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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陵卫——历史上不为人知的神鬼部队

楼主:陆老师1981  时间:2021-01-12 20:37:02
第十四章

第二节

距离信阳城二百里的上蔡县有个姓姚的财主,这姚财主经营有道,家业颇丰,可惜寿命不长,夫妻俩早早撒手人寰,偌大家业就落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姚廷椿和姚廷梅身上。老大姚廷椿很早就跟着父亲打理生意,加之后来娶了江西巡按田伦的妹妹田氏,姚家依靠着这棵大树,生意上更是顺风顺水。老二姚廷梅是个书生,虽然颇为勤奋,但运气不佳,一直未获得什么功名,他娶的妻子杨素贞,也只是个小家碧玉,和姚家算不上门当户对,不过杨氏温柔贤惠,两口子颇为恩爱。
姚财主临死,立下遗嘱,将财产均分两份给兄弟俩。姚廷椿心生不满,埋怨父亲偏心,这家业他贡献颇大,而姚廷梅却未怎么出力,跟他平分,实在天理难容。
一日,姚廷椿做寿,闭门谢客,只邀弟弟和弟媳来家中吃寿面,席间兄弟俩把酒言欢,姚廷椿的妻子田氏也是殷勤招待。这顿饭一直吃到日落西山,姚廷梅夫妇方才告辞回家。谁想就在当夜,姚廷梅突感腹痛难忍,未及家人找来郎中,就一命呜呼了。
杨素贞遇此变故,如遭晴天霹雳,忙差人去通知哥嫂。原指望哥嫂能帮着出出主意,办好姚廷梅的身后之事,谁知姚廷椿夫妇一到,便露出凶神恶煞的嘴脸,硬说是杨素贞与人通奸,下毒谋害亲夫,当场将她轰出家门。杨素贞方才明白,原来这都是姚廷椿图谋家产的诡计。
第二天,杨素贞赶到上蔡县衙鸣冤,谁知知县刘题跟田氏的哥哥田伦是同榜进士,更收了姚廷椿贿赂,不分青红皂白,将杨素贞斥出大堂。
杨素贞满腹冤屈无处可申,只好哭哭啼啼地回到娘家。杨素贞的哥哥杨青是当地有名的浑头无赖,他听妹妹说了情由,当即纠合一班地痞,赶到姚廷椿家闹事。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姚廷椿看杨青这阵势,倒有些发怵,忙将杨青让进里屋,好言相劝,并捧上二百两银子,名曰请大舅从中消除误会。姚廷梅生前颇看不起杨青,杨青本就有气,现下看到这么多银子,暗想自己即使替这死鬼伸了冤,也未必有这么大的进账。于是顺水推舟收下银子,并昧了良心答应姚廷椿,保证杨素贞不再上告。
杨青回去后,便找了个媒婆,打听到有个外地商人杨春,想买房妻室,回家侍奉老母。于是便托媒婆,讲定身价银三十两,将杨素贞卖于他。
次日,杨青以去信阳州越衙告状为由,带着杨素贞来到县城外一片柳树林中。这时杨春出来相见,杨青谎称杨春是他老友,背过一旁,收了银两,交过婚书之后,便借牵驴饮水的理由一去不复返。
杨素贞久等哥哥不来,颇为焦急,杨春看出事情有异,便说明情由,并将杨青亲笔所写的婚书拿与杨素贞看。杨素贞没想到自己万分危难之际,又被亲哥哥出卖,顿时痛哭流涕,一面诉说自己的遭遇,一面痛斥这班狼心狗肺的东西。她双膝跪地,恳求杨春带她去南汝道衙告状,事后自己甘愿为奴为婢。
杨春是个豪爽正直之人,当即撕毁婚书,并与杨素贞结为义兄妹,带她去信阳州告状。
四天后,两人赶到信阳城西门外,住在了宋士杰的悦来客栈中。杨春本就与宋士杰相识,此次自然要拜托这位老友。宋士杰听了杨素贞的诉说,义愤填膺,当即挥毫泼墨,写下状纸:
“具状人杨素贞,状告大伯姚廷椿,刁嫂田氏,胞兄杨青,为串通吞并财产,谋财害命,价卖孀妇事……”
宋士杰文笔犀利,杨春看了,大声叫好,并让杨素贞牢牢记住“谋财害命,价卖孀妇”这八个力重千钧的大字。
南汝道衙按察副使顾铎接到状纸,见人命关天,感到事情重大,当即备下文书,命班头丁旦带领三个衙役去上蔡县拿人。
丁旦等人到达上蔡县衙并出具文书,知县刘题一边稳住差役,一边遣人去给姚廷椿通风报信,商量对策。
所谓钱能通神,丁旦一行得到姚廷椿打点之后,押着姚廷椿、田氏和杨青,故意放缓速度,慢慢悠悠地往信阳城走去。寻常人用四天的路,丁旦他们足足走了有半个月。
趁着这段时间,姚廷椿的管家早已来到距上蔡县三十里外的田家庄。此时,江西巡按田伦正在家中为父亲守丧,尚未回到任上,听姚家管家讲述了情形,自是替妹妹着急。无巧不成书的是,这田伦与上蔡知县刘题、南汝道按察副使顾铎,还有一个河南巡按毛朋,都是同榜进士不说,还曾经结拜过异姓兄弟。
于是田伦修书一封,连同一千两银子交给两个可靠的家丁,命他们快马加鞭,赶到信阳城去找顾铎。这俩家丁得令,昼夜兼程,不几日便抵达信阳,由于已是傍晚,城门关闭,只好在西门外找家客店先行住下,恰巧就住进了宋士杰的悦来客栈。
两个家丁平日里跋扈惯了,一进店就开了间上房,嚷嚷着要了一桌酒菜,边吃边谈。宋士杰何等人物,一双眼睛锐利之极,看俩人言行举止一派官家奴的模样,又操着上蔡一带的口音,便怀疑他们与杨素贞的官司有关,于是便悄悄躲到一旁偷听。
也合该此事泄露,两个家丁乘着酒兴,颠三倒四的将田大人顾大人说了一番,宋士杰越听越觉得可疑。他待两人酒醉饭饱,倒床睡去后,悄悄进屋,将那个包袱提了出来。
回到房中,他打开包袱,见到银两和信,拆开来读,吃惊不小。他左思右想,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上心头,当即模仿密信笔迹,原样写上一封,然后留下原件,将伪件封好,与包裹一起放回原地。
第二日,两家丁见到顾铎,送上密信和银两,顾铎丝毫未作怀疑,读完信后,当场焚毁。
待这边一切打点停当,姚廷椿等三人才随丁旦缓缓来到道衙。
自古官官相卫,顾铎又收了贿赂,自是有意偏袒,稍加审问三人后,便找了由头对杨素贞用起大刑,杨素贞受刑不过,屈打成招,承认是蓄意诬告大伯一家。
宋士杰看在眼里,心知如若不扳倒这些狗官,那杨素贞的冤案将永无昭雪之日,而想扳倒这些官员,就得依靠这封密信和民告官的胆识。
中华大地,自古以来视民告官为犯上,即使赢了官司,告状的小民也要受到重责。但有明一代,太祖朱元璋深知官场黑暗,为防官员腐败,开风气之先,在午门外设立“鸣冤鼓”,大力支持民告官。根据他的圣谕,对巧立名目、害民取财的地方贪官普通民众可联合起来,直接将其绑赴京师治罪,沿途各个关卡不管因私因公,有敢阻挡者,一律处死,并株连九族。
不过现在时过境迁,此等开明之举早已名存实亡,对民告官的打击又卷土重来。黎民告官,告不成即属“犯上”,与“作乱”同罪,依律当斩,即使侥幸控告成功,赢了官司,也要治个边外充军之罪。
好个宋士杰,苦思冥想,终于让他想出一个绝妙办法。

