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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吧同人】莫问归处(新人拜吧 请多关照)

楼主:千纤鹤  时间:2021-03-12 12:07:12


楼主:千纤鹤  时间:2021-03-12 12:07:12
这是一个以结束为开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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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你想不想活下去?”

赤焰军的少帅扶着银枪,慢慢将身体重新站得如枪笔直。他的面前站着一个青年,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这里本该是一处绝地的。这样一个……地势险绝、寒蚧虫遍生的,让自己死里逃生也生不如死的地方,是不该有人来的。

青年见他不语沉吟,微微挑了下嘴角,随手一挥便凭空多出了一桌两椅。非石非玉,竟是由无数藤条缠绕而成。看见对方眼中的些许讶异,他淡淡一笑:“好啦……坐下说吧,你也站不了多久了呢。”

梅长苏静静看了他片刻,扶了枪慢慢坐下,脊背却不曾弯过分毫,看着青年也坐下,淡声开口:“阁下……是何人?”

“我么?”青年抿唇浅笑,随手摘下斗笠扔在一边,柔顺的黑发中竟钻出两只毛茸茸的兽耳,偏偏丝毫不显违和,平添了几分飘忽之感,“我是你们说的——妖。”

“妖,也总该有个名字吧。不然要我叫妖兄么?”梅长苏浅笑安然,一双眸子平静清澈,丝毫不见波澜。

青年闻言却是挑了眉,起身绕着他转了一圈,摇摇头:“你可真不像是林殊了。”

梅长苏微怔,面上却仍淡淡笑着:“容貌尽改,自然不像。”

“呀……真的,长得也不一样了。”青年这下却是真的惊了一声,凑近他嗅了嗅,一对兽耳微微动着,半晌才重新直起身,“我们很少看长相的——如果是林殊,现在应该跳起来追着我揪耳朵才对。”

梅长苏眼中精光一闪,却是笑着开口:“人总是会变的……也要长大啊。”

青年撇了撇嘴,眉宇间竟隐隐有委屈神色。不知怎的竟让梅长苏想起了那个被自己哄着留在蔺晨身边的少年侍卫,浅笑着温声开口:“其实想过,只是没这个心力了。”

青年眼睛一亮,抬头看他:“不难,我帮你!”

梅长苏却突兀地沉默了下来,垂了眸静默着。

诚心而论,他真的想过……要继续活下去么?梅长苏原本就是个没有未来的人,挫骨削皮重生之日起,他就没有想过一次未来,于他来说,梅长苏存在的意义不过是为过去做一个彻底的了结。他用最后一点热血为那个昔日兄弟袍泽铺好路,纵然分离苦痛,能熬过昔日梅岭之殇的人,他也相信他们没有这么孬种。

其实,在旧案昭雪的那一刻起,梅长苏就已经死了。

青年的声音在耳边时轻时重地响着:“江左的朋友和我说……你在那边做老大,把他们保护的很好,我对他们说,那还用说,林殊从来都是一个做什么都可以做的很好的人。你可能不认识他们,但是真的……他们生活得很安逸,这对我们来说不容易……他们不想让你死,想让你回江左去,所以凑了些好东西托我带过来,让我助你活下去……”

梅长苏一震,江左两个字像是狠狠揭开了他最自私的一块伤疤。蔺晨,宫羽,郑大伯,还有很多很多人,还有那个自己最放不下的孩子……于他们来说,自己只是梅长苏而已。为了一个对他们而言虚无飘渺的林殊,为了一个于他们来说只是遥远的故事,他们从江左跟随自己到了金陵,尽心尽力。自己已经可以放下过去了,可是,能放得下他们么?

“让我帮你吧……”青年的半个身子探到梅长苏面前,语气已经有些乞求。梅长苏微微扬起头轻叹一声,眸光重归清澈温暖。青年见他变化,心中喜悦,仰头急急开口:“要活下去吧?”

梅长苏略顿了片刻,轻声:“世间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可以告诉我,代价是什么吗?”

青年思索片刻,慎重地开口:“不死。”

他说的很简单,但是梅长苏仍然听懂了,轻叹一声:“代价不小……”

青年眼中也浮现出些许悲哀,趴在桌子上不再开口。梅长苏眸中显出些许温暖光华,抬起手轻轻揉了揉青年的兽耳:“小黑……”

青年仿佛被踩了尾巴一般跳起来:“我是白的,白的!”

梅长苏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原来当时你挣扎的那么厉害是想说这个……”

青年别过头,声音发闷:“才不是……我以为你要吃了我……”

梅长苏浅笑着摇摇头:“当时你身上沾了不少土,黑不溜秋一小团,我自然起了这么个名字……霓凰以为是老鼠,吓得够呛,踹着我要我去抓……谁知是只小狐狸,后来陪她赛马,也就随手把你放了,不想你这么快就修炼有成……”

“瞎说,我那时候就修炼有成了,只是饿得厉害才不得不变了兽形出来偷东西吃……”青年小声嘟囔着,却听对面已经没了声音。心中一突,抬头看到梅长苏青白的面色和越来越清浅散乱的呼吸,慌忙闪身到他身后小心抱了,在那双眸子里努力寻得了一丝认可和拜托之色,从怀中掏出一颗金色丹丸,口中吐出青色气流与金丹汇于一处,将金丹一掌拍入梅长苏胸口,后者已然颓软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身体却已慢慢冷下来,失却了全部血色,再寻不到一丝生机。

青年脸色也已惨白,晃了晃,慢慢把怀中的身体放在雪地上,化为一只纯白的雪狐,跃入了茫茫白雪之中。

楼主:千纤鹤  时间:2021-03-12 12:07:12
“殿下,天晚了。”

静室内一片素白,新晋的太子静静跪在灵前,身形笔挺,目光死寂:“天晚了……又如何?”

