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玫看到信息心里的火气蹭蹭的往上蹿，这半年不知道转了多少钱给泓晔，泓晔从来都没还，熟悉的疲惫感又涌上来，压也压不住。
文玫感觉自己盼着泓晔长大、盼着他毕业、盼着他工作的念头有多可笑，六千的工资，三千多的房贷。泓晔上大学的时候每个月一千五的生活费，还剩不到一千块，文玫得存着，怕父母有什么需要。
文玫想过，泓晔毕业了，工作了，不管他工资多少，三千四千，她只要一千，真的，一千就好，一千文玫就可以让自己活的略微从容。
后来文玫想，不要一千，五百，五百也好...
文玫没见到过泓晔的工资，只有“妈，你先给我两百、三百、五百...我开资还你”
犹豫片刻，文玫知道，这钱是一定要给的，泓晔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求助。
文玫转了两百，然后发信息：儿子，下午5点，在天顺茶楼，我找你有事，别说没空，你不来我就一直等。
泓晔看到文玫的信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不想见文玫，他做了自己最不齿的事，他记得自己说过，妈，等我赚钱了，你想吃啥吃啥，想去哪玩去哪玩，去做美容，买衣服，妈，这些年你没有的，儿子上班了你都有。
泓晔讪笑一下，自己慢慢的无声的慢动作的打了自己一个虚拟的耳光，小菲一边走一边给说发信息，根本没注意泓晔在干什么。
天顺茶楼，文玫来的略早，她以为泓晔不会来，5点，泓晔来了，一脸的倒霉样，焦虑，无神，失魂落魄的死出让文玫火气一忍又忍。

工作没了不要紧，你要知道自己工作怎么没的，然后再找。
文玫对泓晔丢了工作没太大的惊诧。
我算着你快出事了，儿子，你没觉得，自从你跟小菲在一起，你都已经不是你了么？！你还是我儿子吗？那个积极、阳光、善良、孝顺、懂事的儿子，儿子你记不记得，咱俩最艰苦的时候，对比三家超市，然后去买菜，不舍得坐车，咱俩你拎一会，我拎一会，走了一个多小时走回家，还那么开心，那时候的你，多开朗，多开心。
妈，我那时候是装的，我其实不开心，我很累，我讨厌算计钱，讨厌为了一块钱走那么远的路，但是，你喜欢。周末，我同学都去玩，我知道你在家等我，你是一个人，你只有我，我在上车的最后关头，还在纠结要不要上车。我那么喜欢cosplay，为了那次表演我饿了一个多月，我不停的喝水，好让肚子不那么空，我都化好妆了，你把我说带走就带走了，我的心都死了。妈我不是没人玩才回去陪你，我是为了陪你不跟别人玩，慢慢的，朋友都不找我了。妈我总要做你喜欢的事，因为你只有我，我听话你才开心，你总是说你为我好，你总是做认为对我好的事，我得笑着接受，还得说，谢谢妈妈，我还得记在心里，告诉自己，以后要对得起妈妈。所有的人都在告诉我，你妈不容易，你得孝顺，妈，我觉得，我觉得，我觉得我就像一个没有自己的人，我没有自己的生活，我得走你喜欢的路。

文玫嘴唇哆嗦着，不可思议的看着面无表情的泓晔。
儿子，你说的是你的心里话？你不是在跟我置气？
妈，我不是。我得穿你喜欢的衣服，买你让我买的东西，我不想去航空公司，你从来没了解过我，我不想吃青春饭，我想自己做事，你从来没了解过我，我不愿意跟人打交道。
可是你从小就会说话，从小就帮妈妈做不少事，跟邻居借东西，带妈妈单位阿姨的小朋友，代表妈妈去走人情，大家都夸你，事情做得好，会办事。
妈，所以你不了解我，我不喜欢，都是你让我去的，我做不好、我不去你都会生气，你不知道，我讨厌死那些小孩，讨厌他们拿我的东西，你们夸我大方，我心里恨的很，可是你高兴。
妈我知道你不喜欢小菲，小菲也确实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女孩，可是妈，小菲让我恣意的做了一次我自己。
做你自己？！怎么做你自己？欠一屁股债？丢工作？不孝顺你妈妈？
孝顺！孝顺！妈，我以后肯定会孝顺你，肯定会，我不会不养你老，可是，现在，我要有我的生活，我以后会给你钱，你去做你喜欢的事，旅游，妈你不是喜欢旅游吗?我以后给你钱，你去旅游，你可以找男朋友，拜托你，李叔叔不是喜欢你吗，你去谈恋爱，过你的生活，而不是看不上我的女朋友！
文玫一阵眩晕，几乎坐不住，咬牙切齿。
你他妈是我儿子吗？你是外星人吧，你侵占了我儿子的身体，你把我儿子弄哪去了！我儿子怎么能有你这样的想法，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我不喜欢的是小菲，不是不喜欢你的女朋友，你从初中开始谈恋爱，我可曾像别人家长那样打压你，每次不是跟你讲道理，你的小姝，你的师妹，我哪个反对了，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一个跟你女朋友抢你的人？这个想法也是小菲灌输的吧，她说的，你妈让你分手是因为要掌控你是吧，好，我也不跟你多说，你跟了我二十多年，你都没看明白你妈，我也不指望别人看明白，今天我就掌控了，你必须和小菲分手，我也不说有我没她的话，估计这话已经不好使了，你可能乐得跟小菲走，我不怕你走，如果你跟个好女孩走，我不怕，小菲不行，她不爱你，只这一点，我就不能让你跟她走，今天我话放这儿，你不跟小菲分手，我就去死。
泓晔跪在地上打自己耳光，你这是逼我啊，我不能跟小菲分手，她这么多不好，她为我打了个孩子，她的肚子都有点鼓了，进了手术室，出来就平了，她脸色煞白，跟我说，孩子没了，我不能分手。
文玫哆嗦着嘴唇说，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女孩，在信息资讯、在科技医疗这么发达的社会，能让自己怀孕，能让自己那么大的月份去做人流，你觉得她是纯真还是傻还是别有用心。我没保守到要求你们婚前不许性行为，就算激情下没带T不会吃YT吗？72个小时不会找不到药店吧，你俩还都是在校学生，明知道不能怀孕，仍然怀上了，那她问过我吗？问我我要啊，你能生我就能养，你问过吗？这女孩明明就是利用你的善良，达到自己的目的，你想想，这一段时间，几万块没了，这女孩怎么能做女朋友。我告诉你，这样的女孩，我不能让她跟你在一起，哪怕你以后恨了我，不养我，都没问题，你不分手，我就去死！你妈是个狠人，你知道，我做得出来。
文玫说完站起来，踉跄着出去结账，走到门口回头，跟跪在地上揪自己头发的泓晔说，给你一周时间，你不分手，我就去死。