楼主:陆老师1981  时间:2021-01-12 20:37:02
第十四章

第三节

说来也巧,一个月未过,信阳便来了名要人。
此人名叫毛朋,乃是都察院的一名监察御史,时任河南巡按。别看这监察御史仅是个正七品的小芝麻官,但他权力极大,拥有着其他官员所没有的特权。
太祖开国,为整饬天下吏治,设立都察院,一百一十名监察御史,其职责为“纠劾百司,提督各道,辨明冤枉,为天子耳目。”这些御史外出,等同于代天子巡狩,所到之处,可随时审录罪囚,吊刷案卷,大事奏上,小事则可立裁,因此即便那些官至一二品的封疆大吏,也极为惧怕他们。不过为了制衡权力,御史的官阶设的很低,这便是太祖“以小制大,以内制外”的高明之处。
毛朋本人较为清廉正直,在朝廷内外颇有官声,顾铎知他偏爱曲艺,不喜铺张应酬,便跟信阳知州商量,免了接风酒宴等繁文缛节,安排几个当地戏班和民间杂耍,在城中择一空地表演,以招待毛朋。毛朋本就是来信阳体察民情,当然愿意与民同乐,于是欣然点头应允。
当天晚上,县、州、道三衙门大小官员皆尽到场,簇拥着毛朋喝酒看戏。几出地方戏唱罢,台上上来两个舞狮子的,一个扮演狮子,另一个则舞起绣球。只听那舞绣球的道:
“咦?寻常狮王,金光闪闪,你这孽畜,为何通体雪白?”
那狮子道:
“我乃西域白山中的雪狮子也!”
舞绣球的笑道:
“奇哉,奇哉!你这雪狮子,好看是好看,但是太阳一晒便会融化,只能在没有阳光的地方跳跃。”
雪狮子问道:
“你说的没有阳光的地方,是山阴县还是江阴县?”
舞绣球的道:
“这两处地方,地名虽然叫阴,但却骄阳似火,去不得去不得,而那信阳州,虽然名中有阳,但却是你雪狮子能去的地方。”
雪狮子疑惑道:
“为何信阳州反倒没有阳光?”
答曰:
“南汝道顾铎,贪赃枉法,原告判成被告,被告判成原告,这信阳不是有天无日的地方吗?”
台下一干官员,闻听此言,皆瞠目结舌,顾铎更是脸色大变,当即命左右差役,将台上两人拿下。待将他们押至面前,抹去脸上油彩,顾铎心中大惊,这二人正是宋士杰和杨春。毛朋知其中必有冤情,命将两人押回道衙,亲自连夜提审。
大堂之上,宋士杰将杨素贞蒙冤一案从头到尾如实说出,另呈上田伦密信,请求彻查相关官员徇私枉法之罪。毛朋把姚廷椿等三人提来一审,即明白宋士杰所言不虚。
毛朋当然不想自己这三位同榜结义兄弟被从严法办,但此案在信阳当地影响甚广,经此审理,人证物证俱在,加之这宋士杰熟悉刑律,胆识过人,以他的脾性绝不会善罢甘休,假若自己袒护同僚,到时说不定将自己也牵连进去。左思右想,权衡利弊,毛朋决定站在宋士杰一边,反倒能捞得青天美名,誉满天下。
最终,姚廷椿、田氏按律被判处死刑,秋后问斩,杨青终身监禁。杨素贞当堂开释,被霸占家产,尽数返还。同时毛朋还上书弹劾顾铎、田伦、刘题三人。时值嘉靖十四年,内阁首辅张璁跟夏言争斗失败,不得已而致仕。三人原本皆以张璁为大树,现下靠山倒台,毛朋的奏疏很快便得到批复,顾铎等人皆尽削职去官,投监入狱。而这毛朋原与三人同坐一条船,本是覆巢之下无完卵,但就因为此次阴错阳差的弹劾,被得势的夏言一派看中,从此交了好运,如同坐上了顺风大船一般,一升再升。不过此番经历倒也让他悟出一个道理,凡事要刚明峻洁,不避嫌怨,一心奉公,方能得上天之眷顾。无论怎讲,这毛朋此后一生,始终清廉刚正,倒也是治下百姓之福。
毛朋当日审完案子,惊堂木一拍,道:
“宋士杰,你可知罪!”
宋士杰道:
“小人不知何罪?”
毛朋道:
“黎民告官,按律充军,你一状告了三员地方官,岂能无罪!”
宋士杰哈哈大笑道:
“民不告官,我宋士杰一生写状纸无数,却从未有一张状子上有过官名。无有状子告不成,大人可见我何时有状子呈上?依我看,是大人英明神武,这些事实,皆是您提审小人的供词,有书记记录为证,所以此案绝非民告官,而是官纠官。”
毛朋此时方知宋士杰舞狮告状的意图,心中佩服他足智多谋,仰天大笑,将宋士杰和杨春无罪释放。一案倒三官之事,从信阳城起传遍大江南北,宋士杰从此成为中华讼师之万世楷模。

因身份隐秘,夸巴永吉不能以真名示人,遂无法与宋士杰、何立字等人结交,但能与这样的英雄把酒畅谈,他便已心满意足。待到微微天明,夸巴永吉起身告辞,踏上了回营之途。

再说郭丹鹤,一路上她从寂真口中,得知许多关于母亲落难的详情,不免又哭泣一番,寂真废了不少口舌,方才勉强安抚。看郭丹鹤情绪渐平,寂真怕又有反复,便说些灵山寺的规矩与她,以转移她的注意,尤其叮嘱她到了寺中,要将自己的行囊和法器藏好,切莫外露孝陵卫法术,以免招人怀疑。
待到寺中,天色已晚,只听山风吹得林涛声声,周围乌漆吗黑,什么也看不清楚。周围静悄悄的,不知穿过了几层房屋,两人由个角门转入一所院落,寂真手指东头儿的一间陋室道:
“你在这里休息一夜,明日我再做安排。”
说罢,转身离去。郭丹鹤听寂真语气陡变,冷冰冰的,全不似刚才路上那般温言柔语,她怔怔地看着寂真的背影,半天没回过味来。其实对于这个可怜的孩子,寂真恨不得早晚搂在怀中,嘘寒问暖,但此时身在灵山寺,僧尼众多,一言一行便都会被看在眼里,听在耳中,若对一个途中偶遇,化度而来的陌生叫花子百般呵护,必会令人生疑,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只见这房间之中,陈设草草,还不如郭丹鹤家的仆役所居。寂真为防被人看出破绽,也不敢提前打扫归置,桌椅板凳上,皆浮了一层灰尘。郭丹鹤在家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原以为马上会有人来此支应,谁知等了半晌,竟没人来理。
正当她在屋中徘徊,门呀的一声开了,一中年女尼,慢慢腾腾地踅了进来,手托着一个饭盘。郭丹鹤这才想起自己已大半日未沾水米,现下见到饭食,顿感饥肠辘辘。但她上前一看,不禁又失望之极,饭盘中,一盆糙米饭,一大碗清煮苋菜,此外一叠咸黄豆,便无别物。那女尼依次将碗筷放下,摆摆列停当,看看郭丹鹤,一言不发,欲转身走掉。郭丹鹤忙喊道:
“这位师父且留步,可否顺道将这屋子打拂干净?”
那女尼面无表情,指指自己的嘴又指指自己的耳朵,口中呀呀有声,原来她又聋又哑。
郭丹鹤不免有些丧气,但腹中止不住地怪叫起来,没奈何,赶紧给自己冈尖竖流的盛了一大碗饭,就着菜吃了起来。这苋菜用水煮得稀烂,油星全无,味道可想而知,再尝那黄豆,不知腌了多久,齁咸齁咸,怕是老鼠吃上一颗,也立马会变了蝙蝠。
郭丹鹤有生以来,哪吃过这种东西,不禁又想起家中的种种好处来,念及爹爹妈妈,眼泪扑簌扑簌地滴在碗中。突然她心念一动:
“我真是蠢笨!为何不回去找爹爹和舅舅,他们都是颇有本事的人,不怕救不出娘亲。”
郭丹鹤说干就干,从床下摸出方才藏匿起来的包袱负在身上,右手提起灭灵锏,悄悄推开房门,幸亏大概记得来时路径,不曾迷失方向。
正奔跑间,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怪啸,只觉头顶上似有一阵清风吹过,四周景物同时摇闪了几下,郭丹鹤的眼光,忽然缭乱起来……

