有别的生活了吗？


来到练功房门口，苏晨没有进去，只是推开一点门缝，向里面张望。屋里没有小墨的身影，倒是老师手里拿着小棍抱着双肘的样子着实让苏晨吓了一跳。顺着老师的目光再往里面看一点，苏晨看到尤青两腿上绑着沙袋，正在踢后腿。


“79，80，81……”尤青数的速度并不慢，然而陆远还是提醒着：“节奏跟不上了！胯根往上走，膝盖不准弯，腰用力，眼睛要看到脚尖！”


“99，100……”踢到100，尤青用手抓住了脚腕。对于腰上并没有什么优势的尤青来说，抱后退并不容易，他用力拉住脚踝，也只能勉强把腿拉直，腰腿之间还有一大截空隙，更别说是向上的延伸感了。但是即便如此，苏晨还是看傻了眼。


这么站着出神出了几分钟，陆远忽然朝着门口的苏晨道：“来了就别站在门口了，进来帮忙。”


“哦，好。”苏晨听见老师这样说，知道是已经看到他了，便忙忙地换了舞鞋走进去。


“两脚和膝盖固定住你青哥支撑腿的脚和小腿，手抓着他的膝盖往后拉，中间不要松，明白吗？”陆远一面安排苏晨帮他，一面示意尤青靠在把干上。尤青再熟悉不过，这是要撕后胯了。


“胯摆正，不要掀胯。”陆远只提醒了一句，便开始用力。


一开始，陆远两手都抓着尤青的脚腕，也并不使太大的力，尤青两腿的开度很快就超过了180度。这是意料之中的，是尤青原本就能做到的程度，过了平角，阻力才一点点上来了。


尤青感到有一点点疼，但是他知道，这才刚刚开始，于是他抓紧了把干。陆远最初是一面推着尤青的腿一面自己也向前挪动的，但是现在他不动了，他把上身慢慢倾斜，让自己身体的重量全部都施加在尤青被拉起来的后腿上。


“呃……”脚尖过了把干垂直的上方的时候，尤青只觉得自己像是要被劈成了两半，又用了一下力，尤青猛得抖了一下，身体便不受控制的挣扎起来。痛点，这么快就来了。


“膝盖别弯！”陆远的声音也很少见的提高了一些。他一面说着，又一面往前挪了一步变成一个弓形步，把自己的肩膀抵在尤青膝盖的下方，缓缓用力。

“老师……”此时带着点央求的声音传进了陆远的耳朵，只不过这声音并不是尤青的，而是苏晨的，“老师，青哥他，支撑腿已经顶不住了，在抖，要不……”


“呃……不要，阿晨，不要动……”还没等陆远回话，尤青狠下心来抢先道，他不敢保证，下一秒自己会不会动摇。


“不想让你青哥前功尽弃，就帮他扶好了！”其实身为老师，陆远又何尝不知道这已经接近尤青的极限了，再往下，每一分每一豪都要比现在更痛，可是他答应过尤青的，他也答应过王哲，要帮尤青做最好的，所以眼下，谁都可以动摇，但是他不能，他必须帮尤青过了这一关。


“别掀胯！再忍一下。” 陆远用手正了正尤青的胯，身上的力又一次使了上来。


此时的尤青已经不太能听得清老师的话——真的太痛了，痛到所有人的声音都好像飘远了，不在这个世界。但是他还是努力把注意力集中起来，告诉自己马上就要结束了。


“啊……不要……”这回，尤青的脚尖碰到了把干前的墙面上。他握在把干上的手，几乎要抠紧把干里。苏晨听着尤青待着哭腔的声音，只觉得自己好像也哪哪都不舒服起来，此时他愈发的佩服起尤青来，因为即便是这样的“酷刑”，他的腰还是立起来的，手始终也没有要去拨开老师的意思，膝盖还是尽可能的伸直……


陆远又压了两三分钟，才松了手。折腾着回血、踢腿，再换腿……等到最后尤青坐在地上实在是没力气爬起来的时候，陆远终究没再狠下心冷眼旁观，而是主动把他拉起来，又扶着他走了几圈，才道：“尤青回屋好好休息吧，苏晨跟我去看看小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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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预警下，库存已经不多了，勉强撑到十一月吧，之后断更几周是有可能的，大家伙儿先有个心理准备。十月两场大型活动要办，每天九点之后回家八点之前出门，本宝宝已经累到没力气没灵感写文

【10】 真言

尤青最害怕的，是突如其来的孤独。


他太狼狈了，可是他又不愿让陆老师和苏晨再看着他这么狼狈。其实尤青自己也知道，他笑说自己没事的时候，不论是谁都能看得出他是强装出来的。好在陆老师和苏晨都没有拆穿他。


“那你自己好好休息，我和苏晨先去看小墨了。”


“嗯，老师。”


等到陆远和苏晨出了练功房的门，他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然而他没来由的感到孤独。这是自从师父出事了以后，他常有的一种状态。以前师父不会像陆老师一样在撕完胯后还亲自扶他起来，带着他走两圈，师父只会在一旁好像是嘲讽一般地提醒“腿踢不高最终受罪的是自己”“一直这么坐着也行，明天练的时候别给我撕心裂肺地喊”……；而耿然师兄呢，眼里只有舞蹈，他不允许自己有一丁点对舞蹈的不尊重，师兄只是一个眼神，往往就能打碎他一切想要偷懒的想法。想一想，其实从前才是真的被赶着一步一步往前走啊，为什么反倒如今，身边的老师、师弟、师妹不会逼迫着自己的时候，反倒四面八方袭来的都是无助的孤独感呢。


不是不想跟老师和苏晨呆在一起，也不是不想去看小墨，只是尤青觉得自己，太过不堪。脚腕发软，后胯根和大腿面上的韧带又酸又胀，仅仅是脱掉舞鞋的一个动作，都让他觉得疲惫不堪。从练功房到卧室的路，忽然变得太长，太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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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远带着苏晨来到隔壁的小练功房的时候，陈墨正在跳一段身韵组合。其实对于陈墨来说，这一天，状态不错。在附中上学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紧巴巴的，周末赶上要比赛和演出，练功房就变得很紧张，陈墨常常要和师姐们共用一间。在拥挤的时间和空间里，想要静下心来感受一次自己，太难了。正是因为如此，老师家的小练功房里与自己独处的时间才显得尤为珍贵。她跳了很多遍身韵组合，反复地。最基础不过的东西，却也是陈墨最跳不够的。手、眼、身、法、步，呼吸，节奏……很多细节只有一遍一遍体会的时候，才能有新的收获。


“女神啊，我的女神，灵动、妩媚、飘逸……还能有人比你更好看嘛！” 苏晨看到陈墨跳舞的时候，难以抑制地想要把这些词语打一个漂亮的包装送给她。音乐刚停下来，他就忍不住鼓掌，毫不吝啬地露出自己标志性的笑容，。
面对苏晨实在是有些夸张过分的赞词，陈墨笑着翻了他一个大白眼，任凭他搞怪不再理他，而是把目光转向陆远：“老师。”


