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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明镜》古代架空文,很惨权臣攻VS受宠皇帝受

楼主:爱兰伊特  时间:2020-12-09 11:58:04
本质上是无脑恋爱文
顾靖安出身权臣世家,却为了明镜倾其所有,扶他登基,为他南征北战,对他有求必应,最终落个家破人亡,兔死狗烹,最终得到一杯恩赐毒酒,从今往后,你我互不相欠,死生不见。

楼主:爱兰伊特  时间:2020-12-09 11:58:04
这一晃过了十一年,却又说顾家小儿子找到了,今日便会来御书堂念书。


明镜再是性子淡泊,也不禁好奇他现在是什么模样,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正思量间,御书堂外又是一片喧闹声,自从顾靖康去武学后,御书堂再没如此热闹过。


明镜抬头望过去,便如十一年前一般,顾靖康一脸趾高气扬的牵着一个少年的手走进来,身后簇拥着一群纨绔,喜笑颜开。


顾靖康身量高了,身材比儿时健硕不少,脸上也褪去了稚气,少年时那种身体不好的苍白色也被健康的麦色取代,但那得意洋洋的神色却与十一年前如出一辙,他身边的少年,身量不高,体形修长,眼皮低垂,和当年不一样的是,再没有笑的眉眼弯弯,反而双卝唇紧抿着,神情严肃。


“弟弟,你自己挑个座位。”顾靖康虽然已不在御书堂读书,但仍然是学堂中说一不二的老大。


顾靖安抬头扫了一眼教室格局,同窗们或坐或站,多数人都冲顾家兄弟微笑招呼,仍然坐在角落的明镜,挺着脊背垂眼看书。


他旁边长年空置的同桌,自三年前张中和回京后,便由张中和坐了。


顾靖安指了指明镜前面的座位,“哥,我坐那里。”


那个座位仅比明镜的角落稍好一点而已,顾靖康想说什么,看了看弟弟的神色,最终还是没说话,亲自提着顾靖安的书袋,送他到座位安顿下。


“弟,我就在隔壁武学上学,你有什么事便差人来找我,这儿没有人能欺负你。”顾靖康盯着弟弟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道,他知道顾靖安能读懂唇语,声音却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全教室的人听清。


顾靖安点点头,面无表情回道,“谢谢哥。”


顾靖康拍了拍他的肩膀,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挥挥手带着一帮随从走了。


一个月前,神医青遥道人差人送信给父亲,让父亲派人去接弟弟回家。


全家人欣喜若狂,接回来的小弟却和当年那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判若两人,整个人沉默内敛,五官倒是越来越像父亲的英武俊朗。


这一个月家里兵慌马乱的准备迎接小弟回家,顾靖康也只从祖母和小叔偶尔只言片语中得知,弟弟在东羯原始部落失陷三年,六岁的时候逃了出去,被青遥道人所救,这八年时间先生都在为他治疗耳疾,却无甚效果,如今先生要远游海外,才将弟弟送回来。


都知道东羯部落对待俘虏猪狗不如,顾靖康每每看着弟弟那漆黑幽深的眼睛,都不敢多问关于母亲和那些年的事,只能加倍对他好。


他从御书堂出来,想了想,便让随从帮他去武学请假,自己骑马回了家。


顾知行接回幼子后,先遣人护送他回京,自己在任上做好了安排才启程回京,今日便该到家了。


“父亲!”顾靖康看到府门前的车驾,便知父亲到了,当即飞身下马奔进门内。


书房里只有祖父和父亲,气氛严肃。


“祖父,父亲。”顾靖康分别见礼。


“康儿,坐吧。”顾怀山扫了一眼孙子,指着自己下首一张椅子道。


他对这个嫡长孙非常宠爱,本来全家当他身体病弱,并没寄于太大希望,自从十一年前儿媳和小孙子失踪后,这个原本不学无术的长孙便如换了个人一般,从御书党退学,执意进了武学,刻苦习武,研习兵法,发誓要亲自带兵踏平东羯,迎回母亲和幼弟,并非外界所传言的顾家后继无人才非要让这个病弱的世孙弃笔从戎。


“爹,娘 亲她?”顾靖康满眼期盼的望着父亲。


顾知行清了清嗓子,望向顾怀山,老人叹了口气,冲顾知行微微摇了摇头,缓慢的撑起身子道,“你们父子也很久没见面了,你们唠唠吧。”说罢便出了书房,步履稍微蹒跚,他年岁已大,早年四方征战也留下不少隐患,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若非顾家人丁凋零,无法兼顾,早就该致仕颐养天年。


“爹?”顾靖康急切的望着他爹。


顾知行看了儿子片刻,才暗暗叹口气,缓缓道,“你卝娘卝亲,已经没了。”


顾靖康早已猜到这结局,闻言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双手狠狠的握拳,“是东羯人干的吗?”


顾知行点了点头,“你弟弟,这些年过的不容易,你好好待他。”


顾靖康想起刚才祖父离开前冲父亲摇头,他便没有追问,他知道追问也没用,反正来日方长,总能让他打听出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父亲放心,我再也不会让弟弟吃苦受罪。”顾靖康擦了擦眼睛发誓道。


明镜单手托腮,盯着顾靖安的后脑勺,有点走神,刚刚见到顾靖安时,他差点没控制住脸上惊诧的表情。


原来记忆中那个娇生惯养,小 脸圆圆,一逗就笑个不停的小孩,如今脸上从额头到腮边有一道长长的伤痕,擦着眼角而过,差一分便会伤到眼睛,虽然是早就痊愈的旧伤,也异常狰狞可怖。


“顾二郎,顾二郎…”旁边的声音打断了明镜的沉思。


“做什么?”明镜轻声问张中和,张中和挤眉弄眼的笑,“我试试他是不是真的聋。”


明镜白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呵呵,看来是真聋了。”张中和撑着脸笑嘻嘻道。


如此过了月余,顾靖安每天准时上下学,多数时间都趴着睡觉,要么就望着先生发呆,不跟同学往来,独来独往,并不惹事,也不像他哥一样呼朋唤友风光无限。


“表兄,你听说了吗?”张中和屏退下人,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神神秘秘低声跟明镜搭话。


他们两个来的早,教室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


明镜展开书本,并没答话,一般张中和以你听说了吗开头,就表明他又要八卦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小道消息了。
这时,顾靖安拎着书袋,低着头进了教室,张中和立刻闭上嘴,待顾靖安像往常一样趴到座位上后,才又眉飞色舞道:“听说被蛮子掳去的女人,长的漂亮的,都会被那啥。”


明镜一开始没听明白,下意识反问“什么那啥?”


“就是那啥啊!”张中和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挤眉弄眼的看着明镜,满脸都写满八卦。


明镜猛然反应过来,硬声道,“你说这个做甚。”


“听说,顾夫人当年可是出了名的貌美如花,当年顾世子才对她一见倾心,你说她有没有。。。”


“住口。”明镜又惊又吓的看了一眼顾靖安的后脑勺,回头怒瞪张中和,“你疯了,什么都敢胡说八道。”


张中和不以为然,“他又听不到,你怕什么。”


“无论怎样,你都不该说这些疯话污人清白。”明镜有些生气的合 上 书本,正视张中和认真的说道,“我大启边民被烧杀掳掠已是悲苦,原该怪朝廷护边不利,你更不该无中生有胡说八道。”


“要怪就怪顾家护边不利,北境原属顾家防守,他们是在顾家驻防地被掳走的,连自己的妻儿也保护不好,还有脸吹嘘什么顾家虎贲,表哥,你忘了,他是姓顾的,有什么悲苦,不过是报应罢了。”张中和被明镜斥责的有些恼,呛声道。


“你的圣贤书都白读了,什么姓顾的姓张的,都是我大启子民,况且稚子何辜,他还那么小,无论如何都不该受那些罪。”明镜愤愤的起身,准备离开,他和张中和立场不同,争下去徒伤和气罢了。


“表哥,我看你是被顾家吓破胆了吧,对着个聋子都战战兢兢。”张中和也气的站起来,他入京读书时顾靖康已经不在御书堂了,张中和并没有真正对上过顾家人,颇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劲。


“是,我是吓破胆了,你可知祸从口出,隔墙有耳。”明镜不欲再和他争论,转身拂袖而去,走的快了,便显出微跛来。


“表哥,你忘了你的腿伤怎么来的了,你竟然同情姓顾的。”张中和愤然怒道。


二人争执中,都没注意到趴在课桌上的顾靖安皱紧了眉头。


“大哥,三皇子的腿是怎么跛的?”顾靖安坐在马车中,撩 开窗帘,望着车窗外问。


顾靖康下学后便来接弟弟,现在骑着马跟在外面,闻言侧首看着弟弟道,“干嘛问他?”


“他是天潢贵胄,总不该生来便瘸吧?”


“那倒不是。”顾靖康抿唇笑了笑,满脸不屑道,“竖子无礼,开蒙入学时指着我鼻子骂我全家都是奸佞,稚子无知,必是他身边有人教唆于他,当时清理了一批他身边废后留给他的宫人太监。父亲仁厚,饶了他一命,只罚他在院中跪了一宿,谁知道他太弱,居然就此瘸了。”


“哦。”顾靖安缩回脖子,放下窗帘。


顾靖康又刷的拉开窗帘,探头道,”你做什么问他,他欺负你了?“想了想又道,“晾他也不敢,倒是跟在他身边的西秦侯世子张中和,是个不安份的,他若来惹你,你一定告诉我,哥哥帮你揍SI他。”


“没有,他们没惹我。“顾靖安笑笑,眼底一片冰凉。


第二日,明镜没见到张中和,以为他在和自己置气,并没放在心上。


又隔了几日,张中和仍然没来上学。


明镜踏进教室时发现顾靖安居然已经趴在桌上睡觉了,往常都是明镜第一个到课室。


他到自己座位坐下,收拾了一会儿,前面的顾靖安撑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忽然转过身来,放了一盒东西在明镜桌上。


明镜愣了愣,抬头一脸询问的看着顾靖安。


顾靖安笑了笑,“这是我师父特意调配的药,对伤患特别有效。腿疼的时候,将药在手心搓热,涂到伤处就可以了,很简单。“


“谢谢好意,我不需要这个。“明镜板着脸,将盒子朝顾靖安推了推。


“随你,不想要就扔了吧。“说完顾靖安便转过身去,又趴下了。


明镜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一会儿瞄一眼那盒药,都知道顾靖安的师父是神医青遥道人,虽然明镜已经习惯阴雨天腿疼,但是如果真的有神药能缓解疼痛…


下学的时候,顾靖安头也不回的走了,明镜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将那盒药装进书包。


仿佛为了验证药效,当夜便开始下起雨夹雪,太监安贵按明镜所说,将药搓热后帮他涂到伤处,果然片刻后那连绵不绝的钝痛便缓解许多,缩在冬夜温暖的被窝中,明镜第一次在伤后的阴雨天中,睡了个一夜无梦的好觉。