楼主:陆老师1981  时间:2021-01-12 20:37:02
第十四章

第四节

郭丹鹤心中一惊,也不知道因何缘故,只怕被寺中值僧发现,忙紧闭双眼,就地一滚,躲入角落之中。
良久,见周围再无异动,郭丹鹤凝了凝神,复又起身,七拐八拐,直奔山门而去。
郭丹鹤心里明白,此处虽没有铜墙铁壁阻隔,但也是非同小可,那寂真师太连夸巴山长都对她毕恭毕敬,可见其尊严,自己私自奔逃,如若被她发现,那着实不好应付。于是运起神行术,脚下生风,唯恐寂真发现后追赶上来。
郭丹鹤一口气奔出一二十里地,才敢放慢些脚步,回头望望,未听到丝毫脚步声赶上,方才放下心来。趁着清朗月色,见周围并无人影,郭丹鹤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下,借机观望一下方向。
经这阵狂奔,周遭地势一变,估约莫已经下了灵山,刚才心慌意乱,见路便奔,哪里还顾得着东西南北,好在灵山一条路,倒不致迷了方向。现下要往信阳城,待天明雇辆马车赶去京城,自不能不认明方向。
说来也怪,明明皓月当空,但当郭丹鹤举目四望之时,却觉得四方都雾气沉沉,渐渐的,丈许之外,居然都模糊不能辨认。估计是林中水雾,郁结不散,遮住了视线,只有等旭日东升,方能将其散去。郭丹鹤心中不免焦急起来,正无计可施之间,突听远远传来打更的梆锣声。她闻声大喜,只有城镇之中才有这更锣声响,难不成信阳城已经不远?于是忙侧耳倾听,仔细辨清方向,朝那发声之处奔去。
所谓望山跑死马,那更锣声听起来就在耳畔,但郭丹鹤不知奔了多久,依然未见前方有城池的影子,不觉已日出东方,天色一片光亮,四面的雾气早已散去,只见前方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郭丹鹤本就没吃多少东西,加上一夜奔跑,身子早已疲累不堪。见那树荫之下,青草遍地,登时觉得昏昏欲睡,心想天已大亮,休息片刻,不碍等会儿进城办事。于是一头钻进树林,找了块舒适之地,靠着棵大树便打起盹儿来。
这一睡,便不知过了多久。郭丹鹤梦见回到家中,父亲听了她的话,居然不信,竟说她是贪恋家中舒适,偷跑出来,推推搡搡,要将她赶出门去。郭丹鹤又急又气,正待辩解,突然眼前一亮,醒转过来,真有一个人在晃动她的肩膀,口里还道:
“还不醒来,塔林圣地,岂是你打瞌睡的地方?”
已近正午,红日当空,刺得郭丹鹤睁不开眼,模模糊糊见到一个青袍小僧蹲在她面前。郭丹鹤一惊,忙立起身来,那小僧也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郭丹鹤环顾四周,心中暗自奇怪,这里石塔林立,哪里有什么森林绿荫,便冲小僧道:
“呔,吵醒我的好梦,这里是什么地界?”
小僧瞪瞪眼道:
“咦?你倒审问起我来?我倒要问问你,谁给你的胆子,敢擅闯我灵山寺圣地!速速离去,若不看是一介女流,早就打出你的鸡蛋黄来!”
郭丹鹤心中大震,顾不得理会那小僧出言无壮,声音颤抖道:
“这里是……灵山寺?……难道跑了一夜……竟然……”
小僧听她言语,再见她这身破衣烂衫,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道:
“哦!原来你是寂真大师昨日度回来的那个小叫花。我说寂真大师为何话没说完便走了,原来是去追赶你了,哼哼,看你现在这般样子,想必是中了大师的幻观呼音。”
说话间,小僧瞥见郭丹鹤身旁的灭灵锏,上去一把抢来道:
“嗬,叫花子还有法器,哪里偷来的!”
郭丹鹤听小僧这么一说,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原来自己的一切所为均未逃过寂真的法眼,自己中了幻术,在寺中奔跑一夜,竟未有丝毫察觉,这老尼神通广大,看来今后也休要动这念头了。一想到这里,她不禁懊恼,将火全发到小僧头上:
“要你管吗?快给我还来!”
话音未落,猛的出手,抓住灭灵锏尾梢,一下子拽了回来。郭丹鹤的劲力远不胜这小僧,但她出手迅捷,加之那小僧根本未曾料到眼前这小叫花子身负武功,所以一不留神,竟被郭丹鹤将灭灵锏夺走。
那小僧本意是好玩,但现下颜面大失,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怒道:
“看来你不服我!且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说罢,左手成掌,猛得向郭丹鹤面门拍来,郭丹鹤看得真切,知这是少林看家拳第八路连环锤的罗汉推窗,此招是虚招,其右拳才是背后的杀招。郭丹鹤对看家拳再熟稔不过,身子轻轻一偏,便避了过去,扔下灭灵锏,也使看家拳的招数还了回去。
见对方跟自己是一样的路数,那小僧不禁一惊,忙抖擞精神,加意迎敌。两人缠斗一处,一个稳扎稳打,拳风刚猛;一个轻盈敏捷,变化多端,转眼数十回合,因太过熟知对方的拳法,大家都不能取胜。
只听那小僧暴喝一声,倏的将身子跃后丈许,拳法一变,再次攻了上来。郭丹鹤见看家拳久战不下,趁此机会,也换了一种拳,使出自家的六合兴隆拳。这种杂糅着少林正宗的江湖拳法一上来将那小僧唬得不轻,一招不防,差点中拳。但小僧使的金刚拳乃为达摩老祖秘传功夫,自是高深精妙,时间一久,郭丹鹤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恰在此时,只闻一声长啸,一道黄光隔在两人之间,未作反应,他们的手腕便被牢牢抓住,郭丹鹤定睛一看,眼前不是寂真师太又是哪个。寂真带笑说到:
“普净,昨夜我去寂远大师那里,你躲在门外偷听,当我不知?算到你必在这里欺负我的徒儿。”
普净被人拆穿,不禁面红耳赤,强作镇定道:
“大师,我哪里敢欺负她,她好生厉害呢!”
寂真无奈地摇摇头道:
“你这孩子,越来越淘气,人家初来乍到,你就拉着别人过招,岂不叫别人说我们灵山寺没有规矩?”
普净吐吐舌头,不再言语。
寂真顺势拉起两个人的手道:
“走吧,塔林神圣,不是喧哗的地方。”

郭丹鹤自知理亏,不敢言语,低头跟寂真走进昨晚住的地方。这房中情形,昨夜已看得分明,但仔细看来,却发现已被人精心打扫过,床铺上还增加了一床薄薄的新被子,看来一切真的都在寂真算计之内,知她必要回来住下。
寂真绝口不提昨晚之事,只是在床上盘膝坐定,招手将郭丹鹤唤到身边,道:
“刚才那个普净,禀赋聪明,他师父寂远大师对他十分钟爱,所以惯得如此,你不要在意。他根骨精奇不亚于你,将来修为不可限量,但先前也是吃了很多的苦。”
接着,寂真将普净的身世给郭丹鹤一一道来……

楼主:陆老师1981  时间:2021-01-12 20:37:02
庆祝回归,嘎嘎,特发一章。
今后,还是平日更,周末休息一日。
偶有一两日断更,就不再另请假啦。
为方便追看,列位可以加我粉丝,每更一节,我便在天涯微博中通知一下。