泓晔看着文玫的背影，以前跟文玫吵架，文玫生气，泓晔必然认错，可这次，泓晔并没有追上去。
泓晔有些内疚，更多的是如释重负，泓晔知道文玫会难过，也知道自己诛了文玫的心，泓晔不知道这些想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是文玫从cosplay的演出现场把他抓回来，也可能是小姝说分手时自己囊中羞涩的不甘，泓晔知道文玫做的对，泓晔也知道自己挺王八蛋的，可是内心，泓晔又觉得自己没错，这样天人交战良久，泓晔的脸色阴晴不定，心情也晦暗不明，最终，泓晔深深的叹了口气。
面前的茶已经凉透，泓晔像喝啤酒一样一口干了，凉透的茶叶很是涩口，泓晔想起小菲。
早晨泓晔醒来的时候，小菲侧身背着他还在睡，手机松松的握在手里。泓晔不知道小菲什么时候睡的，在他失去意识之前，小菲还捧着手机，一边打字一边笑。泓晔问，跟谁啊，小菲看都没看他，漫不经心的说，社团的事儿，黑暗中小菲的脸被手机屏幕映的有些惨白，笑容暧昧，泓晔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泓晔回到家的时候，小菲不在家，现在泓晔是没工作的人了，小菲理论上还在机场见习。
小菲身高不够，学的是民航运输，在机场做的是地勤，做完流产，小菲一直请假，没再去机场。
前几天，高铁来校面试，小菲考上了高铁定制班，机场见习去不去都行了，可泓晔发信息问小菲去哪里了，小菲说，她去机场上班了，晚上不回来了。
泓晔看着信息愣了半天，不知道小菲什么意思，想着早晨走的时候小菲还没起床，自己没忍心叫她。
上午泓晔去机场递辞职信，小菲要是上班完全可以一起走，那小菲什么时候走的？
想起昨晚小菲暧昧的表情，泓晔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小菲漂亮，开朗，跟泓晔在一起以后，也还是有不少男生追求她，加微信，送礼物，小菲说，我没答应他们，我们就是普通朋友，毕竟人家是欣赏我，还是同学，不好做的太绝。
泓晔去社团接小菲，也能看到小菲和男同学说笑打闹举止亲昵，小菲说，都是好朋友，我们之间没什么的。
泓晔当时也不觉得有什么，自己颜值在线，见习生也有补助，小菲还是主动亲近他的，没理由跟别人怎样。

文玫离开茶楼，心里像揣着一团火，烧灼着，燎烤着，炽热的痛着。
文玫觉着泓晔被小菲迷惑了，小菲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狐狸精，狐媚惑主的东西，是妲己，是褒姒，是祸国殃民的东西。
文玫的脑袋都要炸了，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感觉血压都在蹭蹭的升。
现在怎么办，文玫也不知道，想着泓晔铁石心肠的死出，文玫想，就算自己以死相逼，只怕泓晔也回不了头，历史摆着呢，商纣王为了妲己大开杀戒，哪里还在乎别人生死。商纣王也不是一开始就昏庸，还不是遇到了狐狸精。
文玫一时不知道该找谁说说，站在大街上，突然悲从中来，刚才一直没掉出来的眼泪蜂拥而至，止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