蒙挚看着那位曾经同样豪气千钧的皇子殿下,只觉心中闷痛难忍,又听见萧景琰平静的声音:“蒙将军,不必太过担忧……我是他择定的主君,自然要配得上他,当得起……他的心血。白日我不会误事的,可是他的灵,我必须要守。”

蒙挚隐约觉得萧景琰话中有些古怪,望向香案上静立的牌位,目光微微一缩,却是找到了这古怪之处究竟何来,深吸了口气才颤声开口:“兄林殊……和师梅长苏,本就是一人,殿下……何必分开祭奠呢。”

“不……”萧景琰长长叹了一声,仰起头,声音多了几分干涩,“我自忖不负小殊,却深负长苏……我们都负了他,最对不起梅长苏的……就是林殊。”

蒙挚身子一震:“殿下——”

“他从地狱回来,受了那样的苦……然后全藏起来,我们只会悲伤,在没有他的十三年里,这个案子从未出现过一点翻盘的希望……为什么?因为我们只记得悲伤,却不记得要为他们昭雪,即使是我……与父皇顶了这么些年,也只是顶撞罢了,从来……没想过去探寻清楚十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那些东西太痛,所以不敢碰触。”萧景琰平静地诉说着,他从他的母亲那里原封不动的继承了沉静和稳重,虽掩在嫉恶如仇的刚烈之下,源于血脉的东西仍然存在。

“他何尝不比我们更痛,可是他做了我们都想做,却无人敢做、也无人能做的事。他不再是林殊,我们都知道的,那个人不是林殊……林殊同样被他所背负着,和七万男儿一起,被他所背负着。”萧景琰的眼中慢慢浮起极哀恸的神色,他看向蒙挚,声音微哽,“蒙大哥,你从一开始就知晓他的身份,所以你的感觉不深……可是,对于我来说,有一件必须想明白的事……如果他只是梅长苏呢,如果抛开我与小殊的情分,如果我面对的只是梅长苏……我数次刺他薄情寡义,厌他心思深沉,如果我始终不知道他的身份,在他一手为当年之案昭雪之后,我应该也会引他为知己的罢……若是这样,该多好。”

蒙挚突然隐隐明白了什么,他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一阵阵寒气从心底涌上:“殿下……这是何意。”

“若是……我不因为他的身份,不因为我昔日与小殊的情分而接受他,若是我真心与他相交……他是不是也不会那样决绝的选择离开,梅长苏所展现给我的……真的只是一个区区谋士权臣么?是我……我的态度,一步步把他逼到了这个地步……逼得林殊,自己去否定梅长苏的存在……”萧景琰说到此处声音虽是平静,身体却已然微晃,他闭上眼,隐约感觉有滚烫的东西从眼中滚落,“是我逼得他……避开我,就这样上了战场。不然,纵然他想去……纵然他仍是去了,也不会就这样,心如死灰,一封信断了我们所有念想。”

“殿下……”蒙挚心中绞痛,慢慢跪倒,强撑着开口,“小殊他……刻意疏远,以谋士之态迷惑众人,不能……全怪殿下……”

“不……”萧景琰拉着他一起站起来,声音颤抖着,脸上却慢慢扬起嘲讽的笑容,“蒙大哥,你知道吗?其实长苏没那么坚强……他给过我机会的,他……即使是以长苏的身份,也想从我这里……得到肯定的,可是我一次次否定他的原因……你知道有多可笑吗?因为我总是恍惚间……从他身上,看到小殊的影子,我不能想象那样耀眼……那样威武英勇的小殊会变得这样垂眸低语心思深沉的羸弱谋士,所以……我控制不住自己,一次次狠狠地否定他,生怕给自己留下一丝怀疑……长苏是骄傲的人,我越否定……他就越把冷酷绝情的一面给我看,最后……再也没有机会……”

蒙挚心中大恸,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抬头见忽然看到那人嘴角一丝殷红,心中一紧正要上前,就见速来沉稳坚毅的太子殿下竟是生生呕出一口血,身子向一边歪倒,急声喊道:“殿下!”

萧景琰是极自持的人,只被蒙挚扶了一下便借势站稳,平静地摆了摆手:“无碍,这一口血也憋了多日了……他吐了那么些年,我这些算得上什么。”

蒙挚便顺着他的意思退后,萧景琰轻轻叹了一声,仰头开口:“蒙将军,我……想做一件事,一件很任性的事。他可能会怪我,你帮不帮我。”

他说的很模糊,蒙挚却听懂了,俯下身长施一礼,语气铿锵:“北境战事已平,国中事务已定。臣请殿下,亲往北境劳军!”