第十四章第四节
楼主:陆老师1981  时间:2021-01-12 20:37:02
第十四章

第五节

话说凤阳府的定远有一家姓戚的大户,他家六世祖戚祥当年曾参加郭子兴,跟随朱元璋建立大明朝,在洪武十四年,他随傅友德远征云南之时阵亡,因他的功勋,给戚家留了个山东登州卫指挥佥事的世袭官职。
成化年间,戚家继承这个职位的是戚宣,但这戚宣并无子嗣,而他在老家的弟弟戚宁却有一对儿子,老大戚景通,老二戚景达。世间万事就是这么个巧字,合该戚景通发达,被过继给伯父戚宣,待到戚宣百年之后,顺其自然的得了登州指挥佥事这个官职。这个正四品的官职,虽然戚景通非常稀罕,但放在大明朝来说,也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职位。不过等到戚景通的儿子出世,以后凡有人读史至此,无不为戚景通能承袭这个官职而拍案叫好,因为这件事情对整个大明朝来说,委实重要。
这戚景通的原配张氏不育,差点使重蹈养父的覆辙,还好他续娶了王氏,方才在五十六岁的高龄得了后代,为承继戚家祖上荣光,固起名继光,这便是以后威震天下的名将——戚继光。戚继光正是从父亲袭下的官职起步,登上了历史的舞台,假若没有过继这码事,也许这一代豪杰只是在安徽老家收收田租罢了。
当然,戚继光的丰功伟绩今后自有详述,此间事情与他并无干系,而是和他的父辈有关。
戚家累世经营,自是家大业大,这样一个当地有名的富户,看家护院的人倒不可少了。戚家的护院头目姓鲁,因生就一个酒糟鼻,人称鲁大鼻子。这鲁大鼻子,把式平平,但多年来却保得戚家万无一失,连一枚铜板都不曾丢过。个中原因倒要从江湖上的一些不成文的规矩说起。
江湖上第一重仁义如天,第二重口舌两兼,最后才是勇武向前。正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功夫再高,也难免不栽跟头。开镖局若在江湖上没有交游,只靠逞强,那无论拳头多硬也是徒劳,迟早有一天叫人给挑了。所以走镖的人,一大半靠道上的交情,一小半才是自己的真功夫。那些镖师后来转行当了护院,自己跟江湖黑道的交情,还能起很大作用,所以富贵人家请护院,大都喜欢找镖局子转请那些老镖师。
这鲁大鼻子多年走镖,阅历深,朋友多,黑白两道,都多多少少给他些面子。在戚家这些年,也来过不少贼人,但一听说鲁大鼻子在这看家护院,也就走人了事,至多讨杯水酒,借点川资而已。但是,事怕万一,最终还是出了事情。
这夜,前后大门上锁后,鲁大鼻子照例带着伙计亲往院中各处巡视一番,看并无异样,便到值房中沏壶浓茶,把精神贯足了,将钢刀放在自己手底下,虽时备着。到了后半夜,突然房顶上“吧嗒”响了一声,他心里一激灵,忙提刀在手,奔到院中。他知道,这是贼人丢的石子儿,意在投石问路,行话叫“升点”。他见识多了,倒也不惊慌,冲着房顶,用黑话喊道:
“塌笼上登云换影的朋友,不必风声草动的,这窑是鲁大鼻子支杆,只可远求,不可近取。”
这意思是,上面的朋友,不必来了,我鲁大鼻子自此护院,请到别处去。
如若是跟鲁大鼻子有交情的,凭这句话,他就走了。但鲁大鼻子说完,听了听没动静,知这贼并未挪窝,于是又道:
“朋友顺风而去。咱们浑天不见,青天见。牙淋窑儿,啃吃窑,再碰盘。”
意思就是,朋友你走吧,咱们晚上不见,白天见,在茶馆饭店吃一顿,交个朋友。
鲁大鼻子心里估摸这个贼人虽跟他没有旧交,但既然“升点”,就说明还讲些道义,不是那种没钱花,穷急了,不声不响偷窃的主儿。于是他抛出这句话来,也是护院规矩的一种,想请顿客,结交这个朋友,若有何难处,看能帮的帮一把。
鲁大鼻子话音刚落,便听屋顶一声轻响,估计这话起了效果。但他经验老道,怕是贼人欲擒故纵的伎俩,丝毫不敢松懈,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留神守了一夜,直到第二日天明,才放下心来。看来这贼人很给面子,是把自己当朋友。
这时戚家已经是戚景达当家,鲁大鼻子待他醒后,将夜里发生之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戚景达知道鲁大鼻子能应付的来,倒也不以为意,让他自行去账房支点银子,以作开销。
鲁大鼻子带上银子,将自己收拾利落,便出了大门。按江湖上的规矩,昨晚他的话不是白说的,今天那贼肯定就在近旁的酒家坐定,专等他去请客。鲁大鼻子来到离戚府最近的万福酒家,一进大堂,便见北面一张桌上,坐着个矮胖汉子,其左手客座上明明没人,却放着一只空酒杯。
鲁大鼻子知道这是贼人在酒肆候人的规矩,留着客座是在等自己,于是三步并两步的走上前去,抱拳施礼道了声“辛苦”。那矮胖子也起身还礼,彼此谦让入座之后,鲁大鼻子叫了一大桌酒菜,两人像多久不见的朋友一般,推杯换盏,吃喝起来。
鲁大鼻子满以为就这样了事,算是从此多了个朋友,谁想那矮胖子酒足饭饱之后,提出了一个让他目瞪口呆的要求——暂借一千两应急。以前遇上这事儿,也有赠送盘川的,但不过几两散碎银子足矣,这次的数目未免太过骇人。看鲁大鼻子面色有变,那矮胖子也不言语,招手让老板上了盘核桃,兀自吃了起来。只见他吃核桃,跟寻常人不同,也不用砸,仅两个指头一捏,那核桃皮便碎裂开来。鲁大鼻子心中大震,这手鹰爪功夫,不同于寻常练家子,是贼人专练的一种功夫,练成后能仅凭手指之力,抓住房椽子,将身体紧贴在房檐下,悬住身子,不被人发现。这人能如此吃核桃,可见其指力之大,能练到这般功力,应该是个大贼。到底他是老江湖,当下满脸堆笑,说自己只是一个护院的,这么大笔银子,求宽限几日,容他跟主家通融。
一千两,对戚家来说,算不上什么大数,但戚景达年少气盛,想自己家世袭军职,怎么能被这种江湖蟊贼平白无故敲去一笔钱财,于是张口便拒绝了。鲁大鼻子见说不通,也没有办法,只好将戚家所有伙计连带打更的都召集起来,日夜巡逻,加强防范。限期过了,戚家上下并无动静,鲁大鼻子道是那贼人见戒备森严,知难而退了。谁知又过了数日,戚家突然开始丢东西,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接连数日遭窃,鲁大鼻子竭尽所能,却连人影也见不着。久而久之,他面子上挂不住,便主动请辞。戚景达本想辞了鲁大鼻子再找个更厉害的角色,未想到他家得罪大贼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哪里还有护院镖师敢来这里自取其辱。就这样,戚家每隔几日,便会有贼扰乱,个月不安。戚景达十分恼怒,将此事告与当地知县,知县晓得戚家背景,当然不敢慢怠,命差头亲自带人巡守,但当晚那贼,照样来偷,让一帮差役看着,干拿不着他。
戚景达气得咬牙切齿,但又无计可施,想来想去,只好给远在山东的戚景通写了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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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一节