楼主:爱兰伊特  时间:2020-12-09 11:58:04
百度发文太痛苦了,怎么那么多敏感词,第四章整死发不出来,放弃,明天再说吧

楼主:爱兰伊特  时间:2020-12-09 11:58:04






楼主:爱兰伊特  时间:2020-12-09 11:58:04
实在没辙了,找不到敏感词,只有上图片了

楼主:爱兰伊特  时间:2020-12-09 11:58:04
第六章
桃花祭之后月余,明镜都没再见到顾靖安和张中和。
前者因为祖父病重,兄长二十岁生辰将至,顾家正在筹备长子及冠之礼,想赶在老王爷辞世前完成,之后顾靖康便会奔赴北境,正式从军入伍,开启戎马征战的一生。
后者则因为受伤,孤身在京,明锐担心下人照料不周,将他接到自己安王府照料,正过的乐不思蜀。
进入五月,天气渐热,人们开始脱下厚衣,换上轻薄夏衫。
五月初八,延宁王府王世孙顾靖康及冠,皇帝亲临赐福,在京三品以上文武大员齐聚顾王府贺喜。
明镜也随众兄弟先到了延宁王府,想起第一次来这里时还是顾靖安百日宴,他当时懵懂无知,居然差点真的杀死顾靖安。
兄弟们进了王府便四散去寻相熟的人,他没有什么朋友,张中和还在养伤,顾靖安想必在忙,况且那日大哥的话,也让他心中有了顾忌,只得漫无目的在园子中闲逛,想起当年往事,不由轻轻笑了笑,又想起惨死的秋屏,目光黯了黯。
明镜沉浸在往事中没觉察有道黏卝腻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在园子里偷懒躲清静的顾知瑾早就看见明镜了,那日惊鸿一瞥后就对这个容貌出众的皇子念念不忘,不料这么快又见面了,这个少年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像生了勾子,勾的他心卝痒难耐。
明镜逛到一处池子边,池子占地极大,其中还有鸳鸯天鹅,景致比起御花园也不逊色。
正无聊发呆之际,不远处传来一片喧哗惊叫声,明镜闻声转头去看,却是两只天鹅追着一个童子叨,一只在地上撵,一只在空中扑,旁边伺候的下人们也是手忙脚乱惊慌驱赶,好不热闹。
小童慌不择路一头撞到明镜腿上,明镜蹲下来护住他的头脸,这时一直随伺在侧的安贵也冲出去和下人们一起将两只鹅赶回水中。
“谢谢三皇兄救我小命。”明镜这才发现是自己最小的弟弟明锋,撇着嘴要哭不哭的样子,小 脸蛋上已经被大鹅叨的姹紫千红,这副可怜又可爱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明锋的奶妈仆从们连连向明镜赔罪致谢,生怕他追究众人护主不利的责任。
明镜笑了笑,帮明锋擦干净脸,将他交给奶妈时想起一桩有趣往事,不欲与这帮仆从计较,挥挥手让他们走了。
安贵赔笑道,“这延宁王府的扁毛**倒会仗势欺人。”
明镜眼角眉梢都少有的带上笑意,“天鹅是惯会欺负小孩儿的。”
那年他大病初愈,正是被人孤立,性格极阴郁时,有一次下学路上,因为要刻意避开其他兄弟同学,特意绕远路经过御花园琉璃湖边,仆从太监也被他遣的远远的缀在后面。
往常湖边这条路是极清静的,明镜每天只有走在这条路上时才会有片刻轻松。
这天却有三三两两面生的仆从出没,个个满脸焦急,嘴里唤着安哥儿,见了他也只随意躬身行礼,像是在找人。
他慢慢走在湖边小径上,被人扰了清静,正满心阴霾不痛快,忽然听到前面芦苇丛里有声音。
“大鹅大鹅,我给你吃好吃的,你们别叨我了,祖母说了,你们再叨我,她就要炖了你们。”一道稚卝嫩的声音怯生生响起。
明镜悄悄探头去看,是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蹲在湖边,手里握着不知道什么吃食,小心翼翼够着手想喂湖边两只天鹅,这小孩没看懂,大鹅已经压低头颈,摆出准备攻击的姿态,他还在自说自话跟大鹅打着商量。
明镜幸灾乐祸准备看好戏。
果然,顷刻间,两只鹅旋风一般卷了上来,那小团子惨叫一声便被拧了脸,他护着大脑袋连滚带爬鼠窜,嚎的惊天动地。
明镜本来可以救他,这湖里的天鹅水鸟被他收拾过无数次,见他就躲的远远的。
但是明镜却躲在一边看好戏,看着两道大白影上下翻飞狠命欺负这个小团子,心里有种隐秘的快卝感,谁让你侵入我的地盘,活该被叨。
四周找人的仆从们闻声迅速聚拢过来,小孩子嗷嗷哭着扑到奶娘怀中,原本粉妆玉琢的脸被叨的五颜六色。
一个手脚灵活的下人一把薅住两只鹅的长脖子,将两只嚣张的大鹅提起来,“这两个**老是欺负小公子,不如杀了吧。”
“这是宫里的**,不好说杀就杀吧。”旁边有胆小的丫头小声道。
抱着小孩的奶娘发话了,“上次小公子被叨伤,老夫人就讲把它们炖了得了,两只鹅而已。”
明镜有些生气,打狗还得看主人,这是宫里养的**,什么人家胆敢说杀就杀。
但是他才被顾家收拾了,凡事不敢冒然出头,正着急上火间,那个无比凄惨的小团子瓮声瓮气,带着哭腔发话了,“别,别杀它们,大,大不了,我,我以后不进宫玩儿了。”说完又放声大哭起来,像是放弃了什么心爱之物,伤心的肝肠寸断。
“好了好了,安哥儿说不杀,我们就不杀,安哥儿最最心善了,我们不要大鹅了,我们回去就养小鹅儿,养一群毛绒绒最可爱的小鹅儿……”
奶娘拍着哄着怀里小孩儿,示意那人将鹅扔了,一行人簇拥着小孩儿离开。
当时小孩儿脸上被叨的破了相,自己并没看清这小孩儿样貌,现在想来,年岁相符,也叫安哥儿,下人语气那么豪横,想必那被鹅欺负的很惨的小子就是顾靖安吧。
“三殿下在想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有人捣了捣他的胳膊肘。
明镜正撑着栏杆想的出神,恍然回首,“阿安,你怎么来了,不忙吗?”
顾靖安笑嘻嘻的和他并排撑在栏杆上,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怎么不忙,这一个月都快把我忙死了,见你在这儿,专门过来打个招呼。”
“阿安,你小时候,是不是在御花园被鹅叨过?”明镜含笑问道。
顾靖安脸上露出一丝窘迫来,“你,你怎么知道?”
“哈哈,我还知道,你被叨的很惨。”明镜脸上笑意扩大,黑白分明的眸中有几分捉狭,他极少流露出这种少年气,脸上的得意显得五官都生动起来,顾靖安看呆了,心中只得一个念头,三殿下可真好看。
“你发什么呆?”明镜胳膊肘碰了碰顾靖安。
“啊,没有,哦,是的,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看到了?”顾靖安回过神来,也同样撞了撞他的胳膊,“你是不是躲在一边看笑话?看我被鹅欺负是不是好开心?”
明镜被他说中心思,没忍住笑出声来,顾估安看他笑的开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两个人都不知道为了什么傻乐半天,明镜才气喘吁吁停下来,若有所思的问,“所以后来你也没伤那些猎犬?”
顾靖安向池中扔了一撮鱼食,盯着湖水道,“我从小就喜欢猫猫狗狗,小时候家里养了不少,不小心死一个都会哭很久,祖父说我是被阿母带的时间太长了,养成妇人之仁,将来必会吃大亏。”
“不是的,你很好,很善良。”明镜从没听顾靖安提过往事,他也从来不问,这是第一次,却像是勾起了他一些不好的回忆,赶紧语无伦次的安慰道。
“是吗?”顾靖安望着明镜,眸底晦暗情绪一闪而过,“其实我,没那么好。”
明镜笑了笑,岔开话题,“阿蛮还好吗?”
“救回来了,还在养伤。张中和没事吧?”
明镜笑了笑,“救回来就好,中和也是不太懂事,幸好他也只是皮外伤。”
“阿蛮跟了我快十年,那天确实有点心急了,张中和那里,改日我再登门倒歉吧。”
“没事的,你不用管他,他也是小孩心性,过两天就好了。”
“二公子怎么在这里,大公子找您呐。”有下人匆匆赶过来对顾靖安拱手道。
“我这就过去,三殿下,我待会儿再来找您。”顾靖安拱了拱手,跟下人一道走了。
明镜目送他走远,心中有种豁然开朗之感,来之前还在纠结要不要听从大哥的话,与他保持距离,现在觉得还是顺其自然吧,俗言道三岁看老,像顾靖安这种从小卝便心慈手软,本质良善的人,想来也不会变太多,将来的事将来再操心吧。
他沉思着转过一片连廊,又有下人过来,“三殿下,咱们二公子请您过去一下。”
明镜虽然奇怪顾靖安才刚刚离开,怎么又来请他,却也不疑有他,跟着来人去了。
来人带着明镜越走越偏,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少,已经到了王府后院深处。
“请问,你们二公子有没有说找我何事?”明镜忍不住问道。
“没有呢,只说在那边等您。”仆人躬身恭敬的道。
又过了片刻,到了一个僻静的院子。
“殿下请进。”仆人示意道。
明镜抬脚进了院门,安贵也想跟上,那个仆人伸手拦住了他,“请留步,二公子说只请殿下一人入内。”
明镜与安贵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示意安贵留下,自己进了院内。
“阿安?”明镜至此都没有起疑,唤了两声无人应答,便向屋内走去。

