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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州记(一):南环路十九号

楼主:绝密2009  时间:2021-01-02 21:39:24
梧州记(一):南环路十九号
发表于:2秒前
离开梧州二十几年,一直想为这座城市留下一些痕迹和文字。感觉这些文字,既要有别于以前工作时候的大概念式叙述,也要有别于一般文人对地方进行的浮光掠影式的抒情表达。要达到这样的目标,其实不容易。首先要找到支撑点和切入点,要避开那些所谓宏大的叙事,又要防止唠唠叨叨式的琐碎,要从城市的细节,让人看到真实的、曾经生活过的城市……由于自我设置了这些,所以相关文字一直没有推出。昨天是2021年第一天,在异乡,在街上为了找一个玻璃门扣,百无聊赖的跑了半天,门扣还是没有找到,却想到了要写几个字,记录这个新年带给我的回望和思考。于是,在晚上翻看了几部电影,都实在看不下去的时候,我打开电脑,敲了《梧州记》第一篇:记录我曾经生活过的南环路十九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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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环路十九号。这一座可能马上就要拆除的建筑,留下我对梧州这一座城市最早的感觉和体验。



梧州记(一):南环路十九号
文|覃炜明

关于梧州,第一个想写一写的是南环路十九号。这一座可能马上就要拆除的建筑,留下我对梧州这一座城市最早的感觉和体验。现在我每一次回去,开车从桂江一桥进入南环路,远远看见那一栋墙面上写有“梧州市日用杂品公司”九个大字的六层楼房,想起曾经进进出出挂有“南环路 19号”(后改为17号)小小的门牌的那一个侧门,心底里总会泛出一些暖暖的回忆。

南环路十九号,曾经是梧州市日用杂品公司(简称日杂公司)的办公楼和宿舍楼。我大约一九七三年经一个老乡带路,经人和坐船,来到这里,找我在这里居住的亲戚六姨。六姨的丈夫李彪(我的姨丈)是日杂公司的科长,他们一家四口就住在这里。记得第一次来梧州的时候,这个只有五层的建筑,一楼和二楼是日杂公司的商场,卖的是日用杂品,碗碟缸瓦、扫把箩筐之类。三楼是日杂公司的办公室,我从来没有进去过。四楼和五楼则是公司干部的宿舍,其中四楼有一个天台,围绕天台居住着大约七八户人家。五楼,也是沿走廊开了九个门口,每一个门口进去的房子,住一户人,大约有二十几平方。我姨丈的房子在五楼,中间用屏风隔开,里边安一张大床,外边就是客厅兼饭厅。门边有一张沙发,白天可以坐人,晚上就是表弟的睡床。大约第二年或者是第三年,我再来这里的时候,发现五楼上边加盖了一层,变为六层的楼房。姨丈的房子也增加了半间,是与隔壁的一位梁姓的公司领导(我不知道名字)各占一半的。姨丈的那半间房子,是在他的床前开了一个门进去,靠南环路,临街一面全部为玻璃窗。已经读高中的表弟就住在这半间的屋子里。我以前出来的时候,因为没有床,和表弟曾经到楼顶打地铺,记得也曾经在卫生间门口的走廊拉一张凳子过夜。表弟有了半间房子,我出城的时候,自然和表弟一起孖铺而睡。六姨说,表弟只允许我和他孖铺,其他亲戚出来,像六舅、九舅,依然只能睡沙发。据说遇到其他村里人出来,是不是安排留宿,曾经让六姨费尽周折——安排吧?空间实在太逼仄。不安排吧?又怕村里人说没有人情。我估计,正因为表弟能够接受我孖铺,所以很多时候,连我的母亲有什么事,自己都不进城了,直接让我跑一趟。

那时候,南环路(甚至梧州市)高层建筑并不多。南环路这座日杂公司的大楼,算是比较高层的建筑,也是南环路的一个地标。大楼的外观也比较干净。因为我刚刚出城,有时候上到四楼,就直接往走廊走,发现外边有一个天台,才知道走错了楼层。后来提醒自己,上楼以后,发现第一个卫生间,是刚刚到四楼,到了第二个有卫生间的楼层,才是五楼。四楼、五楼的楼梯口,上楼转弯,都有两个并排的卫生间。卫生间是集体公用,依靠各户轮流清洁(卫生间门口挂着当天清洁户的户主名字)。可能是每天只清洁一次,到了晚上,经常有一阵刺鼻的尿骚味,散发在楼梯间。而由于一层楼只有两个卫生间,一到早上,卫生间经常有人使用。我发现六姨总是很早(五点刚刚过)就起床,第一时间把房间里的痰壶先做处理,然后再做早餐。冬天六姨一般天亮前就要出门,她在富民路的纸箱厂上班。

