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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不散的宴席

楼主:王成2021  时间:2021-03-08 23:28:44
第一章

1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中国经济秩序大整顿,阿华他们那个曾经炙手可热的地方几乎一夜之间所有的公司都关门了,公司里所有的人都没事干了。
阿华就是这些公司里的一员,没事干后成天在家里睡大觉。一天上午他还没睡到自然醒,连生打电话给他。连生是他从前学校里的同事,后来也卷入经济大潮,跑去跟两个舅子做生意,估计现在也没在做了,说是在一个区的总工会职工球场当管理员,叫阿华有空去打球。
阿华一时间感到世事无常、人生如梦,哈哈大笑起来,跟他开玩笑说:“你不做生意了?!”他说:“没生意做!”阿华问:“打什么球?”他说:“网球。”阿华更感到如堕十里雾中,说:“我不会打网球,只会打乒乓球、羽毛球什么的。”连生怕他不想去,少了他这么一个玩伴,说:“我刚开始也不会打,练过几次就会了。”
下午阿华就到球场去,球场位于区政府大楼后面,刚重新装修,原先是三个篮球场,新来的区长与时俱进喜欢打网球,特意把其中一个篮球场改成网球场,按国际一流标准建造,十分漂亮。
这时候球场十分热闹,正在举办一个所谓的网球速成班,来参加的大都是区政府各部门的人。周主是区总工会的副 ,穿着一身黑色的练功服,只见她打了几声手掌,然后举起一个拳头,大家围拢了过去。
她首先发了言,介绍了全民健身运动的意义,介绍了网球运动的历史,还介绍了这次速成班的教练,最后不忘说:“这时候外面有很多人听到后要来报名,没给他们报。”
周主身后跟着一个小姑娘,被人关注后不停地把头转来转去。副 讲完后一个严肃、干瘦的女人,据说是总工会的什么部长,也讲了话。这时候球场的几个管理员才穿着统一的运动服装,慢慢地走进来。
最后教练也讲了话,他是个正儿八经的网球教练,原先在省队当教练,后来转业到区里一个企业,业余时间在外面办班,说自己是在百忙之中被硬拉过来帮忙什么的。胖子是总工会的办公室主任,站在球场外面大声说:“老高啊,我以为你是打篮球的!”算是跟他打了招呼。
阿华自从下海做生意后很久没见到这么正儿八经的场面,而且第一次见到这些人觉得他们有点像福利院里的孤儿,又有点像朱时茂、陈佩斯的小品《宇宙体操选拔赛》里面的宇宙体操队队员。这时候球场管理员阿姚还在分发速成班的小册子,一边发一边吆喝着,说:“要没了,要没了!剩下这几本,要没了!”
接着开始上课,高老师分别给他们讲解了打球的动作和姿势,说:“身体要挺直、收腹、压下去,挥拍靠重心和转身,惯性带动就好。”他见一个人打出一个球,说:“没送!”还说:“手腕不能动,转身就好。”对另一个人说:“你手臂一抬,球就没了,慢慢地上来,横扫着过去,不能舀起来。”见一个缩着脑袋身体晃来晃去,说:“不要打完球就这个样子!”再对一个人说:“你看别人,不用出力,每个球都‘噗噗’直响!”说:“眼睛要盯着球,它来跟着来它去跟着去!”最后感叹说:“比在省队还累,球飞天入地的。”
一个女的走过来向他请教,他说:“拍头要翘起来,不要垂下去。”她以为这些男人没有一个是正经的,马上红着脸转过身去。张主竟然知道她的丈夫在部队,说:“她长得一般般,不过又胖又白,等叫人查一下她是哪个部门的。”还说:“她很喜欢打球,经常来叫阿肖陪她打。”
这时候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女孩,问高老师说:“老师啊老师,你们是不是在办班?”高老师说:“想学就来报名。”接着说:“没用啦,他们都是不会的,练的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想叫她去他办的班。这时候一个球打过来,差点打中他的脑袋,他失声叫起来,说:“不要打了!”
一个中年男子手里拿着文件夹从那里经过,看到他们正在热火朝天地打球,一时心血来潮,走进来说:“让我试试让我试试。”从一个人的手上接过拍子再从地上捡起一个球使劲打出去,球飞出老远,掉下时砸在外面的一处铁棚上,发出“砰、砰、砰”的巨响,他以为砸坏了东西,吐了吐舌头,把球拍放在地上,说:“不要了不要了,还给你们。”一下子跑了。
管理员阿肖已经学过几天,自以为学会了,光着膀子打得不亦乐乎,从球场的这一边奔到球场的那一边,像少数民族在节日里的狂欢。张主看不惯他老是光着膀子打球,说:“这么高雅的运动没穿衣服!”劝他还是穿上的好。
阿华像在看马戏团杂耍似的站在旁边看了很久,一会儿连生过来叫他下去打。他很羞涩,接过拍子后发现比羽毛球拍重多了,深怕拿着这样一支拍子不小心把自己的手弄断了。
高老师给他送过来一个球,他没有接到,好象拍子中间有一个小洞,球刚好从这个小洞穿过去。高老师给他送过来第二个球,被他逮到了,但没接好,落在网带下。第三个球没有落网,却飞得很高,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接着,高老师又给他送过来一个球,无意间跟他的拍子撞了个正着,只听见“嘭”地一声蹦回去,说时迟那时快,落在高老师的脚下。高老师来不及接这个球,众人齐声欢呼起来,喊:“好!打得好!”不知道是在为阿华喝彩,还是因为刚才被高老师骂过心里很不爽,这时候对他喝倒彩。
接着高老师又教大家打了一会儿,最后总结说:“你们男的动作的连贯性还不如女的呢。”他看到一个人还在打,不满地说:“那个戴眼镜的,刚才我对他说不能够那样打他还老是自以为是那样打,不听我的。”
张主是球场的主任,以为这时候是个自我表现的绝佳时机,说:“我和连生打几个规范的给你们看。”全场鸦雀无声,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两人打过后,高老师点评说:“你们这里面只有连生一个人动作比较规范,他的后摆动作比较到位。”连生原先在学校当体育教师,加上他是个完美主义者,当然打得比别人好,受到表扬后胸脯挺得高高的。张主没有受到表扬,没有受到表扬就是打得不好,不好意思起来,但他这样的事经历多了,装得很无所谓的样子。
楼主:王成2021  时间:2021-03-08 23:28:44
大家好,新人报告,请赐教。
楼主:王成2021  时间:2021-03-08 23:28:44
2

以后阿华一有空就到球场打球,以为这是天底下最好的事情,每次打完后就在心里默念着第五次第六次,盼着快点打到二三十次,那时候就可以跟过去物资匮乏时期的人吃到一次肉后到处去跟人说:“我吃肉了!我吃肉了!”一样,到处去跟人说:“我会打网球了!我会打网球了!”