戚景通接到家书,也十分气愤,自古官匪不一家,这老鼠居然敢在猫儿头上拔毛。当即点选一帮精兵悍将,共计百十号人,亲自带领,星夜启程,驰往家中。
再说这贼人,名叫徐惟武,徽州府人士,乃是个单脚贼。何谓单脚贼?江湖中大多数贼偷往往成群结党,他们各有分工,作案时,有人踩点,有人望风,有人下手,有人搬运,谓之双脚贼。这些双脚贼一般都有个共同的住处,有个“瓢把子”统一领导,出动时一窝蜂,一旦得手,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但这单脚贼则不一样,他们平日里和常人一样住家生活,每年出外,做一两趟生意,一不结党羽,二不收徒弟。这种单脚贼最是难做,非有绝大本领是做不来的。这徐惟武兄弟二人,皆是家传的技艺。徐家世代做这买卖,左右邻人却无人知晓,因他们仗义疏财,周围穷苦人家时常能得到他们接济,大家皆感激徐家,更不会往这江洋大盗上去考虑。
那时正是刘瑾当朝,武宗皇帝极是信任他,满朝文武虽然不齿刘瑾,但没有一个不畏他的威势。刘瑾这人,极其贪婪,无论京官外出办事回来,还是外省官员进京汇报,都要向他送礼。其实刘瑾想的也有道理,凡是京官外放的,都是肥缺,办事官员定能捞一大笔回来,而那些地方上的封疆大吏,平时就已赚得盆满钵满,从这些人身上揩些油,可以说是理所应当。这些官员既然走了这条路,即使稍微有点良知,但为了这个规则,也不得不大捞特捞,以满足上面的饕餮胃口。
但也偏偏有那与众不同的。有个叫周钥的兵科给事中被外放到徽州办事,这周钥是御史出身,在大明朝当御史的人,名位虽是清高,但生活却极其清苦。那时官员的俸禄极低,别说官场上的往来奉仪,就是平时的很多生活用度,大都靠搜刮得来。普通的官还好说,但这些御史身负监察之名,又多是饱读诗书只信圣贤理的呆子,所以,很多御史家里都是穷得连粥都没有饱的喝。也正是因为这些御史在穷苦不堪的境况里度日,所以并无什么挂念,敢于去挑战那些大官,甚至专挑极红极大的官儿,参奏他一下子,若运气好,合该那大官走背字,一折子参准了,就能落个青史留名,升官加爵。
这周钥倒没机会弹劾什么大官,不过也算走运,没托人没送礼,竟得了个外派徽州的差使。在别人眼里,是个发财的机会,但在周钥眼里,这却是个大麻烦。周钥在朝中多年,当然知道刘瑾的规矩,但他一生清廉,又不肯去搜刮百姓,思来想去,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正当周钥走投无路之时,遇上了徐惟武。徐惟武平生最恨贪官污吏,在周钥刚到徽州之时,便已盯上他,心想若他是个贪婪无度的官,胆敢在徽州刮地皮的话,就趁临走时狠狠偷上一笔,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结果多日的尾随盯梢,倒让徐惟武发现周钥是个清廉如水的官员,徐惟武越看越佩服,心中生了相结交的念头。
这日,周钥心中烦闷,于是换了便服到街中散心,方在茶肆坐定,便有一矮胖汉子上前行礼,这人便是那单脚贼徐惟武。徐惟武敬周钥为人,倒不避忌,坦言自己是绿林人士,因仰慕周钥,有心结交。读书人虽不重利,但却将声名看得很重,周钥一听自己的廉名竟已传遍徽州,倒是欣喜不已。关于江湖义士与朝中清官结交的事情,他在书中读过不少,听徐惟武谈吐中颇有豪气,便也另眼相看。
讲骨气,谈胆识,两人越聊越投机,不知不觉说到周钥的烦心事上来,徐惟武听得气愤难平,一口揽下来,教周钥尽管放心,自己负责去筹集一千两银子,让他回京复命。周钥当然推辞不受,徐惟武劝慰他尽管放心,这银子绝不从普通百姓身上出一分一毫,只是从赃官身上借支,尔后送给刘瑾,权当是有借有还罢了。
徐惟武平日里仗义疏财,手中根本存不住银两,但他仗着一身功夫,想这一千两自是不难筹集。
戚家所在的凤阳府与徐惟武住的徽州府同属南直隶,平常徐惟武奉行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老话,不在南直隶作案,此次因为时间颇紧,顾不得远途跋涉,便就近选了戚家。戚家有人当官,又家道殷实,正对他的胃口,就是那护院的鲁大鼻子在江湖上颇有些交际,不忍直接下手让这鲁大鼻子下不来台面。另外,当时很多豪富人家,喜欢在家中隐秘处挖掘地窖,每有大笔银两,都烧熔成银水,灌入地窖之中,久而久之,结成一个巨大的银块,谓之“银海”。别说是贼人,就是成群结队的强盗响马,也搬动不走。徐惟武如果贸然进去,靠偷取散碎银两和珠宝首饰,一次凑齐所需,倒是十分麻烦。不如将鲁大鼻子叫出来谈谈,让主家自动奉上一千两破财免灾。于是便有了方才到戚家借用银子的事情。
但徐惟武并未想到戚景达如此执拗,满心以为能到期拿钱,谁知那边不吭不哈,给了个软钉子吃。他慌忙又转向别家取了一千两银子,赶去送给周钥。可是为等戚家银子,耽误了时日,周钥久等徐惟武不到,只好踏上归途。
一路上,这周钥越想越绝望,丢官弃职他倒不怕,但刘瑾手段之狠辣,是有前车之鉴的。曾经有给事中安奎出京盘查钱粮,返京后刘瑾索贿,嫌他给的少,便寻了个过错,命东厂给他上了一百五十斤的大枷,活活将其枷死。周钥想自己十年寒窗,获得功名,成为人人羡慕的科道官员,可这些年来非但不能经世治国,反倒落得个家徒四壁,妻儿老小都跟着他受苦,到头来还要受权奸欺压,死了也要背负那莫须有的罪名。想着想着,不禁悲从心中来,当船行僻静水急之地,一头跳入水中,待随行赶上施救,却早已回天无力。
徐惟武得知周钥噩耗,迁怒于定远戚家,认为就是因他们耽搁,才害了周钥性命,于是便暗自与戚家卯上,发誓非搅得他家鸡飞狗跳不可。
多日来,徐惟武连续得手,见戚家护院出走,来了衙役也无济于事,不禁有些松弛,未料到戚景通会亲自回家。这戚景通赋性聪明,又勤奋好学,尽得养父真传,加之久经战阵,自是手法老道。他唯恐惊着盗贼,部队一到定远附近,便寻地方驻下不走,三三两两穿上平民服装,零散进入戚家,没有命令,不得妄动。这徐惟武偷得上劲,竟丝毫没有察觉。待百十号人全部到位,戚景通决定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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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二节

百余个亲兵皆黑布包头,黑色短装,打起裹腿,穿上薄底快靴,一半持钢刀,一半握强弩,密布大院各处。戚景通授意,只要瞭见大贼,不惜代价,务求当场格杀。
这夜,徐惟武又来到戚家,他来得多了,也便托大,直接沿戚家屋脊向后院奔去,谁想刚跑了几步,脚下一绊,便听到铃声大作,这是戚景通安排下的机关,院中各处,都扯有极细的丝线,丝线那头连着铜铃铛,稍不注意,就会触动声响。
徐惟武还未及反应,四面八方便射来飞蝗般的箭矢,幸好他身手灵便,左躲右闪,避过大多箭支,但右膀还是被射中。弓箭一停,便有十几条黑影窜上房顶,将他团团围住,也不言语,举刀便砍。
这些人便是戚景通和他的亲随。江湖中人动手前会啰唣几句,论论礼数,攀攀交情,但军人久经战阵,通常都是以命相搏,所以出手就是杀招。徐惟武吓了一跳,匆忙应对,他的功夫本高过这班人许多,但刚才已经负伤,手中也未带兵刃,加之仓促应战不免心慌,一不小心被戚景通一刀砍中,连肩带左膀被生生削了下来。
徐惟武身受重伤,不敢恋战,夺过一个军士手中的钢刀,拼着性命冲杀出去。他高来高去的轻身功夫好过戚景通等人太多,几个纵跃便没了身影,戚景通追赶不及,只好作罢。
徐惟武先前只顾逃命,并未感到疼痛,奔了一个时辰,见追兵并未跟来,稍稍放松,便觉得伤口疼痛难忍,咬牙支撑着又走了一段,再也支持不住,昏倒在路边。
幸好一个郎中途经此地,将他救起,并为他敷药止血。徐惟武记起他左臂上留有刺青,江湖上有人识得,若官府据此细加盘查,有可能累及他的家人。于是便拜别郎中,强撑着往家赶去。
徐惟武的妻子李氏以及弟弟徐惟学见到他这般惨象,自是痛哭流涕。他自知命不久矣,便告知他们事情的前因后果,并嘱咐赶紧收拾细软到湖广去投亲避难,交待完一切,徐惟武便咽了气。
两人强忍悲痛,葬了徐惟武,将值钱的东西带在身上,匆匆弃家而去。几日后,两人途经信阳州,恰逢河南大灾,赤地千里,有钱也买不到吃食。两人饿得发昏,李氏又发起高烧,徐惟学便让嫂子在原地等候,自己去寻些吃的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李氏久等徐惟学不来,正腹中饥饿难忍之当,突见一群灾民向西奔去,上前打听方知,原来是灵山寺的僧尼施粥赈济灾民,于是李氏便跟着队伍,跑去粥棚,想兴许徐惟学也听到消息,能在那里遇上他。粥棚人多,李氏身子虚弱,拥挤之下,竟一头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待李氏醒转,已经身在灵山寺中,原来是众尼见她身体虚弱,将她救护到寺中调养。过了月余,她身体康复,能自己行走,谢过大家后,复到信阳寻找徐惟学,但茫茫人海,哪里还有小叔子的影子,湖广亲戚的住址又在他身上,自己一介弱女子,又如何是好。自己遭此大难,丈夫又死了,万念俱灰之际,她又想起灵山寺,于是便重登灵山,在那里做了个居士。
时间一长,这里的女尼都知道了她的遭遇,大家都是受过苦难的人,自是惺惺相惜,她每日吃斋念佛,倒是慢慢静下心来。
一日,她打开山门,见有一襁褓被人放在地上,抱来一看,心生爱怜,想徐惟武死得早,也未给徐家留下骨血,干脆将这孩子养了下来,收为义子,起名徐海。待到徐海长大一些,让他拜在寂远大师门下,法号普净。普净拜师没多久,李氏便害病去世。普净越长大,越显得骨骼清奇,是块习武练法的绝好材料,他打小在灵山寺长大,无论僧尼都知他身世凄惨,对他自是爱护备至。偏这孩子又争气,文武功课皆努力用功,虽然有些顽皮,但大家皆喜爱异常。