楼主:千纤鹤  时间:2021-03-12 12:07:12
这次离都,萧景琰没有带上太多的人。京中虽说已没了能折腾起大风浪的存在,但终归要有靠得住的人留守。一番盘算之后,蒙挚竟然被扣下了镇国,由当时护卫梅长苏的两个将领引路,蔺晨、飞流是必然要跟着的,卫铮也一并同行,除此之外,便再无他人。

深夜,一对布衣夫妇悄然将几人送出城门,萧景琰回身,郑重行礼:“聂锋大哥,京中……拜托了。”

聂锋握住他的肩,目光沉稳坚定,萧景琰看着对面的人,恍惚间仿佛回到了赤焰军中的时光。面对着当年的赤焰军前锋大将,他的眼眶一热,却又狠狠地憋了回去,只是慢慢挺直了肩背。聂锋握着他肩膀的手紧了紧,他现在能简短说些词句,开口时声音已经不像当初那般模糊:“带他回来。”

萧景琰扶住住那只手,用力握了握,点头,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聂锋慢慢仰头,轻颤着长长吐出一口气,喃喃开口:“聂大哥,我很累,帮我。”

夏冬轻轻一颤,她从没想过那个运筹帷幄,虽然孱弱却仿佛从来不会被击垮的梅长苏也会说出这种话,心中不由一痛:“是……他说的?”

聂锋闭上眼,点点头:“小殊……很累……”

是啊,他当然很累……他背负了那么多,支撑了那么久,照顾了那么多人……现在他想休息了,又有谁,能拦得住呢……

夏冬没有回应,静默地扶着聂锋回了城。古老沉重的城门慢慢关上,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

楼主:千纤鹤  时间:2021-03-12 12:07:12
“现在是梅岭最冷的时候……”在凛冽的风雪里,卫铮伸出手接住鹅毛般的雪花,声音空旷怆然,“殿下,我一直很奇怪……您说,这么冷的天,怎么就能烧起来那么大的火呢……火烧的那么大,为什么……还是那么冷呢……”

他没有真正在问,萧景琰也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站在那一处绝地边上,身后的披风被吹得猎猎作响。如果这里就是梅长苏选择的终结,那么他就有理由相信,这就是当初林殊身中火寒之毒,死里逃生的地方。他不敢去想当年重伤的林殊是如何背负着七万亡灵的嘱托,为了一句活下去从这里靠着一己之力攀爬出来。他只知道,如果人间有地狱的话……那么他看见了。

“苏哥哥!”

飞流的声音骤然打破了压抑的死寂,在几人震惊的目光中,十数日未曾开口说话的少年侍卫已是无所顾忌地冲了过去。蔺晨止住焦急的卫铮,声音平稳,目光凝在那个飘忽的宝蓝色身影上:“飞流内功纯阳,不怕的。”

萧景琰反应过来,向前抢了一步,死死盯着飞流的身影。少年扑进雪里半拖半抱的护住一个人,鬼魅的身形却只是稍显阻滞,便折返而回,撞到蔺晨身前,仰头死死盯住他:“救!”

且不说服下冰续丹已无还生之理,纵是好人,倒卧这样的雪中数日,也早已无力回天——可是这些要如何给那个孩子讲清楚。蔺晨神色黯然,迎着飞流乞求希冀的目光慢慢蹲下身,轻柔地替那个丝毫不比冰雪暖上一点的身体拂去雪花。虽然仍是梅长苏的样貌,但这一身红衣薄甲却是他所陌生的。这就是——林殊的样子么?

蔺晨哄着飞流把怀中的人交给萧景琰抱着,自己俯下身检查。他也不知道应该检查些什么,长苏的身体已经冻得冷硬,抱着他的萧景琰也很僵硬,仿佛这一刻也被冰雪化为了一体。蔺晨轻叹一声,低了头,面上突兀地带了笑,声音却微微颤抖:“林殊,现在你满意了么?知足了么?知足了就把……就把长苏,还给我们,不行么……”

萧景琰怔怔地听着他的话,慢慢将那人抱紧,低头将脸贴在那张冰冷的俊颜上。小殊怎么会这么冷,冷得没有一点生命的温度……先生最怕冷了,多加个暖炉,暖炉呢……怎么还不来人,冻坏了先生怎么办……

他的思绪很乱,其实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是想抱着他的兄弟,再和他的兄弟待得久一点……一点就好。

蔺晨退后一步,冷眼看着那个人同样刻骨的哀伤。他无法不去怨萧景琰,如果没有这个人,他们的长苏是不是就不会跌落的那么深。他知道这种怨恨毫无理由,可就是无法说服自己,原谅这个让长苏耗尽了心血的人。

萧景琰的身子忽然狠狠一震,然后呼吸便难以抑制地粗重起来。他的眼中已近乎有了疯狂之色,竟是不顾风雪一把扯开衣物将怀中的人紧紧抱在怀里用体温温暖着,蔺晨一惊,扯住他怒声喝止:“疯了?不要命了!”

萧景琰却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向梅长苏的颈侧拉扯,力道之大让蔺晨直接扑跪在地上。蔺晨刚要发飙,便听见萧景琰的声音,干涩嘶哑,充斥着一触即破的希望:“摸!告诉我,我没疯!”

