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就在人代会报到的那天，作为人代会主会场的大厦东南角的墙面忽然坍塌下一大块，那轰然的巨响和瓦砾落地卷起的灰尘遮天蔽日。听到这巨响，贾大权心里咯噔一下，手臂一抖竟然把签字的笔掉落到桌子上。跟在身后的陈秘书赶紧走过来问道：“怎么了秘书长？”
贾大权推了陈秘书一把说：“没事！”然后拣起刚刚掉落的那支笔，一边在签到薄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一边问陈秘书：“我让你安排的事都办好了？”陈秘书答道：“都安排好了秘书长，你放心吧。”贾大权接过会务组递给他的会议材料装进随身的大皮包里，对陈秘书说：“我在215，一会儿你上来一趟。”
215是个套间，早在他进来之前，客厅的茶几上就摆好了果盘。他里外屋包括洗手间都观察了一遍，这是他担任秘书长以后养成的习惯，无论到哪儿他都会首先到耿书记的房间里察看一翻，看看是不是有不合适的地方，好按照耿书记的习惯改过来。
他刚在办公桌后面坐下来，正准备翻看这次会议发放的材料，陈秘书进来问他：“秘书长还有什么事？”贾大权说：“哦！我是问你在哪定的。”陈秘书答道：“我定的是御膳酒楼。”贾大权说：“你怎么定那了？”陈秘书说：“这不开会吗，凡是宾馆都住着代表，没有对外的，御膳酒楼没有客房，我就定那了。”贾大权思忖一下说道：“也行，御膳酒楼不比这大厦差。”陈秘书说：“御膳酒楼的特色菜大厦都做不了。”贾大权说：“那行就定那吧。对了你去会务组把报到的名单给我抄一份来，我看看都谁来了。”陈秘书说：“好！”转身下楼去会务组了。
贾大权正在翻看那些会议资料，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门铃声。贾大权起身过去拉开门，见门口站着一位个头不高身材却十分魁梧的壮汉，当他看见贾大权的时候，肉墩墩的麻脸把两颗绿豆眼挤成两条细纹，哏哏的笑着说：“秘书长，咱老熊来的还是时候吧！”
贾大权一把抓住熊万林的手，把他拉进房间里面说道：“你小子吵吵什么！”熊万林仍然那么笑着说：“操！咱就这大嗓门儿，忘了忘了。”
熊万林刚进屋，陈秘书也推门进来了，看见熊万林坐在外屋的沙发上便招呼说：“熊老板来了！”熊万林朝陈秘书点点头，掏出中华香烟一边点着一边说道：“秘书长这回上位我能不来吗，还得早点来呢。”
陈秘书把抄来的报到登记表递给贾大权说：“就这些，会务组的说下午能多点。”
贾大权接过登记表看了几眼说道：“还行，这些人凑一桌差不多。”然后对熊万林说：“什么上位呀，整个心安理得就行了，不比别人差，给老婆孩子一个交待。”
熊万林问：“在哪请呀？”
贾大权说：“订的御膳酒楼。怎么样，你也过去呗。”
熊万林连连摆手说：“别别，这场合我去了不好，我还是帮你请请企业那些人吧。我这给你带点礼品来，请客的时候一人给他们一块。”说完他从随身的大皮包里哗啦倒出一堆精致的小盒子。回头又对陈秘书说：“你一会儿下去，我弄了两车熏兔你每个屋送一份。秘书长名片我都放里了。”
贾大权说：“看你想的！”
熊万林笑嘻嘻说：“为领导服务全心全意！”说完转身走了。
看着熊万林出去了，陈秘书问：“他怎么来了？”
贾大权说：“这回他也是人大代表。”说完贾大权让陈秘书打开熊万林刚才倒在床上的小盒子，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陈秘书打开小盒子立刻看见躺在里面金光灿灿的小东西。陈秘书惊诧的张开嘴巴：“金表！”
贾大权赶紧说道：“快！装起来！”
陈秘书立刻发觉自己的失态，赶紧把小盒子盖起来，然后把散落在办公桌上的小盒子装起来然后，把那些小盒子装进宾馆的保险柜里。他一边往里装一边说：“他弄这些玩艺干什么？”
贾大权若有所思的说：“这熊万林真没白帮他。”
陈秘书关上保险柜门说道：“是呀，这熊老板一看就是个义气人。”
贾大权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陈秘书赶紧说道：“还不是上回你去他们企业的时候，他吃西瓜的样子。”
贾大权侧脸看着他问：“吃西瓜怎么了？”
陈秘书绘声绘色的说：“别人吃西瓜都是用刀切，他用拳头砸。”
让陈秘书这么 一说，贾大权也想起来好像是有这回事。想想熊万林砸西瓜那模样，也忍不住笑起来说道：“他们还传过呢，说是他们市里有个副市长上他们企业去，他招待吃饭，那个副市长不会喝酒，他愣是跪地下就磕头，不喝不起来。”
陈秘书说：“那个市长肯定是新来的。”
贾大权摆下手说道：“可不是吗，就是那个从南方调来的王富祥。”
这时床头柜上电话响起来，陈秘书接完电话对贾大权说：“耿书记让你过去一趟。”
贾大权迅速站起来说：“我马上过去！”又对陈秘书说：“你把这里收拾一下。”然后拉开门急急忙忙走了。
耿书记兼着人大主任，现在这时候找他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贾大权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八楼的总统套房，他轻轻的在门上敲了两下，里面传出耿书记矜持而威严的声音：“进来！”