楼主:爱兰伊特  时间:2020-12-09 11:58:04
第七章
那边顾靖安随来人到了热热闹闹的前厅,转眼间便不见了那个下人,但是他大哥确实在前厅跟随父亲迎客。
“大哥,找我有事?”顾靖安上前问道。
“没有啊,”顾靖康一脸茫然,“不过你既然过来了,喏,那边我几个朋友,你帮忙招待一下。”顾靖康指着几个武学的同学安排了一下。
迪庆正陪着这几个同学,见顾靖安过来,起身行礼。
顾靖安示意他坐下,“你刚刚见到引我进来那个小厮没?”他心中有一丝疑虑,隐隐觉得不安。
“看到了,他往后堂去了,怎么了?”迪庆问。
“你认识他吗,在哪里伺候的,我怎么觉得面生。”顾靖安眉心微蹙,有种心悸的感觉。
“他是九爷房里的人。”迪庆压低了声音,这位九爷行卝事荒唐,众所周知。
顾靖安蓦然起身,招呼也来不及打便疾步朝后堂而去。
“公子…”迪庆压低声音喊了一嗓子,感觉不对,也追了上去。
疾步进入后院,顾靖安直接撩起袍角跑了起来,先去了顾知瑾住的院子没寻到人,他一把薅住一个下人,“我九叔在哪儿?”
“不,不知道。”下人一脸懵逼。
顾靖安一把甩开他,迪庆追上来,“公子,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顾靖安仓促四顾,神色慌乱。
迪庆忽然见到之前顾靖安询问那个小厮躲在不远处鬼鬼祟祟窥伺这边,立刻飞身扑过去,同时呵斥道,“站住。”
顾靖安火速转身,后发先至飞掠过去擒住这个小厮。
“说,我九叔在哪儿?”顾靖安反剪着小厮的胳膊,几乎要给他折断。
小厮痛的嗷嗷叫,立刻便招了,“在,在祠堂。”
顾靖安将小厮扔给迪庆,顷刻间人影便消失在廊后,声音遥遥传来,“看好他,别让他跑了。”
还没赶到祠堂,便迎面撞上慌慌张张跑过来的安贵。
“二公子…”安贵像遇见救星般一把抱住顾靖安,激动的想哭,颤着手指着后面喘的几乎说不出话,“快,快去救救殿下。”
顾靖安甩开安贵飞奔过去,一把推开祠堂大门,祠堂内光线昏暗,顾靖安略微适应了一下才看清楚。
明镜倚靠在案桌前,脸色青白,发丝凌卝乱,腰带也掉了,他一手扯着前襟撕烂的衣服微掩着前胸,一手抓着案桌,指节捏的发白,胸口剧烈起伏着,惊魂未定的样子。
“你没事吧。”顾靖安疾步上前,握住他的肩,才发觉明镜全身都在颤抖。
明镜愣愣的回神,眼神发直的看了一眼顾靖安,全身抖的几乎要站不住,顾靖安心脏抽痛,难过的将他搂在怀中,半扶半抱的撑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阿,阿安?”明镜哑着嗓子,眼泪终于掉出来,“我杀人了。”
之前明镜进到祠堂,还没适应昏暗的光线,身后大门便砰的一声合上了。
“阿安,你找我做什…”话还没说完,便被一股大力掀翻摔倒在蒲卝团上,正痛的头昏眼花之际,一个人重重压了上来撕扯他的衣服,口中还说着不干不净的污言秽语。
原来顾知瑾之前在花园里看到他和自己侄儿言笑晏晏的样子,心卝痒难耐,色胆包天,特意设了个局将他骗过来。
明镜呆愣片刻后反应过来,开始激烈挣扎,顾知瑾虽是个成年男子,但是多年纵卝欲亏空身体,一时间也压制不住他。
二人挣扎僵持间,明镜摸卝到一个掉落下来的牌位,想也没想便朝顾知瑾后脑砸去。
顾知瑾惨叫一声,抽卝搐几下便不再动弹,门外候着那个下人与安贵听到动静跑进来,那个下人见到顾知瑾满头满脸的血,吓的一屁卝股坐到地上,“杀,杀人了…”
他哆哆嗦嗦想跑,被反应过来的安贵一脚踹翻,明镜也挣脱还缠在他身上的顾知瑾,二人合力将这个下人打昏过去。
安贵探了探顾知瑾的鼻息,抖着嗓子抬眼看明镜,“殿下,他,他没气儿了。”
明镜这才后怕起来,这是延宁王府最溺爱的儿子,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失手打死了他,这个后果都是自己承担不了的,甚至会因此连累父皇,成为又一轮朝中权利倾轧的导火索。
浑浑噩噩之际,他下意识对安贵道,“去,快去找阿安。”
顾靖安小心翼翼扶他坐下,安抚道,“别怕,别担心,有我在。”
他先检查了一下顾知瑾的尸体,然后出门对刚刚赶到的迪庆道,“你回我房里,找一套我的衣服,再带一壶酒过来,要快,不要被其他人看到。”
迪庆领命而去,顾靖安一掌打昏迪庆押过来的小厮,又吩咐安贵,“打盆水来,给殿下束发洁面。”
安贵依言开始忙活,顾靖安将院门关紧,过来蹲在明镜身前,握着他的手,轻声道,“你等会儿跟安贵一起出去,如果有人问起,就说衣服不小心弄脏了,被鹅叨了。”为了缓解明镜的紧张情绪,顾靖安还开了个小玩笑,“所以你换了一套衣服,记住,你们从来没来过祠堂。”
明镜的目光自始至终一直追随着顾靖安,后者的镇静极大的安抚了他,脸上稍微有了一点血色,“那这里怎么办?你叔怎么办?”明镜觑着眼睛看了一眼趴在不远处的顾知瑾。
“这里你不用操心,只记住,你们从来没到过祠堂,一直在花园里,其他的事情,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明白了吗?”顾靖安盯着他的眼睛叮嘱道。
明镜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迪庆悄无声息的带来衣服和酒,等明镜换好衣服,顾靖安送他们出去,吩咐安贵带他先到偏厅休息。
等二人走远,顾靖安折回来,将迪庆带来的酒,灌了一半到顾知瑾嘴里,另一半撒到他身上。
迪庆探了探顾知瑾的脉搏,抬头望着顾靖安道,“九爷还活着。“
顾靖安眼神冰冷,“你去把外面两个小厮处理了,做的干净点。“
“公子,只能这么做吗?”迪庆望着顾靖安。
“他必须死,否则三殿下就没一天卝安生日子了。“顾靖安面无表情看着顾知瑾。
“要不,咱们看紧一点?他,老祖卝宗可是最疼他的。”迪庆试图劝解道。
顾靖安轻轻嗤笑一声,“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他色胆包天,倘若侥幸活下来,不知道会怎样报复。去吧,做干净点。然后,去把我大哥叫来,只说我让你去叫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概不知。“
迪庆点点头,“是,谨遵公子吩咐。“
明镜心神不宁的在偏厅坐了一会儿,安贵低声劝慰,“殿下不用担心,我看顾二公子是个能担事的。”
明镜愁眉紧锁,“我就这样走了,会不会连累了他,死的可不是一般人。”
安贵稍微还保持着理智,“殿下放宽心吧,顾二公子也不是一般人,我看他挺有成算的,他总不至于把自己搭进去的。”
明镜还是坐立不安,煎熬一会儿去了前厅,本该在这里迎客的顾氏父子都不在,只剩顾府管家在这儿周旋。
近正午时分,外面通传圣驾到了。
顾家父子出来迎驾,老王爷顾怀山已经卧病在床数月,这次并没出面,顾靖安也一直不曾露面,顾知行和顾靖康都脸色发青,与先前喜气洋洋判若两人。
明镜如坐针毡的熬完整个冠礼,顾靖安自始至终都没出现,他提心吊胆,忐忑不安的回到宫中。
次日,一个噩耗震惊朝野。
延宁王府最宠爱的九公子顾知瑾昨日突发急症去世,老王爷顾怀山原本重疾缠身,受不了丧子之痛,当夜便薨了。
“阿安呢,有他的消息吗?”明镜急忙追问。
“没有,现在整个延宁王府戒备森严,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其余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到。”安贵回话。
明镜闭了闭眼睛,红着眼眶挥了挥手,“先退下吧,有任何关于延宁王府和阿安的消息都第一时间回我。”
延宁王府中,昨日还一派喜气洋洋之像,今天便已是满目镐素,哀声不绝。
堂上两副棺椁,老王妃哭倒在灵前,“顾家这是造了什么孽,生下这么一个丧门星,杀死叔父,克***,气死祖父,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把他接回来…”
顾家父子一左一右跪在她身侧架着她以免她软倒下去,顾靖安远远的跪在后面,迪庆跪在顾靖安身后,双手死死掐着膝盖上的布料忍耐着,只有他知道,顾靖安什么都听的到。
“祖母,您别这么说。”顾靖康担忧的回头看了一眼一直垂着头的弟弟。
昨日在祠堂见到弟弟衣裳不整,嘴角淤青,九叔躺在一侧,满头是血,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哥,对不起,搞砸了你的及冠礼。”顾靖安垂着眼睛,脸色苍白不安的道。
顾靖康疾步过去探了探顾知瑾脉搏,不可质信的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九叔他,大概是喝醉了,把我认成别的什么人了,我也是没有办法…”顾靖安低声道。
顾靖康脑中一片混乱,这个叔叔一向声名狼藉,之前他在外面作威作福,欺男霸女,草菅人命,因为祖母的关系,家里人一直都没管过他,没想到他害人害己,最终祸害到自家人身上来了,可他就这样死了,祖母怎么会善罢干休。
“别怕,有哥在。”顾靖康冷静了一下,脱下外袍披到弟弟身上。
无论如何,人死不能复生,顾知瑾死卝于卝非卝命的消息务必不能外传,弟弟一定要保下来。
他吩咐下人先将尸体悄悄运回顾知瑾院中,之后派人封卝锁了那个院子。
随即将发生的事情禀明了父亲,他的在府里搞的动作瞒不住父亲。
顾知行虽然震怒,但是也同他想的一样,无论如何要先将这一天拖过去,家丑不可外扬。
父子二人强颜欢笑完成冠礼,送走客人后,立即戒卝严王府,将情况禀明了王爷和老夫人。
顾怀山当即便喷了口鲜血,恨声连道三声好,圆瞪着双目咽下最后一口气。
老夫人则是当场晕厥,醒来后先是狠狠甩了顾靖安一个耳光,之后便一直不吃不喝守在灵前哭泣咒骂。
“我难道说错了,不是他这个丧门星杀死你九叔,气死你卝爷爷的吗?”老太太拍着腿大哭,再无一丝大家闺秀风范,她最疼爱的儿子没了,疼爱她的夫君也没了,都是那个没在身边长大的孙子害的。
“奶奶,爷爷说不定是被九叔气死的,九叔自己咎由自取。”顾靖康小声嘀咕。
“阿康,少说两句。”顾知行喝止道。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九叔算是白疼你了。”老太太气的拍了顾靖康几下,又不舍得真打这个嫡亲心肝长孙,“把他送走,必须送走,我不想再见到他!”只能将满腔怒气撒到顾靖安身上。
“那我把弟弟带去北境。”顾靖康望向父亲道。
顾怀山去世后,顾知行承袭王位,调回京师坐镇。
原本顾家的的打算是顾知行带儿子在边关磨练几年,如今老王爷猝然离世,顾靖康只能临危受命了。
顾知行还没说话,老夫人断然拒绝,“不行,不准去,我怕他再克了你。”
“那弟弟能去哪里?”顾靖康呛声道。
“我不管,反正不能在京里,也不许跟着你。若你敢带他走,我就去大理寺击鼓鸣卝冤,你九叔,原本就去的冤枉。”老太太放出狠招。
“这些晚点再议吧,先把父亲和九弟安心送走。”顾知行劝慰道。

