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连昔感觉心灰意冷。
心慌意乱。
思绪迷离如迷路羔羊。
看到古斤的一刻，连昔就感觉古斤是自己的前世。
自己和前世交集。
孩子是正常的。
也就是说，自己不可能完成穿越的条件，结婚的时候不喝酒。
孩子已经有了。
孩子是正常的，孩子是正常的。
重要的话多说几遍。
前世就在那里。
古斤为了救孩子，和人斗法，身体应该也受伤。
所谓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古斤是凡人，会一点点法力的凡人，为了救孩子，不知道会不会死去。
救孩子，孩子。
连昔突然一机灵，打了个冷战，今天，孩子的头和身体长时间分开。会不会因为缺氧而智力受影响？

连昔不知道，不敢想。
如果那样，自己还是来晚了。
向日葵在古斤胸口怒放的时候，连昔想起了自己胸口的胎记，那个奇形怪状的胎记，原来是这样来的。
刻骨铭心的胎记。
自己已经死过一次。
而自己现在的身体，同样死过一次。
连昔突然感觉自己很可笑，竟然相信那高个鬼差。
什么是鬼话连篇？
这就是鬼话连篇。
连昔是一个平凡的人，甚至无用的人。
自己一无所长，只是喜欢小说，喜欢看书。
标准的百无一用是书生。
为什么是自己？
地府为什么选中自己？
自己现在应该是一只鬼了，借尸还魂的鬼，
不对，自己是灵魂穿越，不是借尸还魂。
连昔身体颤抖。
徐海看着连昔，关切伸出手，握住连昔的手。
关怀从指尖传递。
两个人走着，路边有人在下棋。黑白两色的棋子在棋盘厮杀。

连昔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一只棋子，被命运的手操纵。
自己不过是棋中人。
棋中人。
连昔想起好多年前看过的一部电影，金凯瑞《楚门的世界》，那时候看不懂。自己现在就是剧中人，而命运就是观众，在津津有味看着自己的表演。
不是表演，是他们眼里所谓的表演。
自己是挣扎。
是无奈，无能为力。
在命运面前，自己就是苍白的笑话。
连昔抬头，眼泪在眼眶打转，天空一轮白花花的太阳，连昔看着太阳，太阳仿佛把连昔眼眶里面的泪水蒸发，升腾成雾气。
眼泪怎么可能蒸发，是眼泪流进了嘴里，嘴里是苦涩。
苦涩。
是一种味道。
是一种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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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昔感觉着徐海的关心。
既然命运选择了自己，自己就应该扮演好这个姑娘，完成这个不知名姑娘的未完之路。去他的命运，纵然是剧中人，就必须尽力，为自己，为姑娘的身体。
地府安排自己第一个遇见徐海，应该和徐海有很大关系，自己一定和徐海一起，演好这出戏剧。
想明白之后，连昔：“徐大哥，好期待你的伏云手呀，能提前剧透一下吗？”
“剧透？”
徐海听不懂这个词。
连昔低头，羞涩笑了笑：“就是提前给我讲讲怎么做到伏云手。”
徐海笑了笑：“很复杂，很神秘，一句两句说不清楚，马上到求雨的祭台了，我给你演示。”
连昔将身体靠近徐海，软软的微笑，软软的话语：“随你。”

两边人来人往。
临安城自古繁华。
苏堤白堤，堤岸百花争妍，芳芳袭人。什么六桥烟柳，什么苏堤春晓，什么三潭印月等等等等。
一个人扛着一根木棍，木棍上面绑着稻草，稻草上面插着糖葫芦。
连昔站在，拉着徐海，看着糖葫芦，用很嗲的语气：“徐大哥，这一串串的红果果是什么呀？。”
徐海的心仿佛被什么触摸，笑从心底泛出。
“糖葫芦。”
“我知道是糖葫芦，不过叫红果果不可以吗？”
“大家都是叫糖葫芦。”
“我就叫红果果，不可以吗？我要吃红果果，我要吃红果果。”
连昔听到自己说话，太矫情了，这个是自己吗？自己差一点就吐了，自己是男人。哎，还是不适应女人，不，不适应女孩的世界。
两个人一人一串红果果，边吃边走。
连昔咬一口红果果，红果果上面有牙印。
牙印。
牙印是痕。
过往的一切都是痕，会有痕迹。
有痕迹，就有爱恨。
有恨。
有爱。
狠。如果能知道为什么恨，就必须狠，为女孩的身体报仇。