贾大权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的走进去。看见耿书记斜躺在沙发里正在翻看手里的材料，便趋步上前，前倾着上身嗫声说道：“耿书记找我？”
听见他的声音，耿书记把目光从手里的材料上挪开，见是贾大权，这才从沙发上坐起来，放下手里的材料，摘下眼镜对他说：“噢，来了！坐吧。”
贾大权小心翼翼的坐进靠近耿书记的单人沙发里，脸上挂着谄媚的微笑，镜片后面黑溜溜的小眼睛灵活的转动着，心里面揣测着耿书记找他的事情。而耿书记刚才还一幅阳光明睸的脸上此刻却突然的阴沉起来，这让贾大权的心里不由一紧。还没等他把耿书记此刻的想法琢磨透，耿书记从身边几个材料袋里捡出一个扔到他面前说：“你看看这些，你怎么整的。”
贾大权捡起来一看，原来都是他的检举信。他刚刚翻看了几页便觉得冒出一身冷汗，结结巴巴的对耿书记说：“这这这不可能啊！”
耿书记面色凝重的说：“可不可能我不管，你说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事，你让我怎么办？”
贾大权掏出手绢擦擦脸上的汗珠子说：“耿书记这些肯定是那些，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捏造出来的，这你心里清楚啊！”
耿书记见贾大权那样，便说道：“我不清楚能告诉你这些呀。我看你还是赶紧看看这是谁整的，别让他再这么弄了，不然你的问题恐怕很难解决了。”
贾大权赶紧说：“我知道我知道，这事我去办，一定不让耿书记为难。”贾大权说着便起身从耿书记屋里退出来。
站在走廊里他琢磨这事肯定是纪检的程书记告到耿书记那的，要想把这检举信压下来只能是程书记才能办到，可是他跟程书记还没到办这种事的交情。他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一边想纪检那找谁好呢。忽然他想起来，这事最好还是找具体办事的，于是他想起他认识的小柴，便操起电话给小柴打电话，谁知道小柴的电话处于关机状态，他刚想再拨的时候，却见邢晓雁的电话打进来。他本想不接，但是他知道这个邢晓雁会不停的给他打过来。所以他看着叮铃铃响了许久的电话，才不太情愿的按下接听键，只听那边邢晓雁质问的语气说：“你怎么才接电话，干什么呢？”
贾大权瞧了瞧四周，悄声说道：“你小点声，我干什么不是告诉你了吗开人代会呢。”
邢晓雁不耐烦的说：“我知道你开人代会呢。人代会不是明天正式开吗，今天是报到吗。”
贾大权听惯了她这种声音和他说话，所以像平时一样耐着性子说：“是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趁今天报到我得和代表多联络联络。”
邢晓雁声音有些急切的说：“我不耽误你正事，我真的有事找你。”
贾大权见邢晓雁没象往常那样不依不饶，便用商量的语气问：“什么事等我开完会的不行吗？”
听他还在推托，邢晓雁立刻提高了声调说：“我也想等你开完会的，可是你们那会一开就是十天半个月的，我可等不了。”
贾大权怕邢晓雁真的进来找他，略思索了一会儿说：“那电话里说还不行吗？”
邢晓雁用不可争辩的语气说：“电话里能说清楚吗，你看咱俩在哪见面吧，我不耽误你多长时间。”
贾大权知道宁不过邢晓雁，想了想说：“那这样吧，你现在就过来吧，到门口给我打电话，咱俩出去说去。”邢晓雁说：“行！我这就过去！”
收起电话贾大权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因为他早就告诉邢晓雁这些天他要参加人代会叫她没事别找他。这邢晓雁这时候找他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至于是什么重要事，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于是他想起来刚才给小柴的电话没有打通，便又给小柴拨电话。等小柴接起电话，他隐讳的提起是不是有他的举报材料。小柴没等他说完便说道：“我知道秘书长我这有几封都在这扣着呢，你放心吧，我这时候哪能给你添堵坏你事。”
听见这话，贾大权憋闷的心里舒服了不少，说：“那我真得谢谢老弟了，容当后报容当后报啊！不过还是请老弟帮我多注意点，有人告诉我最近有人要整事，别的渠道也帮我看着点，等开完会的咱们再沟通。”
小柴说道：“放心吧秘书长，别的地方我也帮你看着点，最起码保证现在不流出去。”
贾大权说：“谢谢你，“便挂断了电话。
放下小柴的电话贾大权算是松了一口气，至少那些检举信不会再落到程书记手里了。正在琢磨着还有哪些地方需要补救的时候，手里的电话又响起来了。他低头一看，原来是邢晓雁打来的。他赶紧按下接听键说：“你到了？”
邢晓雁说：“到了，就在大厦对面，你出来就能看见我的车。”贾大权说：“你等会儿，我马上下去。”
贾大权来到一楼大厅时碰到陈秘书。陈秘书问他：“有事啊，秘书长？”
贾大权摆摆手说：“没事，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如果耿书记找我你就说我回机关去了。”
陈秘书说：“好，我知道了。”
