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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春秋令gl文案:北境之主州喏奉七国诏令,携妻儿家眷三

楼主:水野雅美93  时间:2021-02-03 22:03:56
【原创】春秋令gl
文案:北境之主州喏奉七国诏令,携妻儿家眷三百余人,诣往帝都任相国职
次年,齐国主赐婚州喏嫡长子恪于帝女嫙,饮宴当日州氏一族却惨遭屠杀
此事出,七国震动,著称‘血色婚礼’
相隔千里的极寒之地,州喏次女弋紧急即位、接管北境
智商担当毒舌攻x病娇温柔受

楼主:水野雅美93  时间:2021-02-03 22:03:56


数九寒天,冰封千里,整个北境成了只巨大冰柜,山冷得颤抖,河冻得僵硬,空气也似乎要凝固起来


“是芙姬大人的信乌”男人的声音从背后慢慢包围过去,有些低哑,却带着说不出的力量,每个字从他的薄唇中吐出,都仿佛下着大雪的十二月倚窗而坐,独自品尝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雪山美酒,整个人便暖和起来


“可瞧仔细了?别又是叻些个不正经的玩意儿!”派她去齐国是为收集情报,可不是隔三差五寄些劳什子的春宫图来,少女微红了脸,就着下人们早早备好的热水湿润了毛巾,将脸擦净,暖意驱逐了些许懵懂,还未等擦好,那面目肃容的白袍老者已将手中帛书递交上去,少见的勾起了嘴角,应道:“大人与小姐情意深厚,这才没有顾忌“


少女嗤之以鼻,却是不置可否


“半月前,齐相后胜于摘星楼设宴,其手下有一武官曾做过秦将蒙骜幕僚,前随蒙武攻韩、后又围捕贵子,芙姬大人当夜即遣惊鲵已将人制矣”白袍说起正事儿,自袖中掏出一朱色四方形盒,放置对案前:“小姐可知晓此物?”


“像是公输你的风范...”少女拿在手中掂量了两下,不以为意


白袍微微颔首,又答道:“此物名为木鸢,确由先师鲁班与墨家同造,并非什么稀罕之物,只是,瞧这木鸢造型奇特怪异,又绝非平日常用来运输或是传信那一类别,属下方才仔细钻研端详之后,有了一个猜测”


少女将盒子扔了过去,示意对方别卖关子


那盒子让白袍摆弄了两下,随即开始变化形状,最后呈现鸟状,腿形cu长、双翼收缩,鸟身上确切印了三个大字:


春秋令


“令以墨、道、儒三宗为首,召诸子百家,号天下学子?”


“小姐亦有耳闻?”


“略知而已”


“属下愚见”公输仇顿了一顿“小姐既为极地儿女、身份尊贵,且师承公输、纵横等避世流派,自不必复中原行范之缚,只是...属下年幼时尝从家师处听,春秋令之所以受百家重视,归根究底,是为其蕴藏的道宗秘术”


少女嗤笑道:“宝藏秘籍之说最是无稽,那道家的天宗掌门,闭关数十年未见,余下皆不过泛泛之辈,既有秘术,何故便宜外人?”


公输仇解释道:“且不论真假,若我等日后南下,接了这令,也不过多个名头而已...”


少女踌躇片刻,稍许便有了决策

楼主:水野雅美93  时间:2021-02-03 22:03:56
数九寒天,冰封千里,整个北境成了只巨大冰柜,山冷得颤抖,河冻得僵硬,空气也似乎要凝固起来



“是芙姬大人的信乌”男人的声音从背后慢慢包围过去,有些低哑,却带着说不出的力量,每个字从他的薄唇中吐出,都仿佛下着大雪的十二月倚窗而坐,独自品尝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雪山美酒,整个人便暖和起来



“可瞧仔细了?别又是叻些个不正经的玩意儿!”派她去齐国是为收集情报,可不是隔三差五寄些劳什子的春宫图来,少女微红了脸,就着下人们早早备好的热水湿润了毛巾,将脸擦净,暖意驱逐了些许懵懂,还未等擦好,那面目肃容的白袍老者已将手中帛书递交上去,少见的勾起了嘴角,应道:“大人与小姐情意深厚,这才没有顾忌“



少女嗤之以鼻,却是不置可否



“半月前,齐相后胜于摘星楼设宴,其手下有一武官曾做过秦将蒙骜幕僚,前随蒙武攻韩、后又围捕贵子,芙姬大人当夜即遣惊鲵已将人制矣”白袍说起正事儿,自袖中掏出一朱色四方形盒,放置对案前:“小姐可知晓此物?”



“像是公输你的风范...”少女拿在手中掂量了两下,不以为意



白袍微微颔首,又答道:“此物名为木鸢,确由先师鲁班与墨家同造,并非什么稀罕之物,只是,瞧这木鸢造型奇特怪异,又绝非平日常用来运输或是传信那一类别,属下方才仔细钻研端详之后,有了一个猜测”



少女将盒子扔了过去,示意对方别卖关子



那盒子让白袍摆弄了两下,随即开始变化形状,最后呈现鸟状,腿形cu长、双翼收缩,鸟身上确切印了三个大字:



春秋令



“令以墨、道、儒三宗为首,召诸子百家,号天下学子?”



“小姐亦有耳闻?”



“略知而已”



“属下愚见”公输仇顿了一顿“小姐既为极地儿女、身份尊贵,且师承公输、纵横等避世流派,自不必复中原行范之缚,只是...属下年幼时尝从家师处听,春秋令之所以受百家重视,归根究底,是为其蕴藏的道宗秘术”



少女嗤笑道:“宝藏秘籍之说最是无稽,那道家的天宗掌门,闭关数十年未见,余下皆不过泛泛之辈,既有秘术,何故便宜外人?”



公输仇解释道:“且不论真假,若我等日后南下,接了这令,也不过多个名头而已...”



少女踌躇片刻,稍许便有了决策

楼主:水野雅美93  时间:2021-02-03 22:03:56
第一章 南境











“齐相仍在外阁候着,还凡请姑娘速往”

常乐直冒冷汗,屏气敛息的紧盯房门,半晌,屋里终于传来回话:

“摘星楼什么规矩,常乐兄弟可还记得?”这声儿娇中带着几分妖,柔中夹着几分媚,乍一听似黄莺出谷,鸢啼凤鸣,清脆嘹亮却又婉转柔和

常乐壮着胆子,咬牙道:“小的可万万不敢开罪齐相,姑娘若实在推脱,不妨差个人去替小的回话也好...”

“哼,你倒怪会见风使舵,罢了,下回可没这样的好事儿”

闻言,常乐松了口气,拖着两条已经软得没有力气的腿领命离开,他万万没想到,平日那飞扬跋扈不讲情面的花魁姑娘今日竟像转了性子,如此的好说话

“你这会子跑来作什么?”

蜡黄的灯光打在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那人手中握着一把长刃,护手中间为鲵鱼,剑尾为莲,剑柄中藏有一匕首,剑头镂空,茎干左右各三道穿,正是‘越王*八剑’之五,勾践寻名师欧冶子以昆吾山赤金打造的名器————惊鲵

以之泛海、鲸鲵为之深入,江湖中唯二以剑为名者,其一即是此人

“少主已于月前动身,想必此时已至燕国境内”

“时逢局势动荡,从各地再多调派一些人手,若有丝毫差错...”女子面若皎月,一双丹凤眼眉梢微微上吊,红艳的双唇涂了上好的胭脂,仿佛丝毫不顾及男女有别之言,她掀开丝被,露出清晰可见的锁骨与令人生寒的笑容:“便提了你的人头来见,可妥?”

“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以保少主安全!”

