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跑路的帖子歇了大约两个月，慢慢的滋生了放弃的念头，放弃的缘由来自于一个做电梯生意的兄弟。曾经有一晚喝酒，在西安凉风习习的大楼下，他不歇筷的夹菜，说别人都是要逃离那个圈子，而你，却是不遗余力的聚拢那些人。
他说的那些人和圈子，就是散布在中国大街小巷被债务缠身的人，以及他们衍生的圈子。
后半夜跌跌撞撞回到他开的宾馆，洗把脸就躺下了，在他翻抖音的时候，我入睡了。
三点钟被他震天的鼾声唤醒，电视里一对男女在吵架，还想躺会儿，但那鼾声近乎嘹亮，间歇时又是窒息般的死寂，我担心他求死般的呼吸方式，睡意全无。
又想起一些事情，一连串深深浅浅的感悟。
我其实知道他不会窒息而亡。
可我还是睡不着。

房间没有窗，不知道外面世界的喧嚣，七点钟起来洗漱完毕，兄弟那鼾声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在这个城市开始喧腾的时候，他的睡眠渐入佳境。
我在楼下扫了一辆自行车，这里离专卖店不远，骑车20分钟。

正是上班的高峰期，人车蜂拥，在无限忙碌的城市分母里，我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分子。
这样按部就班的生活已经持续两个月了，曾经兜兜转转的日子渐成回忆。我的2017，这个早上和那个早上一样，天气灰暗，只是没有了一辆车的驱使，没有了一个女人的陪伴。
三年多了，一千多个焦虑和困顿的日子，和穿过林间的风雨一样，稀薄淡疏起来。
十点多，西贝拎个包进来，里面是一堆打印的资料，他和自己居住的房子面临生离死别。

和西贝的相识与万千男人之间你来我往一样，纯属偶然，他经营一家古玩店，曾经生意也是日出江花红胜火，但这三年，也不知道人们的钱都去哪里了，反正玩那东西的人日渐稀少，他生意举步维艰。前年他投资开了一家饭店，原以为门开了客来了钱会源源不断，不料想自己那三板斧在市场的矩阵里根本溅不起一丝涟漪，投资的钱打了水漂。
世界上所有的生意都有冒险的成分，如果缺少中国特色的官商勾结，十拿九稳的生意只会存在于风险厌恶者的幻想里。西贝其实知道这些浅显的道理，只是他的投资超出了自己的承受的范畴，所以饭店苟延残喘了几个月后，西贝的房贷首先受到了连累。
这样有一年时间，西贝每月3千多元的房贷处于被动休眠状态，在他日渐麻木的时候，他房屋所属小区的开发商因连带责任已经付给建行40多万，把他的房贷还清了。
开发商派了个经验老到的律师和西贝协商，他用和颜悦色的态度给西贝挖了一个大坑。

那晚在灯光明亮的门店，周围静默的西凤酒就像古时排兵布阵的士兵，外卖的小哥送进来三个凉菜，我们围在桌子旁，启开一瓶老绿脖，一口热辣辣的酒下肚，话题从借贷说到朝韩三八线，又从朝韩三八线说到三天就出院的特朗普，在三个人抢话头的片刻，西贝挟着凉气进来了，能看出他有些焦灼的坐卧不宁，劝酒他不喝，只一味的抽烟。我知道，一套房子的生离死别，会是多么的让一个寻常的男人变的内心不寻常。
他小区的开发公司在被迫替西贝偿还了银行40多万元后，由律师出面，趁着一个男人重压下六神无主的黄金时段，采用哄和骗的组合拳，让西贝降服，签了一个还款协议，在违约条款里，如果西贝不能按期还款，开发公司有权解除以前和西贝签订的《商品房买卖合同》，浅显的说，西贝不按期还钱，开发商就把房子收回去了。其时，房价是每平方13000左右，而当时西贝买房时，价格是每平方6100元。

这个还款协议执行的难度和当初的按揭绝对不可同日而语，按揭是小锤慢慢敲，协议是大锤左右抡，西贝一听律师说这房子不可交易，当时就慌了神，只觉得脑袋里嗡嗡响，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态度，他竟在协议上签了字。
接下来是，每季度要偿还7万。