从大厦出来，贾大权一眼便看见马路对面停着的红色轿跑。他本能的回头朝大厦看了一眼，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便迅速穿过马路，来到红色轿跑附近拉开车门钻了进去。看见邢晓雁娇美的面庞贾大权便好像忘了人代会的事，伸手端着邢晓雁尖俏的下颏说：“找我什么事？我不是告诉你我这两天开会吗，是不是想我了？”
邢晓雁拨开他的手说：“我知道你开会。”
贾大权收回手说：“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开完会再说呀。”
邢晓雁说道：“你们这会一开就是十天半月的，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贾大权见邢晓雁是真的有事，便说道：“你别总在这停着，你看找个地方说去。”
邢晓雁说：“行！”便发动汽车，呜的一声便开走了。
大厦附近有个沿江的森林公园，邢晓雁把红色轿跑开进一片树林里面，茂密的树木和灌木把太阳遮到到了外面，暗绿色遮住了眼前的明亮。
待邢晓雁停下轿跑，贾大权问：“到底什么事呀？”
邢晓雁从后座上拿过LV包，从里面拿出一张纸递给贾大权说：“给你看看吧。”
贾大权接过那张纸一看，便知道是妇科的化验单。这不由让他想起第一次看见这化验单时的情景，那时的心情是兴奋是期盼，还有一些小小的激动。但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这时他拿到化验单看了一眼便送回给邢晓雁说：“怎么回事？”
邢晓雁见他那种漠然的表情，心里有些不快，嘟起小嘴儿说：“你怎么像没事似的，你看看这上写的，阳性！”
贾大权伸手揽过邢晓雁，轻轻的拧着她水嫩的脸蛋说：“你不是早就采取措施了吗？”
邢晓雁说：“那也有意外呀。”
看着邢晓雁娇好的脸颊贾大权突然把手伸向她的腹部说：“我看多大了？”
邢晓雁赶紧抬手阻拦，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只大手是那么准确的伸进她的裙带里面。这时候邢晓雁再想抗拒却被贾大权死死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许久以后贾大权想起那天的事总觉得自己有点龌龊。他不知道当时怎么会想到用迷药把邢晓雁迷倒了然后送进了医院。等邢晓雁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做不成母亲了。
二
晚上，贾大权早早的就来到御膳酒楼，陈秘书把熊老板拿来的礼品摆在餐位上，便不断的给人打电话。贾大权刚掐灭香烟，推门进来一个人，抬眼望去原来是城南的吴县长。吴县长一进来，见贾大权坐在那里，先是一愣，然后瞬间便堆起满脸的笑容说道：“哎哟，秘书长在这呢！”
贾大权也有些意外，平时他跟这个吴县长就很少来往，不过既然来了那就是客，贾大权站起身伸手让座说：“快，快请坐吧，吴县长！”
吴县长接过贾大权递过来的中华烟，点上以后深吸了一口说：“秘书长来这么早？”
贾大权回道：“我请客吗，能不早点来呀！”
听贾大权这么一说，吴县长才知道自己是走错了房间，但是他表面上并没有显现出来，只是在心里琢磨着怎么找个理由离开这。
贾大权对吴县长的突然闯入也疑惑了一会儿，但是他马上就想到了是怎么回事。不过他还是表现出非常高兴的样子说：“吴县长咱俩工作上联系不多，今天你能来真让我这是蓬荜生辉，一会儿咱俩好好喝几杯啊！”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吴县长面前的那份礼品说：“看看我送的怎么样？”
吴县长本来想着找个借口开溜，被贾大权这么一说，他连走的理由都找不着了，只得坐下打开贾大权递给他的精致的小盒子。盒子打开的一霎那间，灯光下盒子里面的金表闪着金黄色的光芒。吴县长知道这东西一定价格不菲，便盖上盒子说：“这哪好意思。”
贾大权指着餐桌上摆着的盒子说：“这是我一点心意，收着吧！”
吴县长尴尬了半天，终于挡不住诱惑还是把那只小盒子装进皮包里面去了。
看人到的差不多了，贾大权问陈秘书：“都到了吧？”
陈秘书撒目了一圈儿说：“还差统计局的汤局长。”贾大权说“汤局长好像跟在开会呢。咱们不等他，告诉服务员上菜吧。”
因为多了个吴县长，陈秘书让服务员又加了一套餐具，摆了一份礼品。
刚刚上来两道菜，汤局长满头大汗的走进来。看见贾大权赶紧双手抱拳连连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啊，来晚了！”说完便拣那个空位置坐下来。
贾大权招手说道：“不晚不晚，来得正好。”
见人到齐了，陈秘书便叫服务员打开两瓶白酒，一瓶是飞天茅台，一瓶是宜宾五粮液。两名服务员各自擎着分酒器问他们，喝茅台还是五粮液？贾大权大起嗓门儿说道：“自己报名喝茅台还是五粮液。”服务员倒完酒便规规矩矩站在门口。贾大权见了，对服务员连连摆手说：“你们出去吧，有事叫你们！”两个服务员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这时陈秘书恰好进来，就对两个服务员说：“没事你们出去吧，一会儿我去跟老板说一声。”见陈秘书这样说，两个服务员相互看了一眼便转身出去了。陈秘书也对贾大权说：“有事给我电话。”