“呵,无须紧张”这女子说变脸就变脸,拿过一只红木制成的木勺,舀上茶叶放进盖碗,用旁边壶中烧开的水淋过,蒸汽携带着茶香袅袅上升,沸水反复相沏,而后倒进瓷碗中,方才置于对方面前“此乃云雾,外形紧细,卷曲秀丽,开水冲后以色绿香浓、味醇、形秀著称,堂主还请赏脸一品”

只见洁白如玉的瓷碗中,片片嫩茶犹如雀舌,色泽墨绿,碧液中透出阵阵幽香,惊鲵慌忙又站起来

“惊鲵一介草莽...”

“堂主武功卓绝,万不可以草莽自贯呢”话未说完,芙姬就打断了他

惊鲵竟罕见的红了双耳,赶紧把话题移到正事上面:“鲁连已于昨夜招供,据他所交待加上近来收集到的各方面情报来看,贵子极有可能到了勾魂谷的黑白无常手中”

芙姬迟疑道:“勾魂谷属阴阳家门下,那便是被带到了燕国?”

“是,却不知此举所为何故,燕国与我北境从无怨仇,对秦国更是敬而远之”惊鲵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

“虽说古怪,终究也比在秦军手上好了百倍不止,你只如实禀明少主,要她多加留意些许”

“还有一事,近日公主府扫还者有不少人议,寻龙山尸坑共掘三百十五处,却余两处空置,属下怀疑...会不会是三小姐与故主近卫高烈逃过一劫...”

芙姬沉吟半晌,道:“这般明显,倒像是故意放出来的消息”

惊鲵恍然,试探的询问道:“可要向上头禀报?”

芙姬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蓦然旧事上头,只愿那少女有朝一日大仇得报,从此后只安然无恙、顺遂无忧

“少主持重,只怕也不定能在三小姐的事上拿得住气,未有确切,且别使她心系着了”

“属下当继续追查”

“此事交付流云,你只赶往燕地,专探贵子去向”

惊鲵应声作答,又似有犹豫

“惊堂主若是不急,可在我房中歇息须臾,稍后当谴人送些吃食上来?”

话似体恤,实则不过打发送客,惊鲵暗道此女无情,遂不敢耽搁,余音尚绕于屋内,人已鬼魅般消失

——————————燕地边境———————————

此次南行队伍约二十余人

内侍三人,管理杂务者、杂役凡五人,余之为州氏各遣亲,包括只供现任少主差使的近身亲卫公输仇和负责领头安保的罗网七使之首方暨

一行人化身北境商队,皆作商客装束

水陆交替着行驶足足两月,在通往燕地的最后关卡上,仅隔着处并不起眼的竹林,竹林轻轻摇曳,发出有节奏的鸣响,州眠弋从马车中探出头,见得方暨调转了马头朝她奔来:“少主,听这动静,前方或是有什么帮派之间的比武争斗,一时半会儿...”

“可否转道?”

见方暨摇头,州眠弋倒显得兴致盎然起来,迫不及待的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久闻中原盛行侠士风气,今日总算得以见识一番!”

“刀剑无眼,少主还是小心为宜”公输仇一向谨慎,立刻就站了出来劝诫

州眠弋不满道:“若这也要惧,趁不算太晚,干脆的调头回去算啦!?”

楼主:水野雅美93  时间:2021-02-03 22:03:56
第二章
秦王政十七年,内史腾率军南下渡河进攻韩国,随后一举攻克韩都新郑,俘获韩王安,继而占领韩国全境

同时,赵国长久以来的宿敌之一———燕国也在蠢蠢欲动

赵秦之仇在争霸,赵燕之仇在争气

燕国本并非赵国对手,却偏偏嫉恨赵国,每每在赵国吃紧的当口在背后袭击,不知多少次使赵国陷入腹背受敌的危局,尤其在战国中期的合纵连横中,燕国非但几次成为秦国的结盟国而对赵产生威胁,且中原战国只要与赵国发生龌龊,第一个便来结好燕国,使赵国如芒刺在背

此次,燕王喜同样认为,秦灭韩后,势必会继续北上攻赵,遂密令其护国太师王衍,及其座下左右护法、五大长老,先后去往赵都刺探消息,只待时机

——————————燕地边境蜃楼————————

蚩尤堂之堂主骨妖,武功莫测且善于用毒,六国中,诸子百家及武林各派,除却远在北境有‘越王捌剑’坐镇的罗网组织,要说谁还能有问鼎江湖的实力,便只得‘太极玄一,阴阳两气’的阴阳家一派

骨妖的对手,便是来自阴阳家的几个年轻弟子,双方正胶着时,林中忽然扬起一阵笛音,音韵悠扬缥缈、高低起伏,骨妖率先得了反应,自原地腾空跃起,落于枝干之上,朝远处高喊道:
“来者何人,烦请现身一见!”

一行三人由远而近

为首的是位少年,眸若点星,嘴角微勾恰带三分笑意,颇有些风流佻达

紧随其后者,约摸五六十来岁年纪,额间至眼角有一道刀疤,使其看起来十分的凶神恶煞

队伍末尾的则是个中年男子,手执象牙折扇,身段挺直,言语间便展露出一股谦谦君子风范:

“诸位还请宽心,我等只是途径此地,若有打扰,望请见谅!”

“瞎凑什么热闹?老子手里的刀可不长眼睛!”骨妖面沉似水,毫不客气,话音刚落,人群中有一少女走了出来,向那三人拘了一礼,轻声说道:“晚辈一行在此阻了去路,还望三位莫要怪罪才是”

这少女是阴阳家最小的弟子,却也是最世故的,一张小鹅蛋脸、大眼睛,十分灵秀,只可惜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中年男子立马眼露赞赏:“姑娘年纪轻轻,却是十分通晓人意,又生得娇俏可人婀娜...”

眼看越说越不像样,他的两名同伴立马在旁咳嗽不止,少女也已是双颊泛红,见状,绣花长裙拖在地上,又作了一恭

“你小子,到底有没有点眼色?要泡妞去别处泡!别跟这耽误爷爷的事!”骨妖也着实张狂,明知势单力薄,尚要把人得罪了个干净,那位少年显然不似身旁长者那般和颜悦色,一副笑嘻嘻的鄙夷神态,当即出来讽道:“喂,老无赖,你着急忙慌的作何搭话?莫不是自己生得丑陋,然则心生妒嫉?”

言罢,骨妖怒睁着眼,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张,显然少年说到了他的痛处

一直相对沉稳的刀疤老头当即挡在少年身前,只见他背脊微驼、两鬓花白,神色间皆是冷峻

骨妖瞧见那老头手中玉笛,如同被泼了一道冷水,理智上觉得好汉不吃眼前的亏,感情上却偏偏容不得自己丢了脸面,好在这时,中年男子又出来当搅屎棍子,先是拉住自家这边的阴暗老头,又是冲着骨妖报了报拳,十分恭敬的道:
“这位英雄,观您方才打斗间所使招式,在下斗胆一猜,您可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蚩尤堂骨妖堂主?”

这番恭维成功地搅合了方才之间的剑拔弩张

“有何见教?”

男子笑了笑,继续道:“骨堂主,在下不才,或者可以替您分析当今局势”

这话很明显了,带有威胁,却又给了台阶,骨妖似有动容,他本就冲动之后有着悔意,不觉已将双月弯刀归于背后,双手抱拳:“未请教阁下贵姓...?”

“在下方暨,字远忍,北境人士”

由此可见,另外两人便是公输仇与州眠弋了

骨妖口中默念一遍,似乎觉得耳熟,却始终又想不起来,最后只道了一句后会有期,足下生风,已迅速消失在众人视线

几个年轻小辈几乎同时松了口气,等缓过来,年长的男子领着师弟妹皆是行礼,诚恳道谢着:“晚辈郑于鲜,多些三位今日搭救!”

“哦?何谢之有?”