楼主:爱兰伊特  时间:2020-12-09 11:58:04
没有人看么,每天打开网页心都拔凉拔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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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爱兰伊特  时间:2020-12-09 11:58:04
第九章
永兴六年冬,北境暴雪不断,东羯和贺颜等北方部族都受 灾严重,位于玉袅山脉深处的东羯索达尔部当时还没归顺东羯大可汗,灾 情尤其严重,人畜饿死冻死无数。
提倡汉化的部族首领乌达鲁被弟弟阿吉勒联合青壮将领杀死并惨遭灭门,六个儿子三个女儿无一幸免全部被残忍杀害。
之后阿吉勒组织了一批最为骁勇的族人,悄悄穿越整个东羯大可汗的领地,奇袭大启边境,虏获大量汉人俘虏及商队物资,他们杀死男人,将财物和女人,孩子掳回了部族。
因为他们位于玉袅山脉深处,部族又小,逐水草而居,所以顾家派出无数的斥候探子都没能找到顾夫人和顾靖安。
遇袭时,顾夫人的贴身侍女素樱与顾夫人对换了衣服,扮作主母,顾夫人自毁容颜,母子二人蒙混过关,被牲畜一样赶回部族。
稍有姿色的女人,都被部族将领瓜分,其中也包括素樱,因为她姿色出众,衣着装扮又像高门贵妇,被献给阿吉勒,头一年还非常受宠。
与他们一同被俘的其他女人孩子,在这苦寒之地,备受折磨,不到一年,陆陆续续都死了,顾夫人母子在素樱的竭力关照下,艰难的存活下来。
顾靖安从三岁到六岁,都和母亲住在羊圈之中,冬天冷的时候便和牛羊挤在一起取暖,日子过的虽苦,但被母亲保护的很好,顾夫人甚至每天还悄悄教他识字,学习辨识汉语唇语,怕他将来回归大启后无法与人交流,顾夫人一直告诉他,祖父和父亲不会放弃他们,总有一天会接他们回去。
五岁那年夏天,毗连玉袅山脉的乌尔查布草原闹狼灾,他捡回一只母亲被狼咬死的小狗,母子二人每天从自己嘴里省出一点食物给小狗,到冬天时,小狗已长的体型硕大,不仅每天能在外面猎到自己口粮,还能带回家不少野味,这只狗便是阿蛮。
当年冬天,又逢雪灾,灾情比三年前更严重,阿吉勒故计重施,又从大启掳回一批俘虏和财物。
其中有对贺颜族兄弟俩,哥哥十二岁叫扎那,弟弟就是迪庆,当时十岁,父母都因激烈反抗遭到杀害。
被掳回索达尔后,兄弟俩很快便和顾靖安成为同患难的好朋友,因为他们不是汉人还会东羯语,在奴卝隶中地位稍高,哥哥仗着嘴巴甜还经常能讨到一些吃食回来。
当年冬,雪灾越来越严重,部落开始闹饥卝荒,普通牧民家也开始饿肚子,奴卝隶更是连牛羊都不如,连草根都禁止奴 隶挖食,体弱的奴 隶纷纷冻饿而死。
发生变故那天,顾靖安和扎那兄弟有气无力赶着头领家的羊群回部落时,遇到一伙打秋风回来的男人,扎那像往常一样凑上去想讨点战利品,却不料这群人并没打到秋风,还被别的部族追杀一路,正是又饿又气人疲马乏的时候。
两个小的眼巴巴看着扎那凑上前,还盼着会不会有好吃的,没想到片刻后就听到扎那一声凄厉惨叫。
两个小孩儿吓的屁**流的逃跑,没多会便被抓了回来,这时才惊恐怕的发现,扎那已经被像**一样开膛破肚涮洗干净架在火上烤了,此刻已被烧的面目全非。
四散都是羊群,他们不敢杀头领的羊,竟然要吃人。
两个小孩被吓的肝胆俱裂,哭都哭不出来,顾靖安更是又惊又吓吐的胆汁都出来了。
阿蛮围着顾靖安急的直哼哼,还想咬开捆他的绳索,被那群人发现赶开,它在远处焦急的巡梭一阵,掉头跑走了。
正巧素樱来给顾夫人送粮食,见到阿蛮狂奔回来,绕着二人急的直吠,顾夫人便知道儿子肯定出事了。顾不得多想便跟着阿蛮追出去,素樱也连忙提了根铁钎追过去。
两个女人远远闻到一股奇异的肉卝香,已经抛下她们跑远的阿蛮又跑回来,叼回来一根长骨,两个女人腿都吓软了,那骨头分明是人的腿骨,上面还有烧焦啃噬的痕迹。
远远围着火堆坐着一群健壮的男人有说有笑,两个小孩被拴在马旁。
阿蛮冲上去撞翻了火堆,一群人惊跳起来又笑又骂,注意力被引开后,顾夫人和素樱趁机潜到两个小孩身边,顾夫人匆忙割开捆束他们的绳子。
“阿安,看着我。”顾夫人不顾顾靖安满脸秽卝物,扳正他的脸,让他能看清楚自己的口型。
顾靖安吐的天旋地转,泪汪汪的看着顾夫人。
“逃出去后,一直往南走,去找你爹爹,告诉我,你爹爹是谁。”顾夫人近乎严厉的瞪着顾靖安。
“我爹,爹爹,是大启延宁王世子,北境兵马大元帅兼燕新阿三省提督顾知行。”顾靖安断断续续艰难的说道。
“好儿子,千万别忘了,向南走,回家,快走。”顾夫人紧紧的抱了抱顾靖安,又亲了亲他的额头,将他往外推。
“阿娘,我们一起走啊,和素樱姨娘一起回家。”顾靖安反应过来,死死的拽紧她的衣襟。
“阿安,娘回不去了,你一定要活着回去,告诉你阿爹,无论娘在哪里,都会保佑你和你爹爹,大哥。”顾夫人又抱了抱顾靖安,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滚了下来。
索达尔部地处深山之中,她和素樱都缠了小脚,不可能翻越崇山峻岭,原本打算等儿子长大些再寻机逃走,但是现在突然发生这种祸事,东羯人在灾荒中开了吃人的先例,再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阿娘,一起走,我们一起走。”六岁的顾靖安惊慌失措的拉着母亲的衣服不松手,虽然他幼逢大难,但却从来没离开过母亲,只知道现在不能分开,分开就意味着再也见不到娘卝亲了。
“迪庆,你带着阿安快走。”顾夫人流着泪,匕卝首割开衣襟,反手将匕卝首入鞘塞到儿子怀里后一把将他推开。
顾靖安被迪庆半拖半抱的朝山上林子里逃,他不敢大声呼叫怕惊动那帮人,只能无声的挣扎哭泣,死死盯着他娘希望她追过来。
那边阿蛮已经甩开追杀遁入荒原中,那群男人骂骂咧咧往回走时发现这边的情况,呼喝着朝这边跑过来。
“阿娘,素樱姨,快过来啊!”顾靖安发现那边的人向他娘卝亲跑来,声嘶力竭挣扎哭喊着。
那群人根本没将这两个弱女子放在眼中,直接越过她们想去追两个小孩,身影交错时,顾夫人突然扑上前抱住为首那个将领,一口狠狠的咬在他手臂上。
男人惨嚎出声,单手捏住顾夫人纤细的脖颈,但无论他使多大劲这女子都死咬着不松口。
旁边的男人惊慌的上前帮忙,纷纷抽刀朝顾夫人砍去,素樱扑上去抱着顾夫人,帮她挡下好几刀,直到两个女人被砍的七零八落惨遭分尸,顾夫人都没有松开咬着男人的牙。
顾靖安眼睁睁看着生命中至亲至爱的两个女人至死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七天后,据索达尔部百里之遥的一个汉人村落,村民狩猎时发现了这两个骨瘦如柴的孩子蜷缩在雪堆中紧紧搂着一只大狗,幸好有这只狗他们才没被冻毙,赶紧将他们救回村子。
也是他们命不该绝,这几年间青遥道人一直都寄居在这里,两人堪堪捡回一条小命。
至于他们是怎么在酷寒恶劣的天气条件下,穿越危机重重的原始森林,两个孩子都记不太清了,整个七天都是在晕晕沉沉中搏命抗过来的,顾靖安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便是这时留下来的。
之后,青遥道人便收了顾靖安为关门弟子。
世人皆道青遥道人医术通神,却不知他学贯古今,文韬武略无所不精,身负经天纬地之才,但却习惯闲云野鹤,四海为家。
顾知行拈须叹了口气,“你可知,你弟弟拜入青遥道人门下学了些什么?”
不待顾靖康回签 ,顾知行便道,“武术和兵法。”
青遥道人座下已有一个大弟子李南枫,因不良于行,主修医术和用毒。
他得知顾靖安身份后本想教习小弟子治国韬略,但是顾靖安执意要学习武术和行军打仗,排兵布阵之法,在师父座下长跪一夜,加上大弟子和迪庆一起求情,最终还是心软妥协。
八年时间,顾靖安潜心修习兵法与武术,师父出外游历时,他便乔装易容,足迹踏遍了北境各地,混迹东羯八部之中,也曾无数次遇险,都被他化险为夷,安然脱困。
顾靖康听完,红着眼睛狠狠砸了一下桌子,“爹,索达尔部现在何处,儿子此去北境,一定要将此部夷为平地。”
顾知行笑了笑,“去年,刚接到你弟弟音讯时,我便收到斥候传来的消息,索达尔部一夜之间六个将领全部被杀,均是一击毙命,首领阿吉勒和他已成年的长子是被困在冰河中冻毙,另有八个普通牧民被乱刀砍死。“
顾知行停了停,喘了口气,“索达尔部落虽小,却因为作风剽悍,部众悍不畏死,一直不曾归顺东羯大可汗,这次元气大伤,东羯西相王 博格部趁机将他们吞并,如今已经没有索达尔部了。“
顾靖康目瞪口呆,有点接受无能,“阿爹,您的意思是,阿安杀了那些人?”
顾知行继续道,“我后来又调查过,那八个牧民,便是那年雪灾中,首开吃人之先河的那几个人,还有索达尔部原首领乌达鲁的子女,都是被阿吉勒扔到冰河是冻毙的,明白了吗?你还觉得你弟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吗?青遥道人的独门武功,江湖上人称诡谲异术,不出手则己,出手必杀人。“
“那九叔的死…”顾靖康惊悚的睁大眼睛瞪着他爹,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不是意外失手?
顾知行静静的回看着他的傻儿子,没有说话,真是有点担心,这么耿直的傻儿子放出去能不能独挡一面。