蔺晨心中一震,两指有些迟疑地按上梅长苏的颈侧,随即脸色巨变,也不顾自己跪在雪里,直接扑过去探他鼻息,一种强烈的失而复得的喜悦混杂着仿佛一脚踏空般的眩晕让他无力支撑,只是坐倒在雪地上放声大笑,滚烫的泪水还不及落到地上便已成冰。一旁卫铮和飞流一时不知出了什么事,只是紧张地盯着两人,便看见蔺晨挣扎着爬起,狠狠揪住萧景琰的领口把他也拉起来。萧景琰努力把怀中的人抱稳,喘着粗气,一双眼死死盯着蔺晨,眸中已有血红之色。蔺晨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不只你,我也疯了!快回去,跟我救人!”

楼主:千纤鹤  时间:2021-03-12 12:07:12
失踪了半个月的太子终于回京了,风尘仆仆,眼见着清瘦了不少。跟着他回来的还有一架马车,前些日子新回来的那位卫将军护侍在马车左右须臾不离,人们纷纷猜测着那架马车里究竟是位什么样的人物,知情的人却早已按捺不住,一路追着马车,直接进了东宫。

太子府的人迎上来却又被打发下去,有萧景琰的默许,蒙挚和聂锋一路并未被拦下。蒙挚的性子急些,顾不得许多,上前一把挑开车帘,却是一怔:“蔺晨……?”

蔺晨嘻嘻一笑,跳下车冲他打了个招呼:“来搭把手吧,别磕着碰着的,他可金贵。”

蒙挚见他毫无哀戚之色,心中惊疑不定,却也不敢往好的面上猜。聂锋终于也忍耐不住大步上前,车帘完全挑开,里面是一张软榻,榻上……躺了一个人。

见了此景,蒙挚尚且茫然,聂锋却已身形微晃,呼吸骤然粗重。这么多日,若是尸身不可能不腐,也就是说,少帅他,还活着!至于为什么蒙武夫说他已不在人世,为什么这次去能将他完好带回——哪管得了这些鸟事!少帅还在人世,这个巨大的喜讯一时把速来沉稳的赤羽营前锋大将击晕了,傻傻地笑着,却不敢上前搭把手。蒙挚心中不解,却仍是小心接过飞流与蔺晨一起抱下来的人,低头看时身子却狠狠一抖,连忙抱的更稳,再抬头时声音已急的变调:“活的!”

蔺晨眯了眼笑着摆摆手:“快进去快进去,别吹了风。”

蒙挚嘴唇哆嗦着,不迭地点头。琅琊榜第二高手此刻全部的内力都用来保证双手不至颤抖,脚上不至虚浮无力。短短一段路已经耗尽了心力,把怀中的身体稳稳放在内室软榻上的下一刻,蒙大将军就浑身发软地扑倒在地,却没什么人有心情理他,被聂锋毫不留情的踹开,再抬头就看见这几个人已经把软榻围了个严实。

榻上的人冰冷、苍白,没有一丝生气,若不是还算平稳的呼吸脉搏,根本无法看出仍然活着。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能面对着活生生的友人,而不是冰冷的尸体,这已经是无上的恩赐了。

聂锋单膝跪下,慢慢替他盖上被子,抚平被角。他的神色很细心很温柔,就像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用把他带回人间的梅长苏一样。那个被他们所有人当成幼弟骄纵宠溺的孩子,在他们所有人都注视不到的地方,长成了他们所有人都不熟悉的样子,然后回到他们的视线里,安静地拯救了每一个人。而逝去的十三年,似乎成了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明晃晃的立在那里,任谁都弥补不了。

——然而,那又怎么样呢。

他仍然是那个细心体贴,默默地温柔地照顾着身边所有人的好孩子。这一点,从来都不曾改变过。

楼主:千纤鹤  时间:2021-03-12 12:07:12
元佑七年秋,太子妃产下一名男婴。三日后,梁帝驾崩。守满一月孝期,萧景琰正式登基,奉生母静贵妃为太后,立太子妃柳氏为皇后。

在皇宫深处,有一所小小的宫院,宁朴雅致,仿佛游离于辉宏繁华宫院之外。听说这里住着一个青年和一个少年侍卫,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只听说青年好像偶尔会在太医院出现,而那个少年则永远守着那个小小的院子,仿佛里面有什么稀世珍宝。不过从来没人真正探查过,没人能靠近那院子,连大总管太监也不行。

深夜,在那间小小的宫院里,仍有一点恒定安稳的光亮。若是有人进入内室,便会惊讶的发现原来这宫院里还有一个人,只是他从未踏出这个院子,更准确的说,是一直在榻上沉沉地睡着。而此刻,那个青年正坐在榻前的软垫上,全神贯注地替榻上之人诊脉。

听见身后开门的声音,蔺晨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开口:“其实你应该把皇袍穿来给他看看。”

萧景琰并未回应,只是放轻了脚步走到榻前,坐下,声音轻的仿佛担心惊动了什么:“怎么样……好些了么?”

蔺晨点点头,把梅长苏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起身:“生机倒是不再飘渺了,近几日有凝实之象,他睡了这么久,一些旧伤暗疾也有恢复,只是——”

萧景琰慢慢把被子掖好,神色平静温和:“只是……?”