郑于鲜不缺心眼,立刻反应过来,掩饰着笑了笑,又道:“是,晚辈再多嘴一句,三位可是要去蓟城?”

“我们是去邯郸”州眠弋语气有些不耐,好像想起什么,又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我有一事,望郑公子不吝赐教”

“小兄弟但说无妨”

“蚩尤堂属农,农家又主张什么?”

“啊?药、药理吧?”

“何药?”

毒药!

众人皆不解其意时,少女首先推测出来,眼里闪过一丝无法遏止的怒气,又追问道“公子之意,是指骨妖善毒,若照他以往路数..”

“老怪物下了毒?”郑于鲜终于也明白过来:“怪不得如此轻易就罢了手!”

“郑公子但且宽心,只是猜想而已”

郑于鲜可不管是不是猜想,当即道了告辞,生怕再多误了时辰就一名呜呼

老少三人亦准备离去,听见身后又有马蹄声传来,竟是那少女去而又返,见状,突然的又咽住了话,在最初一霎间,脸色由于感到特别的难为情而变得刷白

中年男子体贴的替她询问了一句:“可需要回避?”

楼主:水野雅美93  时间:2021-02-03 22:03:56
少女鼓起勇气点头

待多余的人离开,反而更是紧张

州眠弋看她一眼,随口问道:“你叫什么?”

她脸一红,蚊子似的对州眠弋小声道:“我叫做楚桐,郑于鲜乃是家兄”

“我叫州亦,郑姑娘有何话要说?”

“若州公子赏脸,来日到了邯郸,可至一个叫麒叶客栈的地方落脚,到时只需知会一声,自会有人替公子打点,如此,也方可让我与家兄报得今日之恩”

“什么恩不恩的,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州眠弋想了想,直接拒绝道:“何况我一行人数众多,哪里敢烦劳姑娘操心”

那人表面亲和,实际却刁钻得很,郑楚桐向来柔弱示人,一时倒说不出什么诘责的话,只是心想这人未免太不识抬举、高傲过头,腹诽间,突然听见那人又补充了一句:“来日若姑娘到了邯郸,可至城郊的无为书院一聚”

此言一出,郑楚桐郁气顿消,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像是面上的一道涟漪,迅速划过脸部,然后又在眼睛里凝聚成两点火星,转瞬消失在眼波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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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赵国城郊的麒云山,素有‘飞剑纵横去,人立天地间’之美誉,所谓书院一聚,只是州眠弋落脚那一方庭院就位于书院处不足百里

“少主,赵国秉政上卿郭开于庭外求见”

州眠弋皱起眉头,用茶杯盖子拨开茶叶,抿了一口,对着那堂内跪坐的男子哼道:“可有何话要说?”

“属下失职,两日内必定揪出内鬼,肃清部下整顿纲纪!”

事分轻重缓急,州眠弋好歹压下怒气,叫上方暨一同出了内院,且去会会那位禀政上卿

沿着庭院主楼楼廊走到尽头,进入秋山峰巅,那是一座黄石假山,石色近土赤,只此一色便生秋意,而这座山的得体,还在于它和主峰以外的配峰相呼应,在于它山势脉络的连贯

踏过最后一道门廊,只见那庭中少年端然正坐,神色悠闲,半分慌张也无,郭开便觉得自家心中少些底气,又暗自道:‘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怕他作甚?’

“不知贵客光临,有失远迎”那少年姿态高傲,一阵风似儿的径直掠过了他,自顾自就坐下了,郭开也非省油的灯,一番之乎者也、字字带讽,道:“城主于蔽国作客,老夫今日才来拜访,实乃老夫失礼,想来,礼为我赵国之本,上至大王下及庶人,素而遵从儒学,《论语学而》有言...”

“家主途经贵国,本意只于贵国休整几日,是也,又怎敢劳烦上卿大人再兴师动众!?”方暨适时跳了出来,笑容很是真诚,极会作样,言罢,郭开也客套起来,又故作好奇的问道:

“敢问城主却是欲往何处?”

“大人还请坐下说话”州眠弋眉梢一挑,唤人上了茶水,才又慢慢悠悠的反问道“郭大人消息如此灵通,却竟未有听闻春秋令一事?”

郭开心中迟疑,道:“近来杂事繁多,倒是老夫迟钝,实不相瞒...老夫此行是奉王命,前来与城主商讨两国联姻之事!”

此言一出,仇、弋二人不免有些怔住,随即听见郭开又道:“数月前,敝邑将军姬海与夫人回秦省亲,将近秦国边境,竟偶遇到秦军押送前晋贵子的队伍,将军恐有不测,当即派人搭救”

今早送来的信件上才清楚言明了贵子在阴阳家手上,怎的转眼到了赵国?州眠弋迅速调整心态,面上只笑了笑:“无缘无故,贵国怎的干涉起我北境的事儿了?救?非劫、或掳?”

“赵国上下注重礼法,国主尤为光明磊落,属下觉得,必然只是搭手相救...!”

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默契得很

“远忍所言有理”州眠弋适巧的缓了神色“郭大人,不知此事与大人方才所说联姻又有何相通?”

“少城主果真聪慧过人”郭开象征性的恭维一句,彻底表明来意,道:“我祖未有通婚贵国者,今下嫁公主,得与贵国结为兄弟之邦,为幸实多,今后并伐秦国大计,必传千古美名”

州眠弋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像刷了层浆糊般地紧绷着“六国合纵已有先例,何故联姻?”

“家主行冠礼尚得等上三年,二公子更是年幼”方暨赶紧跟着讨好般的解释道“恐怕...”

郭开干咳一声,脸上的皱纹宛如一朵盛开的金菊,笑道:“蔽国现今云英未嫁的尚有三位公主,皆与贵子年龄相当...”

州眠弋暗道自作多情,只贵子与北境关系重大,又岂能作为质子任由宰割?

“少城主自当细细思量”郭开却未作紧逼,殷殷笑着准备告辞:“城主路上辛劳,三日后老夫在春雨楼设有一宴,城主暂且安心享乐旬日,也不枉到邯郸一趟!”

北境已与齐国不共戴天,此仇未了,若再与秦为敌...州眠弋眉头微皱,眼神深沉,似是幽谭一般

方暨忽然想起一事,立马上禀道:“少主,近日秦国两郡逢连月大旱,夏秋两料不收,田野荒芜牧场凋敝,牛羊马群死伤无算,大队饥民连绵不断地流入关中,与此同时,秦王嬴政的祖母华阳太后也不期然病逝,随着突发灾难,秦国情势恐顿时为之一变”

州眠弋怏怏答道:“灾荒常有,何以为惧?”

“是,期间真正具有冲击力的,与其说是天地灾难,毋宁说是汹汹流言,随着饥民流入,发自山东的流言铺天盖地传来:秦国欲吞天下,此上天之报应也!秦王暴戾,逼死太后,秦若再兴兵灭国,必遭灭顶之灾!陇西地裂三百丈,秦人地脉已断,秦人将绝矣!秦国已成危邦,将大肆杀戮在秦山东人氏以泄愤!如此等等,不一而足,灾情被夸大得离奇恐怖,各种有关天象的预言、占卜、卦象、童谣纷纷流传,言之凿凿”

就连咸阳的山东商贾们都开始纷纷离秦,朝野人心一时惶惶不安

“哼,就算如此,恐也不足撼其国本,欲以卑劣流言挽回颓势,赵国真是异想天开!”

“少主之意,是已不欲与赵结盟?”

“赵国虽颓,尚有李牧庞煖一干大将,秦国此时又增内乱,若能加以利用,倒可为我等腾挪出点时间...”州眠弋轻轻摇头:“局势未得明朗,自不可轻举妄动,重点便是这位上卿大人,打听清楚到底是何路数,结盟与否,属实得与此人打了交道才知成败”

方暨呵呵一笑:“少主英明,属下之愚钝,甚为惭愧!”