楼主:爱兰伊特  时间:2020-12-09 11:58:04
第十章
明镜下学的时候,心不在焉的走到许久不曾经过的琉璃湖小径上,快到顾靖安幼时被鹅欺负那处时,远远看到有个人站在湖边投喂水禽。
“阿安!“明镜开心的喊了一声,加快步伐赶了过去,”真的是你,你没事了吧?“
顾靖安笑了,“我没事,我就猜殿下今天会走这条路,果然等到你了。“
“太好了,那你什么时候回御书堂?“
顾靖安将手中的饵料全部撒到湖中,拍了拍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殿下,之前答应过,要带你去吃现炒的糖炒板栗,不如现在就去。“
“好啊,“明镜点点头,转头对安贵道,”你回去跟祖母回禀一声,我今天晚点回去。“
安贵得令离开了,明镜和顾靖安一前一后错开半人位置走在湖畔小路上,顾靖安看着湖中争食的天鹅,笑道,“这还是那对鹅吗?“
“不知道,大概不是了吧,我也好多年没过来这边了。“
“现在鹅也不敢再欺负我了。“
明镜无端感觉顾靖安有几分落寞,“阿安,你真的没事吗?你是怎么把,把那件事圆过去的?“
顾靖安笑了笑,“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事情已经过去了。“
宫外已有延宁王府的马车等候,二人上了马车,相向而坐。
每次对话时,顾靖安都会认真的看着对方的嘴唇,无端给了明镜一种被他特别珍视的感觉。
其实每次顾靖安都在描摹明镜的唇形,只觉得三殿下长的真是赏心悦目,眼睛鼻子嘴唇脸型,无一不恰到好处,多一分显胖,少一分显柴。
“我问你呢?说话啊?“明镜探身轻轻拍了拍顾靖安的膝盖。
顾靖安猛然回过神,“啊,什么,我没看清楚,你再说一遍。“
“我问你什么时候回御书堂?“明镜无奈重复。
顾靖安迟疑了一下,“殿下知道我大哥要去北境了吧?“
“知道,这两者有关系?“明镜心中欲发不安。
“嗯,我也要离开京师了,暂时不会回御书堂了。“顾靖安斟酌着道。
明镜睁圆了眼睛,“那你要去哪儿?跟你大哥一块儿去北境吗?“
顾靖安眼睛不自在的瞥了眼马车窗外,“不是,我去西州。“
“为什么?是因为那件事吗?我,我去跟你家说清楚,不关你的事!“明镜急的拔高了声音。
“不是的,你先别急。“顾靖安安抚的握住明镜的一只手,”我们顾家一直镇守北境,与东羯部落打交道数十年,东境抗倭,南境平乱也有北境虎贲参与,唯独没有与西境贺颜部交过锋,父亲官居太尉辖制天下兵马,总不能对劲敌贺颜部一无所知。“
大启边防设东西南北四境,每境各掌边关三省军政大权,北境最高长官延宁王顾知行,领北境虎贲军,东境东平侯赵守正,领东境玄甲军,南境南越侯秦卓,领南境青龙军,这两家均已依附顾家,西境便是西秦侯一族,张俊真领西境朱雀军。
明镜狐疑道,“你没骗我?那,那为何不让你大哥去?”顾知行如此布置,等于是想侵吞蚕食西境权力,但是仅派一个未成年的儿子过去怎么看都不靠谱,西秦侯是自己母家,难道不怕自己将他们的计划和盘告知舅父。
“我大哥是世子,此去北境,是要逐步接掌北境三省军政的,而去西州,只是熟悉一下贺颜部族,所以你莫要担心了,而且我也不是一个人去,父亲会派遣一支精锐部队随我一同前往。“
二人说话间,马车已行至闹市。
“公子,新鲜出炉的糖炒板栗。”迪庆将排队买来的板栗递到车里。
“快,趁热吃。”顾靖安将栗子放到明镜手边桌板上,笑咪卝咪的看着他。
明镜剥了个栗子放到嘴里慢慢嚼着,栗子又香又甜,他却觉得鼻根酸的厉害,眼圈也红了。
顾靖安装做没看见,低头细心的剥着栗子,将一颗颗圆卝滚滚的果肉放到他手边的盘子里,“殿下,我答应过您,要带您出来吃板栗,我也答应您,一定会从西州完好的回来,只要我答应您的事,总会做到的。”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什么也给不了你,还连累你。”明镜略微哽咽道。
“因为殿下好看啦。”顾靖安眉眼弯弯的笑,额边那道伤疤都变柔和了。
这次明镜没有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眼圈红红的,“那我要是不好看了,你还对我好吗?”
“那不能,您要一直好看下去。”顾靖安笑着,“殿下,您也要答应我,一直好好的。”
明镜吸了吸鼻子,“你陪我走回去吧。”
“好。”顾靖安掀开门帘先跳下车,回身扶明镜下来。
初夏的夜晚,街市上行人渐少,干净的青石板路泛着光,临街商铺门前都挂着灯笼,灯影摇曳,凉风习习,二人慢慢走在路上,都希望这条路能长点,再长点。
终于还是走到宫门前。
“你何日出发?”明镜问。
“明日一早就走。”
“那我明早来送你。”
“别来了。”顾靖安笑了笑,“我怕我会哭。”
“又胡说。”明镜低声斥道,却先红了眼圈。
“你等等。”顾靖安返身回到车上,拿了一个大包袱下来递给明镜,“这是药膏,上次给你那种,能用一阵子了,用完了我再托人带。”
明镜接过包袱,又想落泪,“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知道。”
“三个月?半年?一年?”明镜眼巴巴的看着顾靖安。
顾靖安吸了口气,望向别处,“不知道。”
明镜低声道,“我知道了,我回去了。”说完转身慢慢朝宫门走去。
“三殿下!”顾靖安低声喊住他,明镜回头。
“如果,如果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你还会愿意做我朋友吗?”顾靖安犹豫片刻后问。
明镜展颜笑了,“会。”
顾靖安也笑了,默默目送明镜进了宫。
一转身便看见顾靖康吊二郎当的倚在马车车门边。
“大哥。”顾靖安故做惊讶,其实老早就觉察到他在跟梢。
“上车。”顾靖安斜睨他一眼,低声吩咐。
刚上车坐好,顾靖康便将门窗纷纷拉上。
“大哥,怎么了?”顾靖安迷惘的望着他。
“九叔是三皇子杀的吧?”顾靖康开门见山的问,“你在帮他顶罪。”
“不是,是我杀的。”顾靖安摇头道。
“九叔再怎么喝醉酒,也不能把你搞错。”顾靖康轻轻嗤笑一声,这么多年,顾知瑾的品味从没变过,喜欢的都是清瘦纤细,肤白貌美的少年,而顾靖安肤色偏深,眉目深刻五官硬朗,肖似其父,顾知瑾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他六哥,在家瞄到一点顾知行的影子他都会躲老远。
而明镜正是顾知瑾喜欢的那种长相身材,顾靖康想了两天,还接到管家禀告顾知瑾身亡那天,他院里同时失踪两个下人,结合父亲说的那些事情,这才回过味来。
他弟弟回来后,唯一走的近的朋友就是三皇子,冠礼那天恰巧这位皇子也有到场。
顾靖安敛了神情,沉默半晌才道,“大哥可知九叔这些年来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的事迹?”
顾靖康语塞。
“大哥可能并不知道,因为没有人敢在您跟前提,家里人也不可能告诉您这些腌臜事,您以为九叔只是养几个小倌罢了。”顾靖康慢慢的给哥哥斟上一杯茶,慢慢道,“因为九叔,咱们顾家在民间的好口碑都败坏良多,连政敌都多树了不少,父亲肯定也为此大伤脑筋,奈何祖母偏袒,父亲给九叔收拾的烂摊子可不少。”
“不然大哥您以为这件事怎么能像这样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如此轻易了结了。“顾靖安也为自己满上一杯茶,端在唇边却没有喝。
“那是轻易了解吗,你都要被流放去西州那个鸟不拉卝屎的地方了,而且那必竟是咱们亲叔。“顾靖康还是不可置信,他一直以为单纯弱小的弟弟,竟然轻易杀死了自己的亲叔父。
顾靖安挑了挑嘴角,带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叔叔又怎样,若送到大理寺,他之前所犯的累累罪行,死十次都嫌少。“
顾靖康目瞪口呆,这还是他弟弟吗。
“大哥可以设身处地的想一想,那些被九叔逼卝迫的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处境,我此生最恨便是仗势欺人,欺凌弱小的人。“
顾靖康莫名觉得脑后发凉,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掩饰的低头喝了口茶水,他仗势欺人的事情可干了不少,不过都是一些官宦子弟间的小打小闹,不曾闹出人命,他也从不欺压平民百姓。
“好,好了好了,哥哥知道了。“顾靖康结巴道,差点端不稳茶杯。
顾靖安眼珠一转,笑了笑,立刻又变回那个呆萌可爱的弟弟,“大哥,北境离京师较近,您回京的机会挺多的,能帮忙照应一下三殿下吗?“
顾靖康一滞,感觉心脏有点痛,咬着后槽牙道,“嗯,好的,我会帮你照应他的,放心。“
顾靖安笑,“是真的照应哦,您别背着我欺负他。“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顾靖康揉了一把弟弟的头。

楼主:爱兰伊特  时间:2020-12-09 11:58:04
打捞一下

楼主:爱兰伊特  时间:2020-12-09 11:58:04
第十一章
西州府
“这真的是大哥写给我的信!”苏少禹圆瞪双目捧着一张纸,刚刚还对顾靖安满腔仇恨差点拔剑相向,现在双手哆嗦的快要拿不住这薄薄的信笺。
“是,是我大哥的字迹。”苏少禹的泪水夺眶而出,一把握住顾靖安手臂,双目炯炯的望着顾靖安问,“我大哥还活着?他回家了吗?”
顾靖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半晌后才道,“你说呢?”
苏少禹背转身抬袖擦了擦眼泪,他心思玲珑剔透,此时也反应过来,当年家里瞒着他们兄弟,对外宣称大哥病亡,定是已将大哥逐出家门。
“我大哥还好吗?他为何不与你一同来西州?”苏少禹又抓上顾靖安手臂。
顾靖安轻飘飘瞄了眼自己被捏的变形的衣袖,苏少禹这才如梦初醒般猛的松手,思虑片刻后又狐疑道,“为什么我大哥偏偏让你带信?”
顾靖安嘲讽的笑了笑,“因为苏先生比你更懂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
苏少禹凝目思索片刻后,身体肃立,双手抱拳高举齐眉,郑重向顾靖安长揖一礼,“还请顾公子原谅苏某方才无礼。”
顾靖安轻轻一笑,抬袖示意,“苏公子多礼了,坐吧。”
两人在矮几边相向跪坐,顾靖安一边冲泡茶水,一边道,“我初到西州,条件简陋,只有粗茶相待,还望柳公子莫要嫌弃。”
苏少禹尴尬的提了提嘴角,顾靖安一行人今天日落时分才赶到西州,是他特意向西秦侯揽下了这迎接招待的琐事,指使人将顾靖安一行安排到这处破烂小院中,自己还迫不及待上门来找碴,结果被人家一封信函牵制住了。
顾靖安知道他耐着性子跟自己周旋不过是为了打听兄长近况,也不废话,单手将斟满的茶杯推到苏少禹跟前,“我离京的时候,苏公子也正好离京,他说要四处游学,或许有机会也会到西州来。”
“我大哥有没说他去哪儿了?”
“他往北方去了,大概会先去燕北城吧,没有明确的目的地。”顾靖安放下茶杯,拨了拨炭盆,京师已初夏天气,西州夜里却感觉寒冷。
“那我大哥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为何之前从不与我联系?”
顾靖安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苏公子之前隐姓埋名也是为了避祸,不与你联系也是为了保你平安罢,如今罪魁祸首已死,你大哥方才能回京。”
苏少禹微微松了口气,“我不知道大哥怎会与你结识,既然大哥修书让我照应你,只要你自己不找死,我保你在西境性命无虞。”
顾靖安笑了笑,举了举杯子,“那我先谢谢苏公子。”
“不必,明日我让他们重新给顾公子安排居所,今日多有得罪,还望海涵。”苏少禹将信笺仔细折好揣进怀中,起身掸了掸衣袍,冲顾靖安潦草的抱了抱拳,“先告辞了,无论如何,苏某都谢谢你带来我大哥无虞的消息。”
顾靖安端坐不动,眼都没抬一下,继续煮茶,“慢走不送。”
“哎,你这臭德行,还真像你大哥,欠嗖嗖的。”苏少禹出门前,气不过倒回来喷了一句。
顾靖安这才抬头木着脸道,“你可比你大哥差远了,除了长的像。”
苏少禹表情管理失败,气的抓狂,咬牙切齿愤愤的走了。
迪庆进来禀告,“公子,床铺好了,热水也烧好了,您现在沐浴吗?这儿环境可太差了,明天得好好拾掇一下。”
顾靖安起身慢慢解开袍带,慢声道,“嗯,现在洗,我觉得条件还行,总比羊圈好。”
迪庆失笑,“那倒也是。”

楼主:爱兰伊特  时间:2020-12-09 11:58:04
顾靖安舒服的躺到浴桶中,长长的喟叹一声,“你们也早点歇息,明天不要打扫了,明天咱们换地方。”