“挺好的小墨，”陆远朝着陈墨招招手示意她过来，“期末考试这几周虽然没过来，但是看得出你在学校也没少下功夫。”陆远难得的没挑什么大毛病，事实上他也确实挑不出什么了。陈墨的身韵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小到一个眼神，大到一个亮相，从小时候什么也不会，到如今每一个细节有张有弛，陆远知道这样的动作，除了靠她自己一点一点的磨，剩下的都是从她父亲母亲那里遗传来的天赋。他莫名有点感动，眼前这个孩子，不再是跳一遍被自己骂一遍，跳一遍哭一遍的女孩了，她竟然真的一天天地长大了。


听到老师的表扬，陈墨才真正开心起来——从前在这个小练功房里，真不知是汗水流的多还是泪水流的多。

“咦？老师，尤青师兄去哪了？怎么没跟你们一起过来？”


“青哥啊，被老师虐惨了呗。哎，他呀，明明自己都站不起来了，还非得把我和老师支走。”还没等陆远开口，苏晨倒是抢先一步。


“老师……”苏晨这么一说，陈墨心里也明白了一二，早上老师把自己“发落”到这里来的时候，就知道师兄大约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尤青今天是挺辛苦。”一提到尤青，陆远总是语塞，想来想去，更加觉得不知该如何描述这个孩子的状态。尤青很努力，真的很努力，可是他心里装了太多的东西，以至于即便是一整天的训练压得他直不起腰，他还是会把别人支走，然后自己独自舔伤。对于这个孩子，陆远想走近，又不想走太近。“小墨，你那里的舒缓膏，空了给他拿过去吧。”


陆远说完转身出了门，一时间空气有些静止。


“老师怎么了？”陈墨小声问。


苏晨耸耸肩。


苏晨和陈墨都能感觉到老师哪里不对，可是哪里不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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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尤青的门响了起来。


“师兄，是我。”陈墨顾不上休息，只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就匆匆拿着舒缓膏来找尤青。


很久没有动静，陈墨以为师兄睡了，正准备把舒缓膏放在门口回去，只听到里面有些虚弱的声音：“请进。”


陈墨推门进去，被眼前的景象惊讶到了。尤青低着头坐在床边，脸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接着一滴，不，应该是一串接着一串不断地往下落，他两手紧紧的握着床单，全身微微地抖着。即便这样也应该是好很多的样子了吧，不然也不会她进来，陈墨有些愣了。


“师兄……”回过神来的陈墨才慌忙跑到尤青面前，“师兄你怎么了？需要帮忙吗？”凭着经验，大概是抽筋了，但陈墨看不出是哪里抽筋，并不敢乱碰。


尤青微微抬头，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有点抽筋，腿跟那里呃……不太动得了，缓缓就好……”


不是没有经历过，也不是没见别人经历过，但是陈墨第一次心里狠狠地抽了一下。师兄不是张扬的，但却时常是闪耀的，特别是在跳舞的时候。几天相处下来她知道他对自己有多苛刻，也知道他很少会麻烦别人，只是没想到真正看到他一个人默默忍受的时候，竟是这样的脆弱和无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尤青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抓着床单的手也能松开来擦擦汗渍。陈墨本来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看到这幅场景忙抽了一张纸巾递到尤青面前。


“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等了很久吧，没招呼你，快坐。”恢复不少的尤青复又脸红了。


“师兄……”陈墨莫名的心疼。


“怎么了小墨？我不是有意要冷落你的，我……”尤青看陈墨眉头紧锁，眼睛里泛着泪光的样子，慌了神。


“没有师兄，我只是……想到一些别的事情。”陈墨慌忙背过头去眨了眨眼，让眼泪流回去。


“小墨，拉伤、抽筋这些事情，也是常有的，从前跟师……从前还刚开始练基本功的时候，”尤青差点脱口而出的师父，又生生吞了回去，“也总是这样，后来慢慢就好了。现在有些日子没练，忽然练得狠，身体先吃不消了……”
“师兄你跟陆老师之前，是在哪里学舞？”陈墨有点好奇起来。


逃不开的话题。



“我是跟着另外一个老师……哎，其实也不是，老师和师父，是不一样的……”

见他面露难色，陈墨忽然不忍再问。“师兄，你不想说的，不必一定要说。”她没有告诉尤青的是，有一瞬间她想到了自己过世的爸爸。他也总是话不太多，但却把所有的心事，都放进了剧本里。


尤青不知道怎样说，但他看着陈墨的一如初见时温和又清澈的眼神，却也不知怎么，不想再瞒着她。


“小墨，”尤青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我的师父王哲，是陆老师的师兄。他是S团的首席，是A大最年轻的老师，他在舞台上像一颗光芒万丈的金子闪闪发光。他带我和师兄的时候很严，是真的很严，不允许我们犯一点点错误，我一直记得他说舞者是天底下最挑剔的艺术家。那时候我怕他，其实现在也怕，只不过现在……”尤青的眼神飘远了，眼眶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


“师兄你是说，王哲老师？他就是你的师父？”在A大附中有一年时间的陈墨，不会不知道王哲，A大这位优秀的校友。


是啊，师父有多少荣耀，提了名字，大概圈里很少有人会不知道吧。“其实我也不知道，师父还肯不肯认我。”


“师兄，你这么优秀，又这么努力，王哲老师他怎么会。”


“我不优秀，也并没有那么努力……”尤青闭上了眼睛。


对陈墨讲述这件事的时候，尤青觉得三个月前的那一天，恍若隔世。可是即便如此，每一帧画面却仍然历历在目。“中考之前我被保送到重点高中，初中生活比别人结束得早一个多月。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真好啊，终于可以一门心思跳舞了，我以为只要能跳舞，吃什么苦都没所谓。可是跳着跳着，一个月过去，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每天都是重复的音乐、重复的动作，有一天早上醒来我忽然感到崩溃，我看不到未来，也看不到希望。我对那间练功房、对把干、对音乐、对师父的声音甚至是我自己的身体，都充满了厌烦，然后那天，就在控腿的时间一次次延长的时候，我终于……”叶尤青猛地抽泣，而后便停歇了很久，他懊悔，他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却还是把之后的故事一点一点讲完。


他讲到等待王哲的苏醒。“我每天的梦里，师父就那样站在旁边，看着我耗大胯，可是我看不清他的脸。我想看清师父啊，我想告诉他我能做到的，可是我越着急，师父就离我越远。我开始惧怕跳舞，惧怕走进练功房，我觉得只要我不再跳舞，不再让师父心烦，他就能醒过来。可是后来师父醒了，我却更加惧怕跳舞……”


他讲到父亲的教导。“我心里迈不过去的坎，最后还是父亲敲碎的。那块竹板每次打在身上，都是那么疼，可是父亲说，我的疼，不及师父的万分之一。父亲他说的没错，师父的痛，是失去了舞蹈的痛，我有什么理由拿师父做挡箭牌，去逃避跳舞呢。其实我不配，我今天能站在练功房，不是因为我叶尤青多优秀、多努力，而是因为师父用他的生命在换我跳舞的生命，我怎么可以跳不到最好……”


他讲到属于他的《花落知多少》。“本来下个月，我就应该带着这支舞参加R杯的，可是如今却连报名也错过了。师父的病复发，我知道与我这次的比赛有关系，他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最后我却连比赛的资格都没有。你知道吗小墨，音乐一响起，我就看到师父失望的眼神，师父他不愿意见我，他一定心灰意冷，不，大概是无所谓了，我这样轻易把跳与不跳挂在嘴边的人，师父一定不想再花费任何心思……”