“少拍马屁,败露行踪一事,你这错失不可谓不大!还有...”

“少主!”

“还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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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酒过三巡,韩仓姗姗来迟

此人名不虚传,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若非身着男装,不识者皆足以为是个尤物

州眠弋状似无意的抚着鬓边一束长发

方暨心领神会,当即起身前去相迎

“这位兄台瞧着可面生得很!”这声音似孩童一样稚细却不清脆,又像女人一样尖细却不柔媚,说它嘶哑但又成声,未等方暨自荐,那韩仓突然又捂着嘴笑得古怪“莫不是...楼里新来的俊俏小倌?”

言罢,堂上众人哄笑

“不得无礼”郭开身为今日主位,免不得出来主持主持公道,他先是拉着韩仓按照规矩拜见呈衍,复才为他们几人做了引见,道:“我儿平日服侍君上也算妥帖,只年轻了些,言语有时难免失了轻重,少城主可勿要见怪”

义父发了脾气,韩仓也便正色起来,立马给杯中斟满了酒:“奴婢来迟,当是自罚三杯”

郭开护得紧,三言两语又道出韩仓深受赵王恩宠,州眠弋面上也不在意,陪同着接连干了三杯,韩仓大悦、酒兴甚欢,当即着人直接换了大碗上来,瞧那一醉方休的架势,方暨正欲出来阻拦,不想呈衍公主已先行掩上了对方杯口:

“少城主不与计较,韩内侍也别逾越了好”

“欸,我与大人一见如故,倒是不必这诸般见外!”州眠弋在一旁慌忙摆手,众人皆感马屁拍在了马腿,如何讨好韩仓,也不敢去驳了这公主情面!不料那少城主忽的话锋一转,又道:“得公主宽宥,眠弋属实不胜杯酌,只恐扫了在座雅兴,便由了我这几个部下替得,陪同诸公再喝个酣畅淋漓”

韩仓自然没有异议,从一进门,他的眼神基本就没有离开过我们方大首领

不过须臾,宴席便再次热络了起来

州眠弋坐得有些烦闷,发觉那小公主同样丢了魂儿的样子,一时兴起,扯了她便逃席出去,好在没人发现她的失礼,小公主也不仅没有怪罪,还不带反抗挣扎一下,乖得跟小猫儿似的由着她去了

此时夜近二更,正是邯郸最热闹的时分,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观赏汴河景色的

露台上的长廊设有廊椅,州眠弋先行坐了过去,小公主随后,只离得稍远,州眠弋便故意又挨近了些,果然,小公主立即张惶起来,掉过脸不好,不掉过去又不行,几番踌躇,才终于思虑起自个的处境来了,问道:

“州大哥,你可是心中还存了疑惑,是以拉了呈衍出来盘问?”

这赵国公主不过十一、二岁,每每见之,时而聪颖伶俐、贵气天成,时而腼腆害羞、天真无邪,其过往经历虽已猜得七七八八,城府深浅却还尚且不明

州眠弋略一沉吟,道:“公主天潢贵胄之躯,盘问一词用得不妥”

“州大哥私下不妨唤我呈衍即可”

“君臣有别,不得逾越”

“州大哥贵为北境之主,又怎可君臣论之?”州眠弋还有犹豫,小公主立即又道:“当日承蒙大哥相救,虽说无意,却也不由心中时时念及,呈衍少而游于江湖,同常人几乎无异,对于身份阶级,更是从未有过在意”

“说到底,那是远忍心存善念”州眠弋叹道:“也罢,呈衍既性情中人,我再推诿,倒显不识趣了些”

“呈衍这般任性,只州大哥不计较便是”小公主终于展颜,两颊笑涡霞光荡漾

“妹妹极好,远胜于我,对了,妹妹可知晓联姻一事?”

小公主点点头,竟是道“此事,呈衍或许帮得上忙”

她不过是想试探试探,没想到对方更是大胆,州眠弋心里一阵发虚,又听见小公主继续说:“赵国危难,朝野上下除却君上皆知,郭开韩仓欲挟前晋制衡北境,李牧庞博亦在计划六国合纵抗秦,这本是好事,然而朝中大臣们却又开始结党营私、文臣武将分拨成了两股势力,各自暗中较劲比拼”

“本以为呈衍今日出现在这,该是上卿大人这边的呢?”

“呈衍只忠于赵国”

州眠弋忍不住挑了挑眉:“既到了这份上,妹妹便直说吧”

“先营救贵子,后斩杀...”

檐台边上就着茶水划出一个‘開’字,虽是稍纵即逝,州眠弋也已看得真真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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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九月乙末,隔日即是重阳,因日与月皆逢九,故又称为‘重九’

适巧公主差人捎来了信,邀她届时一同前往麒云山登高祈福,此为重阳习俗之一,民间另有游街赏菊、饮宴祭祀等若干庆祝方式

州眠弋遂将此事说与众人商议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却似乎心思颇重,相比郭开之奸诈,前者的锋芒不露倒是更为令人忐忑”公输仇语毕,他的老对头立马跳了出来,提出相反意见道:“公主暂且不论,单说李牧,大将军之德高望重,较郭开那厮可谓是大相径庭、天壤之别!”

“德高望重又如何?品性败坏又如何?说到底皆为外人,于我等也不过利益之分”

“既要结盟,自然要挑选这结盟对象是小人或是君子!”

“方统领,结盟非结亲,乱世之中,向来不分正邪只论敌我,只消有利于北境,纵使与小人合作也未尝不可”

自古文臣武将龙争虎斗,既存在互利共生,也存在竞争机制,那二人各抒己见、争论不休,商议到头仍旧没得出个结果

公主出行护卫随从众多,但大部分也都与车辇一同留在了山下,这要源于数十年前麒云山被划为‘天家风水禁地’,从那以后,除却山内书院的少数学子,便只允许王公贵族或得了特批的人才可出入

时日将午,好在秋日凉爽,山路也并不崎岖

行至半山腰处,遥遥立着一座别致庭院,小公主心跳突的快了一拍,不自觉的,步伐也随之增快

另一边,州方二人早早到了庭外候着,少顷须臾,不远处行来一翩翩公子,青衫折扇,可却步履轻盈、体态婀娜

分明是女扮男装!

州眠弋撇了撇嘴,忍不住的嫌弃道:“这公主好生奇怪,偏喜男装,可惜扮得又不高明,一眼叫人家识破了去,起什么作用?”

“少主您小声些...”旁边的方暨忙将她拽了一拽,又毕恭毕敬地拍着马屁“少主呀,那寻常女子怎能都如您一般,生来便是英姿飒爽不同凡响,少主您可是女中豪杰般的人物!”

“多嘴!”州眠弋哼了一声“我自然没有那寻常女子的扭捏姿态”

小公主转眼到了跟前,二人连忙噤声,拱手行礼,小公主略一躬身,回礼道:“劳二位久等,呈衍实在过意不去”

“说来惭愧,本该下山去迎公主,奈何我与远忍皆对这麒云山尚不熟谙,唯恐走错了道,反倒误了时辰再增添许多麻烦...”论装腔作势,州眠弋最是擅长

小公主倒浑不在意,只关注在特殊的点,眼角含笑道:“几日不见,大哥竟又变得这般生分了呢”

“一时忘却,还请妹妹见谅”州眠弋赶忙改了口,见天色不早,闲言少述,又吩咐着下人们收拾收拾赶紧出发

气氛继而开始沉闷,就连一向豪放不羁的方大首领都变得拘谨起来,而今身份有别,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再拔云撩雨的去调戏人家,最后还是小公主非常突兀的找了话题出来,询问北境是否也有重阳习俗,州眠弋一一作答道:
“诸如重阳、寒食,包括周朝的中秋清明,几乎是不落的,毕竟北境祖上就是晋国,民俗节日又是传承历史文化的重要载体,没理由不好好延续下去”

“呈衍孤陋寡闻,让大哥见笑了”

“哪里”州眠弋摆摆手“偏远之地,是以中原所知甚少罢了!”