等陈秘书出去了，众人端着酒杯对贾大权说，说两句老贾。见大伙都让他说两句，便站起身来说道：“其实真没什么可说的，一个是咱们经常见面，再一个今天只是普通聚会。现在这两会不像以前了，规定都比较多，所以咱们趁着会前请大家一块聚聚。饭菜酒水高不高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兄弟之间这份情感，兄弟我这次有意往上走一步，到时请大家用你那珍贵的小手，投兄弟一票就感激不尽了。我非常欣赏美国作家马克吐温演讲录的那句话。”满桌子的人张着嘴巴等待他说下去。贾大权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说：“马克吐温是这么说的，公民你们爱我吗？要是爱我的话那么就请投我一票吧！我希望在坐的都能爱我。来祝大会圆满成功，来，干杯！”说完他先一饮而尽。
汤局长放下喝空的酒杯说：“说的好！”
中小局的牛局长接过话说：“哎！汤局长你来晚了得罚一杯啊，大伙说对不对？”
众人齐声说：“对，罚一杯！”
汤局长赶紧吞下嘴里还没有嚼烂的食物，说：“我来晚了是有道理的。”
众人齐声问：“有什么道理？”
汤局长用餐巾纸抹了下嘴说：“领导明天要作报告了，刚才要调整下数字。数字调整也不是爱怎么调就怎么调的，得按规矩来，所以咱们统计局就临时加了个班，这不刚调完我就赶过来了。”
有人问：“是调高了还是调低了？”
汤局长看了那人一眼说：“你见过领导往下调的吗？”
又有人说：“有啊，咱们那的领导就把今年的失业率调低了。”说这话的是高原水泥厂的吴厂长。
又有人符合说：“统计数据说咱们人均收入都过万了，实际上咱们都让人家给平均了。”
这些话迎来一片嘻哈声，眼睛也都看向汤局长，汤局长慢条斯理的啜了一口茅台说：“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看着是一块肉，夹起来却是一块姜。”
众人开始愣在那里，不知道汤局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没过多久贾大权笑起来说：“不愧为统计局长说话一针见血，来，为咱们的数字经济干一杯。”有人听懂了贾大权的意思，也有人还在懵懂之中，但是还是跟随众人一块笑起来，还颇有意味的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吴县长觉得有点尿急，便悄悄起身朝门外走去。虽然是酒正酣时，贾大权还是看见吴县长溜走的背影，因为吴县长是不请自来，所以贾大权料定今天晚上在这还有一个人请客，便朝汤局长使个眼色说：“你去看看吴县长怎么了。”汤局长是贾大权在组织部时提拔起来的，所以汤局长知道贾大权什么意思。便点点头，跟在吴县长后面也出去了。
出了包房，吴县长朝走廊两边看了半天没看见厕所或者是卫生间的字样，便问走过来的一位服务员：“卫生间在哪？”
服务员开始一愣，进而缓过劲来说：“一直走就是。”
吴县长朝服务员指着的方向看去，耀眼的两个大字茅房挂在屋顶上。吴县长急匆匆朝茅房走去，谁知道在茅房门口碰上了定安的邱县长。邱县长见是他立刻薅住他说：“老领导找你半天了，你跑哪去了？”
吴县长正在尿急，急火火的说道：“我知道你等我一会儿。”说完小跑着钻进茅房。等他从茅房里出来，邱县长还没走，拉着他就要进另一间包房。
吴县长知道今天自己只能进一个包房，所以他硬是把邱县长的手掰开说：“老领导那我肯定忘不了，今天我是实在过不去了，老领导要是问起来你给解释解释啊！”
邱县长见吴县长如此推托，便只好放手，手指点着吴县长的鼻子说：“看老领导怎么收拾你。”
吴县长愁眉苦脸的说：“反正他不收拾我别人也收拾我，爱咋收拾咋收拾吧。”然后拍拍邱县长的肩膀摇摇头，晃晃悠悠的重新回到贾大权的包房里。
见吴县长回来了，贾大权端起酒杯说：“吴县长第一次参加咱们的活动，虽然是第一次，有第一就有第二吗，咱们欢迎吴县长加入咱们团队，咱们朋友圈又多个朋友，来咱们大伙儿共同的敬吴县长一杯。”听贾大权这么一说，众人便也都纷纷举起手里的酒杯：“来！吴县长咱们敬你！”吴县长刚才被邱县长那么一说，心里本来就七上八下的，这会儿让贾大权这么一捧，心里简直如翻江倒海一般，但是大家敬他酒只好陪着笑脸喝下去。
那邱县长是个直性人，趔趔趄趄的回到项怀仁请客的包房，忍不住卷着舌头对坐在他身旁的人说：“吴清源走错地方了，上人那屋喝去了。”
项怀仁听到便问他：“邱八你嘟哝啥呢？”邱县长在家里排行老八，又当过兵，平时项怀仁总开玩笑的叫他邱八。
看见项怀仁追着他问，便瞅瞅在坐的众人纠着眉眼说道：“吴清源去哪屋了！”
项怀仁用手指敲着桌子追问道：“去哪屋了你说清楚点吗！”
邱县长咕哝着说：“我也不知道是那屋反正和咱们在一个楼层。”
项怀仁喝下手里的那杯酒说：“这小子不会是改换门庭了吧！不管他，来！咱们喝咱们的！”
邱县长闷着脑袋不吭声，坐在项怀仁身旁的严局长站起来说：“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项怀仁一把拉住严局长说：“坐下！我知道是怎么回事。等会让吴清源到我那去一趟。”
三
酒席散去，三三俩俩下楼去，然后各自钻进自己的车里。汤局长下楼刚要上自己的车被陈秘书叫住：“汤局长，秘书长让你等他一会儿。”
汤晃晃身子站稳当以后问陈秘书：“有事啊？”
陈秘书回道：“不知道，就是让你等他一会儿。”