每月3千多元的按揭款尚无能为力，忽而要每季度还7万，如果没有飞来横祸一样的飞来横财，西贝这房子，绝对让律师忽悠走了，他和全家人赖以安身的居所，将有一场生离死别的落泪场面。
我说过，这世界上万千的职业，律师是最缺乏正义感和同情心的社会群体，他们的内心，早已经被黑白颠倒免疫，所以一切的争议和诉讼，在他们眼里，从没有对错之分，他们追求的，就是不择手段让雇主胜利。
按照正常的逻辑，开发公司替西贝还了按揭款，他们之间就是一种债务关系，西贝可以筹钱还债，也可以卖房还债，但律师偏偏告诉西贝，这房子不能卖，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在还款违约时，把房子退给开发商。
西贝一生是规矩生意人，从没有和公检法过过招，律师用法院恐吓他，效果非常有效。其实，有一多半的中国人，对公检法都犯怂。
犯怂的原因，绝不是来自新闻联播，而是来自现实和传说。
那晚，在西凤酒专卖店，西贝滴酒不沾，只是一味抽烟。

曹操在华容道遇到义薄云天的关云长，是天不灭曹；项羽不肯搭船逃生选择自刎乌江，是因为无颜见江东父老，其实一个人的生命远不是窗纸脆弱，他们大多是如藤蔓一样坚韧顽强。世间事情，只有自己颓废放弃才会一败涂地。
所幸的是，西贝没有放弃。
他放弃不起，因为一家人在这城市的居所是天大的事情。
也是天不该灭西贝，因为意外的发现，律师当时和他签的还款协议以及起诉状里面所有的房屋备案号，都不是西贝手里《商品房买卖合同》的备案号，一句话，律师当时套用一个合同模版，忘了更改里面的备案号。
律师的疏忽可能救了西贝。

西贝坐在我对面，四周是包装精美的西凤酒，我问你是想做一个好人还是想保住房子。我说，做好人的话你很高尚，内心不会受道德折磨，但房子保不住；要想保住房子，你就放弃做好人的梦想。
他咬了咬牙，头有些晃动，说要保住房子。
在一个祥和的社会里，我们会克制自己过份的欲望，而最终选择做一个好人；但在一个尔虞我诈的商业社会，缺乏戒备心理的良善者，必将被邪恶者蹂躏。
本来就一个40多万债权债务的纠纷，律师竟能和颜悦色让西贝搭上140多万元的房子，如果他不是邪恶，我就不知道他是什么！
为什么要和这种人讲道德，讲人性？他们根本不配！

前天夜里，停在店门口的一辆奔腾私家车副驾驶座的窗玻璃被砸，因为那边面向绿化带，直到早上十点，车主人两口子来了，我在店里看见他们站在绿化带了嘀咕什么，时间过久了，出去，才看见他们面前一堆残碎的玻璃泛着碎光，只有贴膜还让它们坚韧地连在一起。他们报警、然后找物业、联系保险公司，警察骑着摩托来了，拍照登记了，说知道了，有线索会告诉他们，突突走了；物业说这就不是停车位，自己图方便乱停车，这事你要自己解决；保险公司揽保险的小伙子说，大哥，保险就没有包含玻璃呀，没法理赔，然后客客气气挂了电话。小两口互相讪讪地笑。
那时候一个陕北口音的中年人在店里说他自己年轻时酒场的不可一世，高谈阔论当年他的一呼百应，吹嘘他能扳倒一整瓶六年西凤。我说你现在怎么样，他颓废的摇头，说不说不说了，医生不让喝了，昨晚上喝红酒，忍不住那杯西凤的诱惑，掺一起喝下去了，夜里肚子不舒服，四点钟都没睡着。
屋里几个人都笑，又说口粮酒高脖子，中年人说这酒好，那档口，西贝的电话来了。

西贝的官司要开庭了，他坐卧不宁。
他让我替他出庭，我说这事有些为难，因为我自身官司缠身，不想让别人在中国法院文书网上搜我的名字时，有太多惊讶的表情。
他不好强求我，我们之间还没到为对方两肋插刀的地步。
但我给他写了一张应诉状，对方笔误的那个购房合同备案号，成了西贝一张挡箭牌，可以说，西贝注定保住了房子，原告和被告之间的关系，回到了最初的债权债务的状态。
西贝还是忐忑不安，我说，你不承认这个笔误，他是用这个房子给你担保，让你签字的。
西贝明白了。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酷，不知道谁说过这句话。