“倒真想去瞧瞧那塞北何等风光...”才养了如眼前这般风姿的少年郎呢

州眠弋敷衍的笑了笑,没有再答

将至酉时,几人终于登上了麒云山顶,山虽不甚高,但是也有峻崖峭壁,兀突石骨,特别是满山郁郁葱葱的松柏和浓荫中常见的清涧流水,幽径曲桥,更给攀登的人增添一股神秘的情趣

登高望两处,两处今何有,烟景满川原,离人堪白首

负责开路的护卫寻了一处破旧的亭子歇脚,州眠弋刚坐过去,就见小公主拿来一堆大大小小的包袱,便好奇的凑了过去

“妹妹这是...?”

“一些糕点酒水,每逢重阳,百姓有食蓬饵饮酒之俗,登高远眺,为时宴之游赏,以畅秋志,酒必采茱萸、菊以泛之,即醉而归...”小公主耐心解释着,向旁随从使了个眼色,登时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便都就地摆了上去,她又亲自斟上酒水,递过去,州眠弋抿了一口,那酒清凉带甜,还带有点糯米的味道

“莫非是妹妹亲手酿的?”州眠弋随手又递给方暨“关于这酒我真是外行,一窍不通,远忍可有见教?”

小公主眼睛掠过他俩,略停了停,不过转瞬之间,便又露出得体的笑

“确实是第一次酿,惶恐极了,竟忘了招呼方大哥,可别怪罪呈衍才好”

方暨连连弯腰,诚惶诚恐道:“属下不敢造次,好酒香醇甜净,入口醇和而味长,公主心灵手巧、技艺超群!”

“算你还会说话”州眠弋笑骂

“方大哥手下留情,呈衍可不敢领这赞誉”小公主说着,替州眠弋又斟上了酒,慢悠悠的说起了正事儿“大哥,重阳一过,接着即是太后寿辰,宫中诸如此类的紧要盛事,大部分护卫或者侍从都安置在宴会附近,彼时外围戒备便最为松散,也是我们行动的最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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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你还会说话”州眠弋笑骂

“方大哥手下留情,呈衍可不敢领这赞誉”小公主说着,替州眠弋又斟上了酒,慢悠悠的说起了正事儿“大哥,重阳一过,接着即是太后寿辰,宫中诸如此类的紧要盛事,大部分护卫或者侍从都安置在宴会附近,彼时外围戒备便最为松散,也是我们行动的最好时机”

州眠弋挑了挑眉,嘴唇微动:“妹妹有何计划?”

“大哥一旦进宫,行动想是不便,况且大哥对于宫中路线调配完全陌生,亲自去救人,未免太过冒险,呈衍想,大哥届时不妨便安心在宴会上应付郭开,救人一事只全权交由于我,郭开对我没有防备,待他有所察觉,想必人已经送出城外,大哥只需派人在城外侯着”

“可我又如何出宫?郭开一旦发现贵子失踪,只怕会当场将我拿下”

“贵子失踪,实为郭开保护不力,大哥只需将其反咬一口,剩下的事便全由李牧将军出面摆布了,彼时郭开自身难保,想是无暇再去为难于你”

好一招借刀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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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夜色方显,州眠弋草草用过晚膳,在书房待至亥时,听得公输仇从郭府而归,一众婢女皆识相的退了出去

公输仇便直截了当的道:“少主,决不可与李牧结盟!”

早前出门时,这人尚且几分踌躇,转眼便决绝如斯

事情要从赵王即位之日说起,彼时赵迁不足十八,秦赵同俗,二十一岁行冠礼,因此由头,郭开指使韩仓等一班亲信郑重其事上书,言称,奉祖制,王得加冠之年亲政,加冠之前宜行上卿摄政,如此,王可修学养志,赵国朝野可安

赵迁深感郭开一党死力维护之恩,自是欣然允准

国君不谋朝政,朝局由是生乱,然则,无论朝野如何骂声,郭开却因与赵迁素有根基,更兼韩仓在卧榻间为郭开一力周旋,竟然始终蜷伏在王城之内安然无恙

郭开韩仓开心之时,一场以李牧为首的权力阻击已然来临,其首要目标是还政赵王,而后便是施压赵王罢黜郭开!

郭开终日思谋,对朝局人事看得分外清楚,又怎会不明如今形势

而那李牧纵有名将之才具,却不具备郭开的全局洞察,要论领政,李牧显然弱于李牧

公输仇大觉不是路数,肃然拱手道:

“属下以为,北境且不可掺进赵国这蹚浑水,与其被当了棋子,不如依照原先计划行事,至少相对稳妥得多,郭开非是忠直良臣,国之兴亡、联姻成败,于之不过自身利益轻重,只消咱们开的条件足够丰厚,何愁他不动摇?”

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

州眠弋沉默良久,遂将今日与公主商谈内容一一告之,得知结盟已成,公输仇心中满是纳闷,又不好细问,只道少主向来沉稳,或许只是权宜之计

春草新绿,邯郸王城的林下草地上一片喧哗熙攘,捻指过了四五日,宫里终于来人传旨:太后寿诞,盛邀北境州氏前去赴宴

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的便是赵幽缪王与那盛年妖娆的转胡太后,底下歌舞升平,鸣钟击磬,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

笑声未落,人圈外有尖锐声音高喊:北境城主携使觐见!一行人相应进了大殿,领头的抬了抬手,随行小厮便高举着寿礼呈上前去:
“北境州氏,献蝴蝶鎏金嵌玉镯一对、金彩宜春南漆方胜式香几二对...恭祝赵国太后万寿无疆,圣体康泰!”

转胡太后打量两眼,只得问个好,笑容可掬的让人赐了坐

州眠弋谢过,由着内侍带领,坐到了靠主台位置,正对面便是呈衍公主,小公主一袭喜庆的玫红色拽地长裙,面上略施粉黛,额间点着一颗朱红的美人痣,浅红色的腮红涂在脸颊,一抹朱唇不点自红,二人稍稍点头示意,未作多言

从其左侧视去,又见得一人,眼如丹凤,额阔顶平,皮肉天仓饱满,坐定时浑如虎相,战国之世,名将如云兵家似雨,战功巨大如吴起、田单、李牧,自不待言,不论站队与否,州眠弋也是肃然起敬

“久闻将军之名,今日得见,何其有幸...”

“少城主谬赞”李牧笑得合不拢嘴,却又十分谦虚“令尊当年威震天下,万夫莫挡之勇,方令老夫望尘莫及!”

二人皆是发自内心的奉承,你来我往中,忽而又听得殿中传来吵闹

那人一溜碎步跑来,胶成团的内侍侍女们连忙散开,恭敬地让出一条甬道

“老臣来迟,望君上恕罪”

赵王面不改色,丝毫没有怪罪之意,只询问道“上卿何故来迟?”

“禀君上,老臣早地入了宫门,没来得及来觐见便收到信儿,来人称章华台贵客有恙,臣甚为忧,便立马改道前去探望...”

“章华台?”赵王皱了皱眉,将视线投向州眠弋处“那不是北境贵子的住所麽?”

州眠弋心下了然,面上却作大惊失色

“是,情况较为严重,臣也只是隔在宫外听人通传,据说,贵子面部浮肿、发红发光,似酒醉面容,身上生斑,有的斑块象癣,医官查探后...”

州眠弋慌忙问:“怎样?”

“说是麻风病...”

殿中哗然,不知是谁议论了句:麻风乃不治之症!