寂真说到这里,轻轻地叹了口气,道:
“丹鹤,你知道我为何将这说于你听吗?”
郭丹鹤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进而又摇摇头。
寂真道:
“我知你孝陵卫的子弟,从小生活富足,就怕染了少爷小姐脾性,吃不得苦,遭逢些变故,容易误入歧途。将普净的身世说与你,就是想让你知道,普天之下,黎民百姓之中,吃苦比你多得多的,身世比你可怜的也大有人在,你且要放下心性,方能守得云开雾现,知道吗?”
又道:
“昨夜我故意不打扫这房间,然后又命人送来简朴菜色,你便经受不住,想要离开,这心性再也要不得。我知道你担忧你娘亲,但你须记住,你在这里便是她的愿望,你能圆你娘亲的愿望,便是比什么都强。”
郭丹鹤经寂真点醒,倒是明白了不少,当下点头称是。寂真见她如此通透,便缓和了语气,拉她到身边,又讲了不少话。
原来昨夜寂真安置完郭丹鹤,便去寂远那里说明情况,但话刚说的一半,就听到外面有异动。寂真出门一看,正见郭丹鹤鬼鬼祟祟的摸向山门,心知她想偷偷离去。寂真知这孩子心性未定,便有意让她碰碰钉子,磨磨她的火气,于是使出幻观呼音,迷住郭丹鹤。郭丹鹤那会儿感到眼前晃动,便是中了寂真的幻术,但她法力不到,丝毫看不出破绽,硬是在寺中奔跑了一宿,直到天明,体力耗尽,才昏昏睡去。
当晚普净就在寂远门外偷听,知道寂真度来个小叫花子,后来寂真匆匆离去,他不明就里,也不敢跟去。待到白天偷跑到塔林玩耍,遇上郭丹鹤,方记起昨晚一事,知道她必是中了寂真的幻术。他喜欢跟人比试,但灵山寺中人物,不是比他高过太多,就是远不如他,但这次跟郭丹鹤对打,却很中他意。世上最好的对手,就是几乎与自己旗鼓相当,又略微逊色的那种,斗上几百回合后,战胜对手,既有搏斗的快感,又有胜利的成就感,实在是快哉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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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三节

一连数月,寂真都将郭丹鹤孤零零的放在这陋院当中,也不教任何功夫法术,只是搬来一堆佛经,让她有空翻阅。郭丹鹤哪里耐得住孤灯枯坐,稍稍看一会子书,便急得火星乱迸。在屋中实在闷得无聊,她便会到山中转转,寂真知这灵山清静幽雅,最是修身养性之地,倒也不加阻拦。
信阳是个多雨之地,气候堪比江南。这日,倾盆暴雨下过,天色放晴,山中雾气未散尽,阳光又射了进来,映出彩色霓虹,煞是好看。郭丹鹤眼见这般景色,忙走出房门,向后山溜达过去。灵山的上下四围,除了参天古树之外,尽是毛竹,大的有水桶粗细,长有十丈,远望青翠欲滴,甚是好看。郭丹鹤吸了口雨后空气,感觉神清气爽,不禁加快脚步,向深处走去。
先开始,这山顶处还是白云簇绕,随着红日升起,云岚渐散,不觉间郭丹鹤已翻过山头,顺后山背面而下。这里形势同前面相比陡然一变,山势逼仄异常,唯一一条小径,左接万丈绝壁,右临无底深涧,涧中承着山上瀑布下来的急流,水流形同电掣,撞击在涧中山石之上,声如轰雷。涧中被激起的水汽弄得烟雾蒙蒙,森森怪石若隐若现,更显狰狞。郭丹鹤虽已有些修为,但这般险境,一个不留神,滑足下去,纵使功夫卓绝,也是凶多吉少。
正当她紧步慢行之时,突见涧中蒙蒙水汽之中,似有一个怪影晃动。定睛看去,原来是一着青衣僧袍的小僧,肩上挑着一对大水桶,正从涧底飞身向上。这涧底与涧岸之间,相隔有十数丈高下,只见这小僧如飞鸟般在涧壁上左纵右跳,专拣突出的巨石落脚,仅几下子,便落到郭丹鹤面前。那身法,干净利落,再看桶中之水,不曾洒落一点。郭丹鹤不由咋舌,这轻身的功夫也倒罢了,但看那满满两桶水,少说也有百来斤重量,此人竟能担着它毫不费力的飞上涧岸。正思谋间,那小僧已走到近旁,迎面一照,正是那日在塔林中遇见的普净。
普净方才听到郭丹鹤喝彩,一脸得意洋洋:
“小叫花,我这一手如何?”
要搁别人,以郭丹鹤的性子,定是当面夸赞一番,但偏偏这个普净,郭丹鹤颇为不服,撇撇嘴道:
“哼,我看也稀松平常。”
“稀松平常?大力金刚印法在你眼里竟稀松平常?哼,小叫花,切莫说大话,当心吹破了天还要烦请女娲娘娘!”
普净听郭丹鹤竟对他的得意法术出言不逊,心中不悦。
郭丹鹤见普净脸上变色,心中甚喜,接着道:
“你不信?那看我照样使来!”
普净听罢,将手中水桶重重顿在地上,赌气道:
“好!看你有什么手段!”
水桶一入手,郭丹鹤便后悔了,这对大桶寒气逼人,哪里是寻常木料制成,分明是生铁铸造。这铁桶加上里面满登登的涧水,她拎起已经颇为费力,还何谈能轻松下到涧中。
普净看出端倪,嘿嘿一笑,道:
“哈哈,我看还是罢了,这对铁桶笨重至极,没个多年功夫,是不好应付。”
普净此言真诚,倒不是出于讥讽,但在郭丹鹤听来,却十分刺耳,她瞪了普净一眼,运力双臂,抓起两只铁桶,转身跃下涧去。
普净哪料到这小叫花性子如此刚烈,明知不可为,还偏要一试。这山涧下面,碎石森列,如若失足跌落,血肉之躯哪还能活。他暗叫一声“不好”,忙抢到涧旁,向下张望。只见郭丹鹤已经跃下一段距离,那涧壁上的大石,因常年处在潮湿之中,上面生满苔藓,再加上水汽覆盖,显得滑溜异常。一对铁桶在郭丹鹤手中左右游摆,使她更难平衡,每跃到一块大石上,腰肢都要扭摆半天,方能稳住,那桶中之水,不知洒出多少,也无暇顾及。普净本想服个软将郭丹鹤唤回来,但看情势危险,容不得丝毫分神,只张了张口,未敢出声。
眼见郭丹鹤又跃下几个巨石,已接近水汽蒸腾之处,再下去不远,就会踏上涧底。普净刚想舒一口气,突然郭丹鹤身影一歪,连人带桶,直坠下去。
普净大骇,连忙也追寻下去,但涧底水流湍急,越往下水汽越厚,一片白茫茫,哪里还见得到小叫花的影子。

