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二次连生和林科听说有这么一个网球场，也想去见识见识。这时候林科已经成为林局，很久了还没从区政府大楼下来，阿华只好先去接阿舅。
阿舅在小区门口等了很久，见阿华来了抱怨说：“太晚了！”阿华说：“林局也要去，等了很久还没又下来，就先来接你。”他说：“别理他，我们去就好，还叫他干什么！”
林局以前开着一辆豪华进口旅行车，现在换成一辆微型车。他的车载着连生跟在后面，阿舅从后视镜看到那辆微型车，怕被同学看到后讲给那个大老板同学听，又不高兴起来，说：“四个人坐一辆车去就好，还开那辆他妈的来干什么？！”
他们打了一会儿球后谈论起这个球场来，连生说：“这个球场得换一个方向，太阳才不会直射到眼睛。”林局也说：“这个球场看起来怪怪的，网带正好遮住对面的底线，看不到出界了没有，而且感觉很容易出界似的，国际大酒店的球场感觉很难出界，打来打去还是发行那个球场最好。”他每个球场都打过了。
回来时经过一个人工湖，湖上有几只装饰成白天鹅的小船在游弋，连生说：“下一次带小孩来玩。”阿舅“呃”的一声，说：“我们可不想去玩他这个！大人没去玩他这个！”阿华开玩笑说：“除非有一个女的陪着。”阿舅一下子泄了气，打了个很大很大的呵欠。
林局自己一个人开着那辆微型车跟在后面，很快冲到前面去，连生说：“林局开到前面去了。”阿华说：“林局真机灵。”阿舅不知道为什不喜欢他，说：“他很老鬼！”
第三次阿舅开了他弟弟那辆红色跑车来接阿华，阿华在路边看到那辆车在阳光下闪了一下，上车后说：“这辆车看起来还挺新的。”阿舅说：“哪里还挺新，已经很旧了。”阿华说：“这种车不懂的会以为很高档。”他说：“是很高档，有自动档，有天窗，开一个天窗要一万多元。”阿华没有听到音乐声，问：“这辆车没有音响？！”他说：“有，坏了。”按了一下喇叭，没有声音，阿华问：“喇叭也坏了是不是？”他说：“是。”
这一天风太大，根本没办法打球。阿华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去海上游泳，潮水太急，逆着潮水越游越到后面去，顺着潮水又一下子游出很远。刚好今天别墅没有上锁，两人到里面喝茶。
阿华躺在沙发上，感觉舒服极了，问：“你们那个同学怎么不也到这里来享受享受？”阿舅冷笑了一声，说：“没有，他生日那天在这里请人，坐了一个上午，连声说真好真好！”阿华说：“你们同学聚会就可以到这里来。”他说：“那些女同学经常来，班里的女同学十个人有九个没有工作。”阿华问：“那些男的就有工作是不是？”他说：“男同学有上十个在他工厂，两三个在这里。”
回来路上，阿华问：“读书的时候能不能看出这个同学今天会发达？”他说：“不能，根本看不出来，”说：“他家里很穷，当时和我的关系还算不错，在‘劳动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去给部队出黑板报，我带他一起去。当时没东西吃，他一肚子坏水，说不要写得太快。过了午饭时间，一个战士过来问我们吃了没有，我们说没有，这个战士用一个洗脸盆盛了半盆巴兰鱼来给我们吃，他一口气吃了二十条，一时传为笑话。”阿华说：“现在要是有哪个人让他看不顺眼，就得被他罚去吃巴兰鱼！”
阿舅把车开得很快，看到有“奔驰”和“宝马”就故意冲到他们前面然后慢下来，挡在他们前面。阿华这时候还不知道他这辆车有毛病，真为他捏了一把汗。
回到市区赶上下班交通高峰期，十分拥挤，前面一辆车停下来，阿舅的车没有跟着停下来，而是到了不得不停下来时才来个急刹车，结果后面的车撞上来，“砰”地一声。阿舅第一时间打开车门，大摇大摆地走到后面去看自己的车被撞坏了没有。后面那辆车的司机是个软蛋，赶紧下来跟他赔不是。
阿舅上车后，阿华说：“我可不敢这样刹车，这样刹车后面的肯定撞上来。”他说：“车的刹车性能不好。”阿华才知道，说：“哦，是车的刹车性能不好，看你开的怪怪的，以后不能跟得太近了。”他也后怕起来，连声说：“以后不能跟得太近了！以后不能开得太近了！”
阿舅跟他那个大老板同学的缘份太浅，去了几次都没遇到，以后就没再去了。

阿华自从下海做生意后很久没见到这么正儿八经的场面，而且第一次见到这些人觉得他们有点像福利院里的孤儿，又有点像朱时茂、陈佩斯的小品《宇宙体操选拔赛》里面的宇宙体操队队员。