州眠弋瞬间快要崩溃的表情,脸立刻被悲伤笼罩着,两眼泛起闪闪的泪水,快步行至殿内中央,行了大礼不说,连称呼也一并改了:

“望君上怜惜,请准将贵子交予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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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早已听得厌烦,恨不得早早了结,当即便听凭郭开下令召见扈辄

扈辄原是镇守武安要塞的将军,生得膀大腰圆黝黑肥壮,行走虎虎生风,站立殿堂如同一道石柱,只一声参见我王,便震得殿堂嗡嗡作响

赵偃一见其势态,心下便是大喜,又得司妤在旁煽了两句,竟也不做任何考校,立即下令扈辄做了邯郸将军

由此,郭开非但没有如愿还政,更是掌握了赵国部分兵权,举殿大臣无不愕然失色,只不知那呈衍公主葫芦里卖什么药,这出戏唱到最后,居然自始至终都未曾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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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词而已”小公主无所谓的笑笑“呈衍还要赶往麒云山一趟,夫人可有何要代为转告?”

听到麒云山,司妤这才想通其中关节,她下意识蹲身行礼,腿间一阵疼痛钻心而来,不知是该羞耻还是庆幸,赵迁好歹于她有着几分迷恋,依靠这份特殊的迷恋,她暂时还没有成为众多女尸中的一具

“这里面放了少许麝香,少主常年噩梦缠身,麝香用以催眠安神最适,她脾气不好,一生气便折腾自己身体...另外这封信只好麻烦公主去找一个名叫玉儿的姑娘,上面记了一些关于食物草药的秘方,公主送去之前可以先行查看,司妤在此,便先谢过公主了。”

“夫人...不为自己考虑?”呈衍接过香囊信封,正迟疑着,只见那女子摇了摇头,幽幽的望着这座孤城

“公主抓紧去吧,迟了,恐怕便见不着人了...”

王城余晖下衬着她苍白的肤色,令人心生怜惜,照理说,这女子屈身献媚,必定也是命不由己的可怜之人,这般看来,她倒是心甘情愿,甚至对始作俑者毫无怨言

呈衍心中有了一丝惆怅

烁彤辉之明媚,粲雕霞之繁悦

这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因为她尚未看清那人容貌便草草垂下眼睛,难以掩饰的羞赧:自己分明隐在人群,为何不敢多看他一眼?

那人擦肩而去、目不斜视...

她的愤怒写在脸上,更有一种失落结结实实地压在心头,一种霎那间落空的情愫,那情愫简简单单:

未曾相逢先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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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郎并非表里如一,反而邪气乖戾,行事手段更令人不齿

呈衍失望极了,泪脸比挨霜打的芭蕉叶还要蔫黄

马车一路驶到沥庭门外,远远地,便瞧见那院里儿的丫头小厮忙成一团,顿时,什么底线修养,皆是抛诸脑后,化为过眼云烟

“大哥这般着急离开,可是有何招待不周之处?”

来人并非兴师问罪,反而笑脸盈盈

“妹妹切勿言重,不过是那春秋令会召开在即,我只怕耽搁久了,再生什么变故而已”州眠弋不寒而栗,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忙又将人请至内堂

北境得以侥幸,源于赵王荒诞不堪,然李牧之流却不定善罢甘休,如今联姻不成,也不碍随便再寻个由头,又将他滞留在赵国为质

朝堂有郭开周旋,倒是不惧那李牧如何作祟,只这样一来,却不免要耽搁她不少事情

如今最为要紧的还是赶往齐国

族辈魂锢异乡、尸骨未寒

一日不报得大仇,终一日不得安稳

呈衍饮上一口茶水,顺着她的话头说了下去:“三宗出关,即召诸子百家于小圣贤庄,这事儿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就连家师数年未曾出谷,此次竟也带了几位师兄前去赴会,却不知,大哥何要忙着去凑这热闹?”

三宗分别为道家、儒家、墨家
道家天宗————北冥
稷下学宫————况卿
墨家巨子————杨朱
三宗百年不合,一朝同心便掀起巨大风浪

“谁嫌得去凑那热闹!”州眠弋据理力争,语气颇为愤懑“百年前先师祖爷与那墨家巨子演示机关决斗,九战九输,师祖不仅郁郁而终,师门也从此一落千丈,如今门中只余我与家师二人,承令之事自然落到我的头上”她盗用公输仇的话又添油加醋的继续说道:“传言春秋令之所以受百家重视,归根究底是为其蕴藏的道宗秘术,那道家的天宗掌门北冥,闭关数十年未见,年岁过百,竟无一嫡传弟子,此次出关或有破例收徒之意,难不成,真舍得把那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造诣带进棺材板去?”

州眠弋长年居于北境,对这春秋令究竟有何威力虽茫然不知,不过能引天下向往,想是无论如何也不简单

这人分明是在顾左右而言他,呈衍哪会信她的鬼话,直接便戳穿了道:“大哥身负血仇,那春秋令会,恐怕只是顺道一去的吧?”

正常人都会怀疑她是为着报仇去的

“嗐,单单也不止妹妹这般想呢”州眠弋双眉拧成疙瘩,十分严肃道:“齐秦为七雄之首,兵强马壮、国力鼎盛,纵然我北境有心,又拿什么胆敢与之抗衡?”

闻言,一双湖水色的双眸渐渐黯淡下去,小小年纪,竟一副欲诉无言的诱人神情

“大哥要做的事儿,左右与呈衍无甚关联,不过萍水相逢、一见如故,自问谈不上全然真诚,却也从无半点敌意,奈何隔家国,或偶有利益关乎,致使大哥始终不肯亲近,呈衍明白,更不强求弹指数日便可消磨隔阂,只如今离别在即,大哥也不得放松些麽?”

知他脾性,小公主也不欲在这根本得不到结果的话题上多作停留,顿了顿,拿出香囊

对方眼神微微闪烁,显然是认了出来

“观大哥神色,或许是在担忧夫人?”

“哎哟...我的好妹妹,你可别误会呀!这司夫人只曾于我府中做活,后因变故,分离数载,直到前不久儿,她一家老小突然又来投靠,我本记不得这号人物,谁料她拿出先母遗物,我忽的便想起来了,由念主仆一场,又及先母情分,因此才又将夫人收留府中,想如今夫人承蒙君恩,这天的喜事,也只该恭贺才是!”

如此避嫌,果真不出所料

那声‘好妹妹’喊的呈衍两耳发烫,丝毫不减的防备却也令她不愤

她勉强笑了一下,侧过脸去,不经意地觊见院中一道身影,如同雏燕般的轻盈,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

真是一道银光院中起,万里已吞匈虏血

州眠弋见她瞧得入神,自顾自地在旁解说起来,语气无不透着自得骄傲:

“纵横之剑,是当年第一代鬼谷先生所创剑术,以天地之道分为纵横,横剑攻于计,以求其利,是为捭,纵剑攻于势,以求其实,是为阖。捭阖者,天地之道,历代鬼谷拢共只收两名弟子,远忍为纵,一招百步穿杨,强于百万之师,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远忍功夫了得,偏又勤奋得很”

倒是个护短的...

“大哥身边既有如此人物,怎又旁的去觊觎那道家功夫?”小公主天生一副甜软腔,哪怕是在揶揄,听着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州眠弋惭愧道:“天下武功各有所长、各有所适,我资质平庸、又吃不得那练武的苦,多年来都赶不上远忍万分之一,只好把目光放在那道家秘术上面,若能探得其中奥秘,或许也能一步登天”

这人鬼话连篇,呈衍也不予置评,只忽的话音一转:“今日一别,不知再见亦是何时,呈衍替大哥把司妤姐姐救出来,当作离别之礼如何?”