待郭丹鹤醒转过来,天色已经昏暗。她试着动弹几下,虽觉头目昏眩,但还好手脚仍听使唤。再看周边,已不再是深涧,但那水势依然不减,自己应就是被这急流冲上岸边,万幸水深,自己未曾伤筋动骨。
郭丹鹤挣扎着爬起,眼前虽已迷茫,但还能看出四围山势,她发现自己竟身处乱山石中,乃是平生未曾见过之所在。
黑夜来临,百兽出穴,山中隐隐传来狼嗥虎啸,饶是郭丹鹤平时胆大出奇,此时此地也感到不寒而栗。她忙逆着水势向前跑去,想摸出一条回寺中的道路。谁知没跑出多远,天空中响起炸雷,紧接着雨点滴沥,开始还如黄豆大小,后来竟跟酒杯一般,劈头盖脸地砸将下来。漫山巨树毛竹受风吹雨打,响成一片涛声,如万马奔腾一般,夹着雷电轰轰之声,震耳欲聋。郭丹鹤教这一震,脑子清醒过来,这般嘈杂热闹,反倒没了可怕,她自料在这无星无月之夜是寻不着出路了,此时身上寒乏不堪,不如先找个地方暂避一时,待天明再做打算。
借着雷电光芒,正好见到不远有一处石岩,岩下似乎空虚,好像可以藏身。郭丹鹤忙拨开身旁灌木走了过去,伏下身子爬进石岩,这里面漆也似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只觉身体伏处光滑冰冷。
雨越来越大,郭丹鹤趴的地方渐渐有积水透来,她要避开这水,唯有将身体向岩里移动。谁知越移到里面越觉宽大,慢慢地她竟感到头上一空,反手摸上去,已经没有了岩石压顶,于是郭丹鹤干脆坐了起来,再伸手摸,居然还是空的,索性直立起来,心中大奇,这里分明是个大洞,但为何洞口又如此狭小隐秘,难道不是自然生成而是人工凿成?
好奇之心盖过恐惧,郭丹鹤满脑子想探个究竟,便伸起两手,继续向洞内摸去。弯弯曲曲,高高低低约莫走了有小半个时辰,陡见前面有白光射来。郭丹鹤猛见光亮,眼前一花,但双腿已不自觉地迈了过去。只见面前出现一个四方形的石室,正中安放着一张石床,床上端坐着一具骷髅白骨,浑身没有一点皮肉,满室的白光正是从这副骷髅上发出。
这副骷髅盘膝而坐,左手在胸前单掌合十,而右手则五指成爪,深深插入自己的天灵盖中。郭丹鹤心中大骇,看这手法,白骨的主人生前定是个玄门高手,是什么事情,竟让他选择如此惨烈的死法。
正惊异间,突然听到骷髅背后,传来一声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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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五节

就在郭丹鹤万念俱灰之际,眼前草中突然跃起一匹尺把长的小马,驮着个七八寸高的小人。这小人小马通体雪白,甚是醒目,它似乎受了惊吓,蹿出之后,猛得向东飞跑。说来也怪,明空一见此物,忙将郭丹鹤扔下,一阵风似的向小人跑走的方向追去。郭丹鹤不敢含糊,忙爬将起来,背着明空的方向撒腿就逃。
跑出一半,便听前方似有人在唤她,细加分辨,竟是寂真大师的声音。郭丹鹤如暗夜见到明灯,心中急切,也不怕灌木丛深,拼着命的向前扒去,手脸之上给刮开了许多口子。
到得水边,只见一截翠绿的毛竹顺激流而下,上面立着身着杏黄法袍的寂真,正向她这边望来,双眉紧蹙,一脸焦急之色。见到郭丹鹤,寂真忙足下一点,直落到她的面前。
刚才身逢险境,差点丢了性命,现下见到依靠,郭丹鹤心中一宽,扑扑簌簌掉下泪来,道了声:
“大师……”
昨日普净眼见郭丹鹤落水,自忖无力施救,忙跑回寺中将情形告诉了寂真。寂真深知情势凶险,即刻招齐延寿庵众尼一道找寻。
后山地势险峻,脚下尽是嵯峨怪石,经年累月人迹罕至,众人点苍苔,踏危石,虽然都有一身修为,但也是步步危险。不过首座既然下令,又是同门遭难,众女尼虽冒巨大风险,但还是沿着涧旁鼓勇向前。时候一长,大家的修为便分出了高下,轻身法术稍逊的已无法跟随下去。到了天黑,仍不见郭丹鹤身影,寂真怕再出意外,便传出话去,其他人暂且回寺,自己亲带几个资历较长的女尼留下继续找寻。
半夜里,下起瓢泼大雨。寂真等人用的是松脂火把,这种火把燃起来往下滴油,火光通明,任凭多大的风也吹不灭,但在雨天就不好使了。寂真无法,只好领大家寻一山洞避雨,直到天明方再次出发。她寻徒心切,命几个弟子散到四方找寻,自己则折下一段毛竹,冒险踏着急流,沿途呼唤。不多时,便觉东边一股腥臭之气扑面而来,似是什么怪物在活动,向那张望过去,竟见到郭丹鹤奋力从灌木中钻出。
寂真见郭丹鹤虽安然无恙,但心知那股邪风非同小可,未容郭丹鹤再说下去,一把将她拉到身后,急问道:
“丹鹤,你在周遭可曾见到什么东西?”
郭丹鹤见寂真大师神色肃然,不免也有些紧张,忙抹抹泪水将这一夜遭遇说与她听。寂真越听面色越凝重:
“明空大师,传说他当年不知所踪,没想到竟在此地坐化,按你说的情形,难不成他魔障未除,变了罗刹娑?”
寂真突然想起什么,扭头问道:
“罗刹娑啖人血肉,从不留情,为何放过你?”
郭丹鹤方才想起小人小马一节,寂真一听,如遭晴天霹雳似的,忙道:
“坏了!得快些将那业障引过来!”
只看她腾身跃上旁边一棵巨树,急切地四下张望起来。突然发出一声长啸,响彻清空,未几,四面八方或远或近接连响起啸声。
寂真飞身跃下,将自己颈上的紫檀念珠脱去,套在郭丹鹤脖子上,然后在她肋下一托,将其送至树上,命道:
“丹鹤听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切勿乱叫乱动,在树上呆着,决不可离开半步!这业障听到这边动静,即刻便会赶到,它既然已不惧白日,以为师的修为恐难制伏,现下唯有用旗门暂且困住它,以待寂远大师来援。”
郭丹鹤知是生死攸关,忙照寂真吩咐,在一个巨大枝杈上稳稳立定。
少顷,她看到五个中年女尼从几个方向赶来,聚拢到寂真身旁。寂真一阵交待,大家不约而同抬头看看树上的郭丹鹤,然后其中一个女尼纵身而出,疾速朝山上寺庙方向奔去。
寂真将身上的杏黄色僧衣脱下,咬破手指,蘸血在衣服背面急急写划起来,其他四尼也照着她的样子,如法炮制。
一阵山风吹来,夹带着阵阵异味,以郭丹鹤的修为自是感觉不到,就连那几个中年女尼,也难以嗅闻,但这却难逃寂真的鼻端。这股怪味忽如兰麝,清香袭人,温柔荡魄;忽又如腐尸,臊气扑鼻,恶臭熏人。人世间,最难闻的气息便是这芳香之中参杂着骚臭之气。寂真面色倏变,失声道:
“糟糕!这业障怕是已经捕食了肉芝,它得此灵物,恐怕更难禁住。众弟子听令,速列伏魔旗门,今日我等即使以身啖魔,也不可令它离开灵山半步!”
寂真一席话,说得悲壮无比,郭丹鹤心中一紧,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就在这当,突然林中传来“咕噜咕噜”如同闷雷一般的声响,似有千军万马在向这边奔腾,里面还夹杂着“咔嚓咔嚓”折枝断叶的声音。寂真侧耳倾听一阵,突然大喊:
“留神!”
话未落声,一块磨盘大的巨石已滚到面前,众人足下急急发力,四散避开。只听轰隆一声暴响,震耳欲聋,巨石重重撞在郭丹鹤藏身的树上,可怜这棵参天巨树不知经历了几百年的风雨,竟在今天到了劫数,树干生生被砸断两截,倒地之声震得人心胆欲裂。
郭丹鹤猝及不妨,随巨树一齐倒下,眼见落入一旁的灌木之中。寂真看得真切,心中不免焦急,正欲飞身前去救护,突然一阵阴笑传入耳中,鬼气森森,抬眼便见那巨石之上立一怪僧,通身发白,没有一丝血色,四肢又瘦又长,腹部却巨大如鼓。
寂真明白,这便是明空所化的罗刹娑无疑了。那肉芝乃是千年灵物,据说寻常人吃了可以脱胎换骨,延得百年寿命,有根行的人吃了,则法力大增,不知顶上多少年勤修苦练。寺中代代相传说灵山有肉芝出没,无奈这精灵最怕受惊,一有风吹草动便如惊弓之鸟,移居他处,深藏不出,所以仅极个别人机缘巧合能见着一下,也只是转迅即逝的功夫罢了。但即便如此,灵山寺众早已把这天生灵物视作镇山之宝,如今这天地间的异宝竟葬身妖孽腹中,还助它凶焰,荼毒人世。寂真岂能不恼,当即厉声道:
“孽障!灵山圣地,岂容你在此撒野!”
那罗刹娑冷笑道:
“一干小辈,不懂规矩,见到明空真佛,竟不下跪?”
寂真正色道:
“灵山寺早已没有明空,你当年不告而别,今日却化作罗刹娑荼毒生灵,看我不打散你的元神!”
罗刹娑怒道:
“哼,说得倒轻巧!没有我,灵山寺哪有今天之规模?老衲一生造寺度僧、布施设斋,天大的功德,岂是你们能一笔勾销的!”
寂真摇摇头道:
“阿弥陀佛,那只是人天小果,有漏之因的福德罢了,净智妙圆,体自空寂,方是真功德。你当年为求一己福报,做这些表面功夫,自己却因此犯了波罗夷。佛就是佛,魔就是魔,你已变作罗刹娑,竟还敢妄语自己已证得佛果,可笑可笑!”
罗刹娑双眼一瞪道:
“用不着你给我讲授!那‘魔’字本就是个‘磨’字,萧衍这个蠢材改错了字,以至后人皆入迷途,口口声声要将佛魔划个清楚。殊不知是磨佛本一家,先有磨,后有佛,人不经磨,哪里成佛?你们这些无知小辈只知艳羡成佛,却鄙视那曾经的磨,如何才能证得业果!”
寂真双手合十道:
“历经魔难,方能功德圆满自是不错,但需自省自悟,修戒定慧三无漏学,最终方可解脱烦恼、究竟涅槃,而你堕入魔道却不知悔改,任贪嗔痴三毒繁衍,越走越远反以为在行康庄大道,可悲可悲!”
寂真之言,戳到罗刹娑痛处,它的面色陡然狰狞起来,两眼凶光暴射,喝道:
“哼!都是废话!今日我就送你去西方极乐,到那里去找佛吧!”
话音未落,它已挥舞着双臂猛扑过来……
(第十五章 完)
楼主:陆老师1981  时间:2021-01-12 20:37:02
献给夜猫子,嘎嘎
楼主:陆老师1981  时间:2021-01-12 20:37:02
列位看官,我回来啦,通报一个好消息,孝陵卫(第一部)即将出版啦,不久的将来,便会有实体书同大家见面。最近我要腾出时间,整理书稿,以求将最好的精品奉献给大家,因此要暂时停更一段,但绝不会断更。请大家等待进一步的好消息!请大家继续一如既往地支持。
楼主:陆老师1981  时间:2021-01-12 20:37:02
声明