“只是,全无清醒迹象。”蔺晨轻飘飘的声音伴随着关门的吱呀声,萧景琰知道他已离开,伸手扶住床榻,慢慢俯下身子,轻轻颤抖,声音却仍是平稳沉静的:“没关系……没关系,能这样……已经很好了。”

门外,蔺晨轻笑一声:“别学他的样子,我看了堵得慌。”

别学着他……明明痛苦还要咬碎牙忍耐,明明那么累还要逼着自己踏实可靠,明明早已绝望还要对着所有人,笑出来。

这样的苦,是会压垮一个人的。

萧景琰抖了一下,慢慢低下头,将脸埋进温暖的被褥里,再无声音。

楼主:千纤鹤  时间:2021-03-12 12:07:12
时节进入深秋,眼见着再过些时日便将入冬了。

无论蔺晨和晏大夫想了多少办法,梅长苏始终静静沉睡着。在他们刚把他从雪地里捡回来的时候,只有心口一点暖意,一息生机比风中残烛还要不如。精细补着养了这大半年,生机已然渐渐凝实,身上的旧疾也有所改善,但若是他始终不醒,这一点改善早晚也会被耗干的,毕竟总靠着参汤吊命绝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不论如何,这总不是最坏的情况……”放下金针,蔺晨对着对面的老者慢慢开口,声音飘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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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落雨了!”庭生惊呼一声,一把脱下外衣将怀中的婴孩仔细遮好就要往回跑,却被飞流一把拎住了腰带,稳稳带着纵跃而起。雨来得很急,庭生刚被塞进一间屋子,就见外面倾盆大雨砸了下来,不由一阵后怕,连忙查看怀中婴儿,见其无碍才稍稍松了口气。一扭头,白发苍苍的高公公也跌跌撞撞摔进来,被他一把扶住,探头看着小皇子无事也是老怀大慰:“还好还好……幸而无事,这雨也太急了……”

飞流没有功夫理他们,冲进内室去关窗户。内室里蔺晨也被吓了一跳,放了手中医书抬头:“飞流,你带了人进来?”

飞流有些委屈地指着窗外:“下雨!”

因为医不好他的长苏哥哥,蔺晨总是觉得对着飞流有点亏心,连忙点头安抚:“是是,下雨……你急着回来关窗户,又不想他们被淋,是不是?”

见飞流点头,蔺晨便清楚了外头的人是谁。飞流被困在这深宫之中,能陪他玩的人极少。身份足够,又愿意陪他的,也只有那个长苏救出来的孩子了。一念及此,便放下书出来看看,果然是庭生。

终于镇定下来的两人这才发现到了什么地方,一时静默。蔺晨对庭生的印象并不差,没有对着萧景琰那般刻薄,但也没什么心情开玩笑。还是高湛颤颤巍巍站定,看了看两人,躬了身子开口:“蔺公子——先生,他见了小主子,大约也是欢喜的……”

蔺晨牵挂着梅长苏的身体,原本没什么心情理他们。闻言轻轻皱眉,看了看庭生怀中玉雪可爱的小皇子,似乎想起了什么,点点头:“行啊……那就抱孩子进来让他看看吧。”

庭生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闻言便抱了怀中的弟弟进屋去,坐在榻边的软垫上,把婴儿轻轻放在榻上,轻声开口:“先生……这是弟弟,叫长安……我和义父说了,等弟弟长大些,我就跟先生和飞流哥走……先生说的对,这金陵城,不是我待的地方……先生愿意带我吗?”

一旁趴在榻边看着他的飞流突然出声:“琅琊山!”

庭生一怔,随即微微的笑起来,轻轻点头:“嗯,我跟着飞流哥哥,回琅琊山。”

飞流用力点了点头,又低头去看哪个粉嫩的婴孩。小皇子并不怕生,好奇地四处张望着,见身边睡了人,便咿咿呀呀地往那人身上爬。等庭生回过神,竟然已爬上了梅长苏的胸口,口齿不清地出声:“抱抱!”

庭生惊呼一声,连忙轻手轻脚地把他抱下来。小皇子好奇地探着头,仿佛在奇怪这个人为什么不像父亲和哥哥一样坐起来抱住自己。庭生低了头轻声嘱咐着他要乖,余光却不经意扫到床上的人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哈哈,果然是缺一丝生机,本少爷真是天才!”不知何时出现在屋角的蔺晨兴奋地大笑一声扑了过来,庭生心中激荡,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希望之色,但仍然自持地退开。一旁的飞流还懵懵懂懂的看着他们,蔺晨已经一把执了梅长苏的手腕,毫不犹豫地度了真气过去。不算温和的真气撞进肺腑,竟然将沉睡着的人激得咳了两声,缓缓地睁开了眼。

蔺晨的声音兴奋的有些变调:“飞流,去弄点水来!”

飞流眼中闪过强烈的兴奋与孺慕之情,正想扑进梅长苏的怀里,却听见蔺晨的声音。在少年侍卫的记忆里,每次蔺晨哥哥用这样的音调说话都是刻不容缓的紧急形势,当下也来不及多说,一折身便奔出了屋子。

楼主:千纤鹤  时间:2021-03-12 12:07:12
听见雨声,萧景琰放下朱笔,起了身在窗边站定。今天他的心神始终平静不下来,总觉得有些事要发生,却又隐隐觉得并非坏事。正出神间,一阵冷风袭过,再抬头面前已经站了一个湿淋淋的孩子,冲着他急切开口:“水!”