“当真!?”州眠弋大惊失色,随即便又冷静下来,人世间所有事情,终归敌不过一个利字“妹妹真诚相待,我却无法坦然受之,不如便把远忍留在妹妹身边,听凭差遣,为时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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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果然面露喜色

家国横生战事,君王却夜夜笙歌,想必也是心力交瘁,正缺用人之际

州眠弋忽而又想起一事,嘴唇下意识的蠕动了两下,却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贵子究竟是如何从燕国转到了赵国手上?

小公主师从阴阳家,阴阳家却隶属敌对的燕国,师门与家国之间总有取舍,她总不至于亲疏不分,而去勾结外人罢?

除非这公主是个假公主,否则能有什么勾结外人的理由

那么,就只剩郭开有那通敌之嫌,再说以郭开为人,倒确确实实非常容易被人收买,可事情真有那么简单?州眠弋一时也毫无头绪,几番思量,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夜里凉风袭来,不知何时下起了密密麻麻的小雨

邯郸城外

惊鲵心急如焚,焦灼地在一边踱来踱去,时而朝城门处瞧着,时而又抬头望望满天星辰

又半个时辰过去,终于,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惊鲵立即迎了上去,不知与那马夫交流了些什么,只见他突然暴躁起来,一把将那马夫推开,片刻,就抱着那女子从车上下来

乍见之下,那女子竟浑身是伤

青衫几乎被鲜红的血液染透

马夫霎时吓得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大呼饶命

州眠弋眼睛像要喷出火来,青筋暴起,抬脚就踹了过去

“这怎么回事!!??”

可怜的马夫被踹得老远,口中喷出鲜血也全然不顾,立马又撑着爬回州眠弋的脚下,不停讨饶道:“小的不过是奉命将这位姑娘送出城来,其他一概不知!望大人明察!!大人明察啊!!”

州眠弋哪里听得进去,丝毫不为所动

“明察?我可没工夫听你这***在这喊冤,这事儿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没个交代,只管等着给你自己收尸!”

“小的当真不知啊大人!!!小的接到这姑娘的时候她便已经是这幅样子...大人,小的可是奉的公主命令!”

哈,赵呈衍算什么东西?赵迁又算什么东西?

少女眸如冷电,手腕轻轻旋转,只见剑光一闪,殷红的鲜血顺着脖颈流下,马夫应声倒地

狂风呼啸,忽然,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紧接着,就是一个震撼大地的响雷,霎时间倾盆大雨直泻下来

由于鲜血已经布满了整条右腿,基本上分不清到底是只有一个伤口还是有着无数条伤口,李桑只管着不断地用水擦洗着多半麻木到不会感觉疼痛的伤口

榻上的人发出一声轻哼,李桑赶紧附耳听去,片刻,看了州眠弋一眼,嗫嗫喏喏的禀告道:

“少主,大人让您出去...”

“为何!?”州眠弋示意他先闪开,挪过去拉住司妤的手“姐姐,你可是生阿弋的气了?是我对不住你,你只让我在这里陪你一会儿,好不好?只要看到你没事,我就...我就立马出去...必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使你心烦的...”

“少主,大人倒不是那个意思,大人说不想让您看见她这幅样子...”李桑赶忙在一边解释着

“这都什么时候了!?姐姐,你好好的,就让我在这候着你,千万别再说话了”说完,州眠弋挪了点位置出来,对着李桑又嘱咐道“快!赶紧瞧瞧!”

司妤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苍白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细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好似每移动一下都是巨大的折磨

“阿弋...”

“姐姐你别乱动!”

司妤嘴角还残留着一丝鲜血,眉头皱了皱,额头布满丝丝冷汗

“你别担心...没事的,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我已经很知足了,你乖一点,先出去,好麽?你...”

没待回话

怀中的人像断线木偶,除了唇色越来越苍白,再没有任何反应

她猛的怔愣,下意识就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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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当时是十冬腊月天,雪堵着窗户,冰溜子像透亮的水晶小柱子,排排地挂在房檐上面

自窗口望去,赫然能发现一队坐骑正连绵不绝的涌入王府之内

飘扬在空中的旗帜,正是代表着齐国战旗的火金德旗!

自晋朝以后,阴阳家学说极盛,对各国旗帜颜色与服饰主色都极有讲究,讲究该国的天赋德命,任何一个王朝和邦国,都有一种上天赋予的德性,这种德性用五行来表示,就是金木水火土五种德性

小女孩明显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双手剧烈颤抖了一下

她不解地扬起眉来,那人却一言未发,脸色却变得十分苍白

对面马背上的中年男子眉梢一挑,嘴角扯一抹阴暗的笑容:
“想必这位便是州二小姐?还请上前些来。”

州眠弋莫名感到害怕,下意识就往老人身后躲去

喉结上下滑动,有声音轻轻传至她的耳边“小姐别怕,属下陪您过去”听罢,州眠弋这才稍稍提了勇气

中年男子手又一抬,数名身穿戎装的齐国将士捧着托盘便站了出去

老头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不祥的预感登时袭上心头,突然,眼前一道身影闪过,还好州眠弋反应足够迅速,一把将那身影拉了回来

“远儿!不许乱跑!!”

彼时的州眠弋不过十一,家中最小的弟弟州澄远也才七岁

州澄远年纪小,力气却是出奇的大,只挣扎两下便将已经学过武功的姐姐甩到一边,他飞快又跑下台阶,指着那些奇怪的盒子,竟这样数了起来

“一、二...十二、十三,一共十三个!”州澄远又回过头,稚嫩天真的面庞上皆是好奇,全无惧意:“仇叔,这盒子里装的啥咧?啥好玩儿的东西麽?哦!莫不是送给二姐的?怪不得二姐不让我看!”

“不许胡闹,这没你的事儿”州眠弋又把将弟弟拉回身边“来人!快把少爷带回屋去。”

好玩的?男子嗤笑一声,双眼目视前方,顿时铿锵又道:“州二小姐,速速上前启盒!”

“田炐!”公输仇握紧手掌,青筋崩显“你究竟想干什么?”

“田某只是奉命行事”说着,齐军已将他二人重重包围,随即又上去两名将士,直接将州眠弋从公输仇身边抱走

“我来!”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齐齐转头望去,一袭白衣腾空而起,刚好落在田炐面前

田炐惊了一下,随即便回过神来

“原来是南麟剑首———方暨方大侠,哟,江湖中数十年未见方大侠身影,竟是躲到这北境来了,怎么,方大侠是什么身份?可以代替北境做主咯?”

“我没有身份,只有一把剑,谁要阻拦我,便问问我手上的剑...”说完,方暨便朝着最近的一个盒子走去,众将士你看我我看你,竟无人敢上前阻拦

咔嚓一声,方暨打开了第一个盒子,随后,第二个...第三个,咔嚓声不绝于耳

“可以了,还要作什么?”方暨依旧面无表情,声音却已抖得不成样子

“哈!”田炐不屑地哼了一声,当即大声吼道:“****,还不把东西拿出来,让我们州二小姐看看清楚!”

听罢,众将士齐齐把手伸进盒子

众人双眼陡然大睁,只听州眠弋喉间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

盒子里的东西...竟是一个又一个的人头!

方暨和公输仇同时呼出一声,只见州眠弋瞬间挣脱束缚,没等走出几步,她陡然又摔在地上,公输仇见了,登时冲出士兵的包围,几步跑上前去,扶住州眠弋的身体,紧张的问:“小姐,你怎么样?”

“宣旨”田炐依旧冷目,一字一顿的缓缓说完,一名将士走上前去,摊开竹简开始念道:
“北境城主州喏、妻州元氏、长子州恪之、次子州守之、长女州宓...”

“住口!住口!!啊!!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州眠弋陡然间双目如火,喉咙间再次迸发出一丝野兽般的惨叫,又欲要站起身来冲上前去,将士齐齐上前围住,倔强的孩子终于再也忍耐不住,眼泪扑朔而下

“既然二小姐不愿配合”这番举动似乎惹怒田炐,他狠厉一笑“去把刚刚那小子带来,那才是咱们北境未来的主人,州氏一族未来的希望呐...”