来这里打球的都是些怪人,不知道是因为热爱而变成怪人还是因为是怪人而热爱。
林局这时候还只是个科长,长得有点像“魂斗罗”里面的战士,小时候在踢足球,踢了六年青少年,长大后还经常在打篮球和乒乓球,是个运动健将,第一次打网球就跟很会打似的,把球打得“噗噗”直响。刘局以前打过网球,但是打球的动作很不规范,每次击球后都要习惯性地把后脚翘起来,被人背地里笑话说是狗在撒尿。少红乍看长得很惊艳,但却有点神经质,球还没到,整个人先跳起来。有一次她来了以后没打球就走,林科问:“喂,不想打球?”她说:“手这两天伤着了,没办法打。”胖子也有他的标志性动作,打球时另一只手总是举着,像是在对天发誓。
有一天林科来了以后拼命地打,像一阵旋风似的没几下就把人打得东倒西歪,纷纷败下阵来。他们都很不满,阿肖说:“他的球太快,不好玩。”阿谢说:“他打到最后连自己都变型了,你看你看,不是下网就是飞。”一个女的抱怨说:“拉屎啊,我打得好好的,让他来了以后就不好起来。”
林科当年踢足球老是受伤,现在打网球浑身上下戴满护腕、护肘和护膝,见人家用诧异的眼光在看,解释说:“打球时我全部都得戴上。”阿华说:“打球打到受伤就不合算了。”他说:“尽量避免。”他对阿华说:“我看到你打得很好!”刘局也说:“少华发球的成功率很高!”阿华第一次听到有人夸奖,心里暗暗地高兴。
张主跟林科打招呼,说:“有空就来打,”林科却说:“人家不大喜欢到这里来打球,容易让人遇见。”连生也是说:“跟区长打,区长叫我去那边他自己到这边,屁股朝着外面,不用跟人打招呼。”
连生有时候在陪区长打球,打完后就不想再打了,有一次林科很不满,说:“连生啊,跟区长打完就不要了啊?!”
这天早上连生的妻子也来打球,她以前只是在跑步,说自己胃不好,得运动才不会。连生希望她穿得漂亮一点对得起观众,对她说:“你既然想来打球就去买一副运动服。”张主起哄说:“你愿意就去给你老婆买一副哩。”连生还真没有给妻子买过东西,说:“她自己去买就好,她是我们家的财政部长。”
连生的妻子发现连生又穿了一双新的运动鞋,“哇”地一声叫起来,说:“你又买新鞋了!”连生说:“少华买给我的,两人每人一双,我们兄弟俩没计较。”张主又起哄说:“别的就不可以啊!”连生的妻子像个小姑娘似的红着脸到外面去挥挥手踢踢腿,做起热身运动来。
打球时连生的妻子拿着拍子严阵以待,见到球飞过来,十分害怕,赶紧躲起来,偏偏这球跟欺生的小动物一样,你越是躲着它越要缠你,结果一个躲闪不及,撞到了胸口,她失声叫起来,说:“正正!”阿华觉得太好笑了,故意说:“连生是故意的,平时在家里不敢打老婆,这时候趁机报复。”
连生的妻子老是打不好球,连生对她说:“你先去练习打墙壁,十次后再来跟人打。”她大概觉得打网球太难了,不像自己原先想的那样打过几次就会了,刚好这时候有人来拉她一起去打太极拳,以后就没有再来。
不久又有两个女的来打球,据说是电视台的,形象和气质具佳。她们拉连生和阿华跟她们一起打混双,和连生一起打的那个女的奔过来奔过去,实在没办法接到球了就大喊连生,说:“你!你!你!”连生怕跟她撞了个满怀,老是站得远远的。
那天下午他们一直打到天黑了还在继续打,最后一个女的说:“看不见了。”连生说:“看不见就听。”
打完球一个女的说:“真爽,空气很好!打乒乓球在室内,空气太闷。”她用羡慕的眼光看着连生的身体,说:“你的身材很好!”连生又挺起胸脯。她还对阿华说:“你现在瘦了很多,我以前见到你很胖。”阿华不知道她在什么时候见到过自己,受宠若惊。
连生不知道她们还有没有跟阿肖他们一起打,问:“早上有没有来打,早上这里的高手很多。”她假装不喜欢跟阿肖他们打,只喜欢跟他们打,说:“是吗?!”又说:“我早上八点要上班,没有时间,只在广场那里跑步。”
周主年轻时是个舞蹈演员,跳过白毛女。这一天她和胖子玩得不亦乐乎,一边打一边跟胖子逗乐,说:“你的样子跟你的人一样,上跳下窜的。”说:“你越看越像你儿子。”胖子绷着脸没笑出来。
突然球打在她的腿上,她“哎呀”一声叫起来,还说:“淤血了,你看。”把裤子卷得高高的,让胖子看。胖子没有看,或者以前看过了。她说:“没关系,很容易好的,我的这个地方很快就会好。”
几天后她又来打球,这一次跟陈科打,不小心拍子打到自己的脸上,鼻子出血了。她躺在球场休息室的沙发上,叫陈科别管她,尽管去跟别人继续打。陈科心疼地说:“还打什么呀?!”她解释说:“我想纠正一个动作,结果……”陈科说:“玩的用不着那么认真啦。”
后来陈科走了,她问球场的阿姚说:“有没有镜子?”阿姚大概看她只是个副的,说:“没有。”她说:“我看见你们房间里面床头有一个。”阿姚只好进去拿,说:“哦,对,床头有一个,来,在这里!”把镜子递给她。阿华怜花惜玉,问连生用不用送她回去,连生说:“不用,别理他。”可能被她听见了,她说:“很晚了,你们先回去。”连生说:“好,那我们先走了。”
不久阿华也受伤了,胖子有暴力倾向,打过来的球跳得很高,阿华一不小心拍子打到自己的眼角上,很快就上来一个小包包,乜斜着眼睛就能看到。他吊起眼睛不停地看,一个星期后才渐渐地看不见了。
后来他的脖子也受伤了,跳起来接一个球,落地时没有站好,挫伤了。他回家后强忍着疼痛,像当年柬埔寨的努克亲王,打电话给许医生,问:“脖子会不会脱臼?”许医生说:“会啊。”他跟许医生讲了很多,问:“这个样子会不会就是脱臼?”许医生见他还能说这么多话,说:“不会啦不会啦,自己用药水擦一下就好。”
这个球场名义上是内部的,但有时候也对外开放,借以增加一点收入。
一个小孩由他母亲陪着来找高老师打,他长得很高大,在远处看像个大人,而他的母亲却长得小巧玲珑,像个小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个男的来打球一个女的在陪着他。他的母亲不停地给他捡球、拿毛巾什么的,高老师说什么,她也像传声器似的跟着对他说什么。
有一点还可以看出这个小孩还是孩子的是他见到女的就叫“阿姨”或者“姐姐”,要是太紧张了,就“阿姨”、“姐姐”乱叫,阿姨的叫成“姐姐”,姐姐的叫成“阿姨”。
一个被人叫做老汤伯的已经七十多岁了,也来打球。他身后总跟着一群男孩和女孩。张主说他几个儿子有的在当派出所所长有的在做大生意,身上总带着很多钱,随便从哪个口袋里都能掏出几千元什么的。
连生陪他打过一次球,张主劝连生还是不要跟他打的好,说他那么老了,走路轻飘飘的,如果有女孩在旁边看就更加来劲了,跑得跟在飞似的,如果出了事,他家里的人肯定没有感谢人家把他们的父亲弄快一点什么的。
楼主:王成2021  时间:2021-03-08 23:28:44
3

阿华去打球后,不仅跟那里的人成为球友,还跟他们成为酒肉朋友。
这天下午张主忙完事情到球场来看连生和阿华打球,连生因为刚才没有跟他一起干活有点不好意思,见他进来,急忙对阿华说:“香烟!香烟!”