连昔的头靠近徐海的肩头。
仿佛是枕。
头一侧就是枕。
是真。
软香的躯体，微微的呼吸。
对于徐海，就是震，心头一震。
这个大和尚不再是和尚了。
徐海变成了坠入爱河的迷离男子，不在于年纪，三十岁的人也可以春心荡漾。
口不言，手紧握。


临安城。
祭台。
最近几个月，都无雨，天气干旱。
艳阳高照。
水田已经干枯，龟裂。
临安城中间有一座高高的祭台，是临安城里面的富商凑钱请人求雨。官府呢对于这件事当然是支持，还专门发了公文告示。
徐海和连昔两个人手拉手来到了祭台。
祭台前面仍然有官府的告示。
徐海揭告示，一共两张，一张是求雨的，一张是治疗鬼蜮中毒的。
官差将徐海带到祭台，连昔在祭台边看着。
徐海对官差耳语，让官差准备 求雨的祭品。

祭台完全按照道家的规矩布置。
徐海以前是和尚。
好像不搭。也略微显得滑稽。
无所谓。
下雨就可以。
徐海上香，上酒。
上酒？
一般都没有这一项。
等香燃尽，徐海面向东方，伸出双手，手指有节奏的向空中敲打，好像是摩斯码，对着天空发报。
连昔屏住呼吸，集中精力，仿佛看到徐海的手指间有几乎透明的细丝，在空中舞动。
切！
什么伏云手，明明就是蜘蛛侠。
连昔看着细丝，在逐渐绷紧，徐海急忙调整细丝的方向，就像是钓鱼，溜鱼，要顺着鱼的游动，调整鱼线。
天空，依然是艳阳高照。

徐海仍在努力拉着什么。
连昔看着东方，东方是大海的方向。
天空，太远，太高。
远远的天空，还真有一片乌云，慢慢飘过来。
那片乌云好像是不愿意来，好像是一只懒懒洋洋的肥猫，被徐海拖着，拽着来到了临安城上空。
天阴了。
临安城的人们看到了下雨的希望。
人们脸上是喜悦。
祭台下面，人们伸着脖子，惦着脚尖，紧张看着徐海。
随着徐海手指的动作，乌云慢慢来到了临安城上空。
好像是不情愿，乌云在极力挣脱。
徐海大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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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海身体后仰，好像是拔河。
拔河是绝对的力气，人好像没有乌云力气大，徐海在祭台的一根柱子绕圈，仿佛把什么绑住，连昔明白，这个是物理的杠杆作用。
徐海的手好像是抚摸一只猫，向天空的乌云抚摸，有好像是挠痒痒。
乌云好像是变乖了，在临安城上空盘旋。
还是没有雨。
临安城的人们看着乌云在祭台上空盘旋，人们看到了希望，几乎所有的人都集中到祭台。
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所有人都紧张看着徐海。
好像是溜鱼，好多圈了，乌云在临安城上空盘旋，徐海伸手，从酒坛超了一些酒，洒下天空。

天空。
风起云涌。
云起东南，雾生西北。
柳随风舞。
雨起。
下雨了。
淅淅沥沥，不大。
但是，毕竟下雨了。
有就是好事，就会继续。
徐海长长出了一口气。
祭台下面人们在雨中欢呼，欢声雷动，掌声经久不息。
连昔大喊：“徐海，徐海，徐海。”
下面的人群也跟着大喊：“徐海，徐海，徐海。”
这就是粉丝追星的那一套。
群情激动，热情似火。
雨越下越大。
人们还是不愿意离开避雨。
人们看徐海的眼神，满是崇拜。
连昔微笑，一种成就感。仿佛求雨成功的是自己。
徐海看起来很累。
连昔跳上祭台，扶着徐海。
连昔举着徐海的手，大喊：徐海，徐海，徐海。
下面的人群同样大喊：徐海，徐海，徐海。
连昔挥动手臂，徐海也配合的挥手，然后两个人慢慢走下祭台。
今天起，徐海就是临安城的英雄。
人群中，人们伸出手，和徐海击掌。
人们以和徐海击掌为荣。
这个就是崇拜了。
（伏云手的段子，来自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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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很大。
徐海从行囊取出一件灰色的僧袍，给连昔披上。
连昔依然戴着斗笠，红纱蒙面，外边一件宽大僧袍，完全看不出身材。
官差带领两个人来到了府衙。
官差报徐海刚刚求雨成功，还能救胡将军，知府栗知府很高兴。
栗知府亲自带着两个人，来到了后衙。
栗知府看了看全副武装的连昔，仿佛很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是谁。
后衙。
栗知府：“徐壮士为临安城求雨，劳苦功高，很劳累了，要不歇息一下，在为胡将军解毒。”
徐海：“等一会再歇息，人命关天，我先看看能不能解毒。”
一个贵妇人坐在床边。
栗知府：“这是拙荆，胡将军是在下妻弟。这位是徐壮士，刚刚求雨成功，现在为贤弟治伤。”
栗夫人起身，抬头，一个万福礼。
栗夫人看到了徐海身后的连昔。
栗夫人身体一震，脸色似乎有一丝变化，又马上恢复正常：“有劳徐壮士了。”
徐海一拱手还礼：“我先看看伤口，看看能不能治疗。”