“不要!”州眠弋声音凄厉,跪在地上,死死抓住田炐衣摆,又用头一下一下拼命的砸在石板上,鲜血淋漓却仍不自知,见马背上的那人丝毫没有反应,她又扑到前去抓人的一名将士脚下“别...别...不要...我求求你,我给你磕头,求求你们,有什么就冲我来,全冲我来好了!!”

小将士目光透着一丝不忍,抬眼朝田炐望去,州眠弋又爬回了田炐身前,不停乞求道“弟弟年幼,受不得这种刺激,求求您,您有什么不满,有什么事,全部由我承担!”

“田炐!你别太过分!!大不了今天鱼死网破!谁也别想走出北境!!”方暨常年居于北境,为人孟浪,潇洒不羁,从没有人见过他真正发怒

田炐似乎有些觊觎方暨的实力,权衡再三,才又命人继续宣旨

“北境州氏,豺狼丑类,敢悖天常,不知复露之恩,辄辄猖狂之计。拒捍成命,焚劫邻封,诖误我平人,残伤我赤子,县邑黎庶,号呼屡闻。寡为人父母,得不兴愧?亦尝告谕,曾靡悛心,稔慝挻灾,日滋月甚,实罪无可赦,遂正其刑书,与众弃之,兹为国典,宜准法处斩,其余支党,并从别敕处分,念及其一双儿女尚幼,以幼子为质以齐,幼女置北,永不得踏出北境半步”

楼主:水野雅美93  时间:2021-02-03 22:03:56
州眠弋紧抿着嘴唇,眉心几乎皱在一起,巨大的不安和恐惧无法抑制的袭在心头,甚至连回答一声都显得有些吃力,寒风打在身上,她只觉得阵阵发晕

突然,眼前一黑,霎时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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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嚣的尘埃于倏忽化作虚无,一片黑暗之后,曙色渐至,离开了那些未知的幻影,州眠弋缓缓张开双眼,视线回落到了温柔的晨光之中,那些恐怖景象,仿佛一下飞散,与梦俱灭

清风拂过容颜,昭示着又回到真实彼岸

“水......水...”州眠弋久梦初醒,阳光着实还有几分刺眼,她只好半睁半闭着,双手在半空中胡乱抓了几圈,看情形似要表演隔空取水

可她压根还没到那个境界

豁然起身,可起得太猛,将芙姬伸到跟前的手臂撞了一下,正好打到鼻子

疼得她呜呼一声便又倒了回去

“我的小祖宗,你受了风寒,好好躺着,可别乱动了。”芙姬料得她今日当醒,一大早便来候着了,见状,赶紧给那双小手揣了回去,又仔细地掖了掖被角,复才又去取了水

怕人呛着,还细心地取了一个勺子

风寒...?

州眠弋两眼发直,随着生理上得到满足,意识也逐渐清明起来

脑海中闪过一堆一堆的零碎片段

原本一双明亮的眸子瞬间涣散,更多的是不知所云的惊惧,身体也开始不听使唤,像筛糠似的乱颤起来

突然,眼眶中掉下什么东西,潮湿地自脸颊划过,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曲折的线,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如雨点一般扑簌扑簌地往下掉着

那不是梦...那一切都不是梦!

芙姬脸色刷的惨白

一直紧绷着的心弦终究也跟着断了

“药王谷连城拓乃神农氏后人,世人皆道他医术高超,又是炼丹奇人,他所炼制的三种丹药,一味回魂,可使枯骨更肉、起死回生;二味长生,使人延年益寿、容颜永驻;再一味...称忘情散,功效是锁住记忆、令人忘记痛苦。”

“不妥!如今境地,所有人都等着二小姐出面主持大局!我们若自作主张,岂非以下犯上、欺瞒先主!”公输仇是两朝老人,出生便跟随先师拜在州氏门下,先师服侍老城主,他便跟随城主,几乎是互相陪伴着长大,少年时,也一同走南闯北,情谊之深厚,可谓亲如兄弟

如今他已花甲之年,州氏全族便也等同他的血亲,州府也早已是他自己的家

如今出了这等子事,他满心满眼的也只有复仇,若是锁住二小姐的记忆,今后谁还能替北境、替先主报仇?

他一说完,堂上皆是不语,只能冷哼一声,异常坚定又道:“反正老夫绝不同意!”

“小姐才多大年纪?平日里处理一些府中事务虽说尚可,但现在让她来管理整个北境,她一个孩子,她能行麽?何况如今又受了这么大的刺激,能指望还留条命在便谢天谢地了!”方暨与公输仇意见完全迥异,说白了,他待在北境的日子寥寥可数,除却咱们州二小姐,其余的人、包括这篇土地,他几乎是没有什么感情

如此一来,反而只有州眠弋的安全问题让他最为在意,任何事情,也都只会以州眠弋个人为先

哪怕日后城破,他也只管带上州眠弋一人逃命

他只好把希望又放在芙姬身上

在座中,只属芙姬职位最高,且又是州眠弋的身边人、心腹

他站了起来,垂着褐色眸子恭恭敬敬:“但凭大人做主”

芙姬良久不语,移开目光,看墙影渐稀

————“那药王谷所在何处?”

言罢,方暨霎时松了口气

药王谷名扬天下,可他们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料到那连城拓竟是徒有虚名

州眠弋什么都没能忘记

呜咽声在房中回荡,她似乎想起什么,竟也顾不得哭了,猛得跪坐起来,抓着芙姬肩膀:“远儿呢?远儿呢!?”问了没两句,似乎魔障一般,忽的又发起狂的嘶吼起来“远儿!远儿定是被那坏人带走了!怎么办...该怎么办...远忍呢?公输呢?得叫他们赶快去追,对,对,不能叫坏人把远儿带走,父亲回来定会责骂我的!母亲体弱,知道远儿丢了也必定承受不住,大哥指不定还要揍我...”

“阿弋,你别这样,你清醒一点!”

“大哥...得躲到嫂子那去才行,嫂子,还有大姐...她们会护着我的,必须要把远儿找回来,远儿是我的...”

州眠弋还说着疯话,芙姬只好掰过她的脸颊正对自己,试图将她唤醒:“阿弋,你看着我,没事了,远儿在的,他没被坏人带走,他就在府里,在自个院子,你醒一醒,我求求你,你不要这样好麽,你醒一醒...醒过来好不好...?”

州眠弋已然听不进去,根本就不看她,口中还在不停喃喃自语,芙姬一咬牙,重重的扇了过去

她用了十足的力道,把人扇得直接在床上翻滚了两圈

州眠弋嘴角溢出鲜血,已然麻木

“阿弋,你别这样,你吓到我了”芙姬鼻子一酸,可能是怕自己再哭出声来,贝齿下意识的咬住了下嘴唇,她拼命忍住,一心想要先安抚好对方情绪,半晌,小姑娘慢慢地折腾累了,靠在床头不停喘着粗气,似乎也已清醒许多

她才小心翼翼的又凑近去些

“澄远已经无碍,你且宽心,静静地听我说来,为自己的身体着想一些,不要再动气了,也万不可再伤神。澄远如今才七岁,而阿弋却不小了,你应该当起做姐姐的样子了,对不对?澄远需要你,州府上下、北境子民,所有人都需要你,你绝对不能倒下,振作一点,才能保护大家,保护弟弟,好不好?”

这个喜讯使州眠弋的眼睛里有了丝丝神采,却是一闪而逝:“无碍何意?我晕倒前,听到那个坏人说,他要把澄远带走.”

楼主:水野雅美93

字数:20541

帖子分类:百合小说

发表时间:2021-01-19 05:51:00

更新时间:2021-02-03 22:0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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