@夏莲11 2020-11-07 18:40:28
一直在追楼主的帖子，好久没看您更贴，原来是开了新帖，还能看到您的文章真开心!看到楼主在开店经营西凤酒，而且还有红酒的货源，如果楼主不介意的话我想向您学习一下，代理和销售酒的一些经验!希望您不吝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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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凤酒专卖店是几个人一起做的，以我目前的社会关系和负资产的财力，蚍蜉撼大树，自不量力了。
寻常人有个定论，认为酒的利润很大，所以烟酒店只要开门就是揽钱，其实这是一种误解，白酒因为市场白热化的竞争利润已经薄如锡纸。另外一点，专卖店周转的资金特大，许多人意识不到这点，冒冒失失开店，资金扛不住，最后落了个败走麦城，就不奇怪了。
做烟酒这行，人脉很重要，我们主要做团购，而且是专卖店，主营酒厂自营品牌，有销售任务压身的。西凤酒大家应该都知道，中国四大名酒之一，但后来整体发展并不好，在规模上名次下滑，也滋生了好多包销酒，像横扫陕西市场多年的西凤六年系列，华山论剑系列，都是包销酒，我估计西凤酒在市场的款式最少也有好几百种，几乎所有人在超市看西凤酒都是一头雾水，分不清孰优孰劣，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但我们主推西凤酒自营的品牌和款式，利润虽然不大，但他们执行的标准都是GB／T19508－2007，质量有保证，对培养长远的客户是有好处的，坚持下去，会有成效。
红酒这块，近几年市场一直在走高，我们是北京一家公司原瓶进口红酒的代理商，有法国、澳大利亚、智利、美国等几个国家二百多款红酒品牌，价格有优势，客户或代理商可以通过小程序下单，这段时间发现红酒推广效果不错。
任何事情的成功都不是一帆风顺，说这句话好有沧桑的感觉。
做酒水的、或者有需求的兄弟，可以相互学习。

本来打算同步记录的，但遇到双十一，我们也需打广告做推广，没时间敲键盘，文字就滞后了。
后来一个晚上，西贝过来，店里人很多，他很耐心的等我忙完，自己掏腰包在柜台上拿了一瓶西凤的红七彩，和他一个兄弟，我们穿过店后的小区，在小区南门外找了一家烤肉店，点了凉菜，要了烤肉，大玻璃杯分酒，边聊边喝。
西贝说那天开庭，法庭肃穆的氛围还是让他紧张，对方律师把起诉状读完，法官让他回答，他直接把那份应诉状递上去，对方律师一看，傻眼了，一连串的说，他是套用一个模版，忘了改购房合同备案号了，是笔误，完全是笔误。
法官说，如果是笔误，就改正一下。
西贝这次不情愿了，说怎么会是笔误，那么明显的，从还款协议到起诉状都一个备案号，这能是笔误吗。当初你说给我帮忙，你为什么收我那两条烟。
西贝问律师，你当时说自己急着交差，才写这个备案号让我签字，说真的违约也不会让我退房子，你现在不承认了，有可能吗。
律师说，你怎么这么说话。
我知道，当初西贝确实送给律师两条烟。
其时法官低头看什么，任他们两人争辩。
法官抬头说，这事情最好调解，真说不清了。
定性了，调解。
我说，兄弟，房子不会有什么问题了，目的达到了，接下来就是还钱。
西贝端起杯子，说喝酒喝酒，人心难测呀，差点被人算计了。
感谢那律师的疏忽大意，他兄弟说，你也给律师尿了一壶，他也喝了。
有时，做一次坏人，感觉特不错。