汤局长的司机见他喝得有点高便下车来想要扶他，被汤局长拨拉到一边说：“我没事！”然后便靠在车门那，呼呼的喘气，还用肥厚的手掌直摸拭胖嘟嘟的脸。
贾大权先送走别人，然后来到汤局长身边问：“怎么样？”
汤局长挥动着肥厚的手掌答道：“没事，没事！”
贾大权点着他说：“瞧你，还没事呢，以后少喝点。”
汤局长胡乱摆手说：“你这不是茅台吗。”
贾大权没明白他什么意思，问道：“茅台怎么了？”
汤局长卷着舌头说：“咱那地方只管数不管钱，平时哪来的茅台喝呀，遇着茅台就得多喝点。”
贾大权摇着头说：“你就穷成这样了。”回头对陈秘书说道：“明天给汤局长拿两瓶茅台，这是我孝敬他的。”
汤局长抱拳谢道：“谢谢老领导。”
贾大权说：“别贫了。来我跟你说点事。”贾大权把汤局长拉到旁边问道：“刚才吴县长出去干什么去了？”
汤局长摸摸滚圆的脑袋回道：“去厕所了！”
贾大权疑问道：“上个厕所用那么长时间？”
汤局长拍下脑袋说：“对了，半道他碰见定安那个邱县长了。”
贾大权问：“他们说什么了？”
汤局长皱着眉头说：“没听清他俩说什么，就看见他俩又拉又攥的好半天。”
贾大权略微绉起眉头说：“等开会的时候你给我盯着点，看看他投谁。”
汤局长说：“我跟他不是一个团的怎么······”贾大权说：“这你想想办法，找他们团的人。”
汤局长立刻心领神会，朝贾大权摆摆手说：“保证完成任务！”然后晃晃悠悠的上车走了。
目送着汤局长的汽车消失在夜幕里，贾大权回头问陈秘书：“他们都回去了？”
陈秘书说：“按你说的我都让他们回家了。”
听了陈秘书的话，贾大权满意的搓搓手，然后对陈秘书说：“咱们也回去吧。”
司机问：“去哪？”陈秘书回头看向贾大权。贾大权说：“回大厦去呗，还能去哪。”
在大厦一进门的大厅里，贾大权迎头碰上了项怀仁。项怀仁看见贾大权老远便笑呵呵的从沙发上站起来：“你才回来呀？”
贾大权看了他一眼说：“你回来的早啊！”
项怀仁仍然笑咪咪的说：“咱们那桌没有太能喝的。”然后接着话锋一转，“听说吴县长走错地方了，上你那蹭一顿茅台！”声音里不免带着些许的揶揄。
贾大权当然听得出来，立刻回道：“是啊，他本来走错了房间，我让他去你那，可他可能是不好意思，就在我那喝上了。”
项怀仁连连摆手道：“哪里哪里，是我让他过去的。我跟他说了，贾秘书长这次可能上一下，将来你到人大就成了你直接上级，所以要事先做做工作，沟通一下吗。”
贾大权斜弥着项怀仁的鼻子说：“看你说的，这次你不是也在做工作吗？”
项怀仁看着贾大权一副老谋深算的面孔，虽然 心里恨得直咬牙，脸上却仍然是一副灿烂的笑容，仍然不停的摆手道：”我那是陪你走场子的哪里是我在做工作呀。“
俩人攻讦正酣，大会秘书处通知说要开预备会，让 团的候选人都参加。俩人只好暂时休战，一块去四楼参加预备会。
领了任务的汤局长躺在大厦的床上才感觉到这是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既然在贾大权面前夸下海口，硬着头皮也得想出办法来。他躺在床上眼望着天花板，想得脑瓜仁子疼也没想出什么办法来。想不出办法来索性出去走走，他乘电梯下到一楼，看见大厅里面三一群俩一伙的在那里连说再比划听不出说些什么，见没有他熟悉的人便走出大厅来到院子里。阳春二月乍暖还寒，院子里的人不多，远远的看见邱县长从大门外边走进来。汤局长心想怎么把他给忘了。原来这邱县长是统计出身，从统计局长干到计经委主任，副县长没干几天便当上县长了。汤局长知道这邱县长跟贾大权没啥关系，可是他确实找不出第二个来帮他做这件事。于是他迎着邱县长走过去。邱县长正低头走路，突然让汤局长挡住，本想发作，抬头见是汤局长，刚才愤怒得有些扭曲的脸立刻堆出灿烂的笑容来：“哎呀！汤局，老领导，这是要去哪啊？”
汤局长搭住邱县长的肩膀说：“刚才你是不在御膳酒楼吃饭来着？”
邱县长心里顿时生出一丝警觉，问道：“是呀，汤局怎么知道的啊！”
汤局长说：“我看见你了，看你挺忙的就没跟你打招呼，走上我那屋唠唠去。”
邱县长被汤局长搂着，本来想不去，可是没等他开口，汤局长便拉住他走了。邱县长却硬是拦住汤局长说：“什么事呀，老领导，咱们就在这说呗。”
见邱县长不愿意去他屋里，知道是怕惹出什么闲事来，便把他拉到一个僻静处，汤局长松开邱县长，邱县长摇动几下胳膊问：“老领导什么事啊，弄得鬼鬼祟祟的？”
汤局长抚弄下邱县长被他弄皱的衣服说：“怎么鬼鬼祟祟了。我问你，你总说我是你老领导，老领导求你点事行吗？”
邱县长看着汤局长一本正经的面孔慌忙点头道：“你你当然是我的老领导，我能当上这个县长要是没有你提拔我当局长哪能有我的份呀。老领导有事说吧，干吗还整个求啊，只要你吩咐我一定照办！”
汤局长说：“那就好，吴县长你认识吧？”
邱县长睁圆眼睛说：“我认识啊，咱俩是两个县相隔不远是邻县，有什么事你说吧老领导。对了你也认识他呀，他在发展局的时候还兼过统计局长呢。”
汤局长说：“我知道，我不是求他办事。”
邱县长问道：“那你找他干什么？”
汤局长说：“我不找他干什么，是找你。”
邱县长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诧异的说：“找我？”
汤局长说：“对呀，找你，你是我老部下我不找你找谁呀。”
邱县长一副谦卑的说：“您吩咐老领导。”
汤局长把嘴巴凑近邱县长的耳朵悄声说道：“等到投票那天你帮我看着点吴县长，看他投的谁。”