热爱体育，放飞自我。

谢谢29楼

2021年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将于2月8日开打

第四章

1

不久银行许也来打球了。他原先是来打篮球的，看到他们在打网球，很想参加但又不敢参加，只在篮球场那边远远地看着他们打，每当他们无意间向那里投去眼光，总能看到一个人在冲着自己谄笑。
一天银行许磨磨蹭蹭地走进网球场，连生知道他想打，问他说：“要不要打？”他声音小小的，像古时候刚进门的小媳妇，说：“没有拍子，没有拍子。”连生去拿一支拍子借给他。他打过后很高兴，想请连生去吃饭，说：“走，吃饭去！”连生当着很多人的面不敢跟他去，说：“不要，想打球就来，吃饭的不要。”
以后他到这里来不再去打篮球，而是来打网球。他一副名士模样，胡子拉渣，身上穿的也跟古代的济公一样。阿华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有一次他没跟阿华说一声就拿起他的拍子去打，还有一次他坐到阿华的衣服上，把阿华衣服口袋里的东西压坏了，还有一次附近一处厂房发生了火灾，他听到消防车的警笛声后抢着跑去看热闹，而不是去帮忙救火。
胖子的家离单位不算远也不算近，每天上班有时候走路来，下班后为了坐银行许的摩托车回去，老是叫他来打球，慢慢地两人成为搭档，老是在一起打球。
有一次胖子甚至叫他去跟人借车，然后在一个星期天带少青去厦萌大学打球。他们这时候还不大会打，结果输给了少青。少青知道他们经常在跟连生和阿华他们打，看不起连生和阿华他们的打法，说他们打得比较慢，胖子和银行许只适合去跟他们打什么的。胖子第一次坐银行许跟人借来的豪华进口旅行车，回来后到处跟人说：“那辆车真好，坐着挺舒服的。”
后来球场几个管理员见银行许老是来蹭球，开始站在远处瞪他，瞪得他心里发怵。胖子就给他出主意，说请他们去吃一次饭。那一次银行许还带了一瓶轩尼斯XO，从此他们同意他来打了。
银行许这时候刚离婚，正在通过婚介所介绍对象，每次打球都有一个女的来找他。胖子是个色情狂，看到后十分激动，不住地对人说：“你们看你们看！今天又来了一个今天又来了一个！”连生也很好色，说：“许啊，转让一个给我哩，好不好？！”银行许新来乍到，装大头蒜，答应以后给他们每人找一个。
这一天刚打完球，胖子对阿华说：“阿许请我们去听歌，一边听歌一边喝啤酒。”还问：“你能不能找到女伴？”阿华因为父亲最近生病了，心情很不好，故意说：“能。”胖子信以为真，喜出望外地问：“真的吗？”阿华说：“叫小姐。”他最近有时候到音乐城找阿福，见到那里有很多个小姐在等着人叫。胖子一下子泄了气，说：“不要，不要叫小姐，叫小姐钱太多，一个小姐要两百块。”
两天后胖子又对阿华说：“我找到了两个女伴，阿许也找到了两个，明天晚上我们到歌舞厅去。”这一次阿华答应了，不为别的，破罐子破摔啦。
这天晚上天气十分寒冷，还下着倾盆大雨，是个打狗都不出门的时候。他们到老马的夜总会去，老马这时候已没在大排档干，跑到夜总会干。
胖子带来的两个女伴，一个长得跟男的一样，另一个也长得跟男的一样，不知道是从那个工厂叫来的。连生看到后大失所望，只差没有马上说回去。
倒是银行许这个拉皮条的拉来的两个女伴，一个叫杨小姐，一个叫林小姐，都长得很漂亮，特别是杨小姐，不仅长得漂亮，还能歌善舞，让他们眼前一亮。
杨小姐还颇有点大姐大的气魄，当他们还在为一件小事争吵不休的时候，她已经拿起话筒来唱歌了。
她的歌声美妙极了，像电视里播出来的，又像是一个专业歌手在唱，一下子把他们镇住了。
她一口气唱了两三首歌，唱得他们肃然起敬，又唱得他们噤若寒蝉，然后坐下来吃东西。她吃到一盘凉果，说：“不鲜！”胖子把服务员叫来拿去换。
服务员把东西拿去后又拿回来，说：“经理不同意换，说吃过了就不能够换。”她摆出吵架的架势，说：“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吗？！”胖子怕她跟服务员吵起来后坏了他今晚的好事，说：“算了算了，倒进垃圾桶。”
一会儿胖子站起来唱歌，他唱了一首红歌，歌声高亢嘹亮，把包厢里的窗玻璃震得叮当作响。
银行许不甘示弱，也站起来唱歌。他的歌声小极了，跟胖子的形成鲜明对照，极尽情歌王子之能事。
林小姐也站起来唱歌，她人长得有点卡通，歌声也跟着不怎么搭调，让他们几个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等到她好不容易把整首歌唱完，阿华问：“刚才谁在唱歌？！”她的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抱怨说：“刚才谁在唱歌啊，刚才谁在唱歌还不知道？！”
杨小姐出来打圆场，说：“是‘眼镜妹’！”林小姐进来的时候没戴眼镜，这时候为了看清电视上的歌词，戴了一副老花镜。
连生也站起来唱歌了，没想到他这个粗人居然也能够把一首歌唱完整，想必当年也去了几回夜总会，或者这两天在家里练过。他很想唱出西洋歌曲的那种味道，老是卷着舌头，结果弄得音箱里面“呜呜”地响，像在刮西北风。
阿华很久没唱歌了，唱歌对他来说已经是上半辈子的事情了，他唱了一首粤语老歌。不知道他们是不喜欢粤语歌曲还是根本就不喜欢他，没有给他掌声。
接着胖子起来关灯，然后叫服务员点上蜡烛。烛光下他跟杨小姐跳起舞来。他们跳完后银行许也去跟她跳。银行许跟她跳完后，叫她来跟连生跳。
连生也想装大头蒜，一把抓过杨小姐的手，你进我退，你退我进，像鬼子进村，又像打太极。完了他对杨小姐说：“你教我跳舞，我教你打球。”然后比划起来，说：“抽球要这样。高压球要这样。移步要这样。”杨小姐跟着比划，很快两个人就像日本相扑士即将开始相扑。
接着没有人再来请杨小姐跳舞，她就自己跳起来，新疆舞跳完再跳蒙古舞，蒙古舞跳完再跳西藏舞，西藏舞跳完再跳其他少数民族舞。银行许像个忠实的奴仆，不停地给她哼歌伴舞。
没有人请胖子的那两个女伴唱歌和跳舞，她们受到冷落后就想回去，说明天还要早起上班什么的。阿华没有熬夜的习惯，一到夜里就犯困，也想回去，说：“我送你们回去！”胖子还不想结束，说：“她们没有说要回去。”
杨小姐以为阿华想回去是因为自己没去跟他跳舞，就想过来跟他跳。当她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发现她眼角上长着几道皱纹，知道她在装嫩，愣了起来。她见他没有马上站起来，就假装不是来找他跳舞的，坐到胖子的一个女伴旁边。
她们一边按着遥控器一边念起电视上的歌名。阿华眼睛不好，对她们隔着大老远还能够看清电视上的歌名，佩服得不得了，问：“你们看得清楚啊？！你们看得清楚啊？！”她以为他不怀好意，回敬他说：“你看不清楚啊？！你看不清楚啊？！”
完了他们要回去，胖子重色轻友，又做了一件叫人大跌眼镜的事，要送银行许的两个女伴回去，叫阿华帮他送自己的两个女伴回去。
这时候阿华还没喜欢上杨小姐，想到今晚让胖子和银行许出尽了风头，心里很不是滋味，对连生说：“唱歌、跳舞是他们的强项不是我们的强项，以后不要了，跟他们打球就好！”