阿华每次去打球身上都带着一包中华,拿出来给张主抽,还请他一会儿去吃饭。张主说:“不要。”连生说:“很方便的,到附近吃就好。”张主就说:“如果要,等我回家把事情办完了就走,一会儿就好。”他回去给父亲做饭,做完饭就来。阿姚跟他们一起去。
他们到球场不远处老马他们的大排档去。老马是阿华以前公司里的同事,公司关门后他就跑到朋友的大排档帮忙,成为公司里最早转型的热。他见他们来了,大声喊:“一号包厢划下去!”
阿华问张主说:“要喝什么酒,啤酒好不好?”张主说:“啤酒我不要,白酒好。”张主白酒一下肚子,话就多起来,唾沫横飞,一下子讲他从前到贵州收桐油,一下子说他是个读书人,还说他以前在负责一个夜总会亏了几十万,叫领导背起来领导心情很不好,这一次创伤刚好又重新搞起这个球场什么的。
老马忙里偷闲有时候进来看他们吃饭,神秘兮兮地说:“隔壁李科、王检察长在吃饭,一个星期来这么多次。”十根手指全张开来,说完又匆匆地出去。
春节前阿华带连生去一个发廊理发,这个发廊有异性按摩,阿华以前去过很多次。连生至今还没有去过发廊,只去理发店,还老是说他去的那个理发店的师傅原先是国营理发店“良友”的,理得很好什么的。
连生第一次到发廊理发,很不习惯,抱怨洗头妹洗个头洗了这么久,头皮都被她抓麻了什么的。
洗完头他们到里面按摩,连生也是生平第一次按摩,磨蹭了很久才进去。阿华瞥了一眼他的那个按摩妹,居然长得很漂亮,想到自己来了那么多次没碰到一个漂亮的,他第一次就碰到漂亮的,觉得他这种人反倒很有艳福,很羡慕。
连生的那个按摩床靠墙,按摩妹说地方太窄老是撞到手,带他到单人间,阿华更加羡慕了。
第二年,连生有很多天没打电话叫阿华去打球,阿华感觉身上好像有很多蚂蚁在爬似的,打电话到他家里。他没在家,他孩子接的电话,说:“他没在,不知道什么事,从昨天就没回来。”
阿华觉得有点蹊跷,第二天再打电话到他家里,这一次他接的电话,说:“真倒霉,在外面惹事,等见面后再慢慢地讲给你听。”又问:“要不要来喝茶?”
阿华出于好奇去了,见到他妻子的父亲,难怪他刚才吞吞吐吐。他妻子的父亲走后,他讲起来,说:“前天晚上十点多,篮球比赛结束后发了钱,他们说去发廊洗头,我不想去,自己回了家,发现钥匙没带,刚好晚上是我值班,如果他们去了,我就进不了门,只好回去拿,被他们硬拉去,说走走走。”
原来,他们在发廊搞色情活动被警察抓住了。他说:“警察说你们有头有脸的,到这种地方来,不怕丢脸,这里是什么地方,是搞色情的地方知道不知道!我们说我们不知道,大路大门的,我们就进来洗头,搞色情的地方你们政府怎么不把它封了?!”
说:“没有的事硬要说有,是天气比较热,她们穿得比较暴露,阿肖被强迫脱光衣服和一个女的拍照。我不同意,那就奇怪了,没有的事一定要说有,后来他们反倒夸我宁可站着死不肯跪着生。阿肖的老婆看到照片后一定得哭得很厉害,她是个演员,经常下乡演出,最怕的就是他出这种事,真的就这样了,我看他这几天得很惨。”
阿华看到他身上有几道抓痕,一边眼眶也是黑的。他说:“这里被抓伤,他抓我,我抓他,这样。”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去嫖娼,幸好大家都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阿华觉得他们肯定是去了一个不三不四的地方才会被人抓,去正规的地方就不会被人抓,想带他去理疗中心。两天后他打电话给连生,问:“晚上去按摩要不要,去理疗中心就不会出事?”