西贝的事情告一段落，结果是他需要在半年的时间里，还上欠人家那30多万，我说，这就不错，很满意。
昨天又遇到以前的事情纠葛，不到五年踩进的泥潭，双脚沾上的污泥，估计要尽余生坐在池边清洗了。早上，一个很远的女人问我，是否认识算命高手，我问她想算什么，她说算一下自己这一生还有没有希望。我知道她有负债，近五年还债的压力一直如一座大山让她无法喘息，这座大山和愚公门前的山不同，愚公有生生不息的后代来保障他那句智障般的决定，她和愚公有异，她的后代不会继承那出力不讨好的债务，所以她要在余生，相对短暂的余生，还清自己的债务，而日渐增长的年龄，每年空空的收入，似乎在鄙夷嘲笑她。
因为官司，我要调一份2014年的银行转账流水，当事人在东郊交大三村门口，我跑过绿化带，挡了一辆出租车过去，他和一个朋友在银行门口等着，一见我就说，哥，现在还有心情打官司，你看看我这位兄弟，几千万的债权债务，从13年到现在，诉讼费律师费花了25万，没有一个执行回来，可笑不。他那个兄弟腋下夹着资料，嘿嘿地笑。
很客套的握手，小兄弟的手凉凉的，他说，哥，真背运呀，做了他向的抵押官司都执行不回来。我一星期去一次法院，法官看见我，总是招手让我进去，不用排队的，每次都有理由打发我走。楼道里一个中年人说，他跑了两个月了，一点结果都没有。我说你两个月还有资格说，我跑了快两年了，效果还不是和你一样。
他的话让我有了一些宽慰，天上有太多的黑乌鸦，想做白乌鸦的就显得另类了。小兄弟说，法官和律师都是穿着一条裤子，简单的执行案子，法官给我推荐律师，那律师见面就要20％的风险代理费，笨蛋都知道这代理费最后落在了谁的腰包，真他妈没好人。
现在不要把精神放在官司上面了，我们要尽心赚钱，我给他说。兄弟，现在我做酒的生意，陕西的西凤酒，大家都要喝的，周围朋友要酒的打个招呼。
他说当然了，没问题。
其实我也知道这就是一句应酬话。

昨天中午在医院，L已经在病房呆过四天了，下午我怂恿她去找护士请假，因为星期天医生休假，病人如果不吊瓶完全是可以离开的。护士拒绝了她的告假，说疫情影响，不能乱跑，夜里是要查房的。病房里还有两位病人，都是甘肃天水地区的，靠门口的那位一直和她哥电话，好像说住医院缺钱，伴着小声的啜泣。她的男人戴着口罩，出去进来的踱步，不说一句话，很有耐性。L住最里面的病床，中间那位是天水某县乡镇干部，她老公也在乡镇工作，他们的情况就不一样的，男人在外面找了宾馆，很少来病房，女人完全是用一种小小的炫耀谈论老公的琐事，L竟是很有耐心的倾听这鸡毛蒜皮的事情，我靠在床头打盹，直到老魏电话进来。
老魏在东郊儿子那里，儿子休假在家，他说过一会他过来找我。
病房里啜泣的女人埋怨了老公几句后，好似安静了，年轻的护士进来测体温，留意到女人的眼睛，她说怎么哭啦，情绪不好影响治疗效果的。问男人是不是气老婆了，男人说我怎么敢气她，只有她气我的份。护士问那为什么哭，我想说医院收费那么高，四天不到仅检查就是一万，钱那么好挣吗。但那护士不容我说话，端个小盘子过来问我做核酸检测没有，我说没有，他说那你不能陪床。我说知道，不会在这过夜的。

过了半个小时，护士进来察看门口那位的理疗机，说你是不是自己扭了开关，女人说没有呀，护士说不可能，你多扭半个小时是要重新交费的。女人说我没动。护士直接关了理疗机抱走了，嘴里嘟嘟囔囔说你要补费的。女人说没有动呀，自己穿了鞋去护士室，然后听见他们在里面分辨。那个戴口罩的男人立在院子，他真是不知道情况，和路人一样看热闹。
估摸老魏快到了，我和L商量出去，顺便邀请中间病床那位一起走走，她很高兴，拎了包摸摸头发就出门了。在地铁口见到老魏，他戴着口罩，L和他打趣说你好精神呀，老魏笑笑，说一般一般。我们在灯火辉煌的回民街口找到那家饺子王，要了四小份酸汤的，一个拼盘，七十多元，感觉好贵呀。西安回民街这几年名声鹊起，归功于抖音快手这些洗脑的短视频，，其实老西安人很少在这里买吃的，灯光辉映下满街道都是外地旅游者。
绕过鼓楼，看见古色古香的钟楼屹立在各色灯光里，周围车水马龙的景象让人想到太平盛世，深秋了，凉风习习，几个穿超短裙的姑娘闪着发光的大腿，在栏杆边摆萌萌的姿势拍照，她们冷吗；两个直播的美女，旁若无人的对着竖立的手机发嗲，她们背后是辉煌而厚重的钟楼，有黑鸟在灯影里飞起又落下。西安，从来没有过暗夜，就像城市没有过春天一样。
不知道病房那位女人是不是还在自怨自艾，她那位戴口罩的男人，今晚还打呼噜吗。他打呼噜，女人会嫌弃。