提督衙门中,张俊真笑问苏少禹,“听说你让顾家那个小子住到你府上隔壁那处宅子了,怎么想通了?“
苏少禹哼了一声,“昨日见了,不过是个黄口小儿,还是个残疾,想必顾家也没将他放在眼中,针对他没甚意思,放在我家旁边就近方便督看。“
苏少禹知道张俊真巴不得他做出头鸟收拾顾靖安,要真弄出个什么三长两短来也有苏家出头顶罪,这位西秦侯爷短视眼浅,当年导致张皇后自缢的永兴元年事变,张家便是用尽手段推脱责任甩锅避祸,只想保住自己的一亩三分田,导致当时参与事变的同盟损失惨重,所以至今依附张家的势力都是一盘散沙,远不如顾家联盟坚不可摧。
单论能力论人品论担当,除开不成器的顾知瑾,顾家三代人都远胜张家,论私德,顾怀山顾知行父子都只有元配一房,夫妻恩爱,白首不渝,而顾知行更是自发妻失踪后便独身至今,张俊真妻妾成群,宠妾灭妻,冷落元配发妻,将嫡子送入京师为质,偏宠庶子,偏安一隅,不思进取,只会背后使坏频频搞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小动作。
只因天下势力十之七八都归附顾家,苏少禹别无选择只能投奔西秦侯,实则内心很瞧不上张俊真和他几个儿子,可惜西秦侯嫡长女,张俊真的长姐张皇后一介女流,却是张家最大气端方有担当的,若她是男儿身,必能撑起西境的一片天,根本不会有张俊真什么事儿了。
“嗯,他可有说,什么时候来晋见我,这都来第二天了,还真是黄口小儿不懂规矩。“张俊真蹙眉道。
苏少禹心中嗤笑一声,想必这位侯爷到时候也会设法羞辱顾靖安,他也只能在这些地方找回面子。“可能明天会来,他带了一批人马还需要安顿,今天大概在安排。“
“人马,多少人?“
“大概有百余人。“
“把他们都分开分开,编到各大营和几处关隘去,不要给实职。“张俊真气咻咻道,”顾老匹夫怎么想的,我西境岂能容他安插北境兵员。“
苏少禹也蹙眉道,“这,不大妥当吧。“
张俊真眼睛一瞪,“有何不妥,既然来了西境,就该听本侯差遣,难道顾家还想在西境蓄养私兵不成。“
“属下不是这意思,属下是说,这批人分散到各营,万一他们私下使坏或者收买人心极难控制,不如将他们和顾靖安一起派遣给属下,属下保管让他们服服帖帖掀不起一丁点浪花来。“
“如此也行,务必不能让他们过的舒坦了。“张俊真颔首。
次日,顾靖安上门拜谒西秦侯爷。
果然张俊真多番刁难,顾靖安装做看不懂西境方言唇语,逼的张侯爷不得不操上不太流利的官话,场面一时有点失控,一方带着滑稽口音扬声嘶吼,一方装傻充愣答非所问还一脸无辜懵懂。
最后张侯气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太阳穴一阵猛跳,气急败坏的挥手赶顾靖安走了。
“少禹啊,以后少让他在我面前出现,真气得我脑仁疼。“张俊真咬着牙帮子切齿扶额,旁边有下人帮他抚背顺气,片刻后张侯爷想到什么又自顾开心起来,嘿嘿一笑,”顾家出了这种儿子,也是报应,顾家后继无人,笑煞我也。“
苏少禹偏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撇了撇嘴,暗自腹诽**,借故告辞出来追上顾靖安。
顾靖安正慢悠悠走在街市上东张西望,偶尔和迪庆俯首低声说话,都说西境民风彪悍,全民尚武,女人多不裹脚,必要时也能挽袖子操着农具上阵撕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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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公子。“苏少禹扬声唤人。
顾靖安没有理会继续闲庭信步,迪庆转头看了一眼,扯了扯顾靖安袖子,顾靖安才停下脚步,故做诧异的回头。
“顾公子好兴致啊。“苏少禹疾行几步追上来,与他并排走着。
顾靖安眨眨眼睛,一脸不可描述的看着街市道,“西州风俗果然异于,异于京师和北境,挺不错的。”
苏少禹翻个白眼,“你在讽刺吧,有话好好说。”
顾靖安指着街市道,“为何提督衙门出来不远大路就破破烂烂,这里可是西境首府核心地段。”
苏少禹道,“城中经常跑马,所以路面破了点罢,诺,看到没,那边还有骆驼。”
顾靖安微微侧头,嘴角含 着意味不明的一抹笑意,“苏公子是多久没回京师了,还有,你去过北燕城吗?想必没去过,东境首府苏墨,南境首府清远,”他轻笑一声,“想必都没去过吧。”
苏少禹勃然大怒,“你想说我是井底之蛙!”
顾靖安呵呵一笑,“不不,你误会了,我没想说你是井底之蛙,我是想说,你夜郎自大。”
迪庆在旁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苏少禹简直想拂袖而去,生生忍下一口老血,克制住想捶胸口的动作,假笑道,“是,我夜郎,怎么样,刚刚戏弄侯爷挺开心?”
“一般一般,老早就听说过大名鼎鼎的西秦侯了。”
“哼,你各种瞧不上西境,还来西境做什么?难道顾家想凭你一个黄口小儿就将西境收归囊中不成。”
顾靖安不答反问,“我听说西秦侯爱财如命,各种疯狂敛财,富可敌国还天天向朝庭哭穷要钱,下面又各种压榨治卝下百姓,是真的吗?”
苏少禹警惕道,“你想做什么?你别打侯府钱袋子的主义,我之前可是承诺的你不找死我保你平安。”
顾靖安颔首,“看来是真的。”
“你可别胡说,侯爷他…”苏少禹想说爱民如子,却如鲠在喉实在昧不下良心说不出口,但是对着一个宿敌吐槽自己上司,他的修养也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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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靖安笑咪 咪的看着他,“怎么,你还是别勉强了,我反正即来之则安之,来日方长我自己慢慢体会。我倒是听苏先生说过你疾恶如仇,想必这些年,过的挺辛苦吧?”
“我大哥还夸过我什么?”苏少禹闻言眼睛一亮,全然抓不住重点的追问。
他从小天资聪颖,但性格顽劣,又嘴甜会哄人,长辈百般溺爱,家中只有大哥对他管卝教非常严厉,唯恐他长成纨绔败家子,他却是个 贱 性子,大哥越罚他,他越崇拜喜欢大哥,苏少卿本身才华横溢,持身守正,他对苏少禹一向责罚多,夸奖少,唯恐让他得意忘形。
顾靖安看他两眼发光瞪着自己的样子,很像阿蛮看到食物流口水的样子,又莫名觉得他挺像大哥顾靖康,看似没心没肺实则满心赤诚,起了逗卝弄心思。
“没了。”他木着脸道。
“就,就没了?”苏少禹满脸失望,“大,大哥只跟你说我疾恶如仇?没有夸我英俊潇洒智勇双全才高八斗运筹帷幄精明能干人见人爱…”
“你比你大哥如何?”顾靖安打断他。
苏少禹一滞,呆呆的眨了眨眼睛,随即又打鸡血般原地满血复活,满脸激昂道,“那倒也是,比起我大哥来,这些都不值一提,我还要继续努力才能让大哥看得上我。”
顾靖安终于没忍住破功噗嗤笑出声来,迪庆更是早就憋笑憋的满脸通红,肩膀颤卝抖,没想到苏先生那么严肃正经一人,弟卝弟这么蠢萌。
苏少禹满脸不解的看着笑的毫无形象的主仆二人,“你们笑什么啊?”
顾靖安好不容易收住笑,“没有没有,就觉得你挺好的,就是,当年是怎么传出神童大名的。”
苏少禹回过味儿来,瞪着眼睛低吼,“不是,你俩,别笑了,有什么好笑。顾靖安,我说你究竟来西境做什么啊?你家里人也不管管你啊?”
顾靖安瞬间严肃,勾了勾手指,示意苏少禹俯身过来。
苏少禹比他高一个头,见状不假思索的凑过去。
“我杀了人,所以被流放到西境来吃沙子。”顾靖安神神秘秘低声道。
苏少禹嗤笑一声,“顾家二公子杀个把人算什么,你家那位九叔害死的人少了吗,也没见他来少根寒毛。”
“杀的就是我九叔。”顾靖安抛出杀手锏,说完还白了一眼苏少禹。
苏少禹惊的嘴巴可以塞下一个蛋,半晌后才高声道,“真的?你奶奶没打死你?啧啧,可见你真是亲生的,老延宁王爷也是被你气死的吧?”
顾靖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苏少禹轻轻打了一下自己嘴巴,“我错了,”又贱兮兮凑上前低声道,“为什么啊?”
顾靖安单手一把推开他的头,“管那么多干嘛,你只要知道,我家不打算再管我就行了。”
苏少禹抬手勾上他的肩膀,亲卝热的道,“行嘞,我可算知道我大哥为什么与你有交情了,没事,今后你苏二哥管你。”
“你打算怎么管我?”顾靖安斜睨他。
“回家收拾收拾,明儿跟我上镇海卝关吃沙子吧。”苏少禹笑的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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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镇海关,西境第一大关,雄踞在茫茫草原中,也是西境通往西域各国的重要门户。
“这里又没有海,为什么叫镇海关?”顾靖安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往外眺望,满目黄沙,天上还有一只雄鹰展翅翱翔,偶尔一声悠长的鹰唳响彻长空。
“这你就没见识了吧,瀚海雄关,从这里出去往西八百里,就是著名的克尔沁戈壁,穿过戈壁就是阿莫拉沙漠了。”苏少禹全副甲胄,他在下属跟前一副严肃正经模样。“相传千年之前,阿莫拉沙漠一直侵袭克尔沁草原,直到镇海关建成,黄沙便停止南侵,所以这座雄关自建成后,无论经历多少改朝换代,都一直叫镇海关。”
雄关之外一两百里全是黄沙隔离带,是大启边关将士每年防秋带人烧荒形成的,以避免游牧民卝族靠边墙太近牧马,威胁边关。
“你平时驻防这里吗?”
“嗯,多数时候是。”苏少禹一年去不了几次西州,并不想见张俊真父子和西州府那帮官僚,这次赶过去,全是因为想要给顾靖安一个下马威。“这边条件艰苦,你想清楚了,真要留在这边吗?”
“你这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少爷都能待住,少埋汰人了。”顾靖安嗤笑。
苏少禹转念一想,也是,顾靖安幼年时坎坷经历也不是秘密,“你才十四岁吧?”
“怎么了?”顾靖安瞄他一眼。
“你这么小就杀人,有什么感觉,怕不怕?”苏少禹见周围没人,贱性子又发作了。
顾靖安擎着千里眼眺望远方,并不怎么想理他。
“你就这么跟我坦白了,你不怕我送你去见官?”继续作死中。
顾靖安无可奈何的收了千里眼,左右看了看近处无人,招了招手,示意苏少禹靠近点,他竖起一根食指,“第一,你没证据。”
苏少禹点点头。
他再竖一指,“第二,你知道延宁王府的权势,只要他们不追究,谁还会追究?”
苏少禹想骂娘。
“第三,你要真有妖蛾子,信不信你大哥会先***。”顾靖安嘴角含笑的收回三根手指,拍了拍苏少禹狗头,“傻不傻。”
“哎,你这个没大没小的家伙。”苏少禹抬手来了个锁喉,顾靖安反制,二人在城墙上开始摔跤武斗,笑骂嬉闹。
迪庆在不远处露出一丝姨母笑,他家少爷在京师一直端着架子,老成持重,实际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被流放到这西境后,反而找回几份少年意气。
半年后,西境春夏秋三季都短,转眼便已入冬。
苏少禹晨起后便忧心忡忡望天。
顾靖安蹲在院子里洗漱完,拿了个跟他脸差不多大的馍馍边啃边问,“大清早你黑张脸干啥哩?”故意带上西境口音。
这半年他与苏少禹同吃同住,同进同出,已是相当熟悉。
苏少禹也拿了馍,蹲他旁边啃了一大口,噎的翻白眼,顾靖安赶忙帮他猛拍背。
“得得,别拍了,没噎死也被你拍死了。”苏少禹缓过一口气,“都想吐口血喷你脸上了。”
顾靖安蹲下重新啃馍,低声嘀咕,“不识好人心,你刚刚愁啥?”
苏少禹叹口气,指了指天,“你看这云厚的,又是一场大雪,今年雪下的这么早,搞不好又有雪灾,这些年天时真是太差了。”
顾靖安没说话,今年的邸报上,整个大启国境内,春旱夏涝,还有牵连几省的蝗灾,收成极差,很多地方颗粒无收,朝庭赈灾不利,灾民接连造卝反,这才刚刚平息下去,入冬又来雪灾,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得了,我今天得去巡边,各关隘需早做防备,一闹灾贺颜蛮人就要犯边。”苏少禹塞完最后一口,起身拍拍衣服。
“我也去。”顾靖安赶紧狼吞虎咽吃完,也跟了上去。
当天半夜,鹅毛大雪纷扬而下,被苏少禹乌鸦嘴说中了,大雪连下三天三夜,之后连续两个多月时间,整个西境北境都暴雪成灾,顾家兄弟二人,一北一西,同时面临从军后最严峻的考验。
“苏将军,探子回报,贺颜部大举集结兵力,要开始有动作了。”副将禀告。
“粮草运到了吗?”苏少禹一边看沙盘,一边问。
“到是到了,就是数量少了两成,说是经过西州时,被拦了。”副将神色闪躲的回复。
苏少禹果然勃然大怒,“他奶奶的张俊真,这是朝廷发的粮饷,他也要雁过拔毛!老卝子要是丢了镇海关,大家等着一起掉脑袋吧。”
“算了算了,你也是,这么多年还不习惯。”众将领纷纷劝解。
苏少禹狠狠抹了一把脸,看了一眼坐在角落沉默不语的顾靖安,后者面无表情。
这半年,苏少禹将他带来的百余人编入亲兵营,没有丝毫特殊待遇,他带着这帮人日日苦练不辍,条件再艰苦都没有皱过眉头,刚开始时常被刁难,但是数次干翻为难他们的人后,慢慢没人再来惹事,毕竟当兵的都佩服有真本事的人,他作为顾家二公子,带着这帮虎贲精锐,在这西境立下足来,跟西秦侯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一比,高下立见。
进入腊月,局势已经非常紧张,所有边市全部进入休市状态,各卫所枕戈待旦。
“怎么没有组织边民入关避险。”顾靖安奇怪的问,北境每次大战之前,都会事先组织边民撤退进边墙内或者各堡垒中。
“没法组织,万一其中混入奸细怎么办?”苏少禹捏着一支精致的千里眼,擎在眼前眯着一只眼睛观察着草原。
“平时就编录好每个镇村的户籍,五家为一保,十保相连,若是混入奸细,十保连座。”
“少爷,你说这些,都需要钱,我们军饷都不够,哪里还有余钱做其他。”苏少禹无耐的叹气。
”那就放任关外的边民不管了吗?“顾靖安皱眉。
“各村镇都会自行组织抵抗的,他们也自行修筑有堡垒,你知道西境民风彪悍吧,那也是没办法被卝逼出来的。”
顾靖安叹为观止。