连生竟然好了伤疤忘了痛,高兴地说:“好的好的,我很久没去按摩了,你晚上来接我,我等着你哈。”
晚上阿华打电话给他,他吞吞吐吐起来,说:“要不等别的时候。”阿华问:“害怕了?”他说:“没有,有点事。”阿华问:“什么事?”他小声说:“老婆。”阿华说:“老婆怎么了,去茶室喝茶哩。”他听懂阿华的意思,但还是说:“老婆说不要去茶室喝茶。”
阿华以为他不敢去了,但是第二天晚上他突然打电话给阿华,兴奋地说:“走,走,喝茶去,走!”阿华开车去接他,他说:“老婆和孩子都出去玩,只剩下我一个人,哪有这样的事,走!”阿华问:“要到哪里去?”他说:“随便,哪里都行。”
阿华跟他逗着玩,问:“真的去喝茶?”他说:“去喝茶去喝茶。”阿华才不要去茶室喝茶呢,说:“还是去按摩的好。”故意问:“你去按摩怕不怕被老婆知道?”他说:“我不怕,没什么,老婆也经常去。”阿华问:“你老婆经常去按摩啊?”他“嘿”地一声,说:“去洗足。”
他们到老马他们大排档隔壁的那个理疗中心,老马已经在那里等他们了。进门后,老马对理疗中心的经理说:“老板,找几个好的,按下面的。”连生也跟着花腔花调地说:“老板,找几个好的,你清楚的。”
阿华和老马在蒸气房蒸了很久连生才进来,连生穿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进来,可是很快“呯”地一声跑出去,大声吼道:“小弟,里面关小点!”那个小弟看到他挺凶的,赶紧去把蒸气关小一点。
连生重新进蒸汽房后不敢关门,站在门口不停地说:“太热了!太热了!受不了!受不了!跟火在烧一样!”他问阿华和老马会不会太热了,他们脸上盖着湿毛巾,没有回答他。他实在受不了,说:“我够了,一会儿就行,不能够太久,汗流了那么多。”一边说一边出去。阿华和老马在里面又蒸了很久,直到浑身的肉都快被蒸熟了才出来。
按摩室的领班带他们到一个三人房去,连生跟在后面,走着走着不见了。一会儿才重新出现,说:“我想找一个单人房,没有找到。”
进来三个理疗员,第一个问老马说:“是不是你点我的号?”老马说:“是。”她立即“老公”地叫起来,还把他的头抱在胸前。老马除了小时候吃奶被母亲这样抱过,还没被其他女人这样抱过,有点不好意思,“呵呵呵”地笑起来。
阿华故意说:“他没点你的号,他点别人的号,记错了,变成是你。”她说:“就是嘛,哄我,不过我们也算有缘,你说是不是?”她开始给老马按摸,很快老马就打起鼾来。
阿华跟自己的理疗员穷聊,哄她说:“我是隔壁大排档的大厨。”她不敢相信是真的,说:“怎么没有油烟味?”阿华说:“有啊,你没闻出来?”她真的趴下来闻,没闻到,却说:“油烟味挺浓的!”阿华跟她说:“以后你想吃什么跟我说一声,我给你做。”她充满期待地说:“我想吃酸甜排骨。”阿华说:“这还不容易,你明天到大排档厨房找我,我给你做。”她说:“我还想吃水果。”阿华问:“想吃什么水果?”她说:“苹果。”阿华说:“那我下次给你带两个进来。”她说:“才两个啊?”阿华说:“两个大大的。”她说:“带一袋。”阿华说:“你们经理会不会以为我是带进来卖的,不让我带?”
她又说:“你还是带我出去玩吧。”阿华问:“你想到哪里玩?”她说:“随便。”阿华问:“带你到海边游泳要不要?”她说:“好。”阿华问:“什么时候?”她说:“休息的时候。”
刚才连生的理疗员进来时,连生也是花腔花调地说:“你好!你是哪个地方的人?在这里做了多久?”按摩时连生笑个不停,理疗员问:“你怕痒啊?”连生说:“对,我怕痒。”理疗员说:“怕痒的人疼老婆。”连生说:“会不会让你点到笑穴了,有没有笑穴?”理疗员说:“你是不是武俠书看得太多了?!”连生一会儿说太冷了,起来把空调关小一点,一会儿说要小便,跑出去。
他回来后问:“我怎么看到别的房间有一个人穿着朝鲜服?”理疗员说:“那是韩式。”他问:“那我们这一种叫什么?”理疗员说:“中式。”连生不知道韩式价钱高,说:“我们还是做韩式的好。”理疗员说:“韩式我不会做。”
老马醒过来时刚好听到阿华跟理疗员聊到要带她出去玩,信以为真,对阿华的理疗员瞪起眼睛来。他的理疗员看到他在看别的女人,心里嫉妒,不让他看,把他的眼睛捂住,说:“不许看!”
完了他们三个人走出理疗中心的大门,连生第一次按摩,跟喝醉了酒似的,看到门口停着一辆白色“奔驰”,车牌用一块木牌遮档着,说:“拿开来看!”阿华说:“不行。”他说:“怎么不行,我拿开来看他拿我有什么办法?!”阿华说:“有人在守着。”连生说:“他有什么了不起,到球场来打球的人很多都开‘奔驰’,前天有一个我还要打他呢。”真的就要去拿开木牌。
这时候从里面蹿出一个人,长得跟打手似的,连生的脸一下子白了。那个人要拖连生进去,他拼命地挣扎。老马赶紧进去找理疗中心的经理,这才替他解了围。
楼主:王成2021  时间:2021-03-08 23:28:44
作品简介
阿华的朋友到球场当管理员,从此阿华成了那里的常客。是这个球场给阿华带来了很多的快乐,也让他不止一次避免了患抑郁症。同时他还在那里认识了很多人,得以窥见他们的欢乐与忧愁。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从中年人变成老年人,由于各自的原因,一个个离开了球场。
楼主:王成2021  时间:2021-03-08 23:28:44
第二章

1

很快就有人来邀请他们去参加比赛,连生接的电话,然后交给张主,张主听后犯难了。他们还没有参加过比赛,怕打输,影响到球场的形象。最后张主说:“晚上去看一下,看情况后再做决定。”又像在给自己打气似的说:“参加就参加,没什么。”
阿华觉得这是一件不错的事情,说:“不错,参加完这次比赛水平会提高很多。”张主好在装,说:“你这个人真是的,只是去玩玩而已,就把它当真的了。”连生下了决心,说:“好,去,多认识认识一些人也好。”
晚上阿华开车送他们到国际大酒店的球场看人家练球,只见两片球场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谢主是政法委的一个什么主任,想出人头地当带头大哥,组织了这次全市性的网球赛。他见他们来了,走过来说:“各人的水平参差不齐,下午看过你们打,不会是最差的,你们三个人,我再找两三个,凑成一队,代表东区,如果得了冠军,奖杯拿去放在球场,也可以提高你们球场的知名度。”
张主好像不怎么喜欢他,说:“我们球场的知名度在全市已经很高了,不需要再提高了。”接着张主和连生紧张地商量起来,他们打算自己找人来组成一队,连生说:“找林科,他击球很有力。”张主说:“他击球有力,但老是出界。”又说:“他受伤了,前天跟刘局打,脚受了伤。”
一个被人叫做队长的正在找人凑成一对,走过来跟他们打招呼,问:“你们有没有经常打?”连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一会儿说:“有。”一会儿说:“没有。”
张主和连生想上场试一下球场,到更衣室换衣服。这里的设施比他们球场的好多了,打完了还可以冲热水澡,也是五星级的。张主终于想开了,说:“输就输呗,我们可都是五页的人了,没他们年轻。”
张主和连生上场打球,不知道是太紧张了还是对这里的球场不熟悉,竟然打得跟完全不会打一样,不是打不到球就是把球打出界。后来张主产生了怀疑,说:“这个球场怪怪的。”连生也警觉起来,说:“对,好像弹性不够,球跳不起来。”不过他们还是很快适应了,越打越好。
张主主要还是在削球,以守为攻,打了两三个漂亮的削球后沾沾自喜,一边打一边自言自语地说:“好多人没办法接我的削球!我的削球可厉害了!”