最后，他讲到舞蹈之于他。“可是我其实很爱跳舞，真的很爱。”


断断续续的故事，断断续续的讲述，陈墨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听着。却在最后尤青说到“我爱跳舞”的时候，格外心疼起这个男孩来。


眼泪淹没时间，良久，陈墨才轻轻道：“你知道吗？爱它，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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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今晚加班回不了家了，明晚更，大家晚安～

【番外一】 父辈

叶城很想大哭一场，但是他不能，他要平静地度过在练功房的最后一个月。

1

“城儿，如果我们是君子协定的话，我觉得你应该执行我们的约定。”叶怀祥坐在茶桌旁，端起一杯刚刚从壶中斟出的热茶，放在鼻子下面，缓缓地闻了闻。他的眉宇之间没有丝毫的波澜，让人几乎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就如这么多年他从来把自己的头发染得一丝不苟，让别人看不出他的年龄一样。

“我可以比完这次的……”

“我希望你可以遵守约定。”叶怀祥没有给自己的儿子任何机会，甚至是说完一句话的时间，“不过如果你能够立刻接管起公司的业务，并且开始准备你的留学考试的话，我可以允许你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和你的师父、师弟道别，前提是你能够顾得过来。”

叶城狠狠地咬着下唇内侧的那块嫩肉，半晌，终于说了一个“是”字。

听到叶城应了，老爷子方才难得地笑了笑，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去吧。”叶怀祥大手一挥，放走了叶城。

从书房退出来，叶城不知道该去哪里。在这个看似平静却波涛汹涌的周六上午，他第一次不是怀着期待的心情，去练功房。

“我们来个君子协定，如果你叶城不能在三年内获得R杯全国青年组的冠军，则必须主动出国深造管理相关专业，回国后接管公司所有事务。反之，任你自己选择。我们是君子协定，不存在任何威胁条款。”3年前，父亲跟他提出这个貌似很公平的“君子协定”的时候，叶城就应该想到，这一天有可能会到来，且到来的几率很大，只不过年轻气盛的叶城以为，只要自己肯拼，就一定可以拼得到。于是，13岁的叶城从报名伊始就放弃少年组，直接选择了青年组。但是第一年的三等奖，第二年的二等奖，再到今年第三年，比赛还没有开始，君子协定却已经到期了。

叶城不怪父亲，一分一毫打拼出来的生意，不论是父亲还是他自己，在情感上都不能接受拱手让给他人。近年来父亲的身体又是一年不如一年，几乎可以预见到，三年后的今天，即便所有的道路都摆在叶城面前让他自己选择，他也会放弃自己的梦想，转而投身家族事业。

只是父亲逼得真的太狠，R杯不过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自己也已经准备了半年多，这时候说放弃，真的太难了。

2

练功房里，王哲和陆远已经在热身了。本来叶城是要与他们俩一起去参加R杯的。

叶城要走，师父知道，王哲和陆远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叶城一面要保证自己的训练，一面还被师父要求帮助陆远完成比赛的准备。是以，当叶城从师父的手里接管了陆远一切训练的时候，少年陆远没来由的抖了三抖——从小到大最怕的除了师父，就是师兄了。但除了怕，对于师兄，他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感，似乎是，依赖。

“热身的时候也开小差，看来你对自己的后胯已经很有自信了？”叶城才换好衣服进了练功房，就看到陆远左腿在后搭在垫子上，右腿在前呈弓步，有一搭没一搭的压着，左脚的脚尖是松的，膝盖也没有用力伸直，两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实在是气不打一出来。距离比赛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陆远的好些个动作还总是欠一点。他是个太有天赋的孩子，叶城心里知道如果好好锤炼，陆远一定比自己强很多倍。只是这小子小时候太过顽皮，基本功上差了太多，不比赛的时候尽管该罚的罚，该骂的骂，但功长没长，到底也只有陆远自己知道，真到了上“战场”的时候，叶城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身上，平时的小毛病就暴露无遗。

“没……没有！”陆远被叶城并不大的呵斥声惊到，猛然回过神来，慌忙正了正动作。

叶城倒是也没再说什么，只来到陆远身后，跨坐在他的后退根上，一面揽着他的腰一面渐渐将自己的重量全数压下来。

“师兄……疼……”面对突如其来的重量，陆远只感觉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本来伏在膝盖上的双手，立刻就攥紧了叶城的胳膊。

“这就是上周让你自己加强的结果吗？”叶城知道陆远最怕的就是压后胯，但嘴上却一点不心疼，“把手拿开，放松。”叶城说着，就又加了几分力，陆远的后腿和垫子之间已经呈现出一个浅浅的弧度，支撑的右腿轻轻地抖着。

手不敢再抓着叶城，只能撑在自己的膝盖上。陆远见师兄语气不好，也不敢再喊疼，只是纠在一起的五官昭示着这一关并不好过。几下大力的震颤之后，倒是也没有再深压，叶城便放陆远起来去踢腿了。

或许是太过投入，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练功房的另一头，师父和王哲已经结束了热身，开始抠比赛剧目了。自从准备比赛以来，王哲状态一直格外的好，就连师父也说，平时的敲打倒是在这个时候起了作用。今天也是，无伴奏下过了一遍动作，王哲竟然跳得格外生动，前些课上提到的问题也大多都已经改掉了，这让师父愈发的满意起来。

“还看。觉得自己时间很多是吧？”叶城的声音让踢完腿愣在把杆旁看小师兄跳舞的陆远猛地回过神来。见师兄脚尖在两块摞起来的厚垫子前点了点，陆远才知道，难怪刚才只是浅浅地压了压便结束了，一点也不像师兄的风格，原来那是连开始都不算呢。不敢多想，陆远只好皱着眉跑过来，右腿膝盖朝后搭在垫子上，向下划了个竖叉，手却按在地面上迟迟不肯松开。

“脚背绷好，肩打开，还要我说几次。”叶城站在他的身后，两腿夹着他的后胯，弯腰拉起了他的手腕。

3

不踩，也不用力往下压，叶城只是帮陆远控制着姿态，让他凭着重力耗着。而陆远最怕这样耗着，整个后腿都在撕扯，却又找不到真正疼的地方在哪里，酸劲儿伴着痛劲儿一下一下的泛上头顶，后背不知道何时已经湿了一层。叶城没说要耗到什么时候，其实陆远也是知道的，不压到底，师兄怎么可能摆两个厚垫子在这里。叶城的手又往后带了带陆远的身子，只是这一个肉眼都不怎么能看出来的动作，陆远就痛得叫出了声。太疼了，以至于他不自觉地反着劲儿往上顶起来。

“小远，”知道他是受不住了，所以叶城这样唤着陆远，一个陆远每每听到，就莫名一股暖意涌上心头的名字，“你的后胯差的太多了。近了说，比赛剧目里的那个抱后腿有多牵强，你自己从镜子里也看到很多回了。纵使你爆发力再强，跳跃再出色，也掩盖不了瑕疵，相反，这一个抱后腿的问题，反倒会掩盖了你所有的光芒，不是说要冲少年组的一等奖吗？但如果你一直像现在这样，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一等奖没戏，稍有失误二等奖也不要想；再者往远了说，以后你考舞院，进舞团，强手不知道有多少，别人是比谁更好，你却有一个大硬伤摆在这里，你说，换做你是考官，你会选谁呢。师父和我，都不可能督促你一辈子，你能做到几分，全凭自己。”

