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刘小川《品中国文人》，作者对司马相如颇为不屑，说司马赋是拍马，司马是御用文人，是弄臣。
其实，我对汉赋没好感，也没有读过，不知道刘小川读过没有，所以得出拍马的结论。我倒是有点奇怪，司马相如为什么不能拍马？汉初文景之治，是中国封建有史以来第一个盛世，那时流行的是道教，崇尚的是无为而治，国家富裕，百姓生活也相对不错，汉武帝固然是好大喜功，其能“好大喜功”，就是汉初几十年，积累了巨大的财富，可以由其挥霍，而不会重蹈秦始皇而亡国。这是反正当时汉之强大富裕。

司马相如，就是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里，那时的汉朝，是破天荒的大一统，又处在蒸蒸日上的时期，国力富强，处在这样的环境里，盛世文章自多颂词，这是必然的。若是国家黑暗无比，民不聊生，还粉饰太平，歌功颂德，那才叫无耻，才叫拍马。汉初的盛况，难道不值得一颂？杜甫也写诗怀念开元盛世美好日子，那是不是也是拍唐玄宗的马屁？有说汉武建上林苑，劳民伤材，司马相如没有规劝，似乎司马相如写《上林赋》时，上林苑已经存在了。显然，汉武建上林苑时，司马相如还在成都过他的小日子，如何上达天听？就算真没规劝，若是建一座上林苑，费九牛一毛，不足以让民不聊生，其实也不是太过分。以汉初之盛却没盛世文章，反倒会让人奇怪。

还有，每个人个性不同，且业有专攻，不能齐一。陶渊明何尝像杜甫，他不太状写社会现状，民生之多艰之类，一味抒发个人感受和对自然的热爱，还写《闲情赋》，被有些后人认为是白璧微。而我们知道晋未宋初，政治社会都比较混乱，民生艰难，陶是“脱离社会”，何能称大诗人？事实，陶是大诗人，其散淡诗风，影响之深，怕无人能及。自然，你也会说陶渊明没有说但至少没拍马呀，但我们也不能忘记，陶所处的世界，实无可观，司马相如处的汉初，大有可为，陶之不颂，和司马颂之，实为一理。你可以说司马相如不关注社会民生，一捧打为拍马，似乎有失中肯。就像说陶渊明是一味逃避现实，不太适合一样。只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关注点，兴奋点。求同，单一标准，只会失之毫厘，远之千里。

自然，就算是盛世，一味说好，也是不好。我只是不太赞成今人评古人，多有今人眼光，且多以道德去框定。你可以说司马相如的水平一般，赋没多大意义，我觉得这完合可以商榷，但是论人一定不能置当时环境于不顾，而就事论事，或甚至有现在的观点去强求古人。作者还以司马迁，屈原，贾谊为对比，说这三者就不拍马。我觉得有些奇怪，这三人都是失意者，屈原被楚逐，不容于朝，司马迁更惨，被汉武施以宫刑，贾谊被谪。你读《报任安书》，一纸悲愤，《离骚》满腔不平，贾谊不过被谪长沙，就哭哭啼啼，如果屈原得意，司马迁不受宫刑，贾谊不被谪，会有《离骚》，史记还是现在这个样子，贾谊还会悲观？真不好说。相比他们，司马相如算是得意的文人，其实不是相比他们，纵观历史，司马相如都算走运。生逢时，才逢主，前半生有点波折，但一生可以算得上衣食无忧，爱情事业两得意。难道非要像纳兰性德那样悲悲切切才正常，喜喜欢欢就有毛病？

司马相如的爱情，也被诟病者多。多以为司马相如娶卓文君是爱其财。 我这回再读史记司马相如传，也认为司马相如琴挑文君是有意识，有准备的行动。要不，不会唱目标这么明确的《凤求凰》。古诗不是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么，司马相如或真有财方面的考虑，但我相信更多是出于爱才。卓文君，漂亮而有才，要知道，在古代有文才的女性是少之又少，对爱好文学的司马相如有极大吸引力，是不言而喻的。为什么，我们不相信，司马相如是爱慕卓文君的才貌呢？其实，看一个人的出发点是什么，有时很难说清，没有看以后的言行更有说服力。如果，司马相如真是为财，会和卓文君相守，恩爱终生？虽有茂陵女的小插曲，但司马相如一读《白头吟》就回心转意，这个，连作者也赞司马相如不是负心人。

别说在古代一夫多妻的制度下，纳妾是很平常的事，我们的苏大学士，文章太守，“诗合事而作”大诗人，有多少美妾，他们可会为妻子一哭一言，而少纳几个？反观当下多小清高不爱财的文人艺术家，甫有小名，就急不可待离婚再娶，曰性格不合，曰没共同语言，曰不能理解自己，有多少能执子之手，与子谐老？他们的德行，怎么还远远不如为财而娶的司马相如呀，真是奇哉怪也。他们结合时原因不管有多高尚有多伟大，只能反证之后他们多卑劣罢了，有何清高，有何操守可言？他们有什么资格考虑司马相如出发点的不纯？纯者还不如不纯者，惭愧的是谁，真有伪君子，又会是谁？别拿人格，道德来说事了，中国说了几千来，只是滋长各种的伪罢了。自私不是错，合理的自私，是人性的本质，我就是个自私的人。
2013-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