邱县长说：“就这事啊。”忽然又觉得其中的蹊跷，便悄声说道：“你是说让他投贾······”
汤局长点点头说：“对喽！”
邱县长摇头说：“不可能，咱们领导早就打过招呼了，他要是胳膊肘往外拐以后还干不了。”
汤局长说：“你也看着了，在御膳酒楼他是坐在贾秘书长那屋的。”
邱县长说：“他说他是被贾秘书长硬拉过去的。”
汤局长撇撇嘴说：“哪有那事，贾秘书长的金表他都装起来了，那叫硬拉呀。”
邱县长说：“他怎么这样。”
汤局长说：“所以呀，我看看这吴县长是不是口是心非，拿了人家东西还不给人家办事。”
邱县长张了张嘴本来想问吴县长拿了什么金表，因为觉着不妥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肚里去了，改口说道：“放心吧老领导，这事我一定给你办好。”
汤局长抚着邱县长的肩膀说：“我就知道你小子能行，算我没看错你，来这是贾秘书长给你的。说着便把一块金表塞进邱县长的衣兜里。”
邱县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他知道没这规矩，所以赶紧把手伸到衣兜里往外掏那物件，说：“老领导这怎么能行，我办就是了。”
汤局长按住他的手，说：“这是贾秘书长的意思，你拿出来我也送不回去，你就收下吧。”这时有人跟汤局长打招呼，汤局长便对邱县长说：“就这样吧。”然后便朝那人走过去。
四
汤局长可能在统计部门干的时间比较长，办什么事都有点抠死卯子，所以他总担心贾大权交待给他的事办不好。小组讨论会上有人给他们统计局提建议他都没听见。见他翻着眼皮看房铂，坐在他身边的调研室的蒋处长拨拉他一下，说：“人家给你统计局提意见呢。”
他这才反应过来，愣头愣脑的问：“谁！谁提意见？”
坐在他钭对面的管维嘉说：“我呀，我给你们统计部门提这意见已经是第六年了。”
汤局长胖敦敦的圆脸立刻堆出谦逊的微笑，说：“没事您把您的意见再仔细说一下。”
管维嘉说：“当然，我来自基层，常常听到普通的老百姓说他们被平均了。比如收入，许多人都是在统计部门发布的数据以下，原因我想是收入差距的问题，低收入的普通老百姓让高收入行业的从业人员给平均了。我听过社科院一个研究员说过社会阶层的事，他就建议收入水平应该按照社会阶层去统计。”
汤局长认真的听着，还不时在面前的小本子上写着。见管维嘉说完了，他放下小本子说道：“这个分层我也听说过，但是究竟怎么分没人说的清楚。”说完他用眼睛瞟了管维嘉一眼。
管维嘉似乎早有准备说：“你们统计部门不是早就有收入分类吗，什么高收入，中低收入还有贫困户这些划分吗，就按这个就行。如果能这么划分，然后在这个基础上统计出他们的消费结构，我看这对经济结构调整或是供给侧改革应该是有用的。”
见管维嘉说完了，汤局长接过话回答道：“我们回去一定要认真研究，争取对统计方式方法进行改革，不过我们还是要按照统计法来办事，有些方面的问题不是我们基层部门能解决的，我们一定以积极的态度面对，能解决的我们一定解决，我们解决不了的请求国家给予解决，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是不是形成议案交给大会秘书处？”
管维嘉说：“我年年都把这事写成议案交给大会，就是没看见你们有什么动作。”
坐在角落里的辛友礼说：“你真不懂呀，代表的议案是要慢慢来办的，有的是根本就办不了的。像你这样年年拿着同样的议案来参会的人多着呢。要我看咱们还是捡政府眼下能解决的提点建议，我说的啊，是建议。”
招集人曲书记见大家的发言有些离题，赶紧拉回话题说道：“咱们还是围绕政府的工作报告的内容来发言，千万别离题太远了，有些问题我们可以进行专题研究。”
听曲书记这么一说，辛友礼说道：“我来说说这个报告的事。”
曲书记挥手道：“好！你说！”
辛友礼见曲书记同意便说道：“咱们年年来参加两会，政府工作报告年年讨论，不光是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其实往年的也有这么个毛病，什么毛病呢，就是去年政府工作报告里提出的任务，完成的今年的报告就总结进去了，没完成的就不说了，存在的问题里面也轻描淡写的没说明白。没完成是什么原因没完成，是客观因素还是人为的主观原因，这在报告里面应该说清楚。”
听了辛友礼的发言，曲书记说：“这个意见好，应该吸纳进报告里去。还有谁说？”
新区的管委会主任杨永生举起手说：“我来说说吧。”
曲书记说：“好！请杨主任发言。”
杨永生清清嗓子说：“我听了政府工作报告感觉很振奋，无论是对过去一年的总结还是对存在问题的揭示都很准确，特别是对今后几年工作的安排不仅科学合理而且是经过努力可以实现的，所以我认为这是个好报告，回去以后一定认真学习贯彻报告精神把我们新区的经济社会工作搞上去。从近两年新区发展速度看，每年增长都在30%以上，去年新开工项目就达到二十多个，给GDP贡献15个百分点，但是按照市里对新区发展的要求来看，新区基础设施建设资金缺口还很大，我就借这个机会请曲书记能不能通过省市给我们新区增加点基建投资，据我知道，省市发改委还有交通部门都有这部分资金，关键是领导得有话，光靠我们自己跑效果不是太明显。我就说这些，请领导认真考虑并尽快解决。”
曲书记接过话头说道：“市里的事我们自己商量着办，省里的事我们抓紧办，咱们这个组里只有汤局长是省里的，请汤局长给杨主任反映一下。”