絮絮叨叨这么多流水账似的记录，只是想说，人的命运很玄幻，只有钱才是左右它最终的法力。人一生，首先孩童时被美丽的童话迷惑，以为狼和羊都会和睦相处，以为说谎话会长出长鼻子，以为世间的坏人最终都会得到报应；到少年又掉进爱情的漩涡，以为爱情都是天长地久，以为两情相悦会敌对人间所有的不测；到中年才渐渐清醒，知道只生一个好是墙体的广告，知道周围的人都是善变的生物，知道爱情其实也是童话，知道钱的多寡是决定幸福的筹码。公务员，纵然只是经济乏力的甘肃一个小县城下面乡镇的公务员，如果把政权比作手掌，摊开，它可能就是弱弱的小拇指，但在众生面前，他也是茁壮的，他不需要在病床上纠葛明天手术费用的来源，陪床的男人可以在大西安一家宾馆安心睡觉。而那位普通的女人，动辄就是梨花带雨，她的男人，每晚只能和她挤在一张床上，鼾声击打她的耳膜，让同室的病人尴尬异常。
这就是社会，公平和山里的台阶一样，是相对的，绝对的公平在陶渊明的桃花潭里，在马克思不朽的学说里，在失智公民的天真想象里。

L昨天要出院了，我去医院帮她办手续，还有随身的一些用品要带回来。病房里，女乡镇干部正发牢骚，她脸发肿，住院部医生让去看牙，她17元挂了牙科号，好不容易排队轮到自己，牙科医生拿了个小勺伸进她嘴里挑起腮帮看了看，说她不适合洗牙，她就出来了。晚上看费用单，发现有牙科诊疗费30元，她就不解了，医生并没有诊疗呀，怎么就有费用了。我们都说医院就是这样，医生护士抬手张嘴那都是要钱的，看那护士每天只来病房一趟，问大家谁有不适的，这一问，就是20元，很正常的。
一病房的人都把这作为笑谈，说了医院各种奇葩的收费名目，最后结论是，原来收现金的年代医院每天都是运钞车拉钱，现在不用了，马云帮了他们大忙。

西安下雪了，2020年第一场雪。
那个80岁的老人还住在原来办公楼改修成的单元里，房间里没有暖气可以舒展，渭北的冬天，雪后白茫茫一片，背阴的积雪可以顽固的滞留到开春，整个冬天，那个房间是不宜住人的。我那满头白发的母亲，经常是扶着墙壁一步一步的爬上三楼，回她寂寥的房间，我知道，这时候她需要换个地方。
我给那个特定的号码振铃，响铃好久，她才接电话，说她已经搬到大姐的房间了，"那个房子太冷了，不能呆了。"
我稍稍宽慰，"你准备一下，下次接你来西安。"
她答应下来，声音真的是沧桑，那个朗声的母亲不在了。

忘了西贝，他好久没有电话过来。
城市熙熙攘攘，行人匆忙，北方下雪了。寒流漫过来。西安，在一个清晨，漫天的散乱雪花，覆盖了城市。
小区的树枝挂满了毛茸茸的枝条，西贝电话过来，他说，哥，真是麻烦，开发公司把我原来缴纳的契税就没有上交，他们现在要退给我。
西贝的契税是2011年交给开发商的，因为房本一直没有下来，西贝也没有在意，现在房子要过户，才知道房子的契税还没有缴。
因为限购，因为房产机构漫长的办事流程，西贝卖房还债的希望破灭了。
城市买房，和炒股一样溢满了风险。我一个同学，家在铜川，算是一个领导级别的，2008年，经朋友介绍，在西安购买了一套商品房，他手搭凉棚。眼光是前瞻的，我们那时候还是吃喝无度的月光族。但购房的那个小区，开发商的土地出让金只缴纳了一半，所以有一半的住宅就成了城改房，开发商那个老儿就像沙场点将一样，站在小区随手点了几下，楼盘的属性就大相径庭。我那同学就像一片树叶落进了茅坑一样背运，付的是商品房的价，落了个城改房的下场，气的是唉声叹气，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