2

星期六雨停了，天气晴朗，是个打球的好日子。阿华在家里等着胖子打电话给他，直到下午胖子还没打给他，他就打给连生。连生说：“他们约好三点半。”阿华不知道他们还约了谁。
自从那天晚上去了一次夜总会后，他们就把胖子叫做“队长”。阿华到球场后见到胖子，开玩笑说：“队长啊，今天打球怎么没有通知我，每个人都通知了，只有我没有通知？！”
胖子目光躲躲闪闪，像庄子笔下那匹被伯乐套上了嚼子的马一样，鬼鬼祟祟，说：“连生说由他通知你就好。”
连生今天也很高兴，拿出新球来。这些球也是阿华买的，阿华以前每次拿新球来都被他藏起来，只拿些旧球出来打，让阿华很沮丧，今天他拿出新球来。
他们在球场打了一会儿，突然胖子、连生和银行许三个人像被哪个天神施了魔法一样，举着拍子一动不动，姿势各异，像运动公园里的一组塑像。
阿华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这才看到球场外一个女的正款款走来。等到她走进球场，阿华看清楚了是杨小姐。接着林小姐也来了。
胖子高兴极了，像一名垂钓爱好者终于钓到了两条大鱼，大声喊：“陈老师的教练费一百元！阿许的五十！”好像她们是想来打球而不是被阿许叫来陪他们玩的。阿华跟他开玩笑说：“那你的就是八十了。”
银行许也很高兴，把球捡起来后塞进裤袋，这边几个那边几个，最后连上衣口袋也塞了一个，像街头上卖眼镜的。
今天雨刚停，球场来了很多人，十分热闹。阿舅年纪比较大，但宝刀不老，见到女人同样很兴奋，打球打得很拼。不久前他家里跑进一只老鼠，他打老鼠时忘了跟打球一样先热身，结果腰被扭伤了，最近刚好。大家纷纷起哄说：“阿舅今天的力气真大，跟没受伤一样！”
李局不喜欢热闹，见来了这么多人，还有女的，就拿起拍子要走。连生以前老是拿他开玩笑，今天却像在哄抬价格一样，把他的职务也叫出来，说：“李局，怎么不打就要走了？！”
今天风很大，把球场周围那几棵大树的叶子都吹下来，再从球场的这一边吹到那一边，从那一边吹到这一边，像冥冥之中有一把超大的扫帚在扫地。
杨小姐和林小姐在寒风中瑟缩了很久还没有人去请她们打球，好像她们是来看他们表演似的。阿华动了恻隐之心，捡球时从她们身边经过，问：“要不要打？”她们不会打，不敢上去打，假装没听见。胖子这才说：“你没有说大声一点。”
杨小姐终于上场了，她拿着阿华的拍子打起来，动作迟缓，像电影里面的慢动作，又像身上衣服穿得太多行动不便，突然拍子从她手上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这支拍子是阿华刚买的，他感到十分心疼，脸涨得通红。大家笑起来。连生装大头蒜，没有帮她捡起来，而是用脚碰了碰。这一次阿华不仅感到心疼，还感到受到了侮辱，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胖子是那种总想用武力征服女人的人，故意把球打得很凶，直到把杨小姐打得无处藏身，才心满意足地下来。他下来后坐到阿华旁边，假惺惺地说：“杨小姐一来，害得我们四个人打不了球。”
阿华没看好银行许，不相信他有这样的女朋友，问胖子说：“她是不是阿许的妹妹，长得有点像，两条腿都很短的？”胖子坚持说：“不是，是阿许的密友！”
阿华又上去打，他很想拿回自己的拍子，拿着胖子的拍子跟杨小姐换，说：“这一支比较轻。”她不想跟他换，说：“这一支也很轻。”不过阿华还是把自己的拍子要回来，不为别的，怕用别人的拍子不习惯打得不好，在她们面前没面子。
阿华跟胖子形成鲜明对照，是那种怜花惜玉的人，尽量把球送到杨小姐面前，名叫“喂球”。即便如此，她还是没办法把球接好，东躲西藏的。
她打了一会儿就不想再打了。这时候林小姐已经走了，她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了，也走了。
胖子从休息室出来后见不到杨小姐，愣了起来，问阿华说：“她走了？！杨小姐走了？！”阿华说：“你还不知道啊？你还不知道啊？”他说：“我不知道，我刚才在里面喝水。”阿华说：“你没把她看好！”
杨小姐走后，连生精神涣散，把球打到外面去，胖子说：“这是少有的。”阿华说：“连生的魂跟着杨小姐走了。”
胖子和连生几天前去夜总会没占到什么便宜，他们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晚上还要去歌舞厅。阿华惊呼起来，说：“下午打球，晚上还要去歌舞厅啊？！”

顶

林科当年踢足球老是受伤，现在打网球浑身上下戴满护腕、护肘和护膝，见人家用诧异的眼光在看，解释说：“打球时我全部都得戴上。”阿华说：“打球打到受伤就不合算。”他说：“尽量避免。”