打完球他们就回去,阿华送张主回家后再送连生回家。在送连生回家的路上,连生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一边讲一边分析,说:“开始阿张很害怕,不敢来,我跟他说,不用怕!为什么,我看过很多人打,也打过很多人,高老师代表了全市的最高水平,还有谁?!医学院那几个可以说打得不错,到我们球场打过,就这些人,所以就不用怕。”
他还说:“如果阿肖来跟我一起打双打反倒好,阿张不稳定,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我很担心。”说:“你还别说,阿肖打球很有韧性。”没有叫阿华跟他一起打双打。
几天后阿华又送他们去国际大酒店的球场打,连生是个酒鬼,经常自己在家里喝酒,带着浑身的酒气,阿华问:“你是不是喝酒了?”他说:“没有。”又说:“只喝了一点点。”
他们到球场后看到那个队长和另一个人在对拉,很多人在围观。他们因为是在对拉,没有互相攻击和调动,所以看起来跟很会打一样。
队长打完后再来找连生打,说:“上个晚上看过你们打,你打得不错。”两个人打起来。连生还是太紧张,越想打好越打得不好。队长叫他不要太紧张,他难得如此谦虚地说:“是是是,对对对,打球不能太紧张。”
谢主看到连生站在网前拦网,对连生说:“你拦网拦不到后就得马上退下去,不能够再在那里等,再在那里等你的胸脯就得当挡箭牌。”他也是说:“是是是,对对对,平时打休闲球,没有练这些。”不久他打得好一些。
少红和少青听说他们要去参加比赛就兴致勃勃地来看,准备到时候去给他们当拉拉队。少青看到连生打出几个漂亮的球,大声喊:“好,连生兄这几个球就打得好!”连生打完球下来,她竟然说:“连生兄今晚没喝酒就打得好!”
阿华问连生说:“她怎么知道你在喝酒了?”连生说:“前天晚上他们到球场打球,我喝了一点酒,打得有些失态,那天晚上朋友在我家吃饭,不小心酒倒得太多。”
谢主可能看过阿华打球,而且还觉得他打得不错,看到他老是站着看人家打,没有上去打,就问:“怎么不上去打?”阿华说:“人数已经到了。”他说:“我的意思是大家都来参加,越热闹越好,除了主力队员还要有很多替补队员。”
后来谢主跟张主不知道为什么吵了起来,谢主说:“我邀请你们来参加并没有叫你们去向区政府汇报。”张主毫不示弱,说:“我可是在给区政府打工,不是在给你打工。”谢主拿他没办法,说:“好好好,你们四个人去配成两对,自己参加,看起来你们也是挺有个性的,好不好?”
谢主把连生拉到外面,说:“我原先是打算叫你和阿肖两个人参加,张主如果不想参加就算了。”连生说:“要不我们三个人去参加,他们打双打,我打单打。”谢主说:“单打我已经有人了。”这时候谢主在门口看到里面一个小弟打出几个漂亮的球,说:“那几个小弟反倒打得很不错。”
少青和少红要回去了,张主也要回去。连生跟阿华说:“他要坐她们的车回去,我们自己有车,再打一会儿才回去。”
这时候一个叫蔡总的开着一辆“奔驰”急匆匆地赶来,进来时笑着脸说:“真热闹!”谢主尽地主之谊,说:“再热闹也欢迎你哩,已经让你打主力了。”
蔡总打得不错,只是看起来有点不怎么注意形象,从裤兜里拿出球来裤袋老是翻在外面,像野狗在大热天吐着舌头。连生和他打了一会儿。
回家路上,连生不知道为什么骂起队长来,说:“他来和我一起打双打,只是规则比较熟,有练过双打,要是跟我打单打,一定得被我打得很惨,装模作样。”说:“到时候如果找不到人,我们两个来一起打双打,你的球没有威胁,守还可以。”突然想起来,说:“哦,对了,我来叫高老师去找他的学生,真傻,他的学生那么对,没想到!”
楼主:王成2021  时间:2021-03-08 23:28:44
喜欢体育、喜欢放飞自我的人,值得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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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阿华不知道他们想不想叫自己参加,打算他们叫就参加,不叫就不参加,无所谓。
这天下午他在家里睡觉,连生打电话给他,问:“我给你报名好不好,我们配成一对?”还问:“你穿几号衣服,跟我差不多是不是?”说:“不用钱的,球队出钱,别傻了,呵呵,一会儿过来打球。”张主让他来叫阿华参加。
阿华到球场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打球了,场面很热烈。郑舍是高老师的学生,被他们叫来参加。他是个私企老板,有钱就任性,一边跟连生打一边说:“我什么人都不怕,没什么!”喊:“压线!我压线!”
连生不敢跟他争,说:“好好好,你压线你压线。”他又喊:“出界,你这球出界,out!”还喊:“下网!我这球是下旋球,过去后在你的拍面直钻,不是平的,你就一定下网。”连生一一表示领教了。
嫦妹以前老是在陪一个副区长打,很想参加,但这次比赛没有女子项目。她在大楼上面看到他们在打球,下来观看。
郑舍一见到美女,就想跟她套近乎,让给阿华打。阿华以为他已经打够了,问:“不要了?”他说:“没那么快就不要。”他坐到嫦妹旁边跟她说话,不一会儿她要走了,他说:“拜拜!”
高老师被大家请来当指导,这时候正在跟连生打。郑舍一定听别人说过连生的一些坏话,一边看一边说:“连生老是在打球,没干别的,看起来也不用理家务,每天假装在这里看球场然后老是打球,真好!”