现下有个别看官言出激愤,心情本人可以理解。遇上好文,谁不想一夜读完?当年追看《鬼吹灯》、《明朝那些事》时,我何尝不是这般心境?
但还是那句俗话“饭要一口一口吃,文要一笔一笔写”。一篇文章从构思到下笔再到润色,需要消耗相当的时间和精力,为了出精品,更是如此。一部红楼梦,曹公披阅十载,咱们虽然无法望其项背,但为了“热爱”二字,多少想学点他的精神,竭尽所能,做自己能够做到的。
之所以到天涯扎根,是因为我喜欢这里,这里有全天下最可爱的读者,况且我曾经也是千千万万个天涯读者之一。今天我拿起笔,自己试着写下第一部小说,放在这里,也是想同每一个天涯读者交个朋友。四个月来,我仔细的阅读大家每一个回帖,对于大家的支持,我非常感动。
基于我以前看文的经验,为避免大家等待焦急,更怕大家误会此文TJ,所以我每每有新的动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大家。作为一个业余写作者,时间确实是个大问题,我现在除了上班,业余时间基本都用在了看书和写作上,虽然这是我的爱好,内心十分快乐,但对精力和身体确实是个大大地考验。
现在书能够出版,确实是一件喜事,但我会向老夜的贼王和玉柒的苍狼学习,边出版边更新。当年明月写《明朝那些事》时,不也是慢慢将文章都发到了网上,以飨多年支持的网友吗?我一直相信,在网上发文和出实体书是不矛盾的,看着我书柜中成套的书本,我相信,真正热爱此文的读者,是会坚决收藏纸质版的。
所以,列位看官,此文不会TJ,只会继续同大家一起走下去,我们没有散场而是刚刚开始。有看官提到故事格局问题,我不想剧透太多,也许看到完本的那一天,大家会明白的。只能说,目前这部小说才刚刚起了个头,陆亦轩、郭丹鹤、司马隆等等还都是个半大少年,在今后的日子里,定会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发生,他们也会慢慢地成长。希望我们大家能与他们一道前行。
至于有人说出书是拜金的问题,我认为这更是大错特错。中国文化业的现状大家也都知晓。写书,挣钱吗?别说我们这些微末角色,就是作家富豪榜上名列三甲的大佬,他们一年版税不过一、二千万而已。毫不夸张的说,我所在的小城,随便拉出一个差不多的地产商,都可以嘲笑他们的收入。如果想挣钱的话,有写作的精力,去炒上两套房子,何尝不可?我同莲蓬鬼话的很多作者朋友都有过交流,可以说,没有一个人是以挣钱为目的而写作的,大家都是为了一腔热爱。出纸质书的目的,是为了自己的写作之路划上一个个坐标,更是给大家留下一些纪念。
我写下这段话,倒不是表白自己,而是想真诚的告诉大家,我曾经、现在都是个天涯的读者,我写书之前和现在,都在追看铁鱼、玉七、老夜、天怜、小胖等等作者的文章。相信我,我跟大家的心情是一样的。所以,我忙过这段,仍然会继续更新。正是大家一下一下地点击,《孝陵卫》发帖第四个月点击量突破千万,非常感谢大家,很多人的回帖让我感动,希望兄弟姐妹们一如既往,继续支持。
谢谢大家!原谅我的不淡定!


陆老师
2011-7-12

楼主:陆老师1981  时间:2021-01-12 20:37:02
暂停更新,但不暂停交流,嘎嘎
大家加我的新浪微博:
陆老师1981
http://weibo.com/2244213780
有空可以在微博上交流交流
楼主:陆老师1981  时间:2021-01-12 20:37:02
努力中......争取早日恢复更新!
楼主:陆老师1981  时间:2021-01-12 20:37:02
努力中......争取早日恢复更新!
楼主:陆老师1981  时间:2021-01-12 20:37:02
抽空来看看大家,列位看官,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好文不怕等,起后还有更精彩的......
楼主:陆老师1981  时间:2021-01-12 20:37:02
来逛一圈,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列位。
复更时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滴。
楼主:陆老师1981  时间:2021-01-12 20:37:02
列位看官,新年快乐!书本月大概就可以出来跟大家见面了。后面的我还在继续码字儿,准备多攒些再发。半年了,谢谢大家的耐心,停更是不会的。
楼主:陆老师1981  时间:2021-01-12 20:37:02
大家可以关注我的新浪微博“陆老师1981”。有消息可以及时沟通。

楼主:陆老师1981

字数:186775

帖子分类:莲蓬鬼话

发表时间:2011-03-07 07:24:24

更新时间:2021-01-12 20:37:02

评论数:21871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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