3

晚上阿华又开车去接他们。他们四个人只有阿华有车，但他们都装得很不以为然，胖子和阿许上车后，胖子说：“少华啊少华，车不管多旧和多破，有总比没有的好。”银行许也跟着说：“这车子要是在上面放一个牌子，就成了的士。”阿华故意说：“打算年底换一辆！”胖子一直想买车，但没有钱，问：“要换成多少钱的？”阿华说：“至少也得有三十多万的。”三十多万对他们来说是个天文数字，他们一下子噤若寒蝉。
经过一个售货亭，胖子叫银行许下去买口香糖。胖子拿到口香糖后分给银行许和阿华每人一条。连生上车后，胖子也要分一条给他，他皱起眉头，说：“我不喜欢吃这种东西。”阿华又闻到酒气，问：“连生你又喝酒了？”他假装说：“有吗有吗？哎，你的鼻子真灵，才喝了一点点就让你闻到了！”他向胖子要了一条口香糖，接着装大头蒜说：“我刚才在想，要是人太多就多开一辆车，我的小舅子有一辆红色跑车，一直停着，想去开又怕太迟了。”事实上，他刚才打电话给他小舅子，他小舅子跟他说这辆车已经很久没开，电池没电了。
胖子老是没占到女人什么便宜，今晚有点泄气，说：“还是少华说得对，按摩最合算，按摩以前要两三百，现在还不用一百。”阿华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无端被他泼了脏水，很想跟他分辩，这时候连生说：“以前何止两三百，要五六百，我那时候在搞建筑，经常跑到佛山拿瓷砖，请他们那里的人，八个人花了六千。我以前经常请他们去，花钱不用想的。”这时候杨小姐打电话给银行许，说她们已经到歌舞厅门口了。
他们赶到歌舞厅门口，这时候她们已经自己买票进去了。他们在舞厅找到她们，杨小姐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像夜里的野猫发着绿光。他们坐了不一会儿，连生浑身不自在起来，说：“还是到包厢里去的好。”
胖子只好到服务台询问价钱，回来后说：“一个包厢打折后还要两百块。”连生难得今天这么豪爽，说：“两百就两百！今晚我请你们！等一下我来结帐！”
胖子只好去开包厢，连生跟阿华说：“坐在那里被人笑死了，胖子太计较，既然来了就不要怕多花一点钱。”他们先到包厢去，连生看到包厢里面还有一个小密室，专给情人准备的，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很快胖子带着杨小姐她们来了，他看到包厢很大，说：“家里的客厅要有这么大就好了！”连生想到自己大舅子家的客厅比这个大，说：“这个客厅哪里算得上大？！”
这时候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场世界杯足球赛，大家都装模作样地看起来。连生看了一会儿后不想再看了，说：“足球看不懂。”阿华故意说：“噢，你没有在赌球，你只在赌六合彩。”
杨小姐知道连生原先是个体育教师，问：“那你原先是搞、搞、搞什么球类的？！”连生说：“我原先是搞、搞、搞运动的。”
胖子老是没有占到女人的便宜，心有不甘，说：“今晚没到两点不准回去！”杨小姐是个人来疯，说：“好！”胖子见她回答得这么大声、这么有力，问：“你下午为什么先走了，没有跟我说一声。”杨小姐说：“我没看见你，以为你先走了。”胖子说：“没有，我到休息室喝水。”
胖子接着问：“昨晚情人节到哪里去了？”杨小姐装得像个怨妇似的，说：“没有，在家里打牌。”胖子问：“玩的还是打真的？”杨小姐说：“十块钱。”阿华以为她们玩得很大，问：“一条牌十快钱啊？”她说：“没有，一盘。”
今晚林小姐上夜班没有来，来了另外两个女的，杨小姐把她们介绍给大家，一个是家政公司的，一个是保险公司的。当她说到家政公司的时候，连生就说：“家政公司不错，我是想找一个保姆。”当她说到保险公司的时候，连生就说：“我正准备买一份保险。”连生老是装大头蒜，后来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颜面尽失。
这时候杨小姐的电话响了，他们都竖起耳朵来听，只听见她说：“有没有做作业？做好作业就去睡觉！不行，不能等，你不能等我，洗好了就上床去睡觉！”
胖子问：“下午的球打得怎么样？”杨小姐说：“我不会打。”还问：“打后两只手臂会不会一只大一只小，人家说打后手臂要大小，是不是这样？”阿华说：“会！”她惊呼起来，说：“会啊？！”阿华说：“两个肩膀还会一高一低呢。”她又惊呼起来。
完了，阿华刚好跟杨小姐坐在一起，两人聊起来，他说：“打网球可得小心，不然很容易受伤的。”她“嗯”地一声，说：“下午我的手差点受伤，那个球来得太快，碰到球拍后球拍丢了。”她问：“你的那支球拍很不错，很轻，买了多少钱？”阿华的球拍是山寨的，才五百元，说：“几百块。”她不知道究竟多少，自言自语地说：“几百块？”
连生看到阿华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早逢春，就坐了过来。胖子看到后也跟着坐了过来。杨小姐看到胖子坐过来，怕冷落了他这个队长，问：“林主你打球打了多久？”胖子说：“两三年。”阿华说：“何止，才两三年，至少得六七年。”他说：“没有没有。”阿华说：“培训班到现在没有六七年啊？！”他说：“我没有参加培训。”杨小姐看出胖子的球打得不好，说：“林主你肯定没打那么久。”