陆远没想到，叶城会跟他说这些肺腑的话，还是在这个时候，心里不觉有些感动。又记起自己刚来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是师兄一步一步教他做人练舞，苦是苦，但心里却是更喜欢现在的自己，因此更察觉了叶城的用心良苦。“师兄，我知道了。你压吧。”陆远咬了咬牙，不管心里有多么恐惧，还是强迫着自己放松下来。

“好，疼了忍一下。”叶城知道自己的话，他是听进去了，便也不再耗着，脚上一用力，陆远的胯间便下去了一大截。冷汗瞬间顺着发际又一次从头上留下来，分筋错骨什么感觉，恐怕没有人比现在的陆远更加清楚了。


其实陆远韧带不差，只是从来没有认真开过。叶城见他后腿虚虚贴了地，便不再用力，只是一下下的轻颤，每颤一下，就后胯就挨着地面一下，一点也不比耗着轻松。陆远一开始还只是红着脸，咬着牙，任凭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也没掉下一滴眼泪，直到这胯根一下下挨着地面的时候，眼泪不知怎么一涌而出，止也止不住。想要喊出声来，嗓子却像是锁住了一般，原来痛到这般田地，叫竟也叫不出声了。

叶城仍旧抓着陆远的手，让他把身子立起来。他从镜子里看到了陆远的狼狈相，心里狠狠疼了一下，再想到今后自己也不能再陪伴着陆远，他心里委屈了，身上受了伤，也不知道找谁去说，眼睛又一酸。既然往后不能再陪伴，那就把当下做好吧，叶城狠了狠心。“胯再松一点！脚背用力绷！”他把陆远的后胯结结实实地踩在了地上，少年龇牙咧嘴地把头低下去，叶城则凝视着镜子中动作过分标准的这个男孩子，很久，仿佛用力告别。

4

“注意节奏，压下来，再慢一点……走！”

“爆发那一下还是没出来，控制得不够。到这里的时候，”叶城一边说，一边自己示范了一遍，“带到最高点再立半脚尖，到重音的时候再接跳，明白了吗？”

陆远又自己琢磨了几遍，叶城见他也着实累到了极限，便也没做过多要求。“今天就到这里吧。”话音刚落，陆远也顾不上形象，直直躺在了垫子上，嘴里道：“谢谢师兄指导！”

师父和王哲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相视一笑，王哲拍手笑道：“小远子，还是师兄治得了你。”

“是啊，城儿愈发像个老师的样子了。”师父也笑说。

叶城一面将陆远拉了起来走到师父身边，一面不好意思起来：“哪里，师父。不过最后再教教小远罢了。”一句未了，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叶城忙住了口。

陆远耳尖，问道：“什么最后？师兄以后难道不教我了？”

师父见状忙替叶城原话：“傻孩子，什么就不教了？你师兄是说，这次比赛很近了，要抓紧最后的时间，知道吗？”陆远听师父如此说，方才安心地点了点头。

“行啦，你和阿哲先回去。我跟你们师兄还有话说。”师父赶了两个小的回去，只留下叶城一人。叶城知道师父是要问他去留的事情，心里有些沉重，但只师弟们还没离开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得应了，缓缓走向窗边，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沉默。

直到看着他们都换好衣服离开了，师父才也走过来，道：“还比吗？”叶城望了望师父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空气中凝固着分别的意味，良久，叶城留下眼泪：“师父……我料到终究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太快了。我舍不得你们……”

师父叹了一口气，把已经高出他半个头的叶城搂入怀中，拍了拍他的后背，想要说挽留的话，又觉多说无益，最后只说：“好孩子，以后常回来看看。你这么优秀，去公司里也一定受人爱戴。像个男子汉的样，拿得起，放得下！”

“师父，原谅我。”

师父把他从怀里拉起来，道：“城儿，跳舞的路要不要走一辈子是你个人的选择，人总要受到各种各样的牵绊，这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师父尊重你的任何决定。但是你要记住，你离开了舞蹈，走出练功房，但你曾经仍是一名舞者，舞者坚韧不拔，肯吃苦，耐得住枯燥，以后你遇到困难、打击，要记得舞蹈让你具备的这些品质，这才不枉你受了这一遭苦，走过舞者的路。”

“是，师父，徒弟记住了。”

5

王哲和叶城一路聊着，一路往门外走。叶城道：“哲哥，你有没有觉得师兄今天怪怪的。”

“哪里怪啦，没觉得啊。”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他给我讲了很多以前没有讲过的道理，”一面说着，两人一面走到了门口，叶城才惊叫起来，“诶呀！我把伞落在更衣室了。你等我一下啊，哲哥，我上去取一趟！”说完不等王哲答话，就转身跑了。王哲也只好站在原地等着。

陆远在更衣室取了伞正欲离开，经过练功房门口忽听见师兄和师父在里面说话，一时十分好奇想要一探究竟，便走过来悄悄将门推开一条缝，只见师兄趴在师父怀里，陆远心里更好奇了，躲在门口偷听起来。

“但你曾经仍是一名舞者，舞者坚韧不拔，肯吃苦，耐得住枯燥，以后你遇到困难、打击，要记得舞蹈让你具备的这些品质，这才不枉你受了这一遭苦，走过舞者的路……”

听到这些，陆远怔了，师兄……要走么？他顾不得许多，推开了练功房的大门，问道：“师兄果真要走么？”

叶城看到陆远进来，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陆远看了这情景，心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预感，一时难以接受，也不问缘由，便冲着师父和师兄吼道：“什么叫曾经是舞者，师兄你要离开！为什么要骗我！”

“小远，你听我解释。”

“你解释什么，我不想听！刚才还骗我不会走，现在又要跟我解释！你既然要走，就别来管我啊！”陆远歇斯底里地喊道。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无**制自己的情绪，无法接受师兄要离开的事实。

这时王哲见陆远一直不下来，便也上来找他，刚走到楼梯拐角，便听到陆远的声音，王哲也吓了一跳，连忙走进来。见到陆远扑上去抓着师兄的领子，师父则在一边怎么劝也不管用，也顾不得许多，赶忙帮着师父拉开陆远。

“小远！你怎么了，跟师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王哲难以置信刚才还被练得服服帖帖的小师弟，此刻竟然拽着师兄的领子发疯。

“我不好好说话？哲哥，大师兄不跳舞了！他真的要走了！”

“师兄要走？”王哲也怔了。

“阿哲，小远，”师父轻叹了一口气，“这件事不怪你们师兄，是我让他瞒着你们的。”陆远听到这里眼中充满着泪水。

“你们都知道，阿城家里，有要继承的家业，他父亲最近几年身体状况不太好，公司又没有其他合适继承的人选。于情于理，阿城都应当回去帮父亲的忙，他答应父亲了，我们也必须尊重他的选择。”

“其实，我三年前就和父亲说好，如果跳不到青年组冠军，就回去。”叶城看着两个师弟说到。

“比赛马上就开始了，你怎么知道你做不到！”陆远也不管其他，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眼睛。