“呃——?”萧景琰一怔,这场景他已经很熟悉,多半是蔺晨遣飞流来要些什么稀罕药物,可是今天——水,是什么药?

飞流见他愣神,神色愈急:“要水!”

萧景琰一时有些错乱,勉强猜测着:“你蔺晨哥哥……要喝水?”

飞流用力摇头,急道:“苏哥哥,水!”

萧景琰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一会儿才慢慢醒悟,竟是急促地喘息起来,也来不及和飞流解释,身形一纵,一代帝王便从窗户一跃而出,只剩下飞流茫然地怔了片刻,也气呼呼地追着他跳了出去:“水!”

萧景琰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没命的发足狂奔——他,终于醒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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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生定了定心神,近乎急切地向榻上的人看过去。正迎上一双明亮温暖的眸子,轻轻一颤,泪水便不自主地盈了上来。

梅长苏被蔺晨扶着慢慢坐起身,冲着庭生挑起一个微弱但温暖的笑容。他还说不出话,但那双眼睛清明得丝毫不像一个昏睡了近一年的人。庭生只觉心中酸热的厉害,低了头,泪水无声落下。蔺晨皱了皱眉,还是拍了拍少年的肩:“去,把老的小的送回去,然后给你家先生找点水来。”

庭生一怔,连忙抹了泪,迟疑着开口:“飞流哥不是——”

蔺晨有些恼火的从梅长苏的眼里找到了分明的调侃之色,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是我疏忽了……一般我让飞流要的都是名贵药材,所以那孩子也一向直接去找我们的皇帝陛下要,我估计——我还没教会他之前的东西和水的差别在哪儿……”

梅长苏很不给面子地笑起来,蔺晨瞪了他一眼:“还笑!要不是为了你,你当我愿意在这破地方呆着啊?”

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但梅长苏神色却并未有异,只是无奈地浅笑着点点头,刚欲张口说些什么,便顿了一顿,慢慢转过头向门口看去。

门口,萧景琰喘着粗气堪堪扶住门框站稳身形,定定凝视着榻上的人。那个人终于不再是毫无生气地躺着,而是靠坐在榻上,冲着他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还有——比这更好的事么?

楼主:千纤鹤  时间:2021-03-12 12:07:12
楼主出去玩,十一请假七天~\(≥▽≤)/~

楼主:千纤鹤  时间:2021-03-12 12:07:12
萧景琰的手慢慢握紧,抬起头,直到整只手都抖了,才慢慢放开,最后深深地吸了口气:“不对。”

这次轮到梅长苏怔忡了片刻,面前的人这般任性的样子他已经很久不曾见过了,他慢慢按了按萧景琰的手,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萧景琰突然就急了,一把甩开梅长苏的手,站起来就后退了几步,轻轻颤抖着唇,整个人都似乎是被什么梗住了。他想说什么,看着梅长苏,却又说不出来,只是慢慢红了眼眶。

梅长苏看着他,笑容也慢慢淡去。良久,才哑声开口:“对不起……”

萧景琰深深吸了口气,颤抖着长长叹出,摇摇头,整个人却一下子颓然下来,虽是壮年,却显出沉沉的垂暮气息。梅长苏静静看着他,只觉心中闷痛难忍。心绪一乱,再压不住胸口激痛,一手勉强按了慢慢伏下身。萧景琰一惊,慌忙扑过去扶住他,紧张得声音都有几分发颤:“小殊,你怎么样……?”

梅长苏痛的没力气开口,只是轻轻摇着头。得而复失的强烈恐惧让萧景琰再顾不上许多,只是慌忙伸手一把抱住了,把人结结实实护在怀里,却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只是紧紧抱着。良久,怀中单薄的身体终于慢慢松弛下来,抬起头,雪玉般的面上带了一贯天塌不惊的淡淡笑容,再开口时却意外的多了几分调侃:“笨……真是头水牛,活都活回来了,再回去,阎王爷都懒得收我。”

萧景琰轻轻颤了一下,低头慢慢露出笑容,眼前模模糊糊蒙上了似乎是水一样的东西。感觉到那个人的手臂环上自己的背轻轻拍着,眼眶便再也承不住泪水的重量。

在苦苦支撑了那么久之后,年轻的帝王,终于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楼主:千纤鹤  时间:2021-03-12 12:07:12
事实上,萧景琰一向是一个太过自持的人。或许单对上林殊,他都不至如此丢脸的痛哭流涕——毕竟在两人少年的那些时光里,多数都是他去照应那个明亮任性的骄傲少年。背了那么多黑锅,后来才发现其实长辈们心里从来都清楚。

但偏偏他也是梅长苏。那个惯了垂眸浅笑温淡如水的人,其实不需要多说什么、多做什么,便可以轻易地虏获人心。仿佛他面对所有人,都可以是那个耐心温柔的兄长,可以包容所有的任性和委屈。

所以,萧景琰自然也不能免俗。

“你呀,还说自己长大了呢……”守了良久,终于见低伏的身体慢慢放松。梅长苏轻轻舒了口气,拍了拍萧景琰宽阔的背,温声开口,“景琰,辛苦你了。”

萧景琰的脸有些红,闻声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别过身子摇了摇头。松懈下来的心情一时还绷不起来,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地趴在榻上,闷闷开口:“小殊,我想了……只要你觉得好,别的都没关系。出去玩也挺好,三年五年的,回来一次……就行。”

梅长苏微微一怔,静静看了他半晌,忽而一笑:“那你又装佛牙,弄得好像三天没给你喂食的样子……骗谁呢?放心,我先回江左一趟,等诸事处理好了,就回来陪你一段……我的时间……充裕得很……”

听得他尾音竟露出些遗憾的意味,萧景琰猛地支起身子,瞪着他:“你是不是还是觉得……一死了之好?”

