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年再看到大姑的时候，明显苍老了许多。
白头发也比以前多了，皱纹也是，老年斑很少惹眼，以前一看到我们就绽放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五官挤在一起显现出来的愁容，一看就是身体不好的样子。
大姑的大女儿和小女儿伺奉在前，我们见面在一个烤鸭店，弹子石轻轨站出来不远。大姑除了严重的骨质疏松，还查出有胃病，不能吃太过刺激辛辣的食物，前天我跟大表姐打电话她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还是宽慰安心了许多。今天她说吃较为温和的北京烤鸭，我自是一万个情愿，我们吃什么都不要紧，一切以大姑身体要紧。
她们去洗手间，剩下我和大姑两个人。我拿出提前备好的一千块塞到大姑衣服兜里，说是我和妹妹孝敬她的。大姑想都没想赶忙掏出来又塞给我，我也用手挡住，说大姑一定收下，这是我们的心意。她这才作罢，只是楠楠地说，现在她成了只花钱的人了。说完忍不住用手去揉了一下眼睛。
听到这话真不无心酸，心底要如何善良的人才能说出这番话来。含辛茹苦操劳了一辈子，现在生了病，不能替儿女分担，就怨恨自己成了一个只会用儿女钱的人。我平时说话还算利索，这一时不知道说啥好，只是握住大姑那满是老茧粗糙的手。
烤鸭和中间的汤锅及各种配菜服务员端了上来。大姑还是念念不忘刚才的事情，不时就念叨一下，怎么能让你们给我钱啊？挨着她坐的大表姐笑了，晚辈们孝敬你的，拿上。大姑似乎终于放下心来，我也想起来我该说什么了，只要您身体好，多活些年头，以后还会孝敬您。
两位姐姐要给我拿酒，我说不喝，平时应酬喝多，难得休养一下。就此边吃边聊，唠唠家常。大表姐变化不大，多年开餐馆做生意，积累下不少家财，所谓钱是英雄胆，气色就明亮，声音也响亮。另一个表姐就差很多，婚姻不顺，没有固定工作，经济上据说常年捉襟见肘，反映在外面就是略显憔悴。年轻时在老家也是大美女一个，如今美人迟暮，不胜唏嘘。
没有酒，但气氛不尴尬。说的聊的都有很多，从她们说到我父母当年结婚请村里人看电影天仙配，说到我出生过后如何乖巧白胖让她们姐妹疼爱，都舍不得让我回家直接在她们那里住下，再到各家的姑娘小子都长大，成了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当爹当妈，儿女成家，一晃几十年大半个人生就去了。桌上的汤锅热气腾腾个没完，反正干了就加汤，两盘烤鸭也剩下不少，我吃的不多，听的不少。其实要有个人陪我喝点，不用这些菜，光是就着她们说的陈年往事来下酒，在这个略显寒冷的冬夜，也是一件非常温暖贴心的事情。
我们不停给大姑夹菜，问她喜欢吃什么，碗里的凉了或是不爱吃都不要紧，不怕浪费。大姑一看到我筷子停留的时间长了点，就着急了，让我赶紧吃，别饿着。我跟她说，真的吃饱了。她又才作罢。
时间差不多，她们明天还要带大姑去医院拍片子。大表姐叫服务员打包了剩下的汤菜和烤鸭，我们彼此告别说春节老家再聚，大姑松开我的手，看着我们往轻轨方向走去。
路上收到微信，是小表姐发来的，谢谢弟弟，姐姐都不大好意思。席间我偷偷给她转去五百块，弟弟的一点心意。她日子相对差一点，我想着不为别的，就为她和姐姐们当年把父母给的不多零花钱省下来给我买零食和喇叭裤。我都觉得应该那样。正如我看着大姑说的那句，人活着真要善良，好人会有好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