“小远，没有时间了，我必须回去。我……”叶城终于也说不下去，红了眼眶。

“师兄，”王哲倒是冷静的出奇，拍了拍师兄的肩膀，“你的梦想，我们会帮你实现，你的选择，我们都支持。”

“我不支持！走出这里，你就不再是我师兄，我告诉你，我会努力成为最好的舞者！不像你！你这个懦夫！”

……

6

那天以后，陆远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生活中只有舞蹈，吃饭，睡觉。他断交了所有的朋友，发了疯一样的努力，考上舞院，又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歌舞团。

只是这一切的一切，陆远都拒绝叶城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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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一篇长长长长的番外。

【11】迷雾

陆远一大早便赶去郊区的医院接师父出院，苏晨约了小墨去福利院做活动，也是很早便出发了。所以直到周二早上起床的时候，尤青才意识到今天早上老师的家中就剩自己一个人了。自从那晚对小墨道出了自己的心思以后，尤青便觉得与这个女孩又亲近一些，周一一整天一起晨练、一起吃饭，好像也不觉得拘谨了，即便是晚上尝试新的跳跃动作一遍遍摔倒被她看见，也不会那么排斥。但是今早一起床房间里便是空落落的，晨跑的路上没有她的踪影，练功房里也没人一起默默练晨功，尤青竟然觉得有些小小的失落感。


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爱偷懒的小孩，也没有什么理由让他给自己放大假，更何况想到师父今天出院，自己身为子辈本该去接他的，却被师父一言而拒绝，便更加没有什么理由让自己停下来。


阳光很好，只是踢了踢腿的功夫，尤青的汗衫便湿透了。不过好在除了空气有点过于湿热得喘不上气，他也没有觉得太过于不舒服，毕竟衣服湿透在练功房里是常态，只不过盛夏打湿的用时更短一些而已。尤青拖了几个薄垫子放在房间的中央，俯下身子一撑，便把右腿向后搭在上面，左腿在前划了个竖叉，垫子并不很高，但尤青依旧感受到忽强忽弱的撕裂感，他努力震颤了两下，左腿的胯根便着了地。不很疼，他很认真地感受着韧带正在发生着的细微的变化。


其实那天撕后腿，尤青的韧带是有一点点拉伤了的，但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事。适当的拉伸有助于韧带的恢复，也更有助于涨功——是以尤青今天的功课其实很轻松，只需要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活动腿上的韧带，再熟悉熟悉新增加难度的几个动作即可。然而刚果不久，练功房的宁静氛围就被微信的提示声打破，他顺着目光向地板上的手机一瞥，“耿然师兄发来一条微信”几个字赫然在屏幕上闪烁着。


师兄？尤青心里不免有些疑惑，师兄不是去接师父了吗，难道师父有什么事情？想到这里，便赶忙抓起手机看起来。


“尤青，我们已经接师父出院了，一切安好，不用挂念，只是师父这边出院手续还需处理。我培训中心下午两点有一个学生上小课，没有事的话你去帮我带一下。”


奇怪，师兄的培训中心很少在这个时候有课，小课也不可能安排着这个时候。心里正疑惑着，便看到师兄又补了一条信息过来，是条语音。


“小孩叫蒋孝诚，今天他的第一次软开小课。十岁的小朋友，刚学几个月的，底子差，悠着点压哈。”

这一条看完，尤青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上小课，还是软开的小课，不就是为了加强和突破，可是师兄又偏偏嘱咐“悠着点压”？以前自己上小课的时候，别说是师父了，就是师兄上也是要了半条命才罢休的好么……要不是声音明明白白的是师兄，他真的要怀疑这是谁的恶作剧。


“好的，师兄。我会提前到，请放心。”尽管腹中有些狐疑，尤青还是不敢怠慢地答应了。自己的功课不能耽误，他只得抓紧时间赶进度，午饭也在公交车上解决了。其实心里是有一点不开心的，倒不是因为打乱了自己练功的节奏，而是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学生，能让师兄在自己的标准上让步？肯定是有过人之处吧，尤青这样安慰自己。

直到下午两点零五分，这个叫做蒋孝诚的男孩子出现在教室里的时候，尤青才确认——并无什么过人之处。


进门之后男孩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的说：“老师……叶老师，我是蒋孝诚，我马上去换衣服！”
还不等到尤青回话，这孩子便一溜烟儿的跑去更衣室了。


师兄变了。这是尤青得出的结论。以前师兄也给那么三五个人上过小课，但都是些顶好的苗子，为了考学和参赛，练起来个个都是拼命的。从来没有哪个像这个小孩一样，毛毛躁躁，最重要的是，还迟到了。罢了，也不想这么多，只当是认认真真上一节课吧，反正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一边想着，只见小孩已经从更衣室里出来了。换衣服的速度倒是蛮快。

“实在不好意思，老师，我不是故意迟到的，我……”


“没关系，既然晚了，我们就快点开始吧。带你做一遍热身，然后我们一点点来，今天能练到哪是哪。”尤青看着这个小孩，标准的三长一小，五官十分干净，倒是条件极好的，只可惜不像是很会努力的孩子。因此他莫名觉得有些烦躁，但还是尽量压制着脾气，说罢便径直走过去开始放音乐。


熟悉的音乐响起，从擦地开始，尤青在前，小孩在后。透过镜子，能看出这个孩子完全陶醉在音乐当中，如果不是因为身体没有打开还被限制着，倒是不太像只练了几个月的小孩子。不过是有几分天赋罢了，尤青依然对这个看似散漫的孩子有点小小的不待见。


一整套热身活动之后，尤青身上已经有了几分汗意，小孩也是可以看到额头上的汗珠。尤青一面喊了小孩先自己踢踢腿准备一下，一面自己把垫子、练功凳、沙袋、毛巾一起拖了出来——与其到时候一样样拿，不如现在一起拿出来省时间。但小孩却从来没见过这架势，看着尤青一趟趟搬完之后，也顾不得踢腿了，只问：“叶老师……你这是要干嘛……”

看到他略带夸张的表情，尤青心里觉得有点好笑。这明明已经是按照耿然师兄的要求在放水了好吗，至于这么夸张？心里想着，尤青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只说：“师兄说你是第一次上软开的小课，所以我尽量会在你能接受的范围内，如果受不了要讲。先过来体前屈吧。”


眼看着小孩深吸一口气，强压着自己恐惧的心情，走到自己面前，尤青不知怎么心里一颤——也就是几年之前吧，自己也是这样，每每走进教室就恐惧，却在师父的鞭策之下一点一点的成长。


他卷了一卷毛巾放在蒋孝诚的脚腕下面，让他上身和腿呈九十度，单是坐直，扶正双腿，膝盖窝的拉抻就另着小孩皱了皱眉。尤青尽收眼底却也不做声，只等他准备好，便两只手抵在他的膝盖上，双膝压在后腰。“双手抓着脚掌往回勾，额头找脚尖，胸腔找膝盖，腹部找大腿，深吸气，再缓缓吐出来。”