梅长苏抬了头,眼里竟有些心驰神往的意思:“不是没想过……”见萧景琰一挑眉就要站起来,连忙一手按住了他的小臂,“急什么……这不是没成么。”

萧景琰张了张嘴,还是有些愤愤地别过头去。反正该丢的脸也丢了,索性也带回了几分儿时的心性,竟是带了些赌气的意味,低声嘟囔着:“那又不是你情愿的……”

梅长苏垂了眸,低低浅笑:“是啊……可是……还是舍不得。”

萧景琰静了片刻,转过头拉住他的一只手松松握着,低头不语。梅长苏轻叹了一声,也反手握住了他,略略使了些力,温声开口:“其实我现在也走不得……还得赖在这,养一阵子……你还有药养着我么?”

萧景琰有些急切地抬头,也不出声,只是用力地点下去。梅长苏淡淡一笑,慢慢向后靠去。耗了这么久,只觉疲倦浓浓涌上来,眼前一阵一阵模糊,胸口的疼痛也开始翻腾。萧景琰胸口一滞,只觉闷痛难忍,连忙扶了他躺好:“你先歇着……我过会儿再来找你,好不好?”

梅长苏点点头,疲惫地微微闭上眼,喘息略略粗重。萧景琰看着心中疼痛,跪在榻边安静地守着他,朦胧间似乎听到模糊的声音。

“景琰,别怕……”

楼主:千纤鹤  时间:2021-03-12 12:07:12
沉沉睡了半宿,等到天刚刚亮起,梅长苏便已醒了。看着飞流立时撑起身望过来,试了试臂上力气,也慢慢撑身坐起,笑着招招手:“飞流,来,扶苏哥哥走走。”

飞流很是乐意地大力点了点头,下一刻人已经到了榻边,努力扶稳了他的苏哥哥。梅长苏尝试着站起身,躺了太久的身体还承受不了这样的动作,只站了一站便力竭地跌坐回去。轻轻喘着挨过一阵眩晕,迎上飞流明亮担心的目光,梅长苏笑着摸摸他的头:“没事的……苏哥哥只是有点累而已。”

飞流闻言似乎松了口气,一手指向床榻:“睡!”

梅长苏无奈地笑笑,轻轻摇了摇头:“都已经睡了那么久了……不想睡了。飞流再回去睡一下好不好?”

少年侍卫眼中露出不情愿的神色:“不要!”

梅长苏拍拍他的肩刚要说话,就见飞流已经脱了鞋子爬上卧榻,跪坐在他身后,不容违逆地拉着他的苏哥哥靠在自己怀里,笨拙地轻轻拍着,口中低声呢喃,却不是平日里的语气:“不痛……不怕,在一起……”

梅长苏一怔,随即垂了眉暖暖的笑起来:“原来……我们飞流还记得啊……”

飞流的声音有些急:“一直!”想想又补了一句:“都记得!”

梅长苏笑着点点头,微微闭了眼轻轻向后靠去:“飞流……长大以后,一定是个很温柔的孩子呢……”

身后的少年却突然紧张起来,伸了胳膊紧紧抱住梅长苏,声音带了未散的恐惧:“不长大!”

只一瞬梅长苏便反应过来了缘由,坐直了身子轻轻招了招手,委屈的孩子就立刻钻进他的怀里,低着头抱住他不放。梅长苏轻轻抚着少年的背,声音平稳温暖:“不怕……就算长大了,苏哥哥也会陪着飞流……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飞流用力地点头,仰起仍带稚气的俊秀面庞:“琅琊山!”

梅长苏怔了怔,浅浅地笑起来,轻轻点头:“好……等过一段时间,我们就回琅琊山。”


正说到这里,蔺晨挑了帘进来,闻言毫不掩饰惊讶地挑起眉:“不是吧……终于舍得回去了?”

楼主:千纤鹤  时间:2021-03-12 12:07:12
天气一点点转凉,在第一场薄雪下来的时候,梅长苏终于能起身了。只是虽然他的身体一天天有所起色,但精神却总是不好,清醒不了多久便会觉困顿,一不小心睡着也是常事。蔺晨把了几次脉均不得要领,只能拉了晏大夫来看。老人家琢磨了许久却也没什么把握,只是猜着大概是之前太耗心力,这些日子也是恢复,先由着他就好。偏梅长苏实在觉得每日只是坐卧房中无聊,时常出去走走,飞流太小,又不会照料人。一群人商定了,便半强迫地把宫羽塞给了他。或许是由于大业终成,心情放松的缘故,梅长苏竟也没有拒绝。

“宗主……在想江左么?”