汤局长听曲书记说让他反映，便指着身边的蒋处长说：“这是调研室的蒋处长，咱们小组讨论的问题都是由他向上反映。”
管维嘉小声嘟哝一句：“这哪是讨论政府工作报告啊，这不是经济工作座谈会吗。”
曲书记瞟了管维嘉一眼，但是并没有理会她，对会议室里的人说：“还有谁发言的没有？”
汤局长看看腕上的手表说：“我看大伙对报告都没什么意见，马上就要到饭点了，要不咱们就散会吧？”
曲书记也本能的看了一眼手表说：“还有十几分钟，大家抓紧时间，如果没有发言的咱们今天就到这。”说完眼睛朝大家睃巡了一圈，见大家没人吭声便说道：“散会！”
众人往外走时，汤局长对杨永生说：“你听说过没有？”
杨永生问：“什么？”
汤局长说：“有领导去乡下调研，问村长你们村里的GDP是多少？村长愣了半天说道，咱村里鸡的我不知道，大姑娘小媳妇的我都知道。”说完汤局长便噗嗤一声自己先笑起来。杨永生略想了一下，也笑起来。跟在后面的管维嘉不知所以，问道：“什么姑娘媳妇的，这跟GDP有什么关系？”曲书记接过话对管维嘉说道：“这男人嘴里没有好话，你别问了。”
吃饭的时候，管维嘉打好饭菜找了半天见辛友礼坐在角落里便凑过去。看见管维嘉，辛友礼让出个地方。管维嘉坐下以后对辛友礼说：“你那个软环境的议案今年怎么没提交上来呀？”
辛友礼说：“我提交了，人家说了我那软环境的议案过时了，现在是营商环境了，他们让我改我没改，所以今年我没有议案。”
同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卢声望插话说：“软环境是头些年提出来的，营商环境是最近刚刚提出来的，这两个概念是有区别的。”
管维嘉问：“你是哪个单位的？”
卢声望回道：“我是社科院的。你们俩刚才提到软环境和营商环境的问题，其实营商环境包括很多内容，比如政策法规、政府管理经济的方式方法、资金融通是不是便利、劳工成本、原材料供应半径、产业配套程度、物流成本，还有市场竞争烈度等许多方面，至于现在的一站式服务，五证合一等其实是商事制度的改革，只是营商环境的一部分，而且是一小部分。”
辛友礼和管维嘉听的有点似懂非懂，但是听明白的是软环境的议案还没有过时。于是辛友礼说：“照你这么说我那个软环境的议案改个名就能行了，是吧？”
卢声望点头说道：“是啊，当然可以。”
辛友礼站起来说：“我去找会务组去！”
管维嘉问他：“干什么？”
辛友礼说：“看看我那个议案还能不能报。”
五
晚饭后，贾大权领着政府工作报告起草小组的人开了个会，就是看看各个小组对政府工作报告提了哪些意见，政府工作报告怎么修改。等大伙都说完了，贾大权皱起眉头说：“你们说的没一点具体的，没有具体点的？”贾大权用眼睛在大伙脸上扫来扫去，见谁也不吱声便叹口气说道：“要不——你们看看哪地方还需要修改？”
坐在贾大权钭对面的蒋处长突然说道：“秘书长，要说具体的也有，咱那组就有人提的很具体。”
贾大权眼睛一亮问：“那你说说蒋处长。”
蒋处长有些为难的说道：“说的是很具体，不过也太具体了点，没法往报告里加呀。”
贾大权略欠了下身子说道：“没事你说说，万一能加进来呢。”
蒋处长说：“我看够呛，管维嘉说她提出好几年要把统计局的人均收入指标进行改革，统计局一
直没有动作，这回她又提出来了，还有议案。”
贾大权想了想说：“也有可能加进来哈，这也算是改革的内容吗。”见大伙没人吱声，便说道：“你们说说，看能不能加进来，往哪地方加。”说完他眼睛看着调研室的陶主任，像是问他你说行不行。
这时候陈秘书推门进来说：“秘书长耿书记找你。”
贾大权站起身来对调研室主任说道：“你们先讨论着，我去耿书记那一趟，一会儿就回来。”说完转身跟着陈秘书出去了。
见贾大权出去了，陶主任拿起他们弄了好几个月，在四大班子征求两个回合意见的政府工作报告，沉吟了好一会儿，蒋处长一干人等齐齐把目光投向他。半晌，陶主任把手里那一摞纸抖的哗啦啦三响说道：“我看这材料不用做太大改动，到现在也提到哪些太具体的意见，另外，政府工作报告都是点一下，说不了那么具体。像管维嘉提的这意见我看在改革那部分加上就行了。按照国家提出的几个方面加上等细分领域改革几个字。你们看行不行？”
蒋处长说：“我看行，这没法写得太具体了。”
陶主任说：“那就这么的。再有取得成就那块给林业加上一句。蒋处长你看着给加一下。”
蒋处长答道：“行！我看加哪地方好。”
陶主任看大伙没有再想说的了，便说道：“今儿也不早了，就到这吧，明天还得继续听会呢。”
蒋处长说：“不等秘书长了？”
陶主任说：“去书记那不定啥时候回来呢，他找时候再说。”众人从会议室鱼贯而出，各自回了自己房间。
贾大权从耿书记那出来，本来应该先去会议室，忽然他想到房间的保险柜是不是关好了，便先回到房间去了。当他确认保险柜关好了，想要离开的时候，他的手机嗡嗡的响起来。看那来电显示是纪委的小柴，他按下接听键，就听小柴说：“秘书长，我这有两封你的信，你现在要不要？”
贾大权听说又有他的信，便说道：“要要，你给我拿过来吧。”
小柴说：“好！我这就给你送去。你在哪个房间秘书长？”
贾大权刚想告诉小柴房间号，忽然觉得这样不妥，便说道：“你这样，你到大厦对面给我打电话，咱俩去对面那个江南茶馆喝茶去。”
小柴说：“不用，我给你就走。”