接着杨小姐站起来唱歌，她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放在身后，两只脚也是一前一后，像个专业歌手。阿华开玩笑说：“噢，我现在懂了，唱歌要站成这样的姿势！”另一个女的用英文唱了电影《泰坦尼克号》那支著名的主题曲，杨小姐和银行许随着歌声跳起来。看到他们最后摆出那个经典的pose，阿华又一次开玩笑说：“杨小姐太重，飞不起来！”
杨小姐今晚特意带来一条黑色长裙，到密室换上后又一个人跳起来，像一只巨大的蝙蝠飞过来飞过去。等她跳完后坐下来休息，阿华说：“喝啤酒喝啤酒！”还问：“累不累？”她说：“不会，哪里会累？！”
这时候连生学胖子上一次在夜总会那样，起来关灯，然后叫服务员点上蜡烛。胖子这一次没有请杨小姐跳舞，而是去请另一个女的跳，转了还不到一圈就把她推进密室。
过了很久那个女的才出来，慌慌张张的。又过了很久胖子才鬼鬼祟祟的出来。这时候那个女的问：“大哥，你是不是商业银行的行长？我看你长得跟他挺像的！”
胖子当然不是银行行长，甚至连在银行工作都不是，阿华故意说：“商业银行的行长有什么好，这时候要是商业银行的行长就惨了，要做就做工商银行的行长。”这时候他们这里的商业银行都倒闭了。
接着胖子又去请杨小姐跳舞，他也要把她推到密室里，但是老是推不动，像在推一辆载满货物的独轮车上山坡。他心有不甘，请杨小姐到外面舞厅跳。
杨小姐前脚刚出去，后脚就回来，阿华惊异地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说：“外面在跳迪斯科。”阿华假装自己会跳迪斯科，问：“你不会跳迪斯科啊？！”她说：“不会。”
原来杨小姐怕在那里碰到老陈。老陈是个舞蹈教师，杨小姐离婚后在跟他一起过，这是阿华后来才知道的。
接着胖子也回来了，像一只斗输了的公鸡，垂头丧气地坐在角落里。阿华故意说：“林主啊，怎么在发愣，再接再厉啊！”
连生请杨小姐跳舞后，阿华也请杨小姐跳。阿华用手“看”了一下她的后背，她并不介意，还夸他说：“你跳得比陈老师好。”
接着阿华去请另一个女的跳，这时候音乐声戛然而止，只听见他在说话。他怕杨小姐吃醋，继续说：“杨小姐陪我跳了一次，还不够熟练，你再陪我跳一次。”
胖子和连生直到现在还没有占到女人的便宜，心痒难搔。银行许看在眼里急在心中，有意替连生把其他人引开，说到外面跳舞。
杨小姐并不知道银行许的用意，说：“走！去！想去的就去！”带着大家出去。连生见她没有留下来，其他女的也没有留下来，只好跟着出来。杨小姐见他出来了，说：“包厢的门有没有锁？全部袋子都放在里面，哎呀，有很多东西啊，不可以开玩笑的！”
这时候夜还不是很深，但偌大一个舞厅只有他们几个人在跳舞。杨小姐陪胖子跳完后大声说：“林主是沙场老将，情场老手！”然后“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舞厅上面回荡。一会儿她说：“还是下去的好，不要浪费租包厢的钱。”
林小姐下夜班后急匆匆地赶来，也被胖子推到密室里，出来时慌慌张张，差点被麦克风的电线绊倒。她唱了几首歌，还在胖子的撮合下，和阿华合唱了一首《好人一生平安》。
杨小姐看到场面有点混乱，抱怨说：“今晚不是在唱歌，而是在吼歌。”还说：“哎，许兄真是的，说今晚来跳舞，变成这个样子！”
她又唱了一首歌，还踩暴了一个气球，把大家吓了一大跳。连生说：“真恶！”胖子跟着说：“真恶！”
连生今晚还是没有占到女人的便宜，想到还要自己来结账，很沮丧，坐到阿华旁边，问：“你的股票解套了没有？”阿华假装不懂他的意思，继续玩手机。
杨小姐见大家意兴阑珊，打呵欠的打呵欠，闭目养神的闭目养神，说：“快点唱，唱完后早点结束。”她又唱了一首歌，最后说：“演出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服务员拿帐单进来，阿华这才说：“拿来！”连生跟着说：“拿来！”但声音太小服务员没有听到。服务员把账单拿给阿华。杨小姐看到每次都是阿华在买单，故意把头探过来看他钱包里的钱。
阿华想学西方上流社会的绅士那一套，对女性彬彬有礼，问：“她们怎么回去？”林小姐刚才没骑摩托车来，而是打的来，说：“要坐你们的车回去哩，怎么回去？！”阿华说：“好的。”
他们上阿华的车后，连生假装突然想起什么，说：“哦，还没有跟杨小姐告别。”下去跟杨小姐说话，过了很久才回来。
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阿华开始喜欢上杨小姐了，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误以为胖子和连生他们背着自己又去唱歌、跳舞，十分生气，责问胖子说：“你们是不是又去唱歌、跳舞了？！”胖子分辨说：“没有，去唱歌、跳舞肯定有叫你。”他才放心了一点点。