胡将军的伤口也是在手臂，伤口看起来比通宝严重很多。
伤口在不断变化，像蘑菇，像海螺，像灵芝。
颜色也在变化，赤、橙、黄、绿、青、蓝、紫。
腥臭。
鬼蜮之毒太诡异。
徐海从葫芦里，把那只金色蟾蜍取出，蟾蜍看到了伤口，似乎很兴奋，吸毒。
胡将军一直昏迷。
应该很痛。
胡将军身体抽搐，惨叫。
有毒液滴在地上，地上的青砖马上被腐蚀成洞。
栗知府和栗夫人关切看着胡将军。
栗夫人似乎对栗知府使了个眼色，栗知府摇了摇头。
连昔在后边，看到了栗知府和栗夫人的互动，连昔知道，他们一定认识自己，从他们的神情看，自己要处处小心了。

蟾蜍的身体也在变色，赤橙黄绿青蓝紫。
蟾蜍的身体完全变红。
鲜艳如血。
胡将军的伤口，有鲜血流出，看起来正常了。
胡将军身体和脸色都恢复了正常。
徐海将变成血红颜色的蟾蜍收好，长长一口气：“幸不辱命，再请大夫调理，很快就会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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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知府看胡将军解毒，很高兴，拉着徐海的手：“徐壮士大恩大德，救临安城百姓与水火，又救了胡将军的命，在下马上设宴，为徐壮士庆功。”
徐海一拱手：“谢谢栗知府，我想还俗从戎，投身军队，击杀倭寇，保家卫国。”
栗知府摸了摸胡须微笑：“好，好，好，徐海壮士身负绝技，一定会成为名将，等一会咱们酒席细谈，二位先休息一下，容我准备准备。”
连昔和徐海二人在书房休息。
书房墙壁当中有一副书法斗方，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书法落款是唐寅，看起来已残旧，久远。
书房当中放了花梨大理石大案，文房四宝。
紫檀木架，间以玉石及木雕摆设，古瓷花瓶。
大理石书案上面有烛台，半残红烛，火苗飘逸。
安静，昏沉。

书房最宝贵的，就是书了。
矗立在架上，一一以背相向。书脊上的名号，是有序的文化遗产。经历千百年，它们目睹世道跌宕兴衰。
论语、尔雅、诗经、周礼、说文解字、春秋左传、周易、尚书要义、史记、韵镜、唐诗、宋词……
好安静的去处，好古雅的去处。
徐海坐下休息。
连昔手里是一本宋板书《周易》，连昔翻看着书，眼睛看着书房四周，以及书房外边。
连昔靠近徐海，小声：“徐大哥，这个知府和夫人应该认识我，并且有莫大的联系。我注意到他们的眼神，仿佛有复杂的仇恨与惊讶，等一会宴席时候，一切小心。”

徐海喝了一口茶：“刚刚我在专心解毒，没有在意，好，我会小心的。”
连昔坐在徐海对面：“我失忆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是好是坏。如果栗知府对我不利，徐大哥还是抽身事外，已实现徐大哥从戎杀敌的心愿。”
徐海一口茶喷出来“什么？不顾妹妹死活？我和妹妹虽然仅仅相识一天，在心里却是感觉认识了很多年，仿佛上一辈子就认识你了。以后的日子，无论什么情况下，妹妹对于徐海，都是最重要的。”
连昔站起来，走到徐海身边，慢慢将身体靠近徐海，伸手拉着徐海的手。
此刻无声胜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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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烛。