刚刚按照要求走了一个呼吸，小孩只觉得膝盖窝的酸疼就加倍泛了上来。尤青再用力时，他抓着脚掌的手就不知不觉间松开了。


“还没开始呢！手给我抓好了！”陡然高出一截的声音显然是吓到了小孩，刚刚触到地面的手就立刻回到了脚掌上，只是不敢用力让脚掌回勾立起来。


“快点！别怪我没提醒你。”尤青根本没有注意到，一碰上舞蹈的事情，自己哪里还想着顾虑这那，对待别人，也和自己是一样的严苛了吧。又或者，只是跟着师父练的时间久了，耳濡目染。


不怒自威的声音让孝诚硬生生把脚掌又往回掰了一些，眼泪也随着力道一并落了下来。尤青见小孩心理不设防，呼吸也顺畅了，便手和膝盖一起用力，三两下便使小孩的腹部紧紧贴在了大腿上，因为脚下垫着毛巾，小孩的腿也是轻微的负角度。前几分钟还活蹦乱跳的男孩，此时哭声闷闷的从小腿骨中钻出来，蔫蔫的没了力气。


尤青能感觉到膝盖下小孩微微颤抖的后背。明明自己当初练的时候年龄比他大，强度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心里却怎么也不是滋味。想要说点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于是也只好咬了咬牙，狠心把跪在小孩身上的膝盖挪开，两腿控制着力量坐在了他身上，又把原本放在小孩膝盖上的手，握着他的脚尖，渐渐用力，直到双脚回勾到不能再回勾的程度。


小孩已经没有了挣扎的余地，只是压低了声音轻吼着，两只手一会儿握拳放在地板上，一会儿又在自己的腿上四处抓着，像是离了水的小蟹，一点点耗尽最后的力气。


尤青其实没说，这时候还应该顺便把肩开了的。他转头看看镜子里的小孩，不忍心，还是不忍心。他忽然理解了那些对舞蹈毫无感觉的人——舞蹈这种艺术，一面是自由的天堂，一面是痛苦的深渊，非黑即白，而绝大多熟人，并不这样极端，他们只想平平静静地度过一生。当时师父在我说不跳了的时候，大概也是在怀疑，是不是不该带我来这非黑即白的世界吧。

六，五，四，三，二，一。尤青终究没让小孩自己报数，而是自己心里默默地数了两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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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新人物，虽然没什么很多的戏份。
嗯我觉得尤青肯定是天秤座，他的内心已经犹豫到让人抓狂的地步了……
画外音：不要再这么多内心戏了可以吗尤青宝宝？
尤青：行吧，不过没有这么多内心戏我就不是我了呀。但是你是亲妈你说了算，是我的话还是觉得凡事多考虑考虑比较好。
我：……

【12】拨云

折腾了一上午，耿然总算是给师父办好了出院手续。王哲今天心情难得不错，一路上和耿然有说有笑地回了家，唯独没有提及尤青。师父有意不提，耿然也就心领神会，只拣其他开心的事情说。


家里方瑾、陆远和郝悦早已候着，忙忙叨叨做了一大桌子菜。“这个家，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住院的几个月以来，王哲没有回来过，方瑾只有趁着送饭前的间隙，才能把落灰的地方清扫一下，空了这么久的地方，忽然热闹起来也让人有一点点不习惯。大家为了照顾双目仍然不太见光的王哲，特地把炒菜声、走路声、说话声都放大了许多，屋子也就显得格外热闹。


陆远趁着大家都在忙活，得了空把耿然拽到阳台边。想问什么已是明明白白：“尤青下午在你那边？”


耿然笑道：“是啊，陆叔。我那里新来的学生，下午我不在，所以就叫尤青过去帮忙了。”


“你那儿不是好几个老师呢，哪个代上一节小课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干嘛非要尤青过去啊？”陆远手撑在阳台边的扶栏上，显然是明知故问。


“陆叔，您这是替师父探口风呢吧，”耿然也是明显感觉到了陆远的意思，见陆远笑着默认了，便继续说道，“他啊，心理上有过不去的坎。这边是师父想逼着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那边是他自己钻牛角尖出不来，这层窗户纸还不能捅破。我呢，也只能劝劝他，至于听不听得进，就全看他了。”


耿然做事向来靠谱，陆远和王哲都是再放心不过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陆远也好回去给王哲交差了，便点头道：“得，这孩子啊，心里装着不少事儿呢，来日方长，慢慢来吧。”


一顿午饭吃完，几人又在桌边唠了许久，转眼就是三点多的光景了。耿然看了看表，孝诚的小课快要结束，也不知道尤青第一次独立上课怎么样了，是不是能胜任。这样想着便开始坐立不安起来。正欲开口找理由撤退，王哲却如能看到他脸上焦急的神色一般先开口了：“小然回去看你的学生吧，我们几个老的再叙叙旧。”


王哲仍然只字不提尤青，心里种种在场人却都看了出来。

耿然一路赶回培训中心，走到教室门口也已经到了快下课的时间。他扒着门缝看见里面的场景，不禁笑了笑，尤青的样子，倒是有些小老师的模样了。


只见蒋孝诚在把干下趴了个横叉，屁股还翘得老高。尤青也不心急，只待在把干里，用两腿抵着孝诚的胯根紧贴墙壁，没上手压，就这么耗着。即便是如此，孝诚还是深深地把脸埋进左臂弯里，另一只手时不时地游走在腿根附近，想要摸两把，好像这样就能减轻疼痛一样。


尤青看在眼里也并不说什么，毕竟这个小孩倒是很安静，除了疼极的时候哼两声，也没有怎么撑着劲儿抵抗过。是以，尤青对他手上的这些小动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多久了？”耿然推门的声音伴随着问话一起在教室响起，让两个人都下了一跳。


“刚两三分钟，师兄。”


“嗯，那再耗一会儿吧。”耿然一边说，一边蹲下来正了正孝诚的脚尖。这不动还好，稍稍一动又让刚刚有所缓和的痛重新尖锐起来，趴在地上的小孩一个没忍住，一声抽泣就立马响彻练功房。


“就这么疼啊，孝诚，”耿然见状揉了揉小孩的脑袋，“你刚来的时候，不是说最喜欢看叶老师跳舞吗？要是想像叶老师跳得一样好，这点苦要能忍得了，知道吗？”


一席话说完小孩虽然还是满脸泪痕，但却猛地点了点头，脚尖绷得也更紧了。尤青倒是一脸纳闷儿地看着师兄——自己没比过赛，也没上过什么大舞台表演，什么时候被这小孩看到过？耿然见状，笑了笑并不语。


就这么鼓励着玩笑着，时间也过得快，四点刚过，耿然便发话让小孩起来了。才耗了十分钟而已，尤青撇撇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任由小孩去踢腿。


“等会儿孝诚走了你留下等我过来。”耿然说完便离开了教室。


“知道了，师兄。”尤青自然是明白，今天不只是来客串小老师的，但不知师兄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还是难免忐忑。


看着孝诚踢完了腿，又让他把今天上课的内容口头重复了一遍，尤青便放小孩子走了。倒是孝诚充满感激地看了看他，深深鞠了一躬才跑开——礼数一点不落，要是师兄能再要求得紧一点，可能是不一样的一番模样。
不过，尤青猛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当初，自己或许还不如这个小孩呢，又有什么资格与他计较太多。想到这里，尤青便抛开这茬，顺势在刚才给小孩耗胯的地方蹲下来，脚背朝向地面，膝盖抵着墙，小腿与墙面呈45度角，一面等师兄，一面压起脚背来。