永兴十七年冬,贺颜东羯再度大举犯边,二十万大军压境。
“将军,贺颜前锋部队离镇海关还有一百里。“传令官急报道。
“点火。“苏少禹压着眉毛发令,烽火台一抹烟柱直冲天际,一时间,蜿蜒的长城万里,狼烟四起。
就在众将士神经崩到极致准备迎敌时,远处出现黑压压的一群人,队形散乱。
“各炮台准备点火!”苏少禹命令,旁边旗语兵举起黑旗。
“等一下。”顾靖安夺过千里眼,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那不是贺颜人,是商队。”
说话间,那群人已经逃近了,骆驼牛羊和人车混杂在一起,乱七八糟,远远就开始号叫,“将军开开门,求求你们,救命啊,我们都是汉人。”
一群人扑到城下,男女老幼都有,号哭嘶吼,捶打城门。
“将军,怎么办?”副将问。
苏少禹狠狠闭了闭眼,“让他们往别处逃。”
传令官飞奔而去。
这已不是镇海关第一次将边民和商队拒之城外,苏少禹还是忍不住狠狠捶了一下城墙,满腹憋屈愤恨。
“公子,你怎么了?”旁边响起迪庆的惊呼声。
顾靖安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神色恍惚。
“吓到了吧,这还没开战呢,又是一个**。”旁边兵将小声窃窃私语。
苏少禹拍了拍他肩膀,“怎么了,不舒服?”
城墙下的痛哭呼号将顾靖安拖入幼年被俘时的噩梦中,惊恐痛苦无助的感觉瞬间淹没了他,“放他们进来!”顾靖安猛然从记忆中抽离,一把狠狠抓卝住苏少禹,喘着粗气道。
“不可能的。”苏少禹断然拒绝。
顾靖安扫视一圈周围的人,没有一人支持他,“我看你们才是**。”
“你不要妇人之仁了!”苏少禹大吼。
“那你放我和我的人出城。”顾靖安也吼道
“你疯了,不要命了?你那一百来号人能做什么!”
“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大启的子民死在眼前。”
“好,好,你自己找死的,传令下去,让城外那些人退后三里地。”苏少禹拗不过他,只好放人。
城墙暗门打开一处,苏少禹终于还是不放心,拉着顾靖安道,“出去向东北二十里,有个摇沙村,你们去那里碰碰运气吧,这是我的腰牌。”
顾靖安接过腰牌,一拱手,“谢了。”
一百余骑骏马,浩浩荡荡冲出暗门,与商队难民汇合。
身后暗门迅速合上。
“公子,现在怎么办?”迪庆骑在飞驰骏马身上问道。
“挂北境虎贲军旗。”顾靖安下令。
“遵令!”身后跟着的将士们立刻兴奋起来,这些都是北境身经百战的虎贲精英,到西境后处处受制于人简直憋屈至极。
一面金底黑字大旗招展开来,正中一个威风凛凛的隶书虎字,城墙上见此一幕的西境将领纷纷破口大骂,恨不得追上去补上一箭,苏少禹倒是忍不住喷笑,“这小子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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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京师,周王府
“今天有空来我这儿?”明镜撩了撩袍角坐下,他刚满十八岁不久,赐封周王,出宫单独立府,这是立府以来张中和第二次来他家。
张中和伸个懒腰,“唉,西境北境同时告急,锐表兄身上当着差,忙都要忙死了,现在你也不去御书堂了,就剩我自个儿,太无聊了。”
明镜本来想说,无聊才想起找我,又觉得像个怨妇一般,便把话吞了下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镜表兄,你知不知道,那个顾靖安失踪了。”张中和幸灾落祸道。
“你说什么?”明镜脸色一白,差点打翻茶杯。
张中和翘着腿,懒洋洋道,“镜表兄,您也太两耳不闻窗外事了。那个顾靖安,他要逞英雄,不听从主将命令,带着一百多号人非要出关救人,然后就失踪了。”
“他失踪多久了?”明镜惨白着脸问。
“有半个多月了吧。”
“延宁王知道吗?没有派人去找吗?”明镜追问道。
“知道也没用,现在西境北境各关防重镇都自顾不暇。表兄,我说你急什么?打仗死人多正常的事儿。”张中和不以为意。
“我,我哪里急了。”明镜掩饰道,又端起茶杯却没喝,假做不经意道,“就是奇怪,顾家不剩几个人了,也不想想法子救自个儿子。”
“这点上我也不得不佩服顾王爷,死了那么多兄弟,如今又把两个儿子都填进去,只要顾靖安死了他不要怪卝罪到我父亲头上就行。”
明镜已经听不进他在说什么了,神思恍惚,心神不宁。

“安贵,你说我若现在向父皇奏请前往西境,父皇能准奏吗?”明镜忧心忡忡的问。
安贵劝道,“殿下现在赶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况且这山高路远,兵荒马乱的,万一出什么事儿反而让顾公子担心。不若明日去庙里诚心上柱香,祈求上天保佑顾公子平安。”
“也是,我去也只能添乱。”明镜捏了捏鼻梁,将泪意憋回去,“他若有个三长两短,都是我害的。”
“殿下莫要这样想,顾公子吉人自有天相。”
次日,明镜便衣出行带着安贵前往城郊香火最旺卝盛的相国寺上香。
他跪在佛前诚心祈祷,求漫天神佛保佑顾靖安平安归来,一直以来他都无欲无求,只想做个最不起眼的闲散王爷,如今却深恨自己无权无势,什么忙都帮不上。
不远处不知哪家女眷也在上香,其中一个娇俏的女子悄悄问自己母亲,佛前跪着那位公子是哪家儿郎,生的真俊俏。
母亲会心一笑,“我去帮你打听,若是正经人家,母亲帮你做主议亲。”