这一座宿舍兼办公室的楼房,给我记忆最深刻的是四五楼的集体厨房。厨房是一个面积大约有三十几平方的房子,在走廊的尽头,正方形的屋子,和住房排成曲尺形。厨房四周都是烧柴的炉灶,一户一个,灶前加一个可以移动的煤炉。煤炉一般一天到晚不熄火,上边烧着热水,而柴火灶则是炒菜时候才生火的。做饭的时候,五六个柴火灶,沿屋子的四周(除门口和窗户)烧火,火苗一把一把,快活地烧着各家的铁镬头。白色的烧烟和煮菜的蒸汽混合在一起,或者升腾,或者弥漫在屋子里。各种各样的油香夹杂着菜香,扑鼻而来。大家一边煮菜一边交流着每天的见闻。做饭的时候,各家各户主妇的性格乃至涵养,连我这个乡下出来的孩子,都可以猜出几分。有两三户人家的人,从来不会正眼看一下我这个乡下仔,而隔壁据说叫李九那一家的夫人,和我照面时候,则会留下一暼善意的微笑。那时候六姨和姨丈工作都很忙,我白天没有事干,六姨会交代我:记得把厨房灶底里塞着的柴火,挑到楼下,用柴刀劈开,然后再挑上来。好几次姨丈交代:想早点吃饭,就学会煮菜,到他中午下班时候我们就可以吃饭了。有时候姨丈还叫我:四点半到国商幼儿园,接表妹回来……看到我又是劈柴又是做菜,甚至接表妹,李九的夫人有时候会向我投来一阵欣赏的目光。

集体厨房,如果说煮菜是一道景观,洗衣服就更是像一场比赛。晚上八九点钟,吃饭洗凉后,各家各户的主妇,集中在厨房,每人一只星铁的椭圆形的盆子(俗称猪腰盆),也有木盘或者塑料盆子,把一家人的衣服倒进了盆子里,热水泡了,用肥皂抹了,再在洗衣板上用力搓,搓出一股一股的泡沫。然后把能够移动的水管拉到盆子里,反反复复加水、过水,衣服洗完了,厨房满地湿漉漉的,满屋子却是衣服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的肥皂味和布匹味。这个时候看,各位主妇的手臂、小腿都被水泡得白白净净,显得干净而性感。有时候我在帮六姨打下手,拧一些比较厚的衣服,一边拧六姨就会一边说我妈,大意是她不该让我穿一双鞋头已经破了的布鞋出来。我感觉我妈这样做让六姨觉得很不体面。但是我家没有钱买鞋,这双鞋是母亲不久前做的。可能因为我脚趾长得快,穿不了几个月,鞋头就破了。又有什么办法呢?

南环路十九号这个大厨房,后来(大约八十年代)分拆为一个一个小厨房,显得非常逼仄,只可容纳一个人进去煮饭。那时候我已经很少到六姨家住宿了。住在南环路十九号五楼,可以看到火烛楼,可以看到北山的中山纪念堂的圆形的屋顶。出门过街,就是大东酒家。大东酒家的两边,是两家有名的电影院——新闻和红星。但是记忆中早年到梧州,从来没有进过电影院(后来读书,特别是到了市委宣传部,自然经常去),更不敢企望进大东酒家吃饭。但是南环路上的宝汉冰室、大南路上的一间饮食公司的河粉店,包括附近的面店“谭谦记”,我倒是经常会帮衬。宝汉冰室先卖冰水,后来做肠粉。肠粉非常好吃。而吃河粉和面条当然是因为自己特别喜欢吃,而且当时在六姨家吃饭,因为饭碗太小,肚子很饿,吃三两碗已经非常出格,但是肚子仍然是半饱,所以经常吃饭前先去河粉店吃一碗素粉打底。后来我有一位要好插青朋友招工出来,就在大南路的河粉店工作,我一九八四年在教育学院读书的时候,更是经常到她的店里吃粉,有一段时间甚至在那里买了饮食公司的饭票,把这里作为饭堂。


楼主:绝密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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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煮酒论史

发表时间:2021-01-02 23:35:09

更新时间:2021-01-02 21:3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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