阿舅正好坐在旁边,听到后替连生不好意思起来,帮他说:“我们这里的男人不用理家务啦。”
连生打不过高老师,满头大汗,下来后感叹说:“高老师体力还没退。”郑舍却不以为然,说:“哪里还没退,前天被我打得裤子差点掉下来。”说:“他一个多月没打球了,去打篮球手脱臼了。”
看着时间不早了,张主要回去给父亲做饭,对阿华说:“少华,明天九点再来。”阿华跟连生说:“我还是不要参加的好,你们去找别人。”
晚上连生打电话给他,说:“找不到别人,张主说输就输呗。”
第二天上午阿华还在睡觉,连生又打电话给他,说:“少华,快来,人都被挖走了,没有人了,你快点来,呵呵。”阿华又去了。
嫦妹又来了,这一次她打算打一会儿,戴着一顶帽子。见到阿华,说:“哦,是你,我刚才不知道是你。”说:“昨天看过你打球,光线太暗,认不出来。”
阿华跟高老师打招呼,说:“高老师最近胖了很多!”高老师说:“我不久前去打球,掉了十斤,到泰国胖了六斤。”伟明是个篮球教练,也来捧场,说:“哎呀,张主现在打得不错,有进步!”阿华开玩笑说:“他这两天才硬起来。”伟明较劲地说:“现在就是这两天哩。”高老师说:“去参加一下好啦,可以提高提高。”
高老师看到嫦妹打球后眼前一亮,说:“哇,她打得不错。”阿华说:“她是大学排球专业的。”嫦妹发现他们在议论自己,问高老师说:“高老师,我打得怎么样?”高老师指出她的缺点,说:“你退得太后,击球点太低,球拍挥起来后球就要出界,球一定要在前面,不能到了后面再打。”
女人是女人的天敌,管理员小燕不喜欢嫦妹来打球,对她说:“你下来,让给他打,给他多点时间练,我们以后有时间再打。”对阿华说:“你上去,快上去练。”
接着他们开始打双打,阿华和连生打张主和阿肖。高老师看后对阿华说:“呵,你这样就是没有转身,一下子球就飞出去。”阿华对今天的新球很不适应,说:“球太重,弹性太大,老是压不住。”他打得小心翼翼,一边打一边说:“比赛不是在打球,是在扶球,不要出界就好。”连生也深有同感,说:“别人出界千万不能去接,这个球是捡到的。”高老师见他在网前跑来跑去,不免漏洞百出,说:“你拦网在网前等,直线就行,另一边的不要去理它。”
太阳越升越高,阿肖怕被晒到,对嫦妹说:“嫦妹啊,让你打。”这么热的天,她才不要呢,说:“不要。”阿肖说:“让你打哩,我去喝口水。”嫦妹还是说:“我不要。”阿肖坚持说:“让你打,这边不错。”嫦妹说:“不要,影响不好,不要让人看到上班时间在打球。”阿肖本来就很有韧性,没想嫦妹比他更有韧性。
少红和少青两个拉拉队员又来了,少青见到小燕,像失散了多年的姐妹,热烈地交谈起来,说:“我以前见你打得很好,心想要是能跟你一样就好了。”高老师听到后说:“那你现在就是打得比她好了?!”少青马上说:“咳,让你看见毛病肯定很多,心想高老师今天要来,一定得打给高老师看,让高老师给我指点指点。”
少红长得很惊艳,但却有点神经质,背地里被人叫做疯子。这时候她坐在球场旁边跟人拼命地聊天,一个球飞过去,她吓得跳起来,躲过了球的袭击,说:“打球人判断力比较好,对开车有帮助。”
郑舍平常每天上午都要睡到十点才起床,这时候还没有睡醒,没有来。阿华问连生说:“那一个怎么没有来?”连生说:“不知道,不知道他们怎么说。”小燕说:“那一个准备打单打。”连生说:“没有。”
完了,阿肖说:“这两天就只是吃、睡和打球就好,别的什么都不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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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简介
阿华的朋友到球场当管理员,从此阿华成了那里的常客。是这个球场给阿华带来了很多的快乐,也让他不止一次避免了患抑郁症。同时他还在那里认识了很多人,得以窥见他们的欢乐与忧愁。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从中年人变成老年人,由于各自的原因,一个个离开了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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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比赛的日子到了。郑舍今天起得特别早,第一个到球场来集中。他开着一辆白色“奔驰”,停在休息室门口。
接着少红也来了,她开着一辆夏利从旁边经过,郑舍紧张得不得了,从休息室跑出来,看着少红的车慢慢地开过去,才倒吸了一口冷气,说:“哎哎哎,啊——”
高老师也来了,掏出香烟来给大家抽。连生说:“怎么能让高老师拿烟?!”郑少感叹说:“没办法啦,要是在二十年前那还差不多。”
赛场设在发展银行的网球场,他们像去打群架似的出发了。连生坐在阿华的车上,突然说:“噢,我的运动服没有带!”只好回去拿。
等他们赶到球场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看到球场周围插满了彩旗,道路两旁也停满了车,还有一些交警在维持交通秩序,他们十分激动。
市里的领导和体育局长也被谢主请来跟大家见面,开幕式一结束他们就走了。刘局和林科也来了,见区里的领导没有来,不一会儿也走了。
会场上总见到一个中年女子的身影,穿着红色风衣,脸上永远保持着微笑。连生对阿华说:“她是发行的一个什么总经理,昨天我和阿张去,就是她接待的,拿名片给我们,阿张说她气质很好。”张主不久前妻子去世了,正在重新找对象,对所有的女人都很感兴趣。
郑舍的妻子抱着孩子来给郑少助阵,他们的男孩已经很大了,最近又生了这个女孩。郑舍对妻子说:“那个女的是发行的总经理。”他妻子马上说:“我认识,赵红霞,行长助理、办公室主任、公司总经理,黄科带我去跟她认识,在搞公关,银行的业务不懂,四十几岁的人了,孩子在读高中,本地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阿华和连生打医学院的两个老头。比赛时阿华莫名其妙地摔了一跤,郑舍大声说:“傻子,平常没有的也拿出来!”搞得阿华很没面子。他们本来可以赢,结果却输了,两个老头蹲在地上笑了很久才站起来。不过阿华刚才拦网拦了几个球,少青称赞他今天打得很好。
连生输球后很不服气,阿华却不会,不住地开玩,见到赵红霞从前面经过,对连生说:“总经理的屁股挺大的,走起路来也是两条腿分得很开。”见一个小伙子在打单打,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人中微黑,说:“让他来扮演日本鬼子不用化妆。”
接着到了郑舍和张主上场,郑舍的妻子给他们打气说:“把他们拿下!”比赛时郑舍一个躲闪不及,被球击中,觉得很没面子,想给自己找台阶,对妻子说:“孩子带好,不要被球击中。”
结果他们也输了。高老师教了他很多年,见他输了,自己先没面子,特意走过去对他说:“你这个样子没有平常的一成!”连生误以为高老师是在说自己,说:“对,我今天打得不好。”
阿肖打单打,他很有韧性,偏偏对方也是个很有韧性的人,两个人打了很久还不分胜负。郑舍给他打气说:“慢慢地打,可能打赢。”见大家在喝饮料,说:“留一灌给他,不要打赢后下来没有饮料喝。”结果他同样输了。
接下来还要打第二轮第三轮,张主见时间还早,说:“回球场去,等时间差不多了再来。”郑舍说:“要不到我公司去。”少青没有去过布置得很好的公司,说:“找个环境好一点的好。”郑舍说:“茶好才重要。”
郑舍带大家去他公司,原来是个当铺,布置得古香古色。阿华问:“当什么东西?”他说:“房地产、汽车、摩托车、金,古董不懂没有。”说:“是老婆在搞,够吃就好。”他问:“要喝什么茶?单丛还是铁观音?”阿肖说:“铁观音。”
郑舍讲自己打了很多年球,还拿出一张合影来给大家看,果然里面有以前的市委书记和谢主他们。
时间不早了,张主问:“晚上到外面吃饭还是怎么的?”郑舍说:“晚上我请你们。”张主以为要去吃大餐,说:“随便。”郑舍说:“吃干糆。”张主马上没了胃口,说:“不要。”郑舍叫司机送他们回去。
晚上他们去打第二轮。连生很想赢,对阿华说:“我去跟阿郑一起打双打,他比你好一点会不会?!”可是郑舍已经想好自己打了,说:“早就应该打单打了!”