顶

作品简介

阿华的朋友到球场当管理员，从此阿华成了那里的常客。是这个球场给阿华带来了很多的快乐，也让他不止一次避免了患抑郁症。同时他还在那里认识了很多人，得以窥见他们的欢乐与忧愁。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从中年人变成老年人，由于各自的原因，一个个离开了球场。

参加比赛一共十支代表队，他们没有赢过一场球，成绩最差，被戏称为第十名。

打球时连生的妻子拿着拍子严阵以待，见到球飞过来，十分害怕，赶紧躲起来，偏偏这球跟欺生的小动物一样，你越是躲着它越要缠你，结果一个躲闪不及，撞到了胸口，她失声叫起来，说：“正正！”阿华觉得太好笑了，故意说：“连生是故意的，平时在家里不敢打老婆，这时候趁机报复。”

第五章

1

下星期六，他们原以为杨小姐还会跟上一次一样来打球，早早地到了球场。胖子因为去了一次夜总会和一次歌舞厅都没有占到女人的便宜，心里很沮丧，就带阿华到办公室喝茶。他怨气冲天，像被谁欠了很多钱似的，说：“阿许叫的那几个女的一点都不漂亮，看后一点激情都没有。”说：“花那么多钱，碰又不能碰一下，还不如去按摩合算。”还说：“别的女人可同意人家摸她的奶。”阿华拼命地想是哪个女人让他摸了奶。
他们开始打球后，杨小姐还没有来。他们以为过一会儿她就会来，可是过了很久她还是没有来。看着天色慢慢地暗下来，他们这才知道这一次她不会来了。
胖子刚才还在怨气冲天，现在感觉被杨小姐放了鸽子，噤若寒蝉。阿华从小熟读谈诗三百首，在心里默念着：“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阿华到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问连生说：“杨小姐今天怎么没有来？”连生由于心里有鬼，竟然听错了，说：“她回去了。”阿华乍听以为她来过了，“噢”地一声，问：“她来过了？”连生这才知道自己搞错了，赶紧问：“你问的是谁？”阿华说：“杨小姐。”连生拼命地掩饰，说：“不是杨小姐，是刘小姐，球场的少兰是不是？”阿华不想跟他说下去，转身走出更衣室。连生欲罢不能，追出来，问：“你说的是谁？！你说的是谁？！”阿华问银行许说：“杨小姐今天怎么没有来？”银行许也不知道，不知道说了什么。
又星期六，杨小姐还是没有来。他们知道她不会再来了，怅然若失，一边打球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从头顶飞过去的飞机。他们这座城市处在一条繁忙的国际航线下面，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飞机从头顶飞过去。
阿华欲罢不能，想再见见杨小姐，跟胖子说：“晚上去听歌要不要？”胖子没听清楚，问：“什么？”胖子除了好色，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耳朵有时候特别好有时候特别不好，对他有利的就好对他不利的就不好。阿华又跟他说了一遍，他终于听清楚了，走到球场中间隔着球网跟连生说：“少华说去听歌！”连生由于几次三番没有占到女人的便宜，从失望到绝望，不想去了，说：“不要！没兴趣。”但很快又问：“要到哪里听啊？”
他们不想让阿舅知道这件事，他是连生的大舅子，知道后会坏了他们的好事，就继续打球。天渐渐黑下来后阿舅还不想走，他每次打球都是最早一个到最晚一个走，他们只好开起灯来继续打。最后阿舅耗不过他们，走了。他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停下来商量事情。
胖子转眼间又高兴得像在过节一样，跟唱歌似的，说：“少华说今晚带我们到音乐城听歌，不用花钱的。”他老是篡改别人的意思。阿华说：“不是不用花钱，是不用买门票。”银行许至今还是个中立国，问：“不用买门票，但要收喝啤酒的钱是不是？”连生说：“啊，那点钱算不了什么！”
银行许晚上又有谁要给他介绍对象，他问：“是不是每晚的节目都一样？”阿华说：“是。”他问：“可不可以等明天再去，我今晚有事。”阿华不怕等到明天再去，只怕他没有叫杨小姐一起去，嘱咐他说：“叫杨小姐去。”
阿华又想学西方上流社会的绅士那一套，对女士彬彬有礼，问：“看能不能再找一辆车，接杨小姐她们去。”胖子说：“啊，让她们自己骑摩托车去就好。”阿华说：“不行不行。”胖子很为难，说：“单位的车已经被领导开走，周末人家的车又自己要用。”连生这一次不再装大头蒜了，没有说去开他小舅子的红色跑车。胖子说：“要不，让阿许去跟人借，他有办法。”银行许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没说不好就是好。
胖子看到阿华用心良苦，临走的时候说：“少华，你今天去理发啊，看起来怪怪的！”这句话差点要了阿华的命。
第二天晚上阿华开车去接胖子，他上车后说：“我找了两个女的，阿许找了三四个。”阿华只对杨小姐有兴趣，对其他人没兴趣，叫起来，说：“这么多人啊！”胖子装起糊涂来，说：“不是说只收喝啤酒的钱吗，几个女的不会喝啤酒，我和阿许也不大会，一支啤酒要多少钱？拿四支来就好。”阿华很无奈，摇了摇头，说：“不是钱的问题。”他继续装，问：“不是钱的问题是什么问题？”
到连生家门口，胖子又节外生枝，问：“今天我没有跟连生说，你有没有？”阿华又摇起头来，说：“没有，以前不总是你在通知吗，今天你怎么就没有跟他说了？！”
阿华自己打电话给连生，连生由于心中有鬼，也节外生枝，说：“你们今天没有说，我以为不去了，我还没有洗澡呢，要不你们自己去就好，我不去。”
阿华好不容易才把他叫下来，他带着浑身的酒气，说：“本来你们自己去就好，我不想去，酒我已经喝够了，啤酒我又不喜欢。”好像人家是来请他去喝酒似的。
路上连生问：“杨小姐的电话号码是不是后面带123那一个，我今天收到一个短信，不知道是谁发来的，说你在哪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我没有回她，应该是的，肯定是她们那几个人的。”原来，那天晚上在歌舞厅他为了哄杨小姐她们高兴，大大咧咧地说自己要请保姆和买保险，她们信以为真，大喜过望，过后不停地找他，他跟她们玩起了老鼠躲猫的游戏。
阿福在音乐城门口等他们，进去后阿华看到他已经帮他们把很多小桌子拼成一张，“哇”地一声叫起来。阿福问：“够不够，要是还不够把那边的也拖过来。”阿华看到今晚的音乐城富丽堂皇、热闹非凡，奇怪自己以前来了那么多次怎么没有觉得。
胖子和连生看到阿华想学西方上流社会绅士那一套，对女士彬彬有礼，也想学他，到门口接杨小姐她们。不一会儿他们一起进来了，阿华看到杨小姐跟在胖子和连生的后面，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落座时连生拉了一下她的手。
杨小姐大概从阿许那里得知今晚是阿华特意请她来的，对他开始有了好感，见他还站着，说：“你今晚戴着眼镜，差点认不出来，挺潇洒的！”阿华最怕的是有人夸他，一下子脸红起来，赶快坐了下去。
这时候演出还没有正式开始，台上只有一个吉他手在自弹自唱。杨小姐闲着也是闲着，不停地用小纸团投掷前面一个小男孩的后脑勺。小男孩被投中后转过头来四处张望，假装不知道是她。
演出正式开始了，每演完一个节目，杨小姐就拼命地鼓掌、拍桌子和挥荧光棒，像个狂热的观众。胖子坐在她对面，两个人的目光碰在一起，她把头低下去。
今晚杨小姐还是和林小姐一起来，两人坐在一起，银行许去把她们拆开，分配杨小姐跟连生坐在一起，林小姐跟阿华坐在一起。
阿华虽然只对杨小姐有兴趣，对其他人没兴趣，但对林小姐也不敢怠慢，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说：“他们唱得还不如你们好呢。”林小姐因为第一次在夜总会被阿华看了笑话，现在连一点自信都没有，马上说：“我不会唱歌，我唱得不好，阿美就会唱。”阿华无意间得到杨小姐的芳名，如获至宝，高兴之余不住地招呼林小姐吃东西。林小姐盛情难却，一不小心芥末蘸用得太多，被辣得嗷嗷直叫，眼泪流了出来。
至于杨小姐和连生，由于连生跟杨小姐玩起了老鼠躲猫的游戏，杨小姐很不高兴，两人坐到一起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后来杨小姐干脆转过身去，故意跟阿许挨在一起，两颗脑袋叠成一颗。
后来杨小姐的电话响了，由于里面的声音太响，她只好跑到外面听。听完后回来，没回自己的座位，顺便坐在阿华的旁边。阿华受宠若惊，赶紧起来给她倒啤酒。到处找不到杯子后她又回自己的座位。这时候她大概饿极了，拿啤酒跟服务员换羊肉，两罐啤酒不够换两串羊肉串，就增加到三罐。
她羊肉串还没来得及吃，电话又响了，只好又跑到外面听。这一次她没再回来，刚好银行许也不见了，大家纷纷猜测他们两个跑到哪里鬼混。
过了很久银行许回来了，大家纷纷问他把杨小姐弄到哪里去了。他没说刚才开车送杨小姐回去，而是双手一摊，做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还假装掏出电话来打，然后说杨小姐关机了。
林小姐给大家透露了一个信息，说：“刚才她接了一个电话，问我要走了吗，然后就离开。”台上的节目还在继续，但他们都没有心情看下去。
回去路上，大家又感觉被杨小姐放了鸽子。阿华说：“杨小姐一定是被她丈夫叫回去！”连生说：“没说一声就走，这样就不太好。”胖子冷笑了一声，说：“文艺活动就此告一段落了。”

