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是什么时候知道有肉夹馍，但汉堡肯定进入我国，我却“幼稚”，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困惑：肉怎样夹馍呢？

文学有种修辞叫互文，比如“亲戚对我悲，朋友相追攀。”是说和亲朋难舍难离，悲痛欲绝。不是真的只亲戚悲，只朋友追攀，说成朋友对我悲，亲戚相追攀也是可以的。可我开始不懂，很久才明白这叫就互文。也是后来才想明白肉夹馍，不是真的肉夹着馍，还是馍夹肉，情形就如汉堡。说肉夹馍，只是一种修辞方法，突出有肉而已。说起大气，听着响亮，实在难忘，试问天下谁人不知肉夹馍？要是老实巴交说成是馍夹肉，不但索然无味，也毫无特色，估计也没几个人能记住。肉夹馍有名，名字占一功。

以前还不像现在，每个地方小食都能卖到，要吃肉夹馍，只能到西安。所以好长一段时间，只能望梅止渴，想当然把肉夹馍里的肉，想成汉堡里那么厚大，甚至有过之，否则怎好意思叫肉夹馍呢？啖啖肉，对我这种食肉兽，那是近乎致命的引诱。想象丰满，现实总是骨感，也是后来才知道肉夹馍里的肉，也近似修辞手法，并没有想象那么多。更不像汉堡那样是厚厚一大块，而是切碎的肉沫。不能说是肉夹馍欺骗了我，或者说是西安人夸大其词，是我自己不懂什么叫修辞手法，错把想象当成真。

西安我至少去过三回，肉夹馍当然不会陌生，却只有一回的肉夹馍让我难忘，以为名符其实。那天是要去碑林博物馆，走在曲巷斜街，时已近午，肚子咕咕叫。街角有个三轮小食车，搁个食柜，买羊肉串，肉夹馍，也许还有凉皮一类，小贩是个中年男人。肉夹馍五块一个，我记得很清楚，我先要一个。奇怪小贩不去拿馍，却把两串羊肉放炉上烤，我有些莫名其妙，又不好问询，就默默等候。羊肉好大一串，是我从未见过的超大分量。油脂滴到热炭上滋滋响，阵阵浓香钻鼻，那个香呀，还有那极诱人的金黄色，暗咽口水。正拿不定主意是不是也要一串解解馋，却见小摊左手从柜里取出一个光馍，夹住肉串，右手一拉，竹签抽出，肉在馍里，然后递给我。惊喜万分接过，那涨鼓鼓的肉呀，比我合不扰的嘴还大。用狼吞虎咽形象绝不过分。我一直在想，小贩会亏本吗？后来和女儿再游西安，吃肉夹馍都到连锁店里，让我越发怀念那个肉夹馍—突然发现，这是我唯一一次吃的路边摊肉夹馍。
早些年，就有陕西人卖肉夹馍，却没有吃的欲望，说是肉夹馍，常常是肉沾馍，味道也很一般。前日妻子偶尔尝过附近一家肉夹馍，说是很好吃，第二天就一家去尝。我倒没意见，难得妻子喜欢。这家店我也知道，已开了一年多，没想到店面这么窄小，只靠墙有一长桌面，不过六七个位置而已，还好肉夹馍拎着就能吃。介绍说特色是自创的三角馍，而且是馍比肉香。馍比肉香，倒有些新奇。妻子要份一馍一粥的套餐，后来又加了个凉面。女儿单要一馍一凉皮。我要一馍，一份羊杂汤套餐，是汤加小饼（不是馍）。三个馍三种口味，原味、青椒和孜然。

馍是现烤。馍其实是熟的，现烤一下，让其更脆香，用烤面包片的小机器，烤好会“跳”出来。有点像常见的三文治，只是稍大，却薄上许多，几乎不见裂口，粗看以为是面包片。显然馅不是很多，以前的馍，都是合不拢“嘴”的。对我这种食肉兽来说，没觉得特别好吃，若真是馍比肉香，肯定是肉太少，嘴里全是馍之故。真正让我惊喜的，是那碗羊杂汤，浓浓的羊膻味，真有羊杂。好多人不喜欢羊膻味，我却喜欢，很喜欢。唔，真香！已经忘了有多久没吃过羊肉了，都快想不起羊肉是什么味儿了。轻呷一口，热气入腹，浑身暖和，真舒坦。冬天吃羊肉，一绝。

这家的肉夹馍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只是如今，我依然对肉夹馍有幻想。谁叫它把名字起得这么有气派，这么得肉感呢，这能怪我吗？当然，更不能怪肉夹馍，肉夹馍，真是个好名字呀。

写这个帖子才知道，肉夹馍以腊汁肉夹馍最为正宗。宁夏也有肉夹馍，用的却是羊肉。难道那回我尝的就是宁夏风味？
2020-1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