连生没办法,只好继续跟阿华一起打双打,对阿华说:“你干脆站到一旁,我一个人来对他们两个就行了!”遇到那个曾经在国际大酒店球场打过球的蔡总,说:“我们没人,临时两个会打的都脚受伤了。”
晚上和第二天的比赛,他们也都输了。参加比赛一共十支代表队,他们没有赢过一场球,成绩最差,被戏称为第十名。
楼主:王成2021  时间:2021-03-08 23:28:44
4

比赛结束后他们还去酒楼吃了一顿饭,五千元经费是向区政府申请来的,除了买服装和饮料,还剩下两千多,不吃白不吃。
阿姚不会打球,没有参加比赛,这两天和几个女的在球场替他们干活,被叫来一起吃饭。他不知道比赛结果如何,但没看好他们,来了以后说:“重在参与!重在参与!”果然被他言中了。张主说:“这样说还像人话!”
高老师一开始被他们请来当指导,输了球以后张主干脆连领队也硬塞给他,让他先发言。高老师当仁不让,说:“第一次参加太紧张,谁都会,不是我们比人家差,我看了很多人的表现,没有平常的一成,以后有机会还要多参加。”
张主发言了,说:“输就输呗,明年从新再来,明年就一定能赢。”连生却说:“输也好,不要以为可以登上天了。”郑舍问:“谁想登上天?”阿肖也说:“都没赢才好,都没赢才无话可说。”
两个女拉拉队员这两天忙前忙后,也被他们叫来一起吃饭。少红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说:“体育局长要给我们成立个网球协会了。”张主一直很看不惯少红,说:“管它协会不协会!”
少红还说:“今天那两个女的,瘦的是赵红霞,胖的是林惜玉。”郑舍已经知道赵红霞是那个胖的,说:“你说错了会不会?”
接着他们开始讨论以后如何加紧训练明年再来参加什么的,说球场是自己的,什么时候想打就什么时候打,比别人有利,一定能赢。
谢经理平常经常到球场打球,抱怨说:“刘局的习惯很不好,到了球场不管有人没人,一打就是两三个小时,自己打够了就穿上衣服拜拜,天气热的时候,不管有没有女士,脱得只剩下一个裤叉,还有那个林科,更横,人家在打,他上去把位子占了,把人家赶走,少红被他赶了两次,少青被他赶了一次,他不敢赶我,球场是开放的,公共场所知不知道。”
郑舍说:“以后你们去打,就说是阿郑定的场,然后叫我来付钱就好,反正到哪里都是我在出钱,我最大。”少红是个公家人,看不惯私人老板的那个做派,说:“现在谁有钱就谁最大。”郑舍赶紧解释说:“不是,我主要是听你们这样说,很气愤,代你们抱不平。”张主说:“新来的区长想打球都要打十几个电话,问有没有人在打,听说没人打了才下来,很客气。”
少红说:“孙区是东山人。”张主说:“我哪里不知道孙区是东山人?!”继续说:“这次三项教育,我被书记叫去谈了三次话,都是因为这个球场的事,那些老干部早上来打球,门开得太晚,一下子就桶到上面上去。”
结帐的时候郑舍说:“我来。”阿肖是球场的财务,管理着这一次的经费,说:“呃,为什么?!”高老师对郑舍说:“你下一次,下一次就让你来。”张主开玩笑说:“下一次到夜总会。”少红遗憾地说:“到夜总会我们女的就不能去。”
少红背地里被人叫做疯子,由于老是要掺和到球场的一些事情,张主跟她吵架后不再让她来打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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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简介
阿华的朋友到球场当管理员,从此阿华成了那里的常客。是这个球场给阿华带来了很多的快乐,也让他不止一次避免了患抑郁症。同时他还在那里认识了很多人,得以窥见他们的欢乐与忧愁。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从中年人变成老年人,由于各自的原因,一个个离开了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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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球会友。
楼主:王成2021  时间:2021-03-08 23:28:44
十多年前,在球场上打球的人还不是很多,有人得知他们在打球后嫉妒地说:“这时候在球场上打球的人有两种,一种是事业有成一种是事业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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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1

不久连生的大舅子又来打球。连生的两个舅子都在做生意,两个人都欠银行的钱后跑到外面躲债,后来阿舅把全部债务转移到他弟弟一个人身上,然后无债一身轻,回来打球了。
这时候他一定还以为自己是个老板,而阿华只是他的陪打,每次来打球都叫阿华去。阿华喜欢打球,但不喜欢被他这样看,有时候去,有时候没去。
这一天阿舅又叫阿华去打球。他跟阿华讲自己这几天跟神仙一样,早上八点钟起床,吃完早饭就去游泳,游泳回来后就吃午饭,吃完午饭就睡觉,睡到两点多起来看世界杯,看到现在就过来打球,说他去年整个夏天都泡在游泳池里什么的。
球场的租金每小时四十元,阿舅预交了四百元,但每次打完球都不想签单,实在没办法了才跟管理员少兰说:“妹啊,拿来签!签完就走!”
少兰看在连生的脸上,跟他客气起来,说:“去去去,走走走。”他说:“不好不好,不要不要,太多次了。”少兰还要跟他客气一番,说:“走走走。”他竟然说:“走啊,那不好意思了,哈哈哈。”真的就走了。少兰很后悔,想借用缓兵之计,说:“喝杯茶后再走。”阿舅怕她反悔,说:“不要了,走了。”跑起来。少兰在后面冲着他的背影说:“回去跟老婆吃饭了!”
四百元打了两三个月才打完,本来应该还是由阿舅来预交,但他迟迟不交,在想能不交就不交,实在没办法了再交。阿华的脸皮没他那么厚,替他预交了。
这样一来,他以后不敢再叫阿华去陪他打球了,而是在等阿华叫他,就当是两个人在一起打,没有谁是谁的赔打,在虚荣和金钱面前,他选择了后者。
阿华几天没打球,又感觉好像身上有很多蚂蚁在爬似的,见他没打电话给自己就打给他。果然,他一听说要打球,兴高采烈地说:“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到!”到球场后说:“刚才出去逛街,顺便到书店买了这本书。”
阿华本来还以为他这几天可能在忙什么事,原来是闲着没事去逛书店。阿华以前也经常去逛书店,但那是在极度无聊的情况下,问:“你也喜欢看书?”还说:“我喜欢看小说!”