十二只手臂粗细的蜡烛，在大厅点燃，如同白昼。

庆功宴会并没有想象中的热闹，只有一桌。

庞大的大厅，只有一桌酒席。

连昔感觉既然是求雨成功庆功宴，一定有临安城的一些富商，名流出席。

这个栗知府太抠门了。

连昔感觉就是鸿门宴，只有官府的人，等一会好动手，也比较容易封锁消息。

屋里，烛影晃动。

屋外，人影晃动。

仿佛有刀光剑影。

连昔拉着徐海的手，向徐海使眼色。

徐海点了点头。

连昔感觉手心出汗。

屋外，还在下雨。

安静的雨，没有闪电，没有雷声。

从徐海求雨成功，雨一直下，没有停。

栗知府安排徐海和连昔坐下，作陪的一共是五个人，一个是胡将军，刚刚从阎王殿前被徐海救回来的人，两个应该是胡将军的部将。

另一面坐在两个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

衣服奇怪，发型奇怪。

他们留着月带头，穿着和服，斜跨着武士刀。

竟然 是两个东瀛人。

倭寇？

徐海也感觉到气氛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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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知府皮笑肉不笑：“徐壮士为临安城求雨成功，又治好了胡将军的伤，劳苦功高，请徐壮士上座。”
徐海急忙推辞：“徐海一介布衣，侥幸成功，岂敢岂敢。”
徐海拉着连昔在胡将军三人对面坐下。
栗知府坐正位。
栗知府看着连昔：“小姐，尽管是粗茶淡饭，薄酒一杯，小姐应该把面纱摘下吃饭呀。”
连昔笑了笑：“好。”
连昔摘下面纱。看着栗知府。
栗知府的脸上没有变化，仿佛不认识连昔。
连昔没有注意到，胡将军的身体一震，眼睛里闪出一丝恐惧，脸色苍白。
徐海看着那两个日本人：“栗知府，这二位先生衣着奇怪，好像不是本地人呀？”
栗知府摸了摸胡须，皮笑肉不笑：“哈哈哈，好眼力呀，他们是东瀛商人。”
徐海霍然起立：“倭寇？”
栗知府示意徐海坐下：“埃，徐壮士不要急，他们不是倭寇，是正当商人。”
正当商人？在徐海的眼睛里，东瀛人都是倭寇。
连昔拉徐海坐下。
外边突然人声喧哗：“公子，你不能进去，今天是老爷宴请求雨英雄。”
“哈哈哈。求雨英雄，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鬼。”
“可是老爷吩咐了，禁止入内。”
“拍。”应该是一记耳光的声音。
“我爹是知府，走开，在临安城还没有人敢拦着我。”
烛影摇晃，连昔有一点模糊。
外边突然一闪，闪电，接着是雷声。
雷声。
雷声阵阵。
连昔感觉有一点恍惚。
一个人进来了。
是一个公子。
“我爹是知府。”
这句话在连昔耳边响起。
雷声在连昔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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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昔的眼前突然出现了画面。
连昔知道自己的身体是谁了。
离散的灵魂，飘忽于虚空，一阵悲凉的琵琶声，唤醒她身体的记忆。
连昔感觉到风声。
连昔感觉到寒意。
连昔感觉到一个人的灵魂来到自己眼前。
王翠翘。
王翠翘，明朝嘉靖年间第一歌姬。
属于当红歌星，天后。
嘉靖三十五年。
大厅。
人头涌动。
一个大大的，红红的寿字在大厅中央。
今天是栗知府的五十岁大寿。
栗知府花重金从京城请来王翠翘，为自己寿辰助兴。
大厅里，宾朋满座。
最重要的来客是浙江巡按胡宗宪，手握一省兵权，是栗知府的大舅哥，胡宗宪身边是他的弟弟胡将军。
一个老先生，应该是德高望重，代表当地的富商，向栗知府敬酒：“栗知府在临安城多年，治理有方，造福一方百姓，我代表百姓敬栗知府一杯酒。”
栗知府满面红光：“谢谢各位乡亲抬爱，大家开怀畅饮，还有，我请来了大明朝第一歌姬王翠翘为大家弹琴助兴。”
红烛下，王翠翘半抱琵琶，自弹自唱。（本来想写一段歌词，想必须是祝寿的，还是算了）
好。
叫好声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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