胖子是那种总想用武力征服女人的人，故意把球打得很凶，直到把杨小姐打得无处藏身，才心满意足地下来。

阿华跟胖子形成鲜明对照，是那种怜花惜玉的人，尽量把球送到杨小姐面前，名叫“喂球”。即便如此，她还是没办法把球接好，东躲西藏的。

顶

2

第二天下午他们到球场后继续谈论着昨晚的事情，胖子说：“我的朋友今天一大早就打电话给我，问杨小姐昨晚有没有事，我告诉她没事啦，哪有什么事。”银行许只说了一半的实话，说：“昨晚杨小姐的丈夫打电话给她，问她在哪里，她说在音乐城，她丈夫就说那我现在去接你。”胖子问：“然后就那样被她丈夫接走了？”银行许声音小小的，说：“是。”他这时候说的杨小姐丈夫，就是老陈。
胖子又说：“少华说花了几百块钱，结果什么也没有，不合算，去跳舞还可以抱一下摸一下。”阿华又无端被他泼了脏水，很想跟他分辩，这时候连生说：“没用没用，以后到别的地方去，还不如到生态公园滑草什么的，昨晚那样没用。”他大概跟妻子和儿子到那里玩过一次，觉得很好玩，想再去。银行许还想讨好他们，问：“到避暑山庄去要不要？我送人到那里不下十五次，跟他们的总经理认识，打折能打到很低。”胖子说：“没有女人，去了以后要干什么啊，你说你说！有女人才可以抱，还是等夏天到海边游泳的好。”向阿华丟了一个鬼祟的眼色。
又是星期六，胖子打电话给阿华，问：“是这样的，打球要不要？”阿华说：“昨天已经打过了，等明天吧。”他说：“我今天要打，明天也要打，阿许又有节目，只有我们两个。”阿华说：“车被老婆开走了，没有车去不了。”他说：“我去接你。”阿华以为他有车了，问：“你开车来接我啊？”他说：“没有，骑摩托车。”
胖子说：“我是这样想的，打完球晚上去看电影，今晚电影院演《手机》，要不要？”阿华以为他要请杨小姐她们去看电影，觉得太低档了，说：“我已经看过了，看碟。”他说：“看碟不好，看碟我也看过了，看电影要大银幕才好看。”阿华说：“对，看电影要到电影院才好看，但看了碟以后再去看，就不好看了。”
一会儿连生也打电话给阿华，问：“打球要不要，今天打过后说不定明天有人要来租场。”这时候胖子已经到了球场，说：“来吧，阿许也要来。”阿华只好去了。
打球的时候，张主也拿出拍子来跟他们打一会儿。阿华以前经常请他们去喝酒，最近没有，想今晚请他一起去喝酒，乘着酒兴能够知道一点杨小姐的消息，说：“张主，今晚一起去喝酒！”他说：“不要！”阿华问：“为什么？”他说：“我还有事。”阿华问：“有什么事，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友谊了。”银行许跟着说：“走吧，走吧。”
一会儿张主要走开，阿华说：“不要走。”他说：“我知道了，既然你这样说了，我就先回去给父亲做饭，做完饭就来，是这样的。”阿华说：“好的，做完饭马上来，我们等你。”阿许跟着说：“一定来呵！”
阿华和胖子去买酒，路上阿华问：“很久没有杨小姐的消息了，她是不是不想再来了？”胖子说：“不要啦，我已经跟连生说了，他也这么说，碰又不能碰，花掉钱。”
这天晚上他们七人喝掉了四瓶剑南春和几罐啤酒，结果除了胖子和银行许，其他人都喝醉了。
阿华对银行许说：“杨小姐……”他马上“嗯”地一声，问：“什么事？”阿华说：“她人不错。”他说：“对，杨小姐人不错。”阿华问：“你能不能，呃……”他说：“没关系，你尽管说，我们叫她干什么她就得干什么，我们叫她向东她不敢向西，叫她向西她不敢向东。”阿华把自己的电话递给他，说：“你帮我打个电话给她，说我祝她三八节快乐。”阿华竟然还记得这一天是三八妇女节。他说：“好，我现在就打给她。”
他打电话给杨小姐，说：“杨小姐，少华兄要跟你说话。”阿华接过电话，马上听到她甜美的声音，他说：“你好。”接着说：“那天晚上我们还没有好好说话你就走了。”她说：“我有事，所以先走了。”阿华说：“你是不是很忙，会不会受影响？”她说：“不会不会，没事，什么时候还要到哪里去，你们说一声，我们再一起去。”阿华满足了，说：“好。”她问：“你们现在要到哪里去？”阿华说：“我们今晚几个人在一起喝酒，喝得太多，还没有回去。”她像在哄孩子似的，说：“酒不要喝得太多，已经不早了，回家去吧，呵。”
打完电话阿华就清醒过来，觉得杨小姐像个幼儿园老师，问银行许说：“杨小姐是不是在幼儿园当老师？”他说：“不是，在开美容店。”
第二天早上阿华醒来后居然一点都不头疼，以前他每次喝酒后都要头疼。他拿出手机来看昨晚银行许打给杨小姐的那个电话，准备发一个短信给她。他在手机上输入：“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但是在按下确定键之前，犹豫了。
这时候连生打电话给他，向他描述了昨晚的情形，说：“你跟阿姚两个人抱在一起。”说：“你酒醒得真快，张主在哭，他一喝酒就要哭，我喝酒后哩要打人，我要打阿姚。”
接着胖子也打电话给他，说：“你还跟杨小姐通了电话，你叫阿许给你打电话，然后自己跟她说，谈了一会儿。”说：“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杨小姐哩，你知不知道？”他说：“我知道，回来的路上。”胖子说：“不对，不是在路上，在酒楼。”他愣了起来，明明记得是在路上，怎么说是在酒楼，问：“在酒楼？那是打了两次？”胖子说：“一次。”他说：“我记得是在路上，在车里面打的。”胖子坚持说：“在酒楼。”他问：“会不会让张主他们知道了？”胖子说：“他们不知道，他们在吵架。”
下午他们去打球，胖子见到阿华，想看他的笑话，神秘兮兮地说：“少华啊，坐坐坐！喝水喝水！”问：“你昨晚跟杨小姐谈了一会儿，杨小姐跟你说什么了，说来听听。”
连生的手机昨晚喝醉后弄丢了，重新找了一个，这时候在输电话号码。他问银行许的电话号码是多少，阿华直到现在还没有银行许的电话号码，也跟着输了他的电话号码。
银行许也还没有阿华的电话号码，让他把电话打给自己。阿华把电话打过去，他从身上掏出手机，然后迅速地鼓捣了一番，说：“好了。”阿华问：“怎么没有铃声？”他说：“我设振动。”
阿华回到家后拿出手机来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大跳，银行许的电话号码竟然是他们昨晚打给杨小姐的那一个，再看当时的通话时间，竟是00分00秒。阿华百思不得其解，怀疑银行许要么是个无线电专家，要么是个国安局间谍，幸好早上给杨小姐的短信没有发出去，否则落在他的手机上，岂不成了笑话。
阿华急忙打电话给连生，跟他说了这件事，他也很有同感，说：“对对对，你没说我还不知道，你一说我就想起来，那一次去歌舞厅后她们发短信给我，用的也是这个电话，没想到被阿许耍了。”阿华问：“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是夫妻？”他说：“不对不对，怎么说不对，阿许跟我说过他老婆在医院当护士，杨小姐在开美容店，原先住在我们家后面，现在搬到别的地方。”
第二天晚上连生打电话给阿华，说：“我刚才打电话给阿许，响了两声后就挂了，怕杨小姐来接，过一会儿阿许打过来。”他还说：“那一次她们找我，先发短信，后打电话，请我到他们公司坐，我不想去，说正忙着。几天后她们再发短信给我，引经据典，说得像某个伟人一样，该放松就放松，尽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我对她们认识得还不够深，哪有被她们说去坐就随便去，叫她们来还差不多。”他说：“有一个才二十几岁，还没结婚，我没回她们，我想不要，这时侯时机还没成熟，有啦，如果想要，有的是。”
连生这时候打电话给阿华的目的，是想让阿华带他去洗浴。他最喜欢的是占女人的便宜，然后是洗浴。阿华带他去。
几天后阿华的手机响起来后显示“杨小姐”三个字，他以为杨小姐终于打电话给自己了，又惊又喜，接听后才知道是银行许叫他去打球。阿华没有把上一次的那个电话号码删除，结果银行许打给他，就成了“杨小姐”。
阿华去打球的时候，又吓了一大跳，来了两个女的，银行许远远地跟她们打招呼，以为是杨小姐她们真的来了。但越看越不像，两个女的一高一矮，那个矮的肯定不是，杨小姐不会那么矮，那个高的虽然和杨小姐差不多高，但没有她胖，而且越走近来越苗条，显然也不是她，最后阿华看清楚了，是附近一所中学的老师，她们最近也到这里来打球。
她们来了以后他们就把球场让给她们，走了出来。但是银行许没有跟着走出来，而是斜靠在球场的围网上，一个劲地冲她们傻笑。这时候又来了一个老师，从阿华身边经过的时候阿华跟她开玩笑说：“你们来了三个，里面还有一个男的，正好一起打双打。”银行许还在里面磨磨蹭蹭，但她们显然没有要跟他打双打的意思，他只好悻悻地出来。
这时候阿华听到连生在骂胖子，说他两天前打电话请她们去唱歌、跳舞，没有说是自己请她们，而是说“陈老师请你们去”。这才知道，胖子跟杨小姐她们去唱歌、跳舞没有占到女人的便宜后，又在打这几个老师的主意。阿华看到他们不想再找杨小姐，而是在重新寻找目标，心情很不好，跟失恋似的。