阿舅最看不起的就是小说了,觉得小说只是用来消遣的,一点用处都没有,“呃”地一声,说:“小说我不喜欢,小说是虚构的,不是真实的。”阿华说:“小说的情节是虚构的,但细节是真实的。”阿舅说:“我喜欢看那些纪实的,不喜欢看虚构的。”
果然,阿舅还没忘记那四百元的事,说:“那四百元还是由我来交的好。”阿华说:“都已经交了。”他说:“你没工作我有工作,由我来交就好。”阿华听到后很沮丧,说:“打几场球也没什么。”他说:“有人连吃饭都成问题,哪还能打球。”说“不要不要,过一会儿我把钱还给你。”阿华说:“算了。”他马上说:“算了啊?那以后由我来交就好,你不要交。”
阿舅见阿华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连吃饭都成问题,一天打完球,问:“你成天在家里干什么?”阿华说:“没有。”但那个表情分明是在说“有”。他问:“有没有在炒股票?”阿华本来想说“没有”,但还是说了“有”。他问:“赚了没有?”阿华想说“没有”,又想说“有”。他问:“买得多不多?”阿华说:“不多。”又说:“多。”阿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跟他说话。
阿舅原先有一辆车,后来怕被银行拿去抵债,卖掉了,从有车族变成无车族,见阿华每次都开着车来打球,心理很不平衡,问:“你的车每年费用是多少?”阿华说:“一万。”他问:“我最近想买一辆车,你看买什么比较好?”阿华问:“你打算买什么档次的?”他说:“我看到一款旗舰级的‘风神’,很漂亮。”阿华问:“用不用二十多万?”他说:“差不多,我想要买就买一辆比较好的。”连生希望他买一辆比较好的,自己可以跟着有面子,说:“对,要买就买一辆好的。”
阿舅看不起阿华那辆捷达,说:“几天前一个朋友打电话给我,说下来下来,跟我到机场,然后把车开回来。我开回来时,惨了,那车不是自动挡的,不知道怎么开,一挂档就死火一挂档就死火,后面的喇叭响成一片,最后才知道,没踩离合,自动档没有离合手动档才有离合,踩上离合后把档挂上,路上不敢换档,走一档,走了很久才试着换二档,然后就容易了,开开就会,哈哈哈。”
楼主:王成2021  时间:2021-03-08 23:28:44
一个朋友看了他们打球后羡慕地说:“这时候拿10万元出来,然后能打得跟你们一样好,我哩要。”
楼主:王成2021  时间:2021-03-08 23:28:44
2

一天,阿舅跟阿华说他有一个同学最近在郊外搞到一片土地,建了个庄园,还有个网球场,大概是想有一天可以跟那个大老板同学一起打网球,叫阿华找时间跟他一起到那里打,顺便玩玩,问阿华要不要,阿华答应了。
两天后阿舅打电话给阿华,问:“下午有没有景?”阿华问:“什么景?”他说:“下午能不能去?”阿华说:“走。”他问:“下午我没有车,你有没有?”阿华说:“有,我去接你。”
下午阿华去接他,他上车后过了很久才开口,说:“2006年小车便宜,到那时候重新换一辆。”阿华说:“买了新车这辆车怎么办,送给人家人家又不要。”他又问:“现在买什么车好?”阿华说:“现在买车和买房一样,可以随便挑。”
他们出城后在公路上开了一阵子,然后拐进一条乡间小路。这时候从里面冲出一辆小车,坐着几个小孩,乜斜着眼睛看他们,好像他们无意间闯进了一个私人领地。
到了庄园门口,阿舅跟一个门卫客气地说:“又来混你。”门卫也很客气,说:“说这种话!”
他们进去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人,阿舅对阿华说:“我们是同学,你看,我老还是他老?”这个人当然不是那个当了大老板的同学,抢着说:“我老我老。”
阿舅问他说:“前几天在路上遇见建辉,他大声喊我,说去钓鱼。他钓了半桶草鱼,是不是在这里来钓的?”他说:“是。”
阿舅又问他说:“孩子多大了?”他说:“十九岁,今年中专毕业。”阿舅说:“十九岁跟我孩子一样大,是男的还是女的?”他说:“女的。”阿舅说:“女的容易,找一个比较固定的工作给她就好了。”他说:“她喜欢做生意。”说完充满期待地看着阿舅,阿舅假装没有听见。
接着又出来一个人,看起来比第一个稍为年轻一点,也是阿舅的同学。原来阿舅有很多同学在这里给那个大老板同学侍弄些奇花异草。他们寒暄过后聊起网球场。
阿舅问:“建这个球场要多少钱?”第二个同学说:“三十万。”第一个同学说:“没有。”第二个同学说:“不用三十万?”第一个同学说:“不用。”第二个同学说:“不用,多少?你说!”第一个同学说:“二十多万。”第二个同学说:“是不是,我说三十万,差不多!”两个人差点打起赌来。
阿舅问:“他会不会打?”问的是那个大老板同学。第二个同学说:“他不会,连进去一次都没有。”第一个同学说:“有,哪里进去一次都没有。”第二个同学说:“没有,我没看见他进去过,没看见他打球,叫球来打他。”阿舅问:“那他要建这个球场干什么?”
来了第三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也是他们的同学,说:“配套配套哩,学他说,配套配套。”
阿舅的这些同学还要去干活,阿舅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对他们还很客气,这时候对阿华说:“他们干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球,这些人不用去理他们!”
阿华书生气质,说:“在这里干活挺也不错的,很悠闲。”阿舅说:“关键是经济问题,经济好点才好,整天蹲在地上拔草,快晕坏了。”
阿华觉得在这里打球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去关心球场附近有没有熟人,能够专心地打。一会儿他要去小便,旁边别墅的门锁着,推不开,只好到围墙外去,那里还在基建。
他还没走到围墙的小门,铁笼里的几只狼狗一齐叫起来,吓得他要拔腿就跑。他受了惊吓后,在围墙外站了很久才撒出尿来。
打完球阿华找不到另一只皮鞋,阿舅带着眼镜视力比阿华好多了,看到一只狗叼着那只皮鞋走到车库那边去,跑去帮他取回来。
走的时候,阿舅说:“下次再来,他建这个庄园就是用来给人家玩的,来的人越多他越高兴。”阿华说:“这里跟赖昌星的‘红楼’一样,是专门用来给人家玩的。”阿舅说:“没有没有,哪能跟‘红楼’比!”
楼主:王成2021  时间:2021-03-08 23:28:44
故事是生活的必需品。
楼主:王成2021  时间:2021-03-08 23:28:44
来这里打球的都是些怪人,不知道是因为热爱而变成怪人还是因为是怪人而热爱。

楼主:王成2021

字数:49104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21-01-30 00:03:13

更新时间:2021-03-08 23:28:44

评论数:9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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