对于尤青这样天生一副好脚背的人来说，压脚背并不是苦功夫，只需要持之以恒。所以，坐下来的时候，耗着，老师指导动作的时候，耗着，等人的时候，还是耗着。

【13】暂别

所以说，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年轻人的。等到尤青心里渐渐拨云散雾，软开、力量和身体位置的一点小毛病也解决了之后，很多十天前还看起来难以解决的问题，如今已经是迎刃而解了。陆远嘴上不说，心里也给出了一个漂亮的成绩——当初他说要尤青两周之内解决所有的技巧，本来是带着点激将的味道，而如今这个潜力无限的小伙子真的做到了，怎么能不刮目相看。

两周来，师徒四人日复一日地从练功房里进进出出，已经像是一家人一般融洽。吴姨做的菜虽然简单，但却十分可口，几个人常常因为大运动量而感到饥肠辘辘，动辄就把餐盘一扫而光。
周五中午的这顿饭，基本上就算是这个假期的最后一次聚餐了。下周一报道，周末尤青要回家，而苏晨和陈墨也要准备着开学。

“陆老师，周末我准备回趟家，看看我妈。”陈墨往嘴里扒拉了几口饭，胃口不是很好的样子。
苏晨先抢了话头过来：“不是要周一直接去学校的？”尤青虽然没说话，却也是有些惊诧的样子——陈墨似乎从来没向他提起过家里的事情。

“是啊，怎么忽然要回去？”陆远知道陈墨家里的情况，她的爸爸陈鹤轩前两年肝癌去世后，妈妈赵淼淼便把自己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陈墨的身上，鲜有让她回家的时候，每逢周末和放假，也只是赶着陈墨来他这里练舞。这一次陈墨忽然说要回去，陆远心里也纳闷。


“我妈她前些日子被电动自行车碰到，小腿骨裂。昨天我跟外婆通电话，无意之中才知道的，所以就想着，要不回去看看她。”陈墨面上焦急，话到嘴边却是犹犹豫豫。


“什么时候的事儿？处理好了吗？”陆远也是心里一惊。


“已经打了石膏，说是没什么大碍，但我还是……有点担心。”陈墨知道母亲说没什么大碍，不肯在医院里多住几天，其实是为了给她省点上学的钱。
陆远看看陈墨，已是了然于心。“行，回去吧。下午尤青也要收拾行李，我正好送你回去。”

午后原本晴朗的天气忽然乌云密布，雷声轰隆隆的好像要把玻璃震碎一般，c市的夏天快要结束时，总是会有这样可怖的天气。尤青收拾好了行李，本打算去陈墨房间里看看她，走到门口却看到苏晨已经在里面帮着她收物件儿了，就觉得自己在里面站着也没什么好帮忙的，倒不如算了，便到客厅和陆远一起坐着，聊聊开学的事。


“开学了之后，不用到我家里来了，太远。耿然那儿离得近，我已经跟他商量好了，你就去他那儿。晨功我不做要求，你自己去衡量。周一到周五的下午，耿然会带着你，还是主攻基础，练素质，我没有安排的时候也会过来。周末，我全天都在，带着你过技巧和剧目，”陆远道，“开学以后就没有现在这样轻松了，时间只会一天比一天紧。文化课我不管你，你自己底子在那里摆着，再不济还有你爸盯着。但是唯一一个要求就是，我不管你课业上如何，专业课的安排一点儿不能落下，要知道附中的学生，每天比你多练的时间可不止几十分钟。”


“我知道了，陆老师。”本来听着前面的安排，尤青心里还在想，会不会安排得太密集了一些，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但是听到最后陆远说附中的学生每天要比自己多练那么多的时候，他又暗暗咬牙，自己选的这条路，无论如何一定要撑下来。


陆远也知道，这样的要求未免有些苛刻。但就像王哲说的，这个孩子，你不把他逼上绝境，又怎么知道他不能做到最好。于是拍了拍尤青的肩膀道：“加油。”

还想征求下宝宝们的意见，下个番外，有什么想要看的吗？我有四个方向给大家参考。
1.继续讲讲后来陆远跟叶城之间的故事。
2.刚刚拜在王哲师门下的尤青怎样走上正轨。
3.耿然的那些事儿。
4.叶城和郝悦，也就是尤青爹妈的恋爱小秘密～
拜托大家动动手指在本楼下面回复呀，或者有更好的想法也可以说呐，我需要提前准备这个番外

【14】各自

陈墨家与陆远家其实离得并不远，车开到陈墨家楼下，雷雨才忽然倾盆倒下。


“你跑两步先进去，我帮你拿行李。”眼看着雨点砸在车上越来越大，陆远忙嘱咐着。


陈墨外婆家的楼房是已经有20多年的老建筑，只有五层高，没有电梯，楼道狭窄而又昏暗。老小区没有物业这一说，楼道里的卫生都是住在这里的老人们轮流打扫的，因此虽然破旧，倒也还是清清爽爽，很干净。


陈墨的父亲陈鹤轩在的时候，家里的日子虽算不上奢华，但也是足够富裕了。陈墨还记得刚上小学那会儿，父亲的剧本被大公司买走，从话剧改编成了电视剧。那部电视剧播出之后，除了收视率高到令人发指以外，还拿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奖项。当时陈墨不懂，只知道父亲几乎是一夜成名，到家里来求剧本的人络绎不绝，就连学校老师介绍她的时候，都说这就是那个xx电视剧编剧的女儿。很快，他们搬进了临近江边的一栋大房子，日子眼看着一天天好了起来。


但她根本没有想到这样的成功，给父亲带来的却是无尽的压力。后来的几年时间里，陈鹤轩在电脑前，常常一坐就是十几个小时，不眠不休，有时候略略休息几个小时，清晨一早便奔赴机场，她几乎没有连续见过父亲超过二十四小时。等到她小学毕业，考上附中的那一年，陈鹤轩终于病来如山倒。就在母亲赵淼淼还在想法子卖房治病的时候，陈鹤轩的癌症却很快转移，不久便悄然离世。


后来陈墨住了学校，赵淼淼一个人在大房子里也只有无尽的悲伤，便从那里搬了出来，住进了陈墨的外婆家。外婆家门前，还是许多年前的那样，放着一口腌咸菜的缸，门上斑驳的痕迹里写满了岁月的印记。


陈墨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老师，陆远回应了一个肯定的眼神，她才敲了敲门。


“谁呀？”敲了几次过后，屋里传来外婆的声音。


“我，外婆，小墨回来啦。”陈墨知道外婆耳朵不好，便提高了嗓门道。


“诶哟哟，来了来了。”几秒之后开了门，陈墨才看到外婆手上还沾着水，应该是刚收拾好碗筷。


“这是陆老师，外婆。”陈墨忙介绍道。


“阿姨您好，”陆远虽然熟悉陈墨家里，却也是第一次见她外婆，本想着帮小墨放下行李，跟淼淼打个招呼就走，没想到老人家却说外面雨大，硬是要泡茶让他进来坐坐。于是也不好推辞，便换了鞋进来。