3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胖子的兴趣从想占女人的便宜转移到看阿华的笑话上，不断地给他挖坑。
一天他坐到阿华的身边，神秘兮兮地说：“雅姐跟她丈夫吵架了，你知不知道？”阿华本来已经把这件事淡忘了，经他这么一说，死灰复燃，“哦”地一声。他眉飞色舞地讲起来，说：“阿许说的，他打电话给杨小姐，刚好她在跟丈夫吵架，她丈夫抢过电话，问阿许姓什么，阿许跟他说了，她丈夫问你找她有什么事，阿许说要一起去打球——说的跟杨小姐不一致，她跟丈夫说要去发廊。她丈夫说老兄，别这样好不好，我们都是有家庭的人，不要做这种事情，还是去找赚钱的好。”
阿华像在听《天方夜谭》的故事，问：“阿许什么时候讲的，我怎么没有听说？”他信誓旦旦地说：“几天前，在休息室里面，连生也在场，可以做证。”
阿华终于有机会向他打听消息，问：“杨小姐是在干什么的？”他说：“原先在歌舞团当演员还是什么的。”阿华感叹说：“杨小姐以后不能够再出来了。”他说：“杨小姐又白又胖，还是挺不错的，哈哈哈。”
阿华想打听到更多的消息，晚上又带连生去洗浴。阿华本来还想带银行许一起去，后来没有。
回来路上阿华问连生说：“杨小姐是不是跟丈夫吵架了？”他说：“对。”阿华问：“现在她丈夫不让她出来是不是？”他说：“也不会，她丈夫也没说什么，只是叫阿许以后不要老是找她。”
阿华问：“她是不是跟丈夫吵得很厉害？”他说：“啊，这都是以前很久的事了，她有一个朋友在幼儿园当园长，外面的关系很复杂，经常叫她一起出去，她丈夫有意见，两个人就吵起来，都不是最近的事了。”说：“如果你还想再知道什么，明天到球场后问阿许，我问他就得说。”
又过了很久他们又去喝酒，路上胖子又说：“小杨上个月叫我们去跳舞，我们没有去。”连生没有吭声，胖子说：“你忘了？！”
阿华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喝完酒回来，问胖子说：“哦，你刚才说杨小姐打电话给你了？”他说了实话，说：“阿许啦，杨小姐叫阿许打给我们。”阿华说：“那你们怎么没有说。”他说：“找我我有事，找连生连生要上班，只剩下你，肯定也去不成，就没有跟你说。”他为自己的自圆其说很得意了一下。
他继续说：“她丈夫把她看得那么紧，她怎么还能够出来？！”阿华说：“她可能没兴趣。”他说：“嗨，你不知道，她们那种年龄的人，很喜欢玩的。”阿华说：“听她那天晚上在歌舞厅说的那些话，总觉得她是在打退堂鼓。”他说：“不会，她没有打退堂鼓。”
又过了很久，他们打完球一起回去，胖子问：“少华，我是开玩笑的，听了以后你不要生气，如果慧芳给你，你要不要？”慧芳也是球场的管理员，长得一般般。阿华说：“我不要。”他说：“我说的是真的。”阿华说：“我不喜欢她那种人，太老实了，一点风情都不懂，我喜欢杨小姐那一种。”他说：“那你跟我相反，我不喜欢杨小姐，我很讨厌她，我打电话给她两次，她都没有跟我出去，而是跟阿许出去。”阿华问：“哦，你打了两次电话给她了？”他说：“我是打个比喻，她的节目太多，没有跟我出去，而是跟别人出去。这样是不是很扫兴，她很轻浮。”
阿华想跟他继续聊下去，问：“晚上去洗浴要不要？”他说：“不要。”接着又说：“我们两个人去还是跟连生一起去？没有跟连生去会不会不好？”阿华说：“连生晚上要上班，改天再带他去。”他说：“刚才张主还在问，说你们有时候就去洗浴，有没有，我说没有，只有一起去听过一两次歌。”问：“这样说好不好？”
晚上他们洗浴后回来，胖子又说：“少华，我再冒昧地说一句，你既然那么喜欢杨小姐，为什么不抓住机会，能够找到一个女的，两人谈得来，比老婆还好，可以多活几年，真的。”阿华感叹说：“现在连她长得怎么样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