永兴十八年春,持续数月的战争令三方都伤亡惨重,最终以贺颜东羯陆续撤军而结束。
延宁王世子顾靖康在此役中崭露头角,声名大噪,他率军镇守的玉袅关力拒强敌,更是一举轰死了东羯大汗最寄予厚望的长 子,东羯此后数年都陷入夺嫡之争,无暇他顾,大启再次获得宝贵的喘息时机修养生息。
“还是没有顾靖安的消息吗?”苏少禹双眉紧锁,双手撑在城墙上远眺关外。
之前顾靖安带着百余骑虎贲铁骑护送难民到了摇沙村,为了防止其中混入奸细,暂时收缴了难民所有物资商品,严密搜身后按熟人互相做保的方式,将他们接收进村,有不从者,立马斩sha。
之后协助村民击退几轮贺颜军队的进攻,这帮职业军人帮村民优化防御体卝系后,留下十人小队监管难民并协助村民防御,然后顾靖安带领剩余的人从摇沙村出发进入茫茫大草原,从此杳无音讯。
摇沙村的十人小队前几天已经归队,摇沙村在这几个月中虽然损失惨重,却也艰难的固卝守下来,那帮商人千恩万谢的留下大量钱财后各自散去,可顾靖安所部依然没有消息。
“将军,你快看。”副将激动的将单筒望远镜塞进苏少禹手中。
远处出现一支打着北境军旗的队伍。
“好家伙,他们居然活着回来了。”苏少禹一拍大卝腿,“备马备马,我出去看看。”
接到这帮衣衫褴褛状若乞丐的人,果然是顾靖安带走那帮人,去时一百余人,回来只剩半数。
“顾靖安呢,这小子在哪儿?”苏少禹巡视一遍队伍,没看到顾靖安,心中微微一沉。
“公子受伤了,暂时安顿在摇沙村,他让我们先回来复命。”一员副将回话。
“伤的重吗?”苏少禹追问。
“挺重的,休养一阵就能好了。”这帮人没有久战后的疲惫,反到有种刀尖嗜血的快意。
苏少禹满腹狐疑将他们接回关内。
众人上缴战利品时他才明白,这些人虽然损失过半,却斩杀敌方近千人头,就等着论功行赏。
苏少禹从他们略显兴奋的议论中听出顾靖安深谙兵法,指挥有方,他本人更是身先士卒,奋勇杀敌,实乃一员有勇有谋的悍将。
一向都是贺颜东羯袭扰大启,大启被动防守,这次顾靖安反其道而行之,带着他们快速穿卝插在敌人后方,神出鬼没,打完就跑,以战养战,虽然长途奔袭条件艰苦,但却难得有这种酣畅淋漓的主动出击。
他们原是北境军中优中选优的精锐之师,被派来保护顾靖安,原本心怀不甘,这一役下来,众兵将都对顾靖安钦佩不己,愿从此死心塌地追随于他。
安顿好这帮人,苏少禹即刻赶去摇沙村。
远远看到草场上一大片骏马,全是上好的战马,旁边牧马的狗,其中一只便是顾靖安带来西境的阿蛮。
“***怎么回事?摇沙村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上好的马匹了,去年征收的时候他们还哭穷来着,这是变戏法吗?”苏少禹杀气腾腾奔入村中。
顾靖安躺在高高的草垛上晒着春日暖阳,远远就看到气急败坏的苏少禹了,“喏,拦住他。”他吐掉嘴里叼的草茎,冲苏少禹那边扬了扬下巴。
苏少禹经过草垛时,迪庆突然跳下去扑到他马上,吓的苏少禹差点嚎叫出声,险险憋回去保住颜面。
他和迪庆比划一阵,将副将和迪庆都遣走后,也爬上草垛,坐在顾靖安身边。
“不是说你受重伤了吗?我看小日子过的挺滋润啊。”苏少禹胳膊肘捅了顾靖安一下。
顾靖安抬起一条腿,拉高裤子,指着一条快要愈合的伤疤,“喏,这儿。”
“哼,”苏少禹冷笑一声,“我就说有猫腻,什么重伤能让你区区二十里也坚持不了,这些马怎么回事?”
顾靖安眯了眯眼睛,“你可别打这些马的主意,半个月前我就送信到北境了,接马的人大概快到了吧。”
“你小子吃里爬外啊,我说你怎么乖乖来西境了,小小年纪满肚子坏水儿,怪不得你爹放心把你扔过来。”苏少禹气哼哼指着他道。
“这些都是缴获的战利品,跟你们西境没有丝毫关系,都是我们北境弟兄用命换回来的。”顾靖安道,“西境是个好地方,可惜了。”西境产良马,却都被张俊真当做私有财产,高价发卖,每年交给朝廷的都是一些劣马,西境民众悍勇,是极好的兵源地,却因西境西秦侯的无才无德,百姓连带对朝廷都大失所望,从军之人极少。
最终苏少禹向顾靖安妥协,马匹由北境暗中接走,北境将士们论功行赏,战报中只字不提顾靖安功劳。
苏少禹对此闷闷不乐。
“西秦侯度量狭小,又喜欢背后使坏,令人防不胜防,现在我在他屋檐之下,不得不低头。而且此计一箭双雕,让所有人都误以为我们还是宿敌就对了。”顾靖安眯着眼睛望着天空中一只翱翔的雄鹰劝慰道。
“滚。”苏少禹推开他,嫌弃的道,“我们本来就是宿敌,你少自作多情。”
顾靖安跳起来抱摔他,二人在草垛上滚来滚去打的不亦乐呼。
最后,苏少禹气喘吁吁躺平望天,喃喃道,“顾家出了你哥和你,真是上天不长眼。”
顾靖安同样躺着顺气,“谢谢夸奖,你大哥曾经说过同样的话,你们果然是亲兄弟。”
苏少禹在镇海关有极高的权威,镇海关被他管理的像一个坚不可摧的铁桶,他要封卝锁什么消息,便不会走漏一丝风声。
不久之后,顾靖康派遣的心腹低调抵达摇沙村,顺利接走马群,还给顾靖安带了不少吃的用的,感觉救济灾民一般,又把苏少禹气半死。
而苏少禹不知道的是,此番顾靖安率部转战千里,最大的收获是绘制了草原翰海详尽的舆图,获得了贺颜各部落草场分布游牧路线等宝贵的第一手资料,朝庭与游牧民卝族之间作战,最大的难点便是,大启永远在那里,各部落想打便打,劫掠一番便逃之夭夭,只要进入草原便入水滴入海。
大启军队根本不敢追击,一是追不上,战马不如他们的好,二是找不到他们,反而容易被伏击全军覆没,三是大军一旦进入草原,后勤补给线太长,以大启现在的财政国力根本无法支撑这样的战争,也容易被切断补给线被人包了饺子。
所以他们的部落分布,冬夏草场位置,迁移路线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战略信息。
当然西秦侯世家经营西境多年,也没有断过往草原派驻探子卧底,但是这些都是他们最重要的绝密信息,绝对不会与顾家,乃至朝庭分享。
大启各分封诸侯每家都是各怀异心,各自为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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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周王殿下还没有放衙,他吩咐过,府上不接待任何客人。”门房恭敬但极其坚决的拒绝放他进去。
没有办法,顾靖安不想白跑一趟,只好坐到门前台阶上等。
终于,一辆马车徐徐进了巷子,停在府前,厚重的车帘一掀,明镜率先下来。
顾靖安伸长脖子,看到明镜,精神一振,兴冲冲起身正要招呼,车里又跳出一个人来,是张中和。
二人有说有笑,状似亲昵的走过来,顾靖安的笑容僵在脸上,反而是明镜惊喜的招呼他,“阿安?”
顾靖安勉强笑了笑,“三殿下。”
“现在该叫周王殿下了,你怎么在这儿?”张中和插嘴道。
顾靖安没有理他,他和明镜都互相打量了一下对方。
顾靖安今年19岁,已经比明镜高出半个头,多年军旅生涯造就满身精悍之气,站在那里便如一根笔挺的标枪一般,眉目长开了,脸上的那道疤痕也淡了,原先的沉郁之气尽散,整个人英姿飒爽。
而明镜只长了身高,还是清瘦薄削,比少年时更加风姿卓绝,少了萎靡之色,多了几分自信。
分别的时光造就了更好的两个人。
“本来早就想去看看你的,又怕你不方便,不成想你倒先来了。”明镜将顾靖安迎进来,张中和那个不识相的一直跟着二人进到前厅。
“家里的事都办完了,明天就要随我大哥上朝,想着先来拜访一下三殿下。”顾靖安瞄了张中和好几眼,那个没眼色的恍若不觉的自顾自倒茶喝着,不像个客人,倒像是主人。
明镜轻轻笑了笑,“中和,你去跟厨房讲一下,今天有客人,阿安,留下来用饭,我们好生叙叙旧?”
顾靖安求之不得,赶紧点头。
张中和嘀咕着让下人传话不就得了,不情不愿还是出去了。
他一走,厅里便安静下来,顾靖安竟觉出几丝淡淡的尴尬来,长久的分别还是造成了生疏隔阂。
“咳,你现在。。。”
“你后来。。。”
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明镜笑道,“你先说。”
顾靖安又假咳一声,“你现在一个人住吗?还没成亲?”
明镜含笑看着他,良久都没有说话。
顾靖安低头吞吞吐吐道,“对不起,是我大哥他,他。。。”
明镜轻笑着打断他道,“你就是专门来关心我终生大事的吗?”
“不,不,不是的。”顾靖安慌忙摆手,麦色的脸颊都透出红晕来。
明镜见他羞窘不安的样子,不再存心逗他,“不关你大哥的事儿,我自己也还没有成亲的想法。”
“为什么?”顾靖安脱口而出,随即又立刻收声,双眼却盯着明镜,希望他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明镜微微叹了口气,“不太想连累别人。”
“什么意思?”顾靖安追问。
明镜又默默的望着他,隔了许久都没说话。
顾靖安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怕我们家。。。??”他惊惶起来,提高声音保证道,“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的,绝对不会让你出事。”
“嘘-,”明镜示意他收声,自己垂下眼睛轻声道,“谢谢你,阿安。”
“你不信我?”顾靖安着急了。
“不是我不信你,有时候大势所趋,谁都会身不由己。”明镜轻轻笑了笑。
最近永兴帝身体日渐衰弱,大皇子明锐悄悄联合一批人开始频繁动作,明镜闭门谢客,故意将张中和扣在身边,就是想尽量抽身事外。
经过四年前那场大战,又没了顾知瑾拉后腿,顾家在朝野的威势日隆,天下民心,尽归顾家,当年顾家就能轻易镇卝压了永兴帝,如今明锐所作所为更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明镜数次规劝,最终都不欢而散,他现在也只能尽量明哲保身,其后果也只能听天由命。
“我现在说什么都空口无凭,你且看着吧,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总会做到的。”顾靖安冷静下来沉声说道。
二人又尴尬的沉默了。
“你刚刚想说什么?”顾靖安问。
“你后来怎么不回我的信了。”明镜问。
顾靖安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眼神飘忽,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明镜,“后来,军务繁忙,就没时间回信了。”
“哦。”明镜也不欲真的追究,点点头翻过这一篇。
“你为什么又愿意出来当差了,以前你不是说你只想做个闲散王爷么?”
明镜不好意思讲自己当初是因为顾靖安遇险,自己又帮不上任何忙,觉得自己没用才决定出来做点事,只道,“我看父皇太操劳了,想为他分担一二。”
他又看了看顾靖安,这个青年一身正气,眉清目朗的样貌,一点没有奸佞之相。想起他初到户部,查阅历年账册之后,向父皇请教,为什么西境历年上缴的财税相比大启其他省份都是最少的,还年年报灾荒请朝廷救济,单看账面情况,比起顾家控制的其他区域,西境才更像国蠹。
当时永兴帝语重心长的教导他,顾家看中的是整个大启,而张俊真只把西境当作自己囊中之物,所以顾家才是心腹大患。再想顾家历年的作为,一直都是在拼命拽着大启这架老旧破烂的大车前进,如今顾家只剩下这两个年轻的兄弟,他们真的只想取代大启吗。
就凭自己和顾靖安曾经的情谊,有没有可能让两家相安无事,随即他又自嘲的微哂,古往今来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父子兄弟之间尚且反目成仇,骨肉相残,他与顾靖安的那点久远的少年情谊又算得了什么。
晚饭时,顾靖安得知张中和近段日子都住在周王府,差点想把筷子扔到他头上去。
看到他和明镜熟稔的说笑,顾靖安心中酸水翻涌,尤其从二人对话中听出,是明镜一厢情愿把张中和留在府中,张中和还心心念念想去安王府,顾靖安气的眼睛都红了,寻思着等自己主政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张中和踢到京外去。
次日,大皇子明锐到访周王府。
“听说昨日顾靖安来你府上了。”明锐开门见山的问。
明镜无奈的看了张中和一眼,这简直就是个话篓子,“是的,我们好几年没见面了,他来叙了叙旧。”
“中和,你先出去一下。”明锐支走张中和后,吹了吹茶杯中的浮茶,却又没喝,将茶杯放回桌上,心事重重的道,“我以为你们二人早就没有联系了?”
“是有一阵没联系过,皇兄,你在怀疑我吗?”明镜回过味来,不可置信的问。
“三郎,我不是怀疑你,只是,大哥现在走的这条路,凶险万分,只要行差踏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我绝不愿意像父皇一样做一个傀儡皇帝,“明锐幽幽的看了他一眼,”或许,与顾家交好也是一条路。”
明镜睁大双眼急急辩白道,“皇兄,我从来没想过要与你争什么,你不要误会我。“
明锐小幅度摇了摇头,微哂道,“我知道,你从小就性子淡泊,只是大哥有一句话还是得跟你交待清楚,如果我输了,或许一死反而解脱了,倒是你,无论如何,就算忍辱负重,苟且偷生也要设法夺回本就属于我明家的东西,否则你我都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皇兄…“明镜还想解释,被明锐一把抓卝住双手,明锐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声音微颤道,“三朗,答应大哥,如果大哥事败了,你一定要想办法救你侄儿一命,就算将他遣送出京,贬为庶人,只要保住他性命就好。“
明锐这是在托孤,为了皇家的尊严祖卝宗的基业,明知毫无胜算还是要以死相搏,明镜睁大眼睛,还是控制不住潸然泪下,他哽咽的说不出话,只能郑重点了点头。
“大哥再嘱咐你一句,我看顾家那小子跟他九叔一样是个断袖,对你也份外特别…“
明镜神色窘迫的打断他,急忙解释道,“皇兄,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我们只是朋友。“
明锐了然的笑了笑,叮嘱道,“总之你好生与他交往,说不定真的会有绝处逢生的机会。”
明镜尴尬而不知所措的胡乱点了点头。

楼主:爱兰伊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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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耽美

发表时间:2020-09-12 23:07:00

更新时间:2020-12-09 11:5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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