“淼淼，小墨和她老师回来看你了！”陈墨的外婆朝卧室里叫着。


赵淼淼伤了腿骨下不了床，从医院打了石膏回来一直卧床休养。本来正在跟陈墨的外婆抱怨着不该让陈墨因为一点小事就来回跑浪费时间的，没想到陆远跟陈墨一起回来了。


“远哥，你快坐，家里位置小，委屈你了。”赵淼淼见到陆远就忙着要下床招待，陆远见状忙把她按在了床上。淼淼无奈，只得对着女儿道，“小墨，愣着干嘛？赶紧去帮外婆给老师倒茶。”


陈墨想要插嘴问问母亲的病情，没想到母亲心思根本没在她身上，只得应了出来。

陆远一眼就看出了陈墨的心事，但是碍于赵淼淼要强的性格，也不好替孩子说两句。他环顾四周，赵淼淼如今就把自己安顿在这样一个不到70平米的地方，卧室里甚至除了床再也放不下其他家具。她的生活里除了陈墨，也没什么指望。当初在团里的时候，淼淼还算是个挺出色的群舞演员，偶尔还能跳一跳女配，就是这样也算很优秀的人，到了退居二线的年纪，照样还是如此清贫。陆远觉得，搞艺术，实在是太残酷了。


“远哥……我们小墨贪玩，我现在退下来这么久，团里事情也很多，很多东西我也很难再去指导她。还得麻烦您，多照顾了，”赵淼淼看陆远只是愣着想事情，也不说话，以为是让他觉得麻烦和不自在了，便不好意思道，“我们小墨耳濡目染的，走上了这条路，其实我是打心眼里不愿意的，但是既然都走到现在这一步了，也没有退路可以走。鹤轩走了以后，我做母亲的，也很难再帮上她，只能全靠她自己了，就怕这孩子不争气……”


“淼淼你别这么说，小墨是很优秀的孩子，对她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倒是你自己，这骨裂也不是小事，应该在医院里再观察两天的。”陆远虽然不喜欢赵淼淼这样急功近利的人，但看着她如今的状况，又实在是有点感慨。


“哎，我这都不算什么。也不怕你笑话，远哥你也知道，我们小墨现在一年一年，比赛慢慢多了，以后赛服发饰和其他零碎的东西都要一一置办起来，找老师上课更是一笔大支出，我们学舞蹈的，前期不就是无尽的投入么。我能给她省点是点吧。”


……


陈墨倒好了茶，在门外听到母亲说起这些，不禁心里一酸，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涌上来的眼泪咽回去，走进门：“老师，您喝茶。”


“小墨啊，”赵淼淼见陈墨正好在这时进来，不免又说上几句，“我说了，让你放了假，就好好在陆老师那儿过剧目，你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附中里比你努力的多的是，我看你开学以后干着急！”


“妈……是我错了，我只是有点担心您的伤……”陈墨着实是委屈。


“担心我的伤？我告诉你，我没什么要你担心的，你现在不努力，过两年考不上A大，才真的是让我担心！”


赵淼淼说着，声音就提高了起来，陈墨怕得不敢抬头。陆远看她这样逼孩子，心里更有了几分恼气，再加上小小的空间本就挤得发闷，便想找个借口脱身，“淼淼，小墨学校里暑假布置的剧目我都帮她看过了，没有什么问题。你呢，也别太逼着孩子。我看雨也停了，家里还有点事要处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以后开学小墨还是以往的时间来找我上课就好。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赵淼淼和陈墨的外婆再三留他，陆远执意要走也奈何不了，便让陈墨把他送了出来。不再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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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一个月时间没见，看到尤青从陆远家小区出来的时候，郝悦恨不得扑上去拥抱。但是儿子毕竟也长大了，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她还是用最后残存的一点理性克制住了自己。


“妈！”尤青看到母亲也是开心得不行，忙收了自己的伞，又把母亲的伞接了过来，给她撑着。他心里想着自己的策略果然是对的——要是之前被练得那副惨兮兮的样子被妈看到，还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我爸呢？”尤青坐进车里，第一件事就是先问父亲。


“他现在应该已经下飞机了。今天咱们就在家里吃，鸡汤都炖好了，回去我再炒几个菜就成。”叶家虽不是金字塔尖上赫赫有名的民营企业，但也算是家底殷实了，郝悦本不用事事亲力亲为，但她还是享受这种带着烟火气息的乐趣。做一份算不上十分轻松但足够实现自己价值的工作，回家后凭着爱好偶尔烧烧菜，洗洗碗碟，有时约着姐妹们一起去看看舞剧，甚至还报了班上几节现代舞的课，她把自己活得足够有趣。


“您没做太油腻的吧？回头回家两天，陆老师再说我胖了，那我可得不偿失。”尤青很喜欢母亲这种状态，家里的氛围总是刚刚好，用一个老派的幸福美满来形容，应该再恰当不过了。


“傻儿子，不会的！我什么时候做得油腻过，以前你在王哲那儿的时候，他不也照样允许你吃的？对了！说起来，回头炖好的鸡汤要给他带过去一点，我加了西洋参的，补精神。今天让你爸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正好周末，我们过去一趟。”郝悦絮絮叨叨地说着。


“妈，我想好了，在我没跳好舞之前，我就不去见师父了。”


“嗯？”郝悦说是给王哲送鸡汤，其实也确实是想给尤青找个去看王哲的机会，“还没想通呢？”


“也不是，妈，我就是想跳出个样子来，”尤青觉得自己这一次是真的想明白了，“师父给我的那支舞，我怎么也要拿它去比了赛，起码在舞台上跳过。我听陆老师说，师父的眼睛还有康复的可能性，我想等到那一天，跳给他看。”


“你能这样想，我和你爸爸当然最开心了。”郝悦也很诧异——不过是在陆远家待了不足一个月而已，儿子好像又成熟了不少。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会有让人意外的惊喜。

尽管为了等叶城回家，开饭时间晚了许多，但这顿饭仍然是尤青在这个发生了很多事的漫长假期里面，吃得最愉悦的一顿了。


晚饭过后，尤青稍微消化了一下，做了几组腹背肌，又在地上趴了个横叉，只是打算随便活动活动，并没有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毕竟他能强烈地预感到，开学以后成堆的事情，足够把他压的喘不过气来。


趁着耗叉的间隙，尤青抓过手机，打开了qq的界面。其实回家以后，他心里一直记挂着小墨，本来还在思考，这样唐突的问候会不会太不礼貌，但想到午后临别前小墨微锁的眉头，便也顾不了许多了。


“你妈妈还好吗？”


尤青不知道小墨是长期隐身，还是没在线，几分钟后见头像还是一直灰着，只好又留了几句言给她。


“这几周我们一起练舞，从你身上我真的学到了很多，有时想要退缩的时候，看看你，会觉得是榜样【/smart/】”


“马上就要开学了，新的学期，我们都要努力啊【/fighting/】”


“不过你也不要太辛苦，劳逸结合才好。”


“加油！”


但是直到睡觉前，甚至一整个周末，陈墨都没有回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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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特别不厚道的把两个人的家世放在一章里。是想说，舞蹈是一门需要投入非常非常多的艺术，不仅仅是舞者本人，还有他/她的家人、家庭，都需要倾尽一切物质和精神的力量。其实陈墨也很幸运了，能够遇到陆远，还有很多人，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只能被迫被舞蹈抛弃。
所以有机会跳舞的孩子，都是上帝眷顾的宠儿，一定要好好珍惜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