贾大权说：“你别客气，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听贾大权说还有事要找他，小柴说：“那好吧，到那我给秘书长电话。”
收起手机，贾大权忽然想到会议室里面是不是散会了，便又急匆匆去到会议室。伸手拉了一下门，见门已经锁上了，知道调研室的人已经走了，本想去找陶主任问下，他们怎么改的，转而一想，还是别去了。正犹豫时候，小柴的电话打进来了。小柴说：“他已经到江南茶馆了。”
贾大权说：“你先要壶好茶，我马上就过去。”
贾大权来到江南茶馆，推门进去便看见小柴独自一个坐在大厅里。看见他进来，小柴立刻站起来。贾大权快步走过去说：“你怎么坐在大厅里呀？”
小柴说：“一会儿我跟你说完就走。”
贾大权说：“别着急我还有事要问你呢。”然后便叫服务员说：“小姐给咱们开个房间。”一位年轻的的女孩子走过来问：“您要开大间还是小间？”
贾大权说：“小间吧，避静点的。”
服务员礼貌的做个请的姿势说：“请跟我来！”
服务员把他俩引进一个装修很别致的包间里，一边把茶水单子递过来一边问道：“两位想喝点什么？”
贾大权把茶水单子推过去说：“来壶明前，再来一碟开心果一碟杏仁。”
服务员问：“就来这些 ？”
贾大权接道：“再来一条软中华。”
等服务员出去了，小柴眼睛看着门口从裤兜里掏出几张A4纸递给贾大权说：“又来了两封。”
贾大权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同耿书记拿给他的那几封信一样，特大号仿宋体挤满了纸面，内容还是那些并没有新鲜东西。贾大权看完了说：“我收起来了？”
小柴说：“你收起来吧。”这时那个服务员端着茶具和一盒明前龙井敲门进来，端坐在他俩对面开始了洗盏，冲、泡、醒等例行程序。
见服务员鼓捣个差不多了，贾大权拿出200块钱对服务员说：“请你出去吧，我们自己来。”服务员站起身，弯着腰退出去了。
看服务员出去了，贾大权说：“我得谢谢你啊，小柴。”说着便为小柴面前的杯子里斟满茶，一股清香顿时弥漫了小小的房间。
看见贾大权给自己斟茶，小柴立刻欠起身来说：“哎!领导我自己来！”
贾大权给自己也斟满，然后端起来对小柴说：“我就以茶代酒了，敬你一杯，等开完会再请你好好聚聚，”
小柴也端起面前的茶杯说：“你看你领导这么说，这不是应该的吗。”
二人把茶饮完，贾大权拍拍小柴的肩膀说：“放心，小柴，好好干，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啊。”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临走时贾大权硬把那条中华烟塞给小柴，说：“就当大哥给小弟的。以后不在公共场合别一口一个领导一口一个秘书长的，以后就叫大哥。”见贾大权如此热情，小柴只好收下那条中华烟，一个人消失在夜晚的灯光里。
贾大权回到大厦以后，本想打电话问问陶主任报告改的怎么样，转而一想这些年净折腾这事了，平时的材料也是一个接一个，一年到头没有几天不加班。照平时陶主任早就给他打电话或者给他送改好的报告来了，今天确实有点反常，连点动静都没有。他想陶主任没有动静正好让他想想自己的事。他躺在席梦思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是想着明天选举的事，直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第二天早晨陈秘书来敲门他才一轱辘从床上爬起来，揉着惺忪的眼睛拉开房门。见陈秘书立在门口，便问道：“吃早餐了？”
陈秘书看下手表说：“都过了快半小时了。”
贾大权伸了个懒腰说：“我洗洗马上下去。”想想这话有点悔气便自己呸的吐了口唾沫，然后去到洗手间洗漱去了。
会议的早餐虽然是自助形式，但是样样精致不说，光品种就能让你偿上一天都偿不完，不过贾大权的早餐吃得没滋没味。但是一坐到会场里面，他便把早餐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眼睛一直在搜寻着台下的人们，心里在琢磨着他们今天会投谁的票呢。当会议主持人宣布开始投票，会场里瞬间响起那首早已经听得习惯的进行曲，代表们开始一个个走上台去把写好的选票投进投票箱。整个投票期间贾大权坐在那里不断变换着姿势，心里也像有十五个吊桶似的，他努力观察着每个走上台来的代表，想从他们的脸色里看出点什么来，让他奇怪的是他们每个人的脸色好像都一个样，唯有汤局长上来的时候好像是对着他咧了下嘴。
投票结束以后便是茶歇，大家聚集在走廊里等待着选举结果。贾大权没有参加这样的议论而是独自一人回到房间里，先是洗了把脸，然后点着一支烟抽起来。他估摸着要开会了才掐灭烟蒂走出房间。坐进电梯时里面的人都很谦卑的跟他打招呼，这让他似乎感觉到选举的结果。他用眼睛瞄了瞄项怀仁，项怀仁好像也正拿眼睛瞄着他，二人隔着十几个头颅，会心的一笑。
下午，公布本次人代会选举结果，贾大权以微弱多数压倒项怀仁当选。当天晚上大厦破例准备了啤酒，许多人过来给贾大权敬酒，就连项怀仁都过来对他说：“祝贺你当选！”虽然不是真心话，脸上的笑容却是那么灿烂，就像是他自己当选了似的那么高兴。唯有吴县长远远的躲在角落里，狼吞虎咽的扒拉着自助餐盘子里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