听见宫羽的声音,正靠窗而坐的梅长苏淡淡一笑,眸光温暖怀念:“自然是思念的……不知道大家都怎么样了,四位长老是不是还一见面就打架,老阁主是不是还一见到奇珍草木就挪不动步子,药谷现在应当还是温暖如春的,好久没吃过郑老伯的饭了……”

他放纵着思绪随口说着,眼中含着淡淡的温暖笑意。宫羽静静侍立在身后含笑聆听,飞流趴在桌子上剥橘子,突然抬头:“饼子!”

梅长苏笑起来:“对呀……我们飞流最喜欢吃郑老伯做的饼子了,等过些日子我们回去,还请伯伯做给我们吃……好不好?”

飞流用力点头,神情大是乐意。宫羽也不由掩口轻笑,梅长苏似乎被这轻松的气氛感染,神情也更轻松愉悦了些,浅浅地笑着开口:“宫羽……弹首曲子吧,欢快些的。”

宫羽俯身应了是在琴边坐定,琴声淙淙,自是一片怡然自得的盎然生机。待琴意转入流水叮咚时,她眉睫一动,琴声忽转轻柔,慢慢转停,轻声嘱咐了飞流出去玩,取了薄毯为那个又不知不觉静静睡着的人盖上。指尖轻轻拂过那人鬓间的发丝,眼中有隐忍的温柔眷恋。

“长苏——又睡了?”

听见蔺晨的声音,宫羽连忙起身,却见蔺晨身后还跟着一人。定睛一看竟是当朝太后,连忙俯身施了礼:“太后,蔺公子。”

“宫羽姑娘不必多礼。”太后温和地回应了一声,看向梅长苏,神色有略略担心,“小殊……仍是神思倦怠,时时思睡么……?”

“宗主虽时常睡着,但清醒时精神还好,也只是浅眠,极少昏睡……”宫羽话未说完,梅长苏已被惊动,有些迷蒙地睁开眼,见太后站在门口也是愣了一愣,连忙起身行礼:“太后——”

“好了,小殊,快坐下歇着。”太后轻声嘱咐了一句,自己也在一旁坐下,如同一个普通的探望自家孩子的母亲一般,轻轻执了梅长苏的手,两指有意无意搭在了他的脉间。

“臣没那么虚弱的。”梅长苏浅笑着轻声解释了一句,太后却不敢放松,细细测了一会儿,只觉没什么异常,反而大有起色,才稍稍松了口气,缓声嘱咐着:“小殊,你的身子之前亏损的太厉害,就算这阵子有起色也不可放松,要听话……”

梅长苏见蔺晨已经带了其余外人出门,便换了称呼,笑容间也多了几分乖巧:“静姑姑放心,我有数的……”

“最没有数的就是你了。”太后神色温柔,带着笑轻斥了一句,“你前日派人带话,说要我帮两件事……是什么事,还要我帮?”

梅长苏闻言竟是略略有些局促,顿了片刻才轻声开口:“第一件——就是霓凰的事……静姑姑,您帮我劝劝景琰,让他不要难为他们了……好不好?我和他说很多次……只把霓凰当妹妹的,这件事我们底下都弄清楚了,偏偏卡在了景琰这里……”

“可是……小殊,成全了他们不难,但是你——”太后话刚说一半,却发现梅长苏难得微微泛红的面颊,再看看一旁垂首静立、双颊绯红的宫羽,再想起方才看到的一幕,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竟是忍不住笑起来,再看向宫羽时,眼中便已多了慈祥之色,“好好……我帮你和景琰好好说说……”

梅长苏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温声开口:“宫羽……你先出去,看着点飞流,别乱跑……”

宫羽也是局促不已,连忙应了,向太后行了礼便迅速离开。刚到院中便迎上蔺晨明亮的目光:“这样……你也甘心?”

此时,宫羽脸上绯红已经全无,只剩温婉的浅笑:“宫羽只愿一生侍奉宗主,纵然此间是戏……也心愿已足。霓凰郡主一代奇女子,聂铎大哥也是很好的人……能圆他们情缘,也是宫羽福分。”

蔺晨怔了怔,忽而大笑:“你啊……好了好了,我不管了,小飞流,我们继续来玩——”

楼主:千纤鹤  时间:2021-03-12 12:07:12
等到梅长苏终于可以起身行走的时候,已经快到了年关。萧景琰虽然牵挂这边牵挂得紧,无奈年底事实在是太多,只能嘱咐着庭生这些日就在那边陪着帮忙,他自己也是得了空便跑过来。每每看着由于实在无事而颇显无聊的梅长苏,都忍不住猜测这家伙不肯留下是不是也存了躲清闲的心思。

“不是存了,是本来就想躲清闲。”梅长苏像是还担心年轻的帝王郁闷的不够,抿了口茶闲闲开口,“看起来你还要辛苦一阵……反正除夕还有家宴,可不要把朝中事务带过去扫兴。”

萧景琰哭笑不得,狠狠指了他两下还是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你可真是……当年你刚接赤羽的时候,我不过逗了你几句,结果到现在叫你尽数还了回来。好好,我快点处理好就是了——家宴时候过得去吗?”

梅长苏笑着点点头:“自然……那时大概也好的差不多了,少不得要过去的。”

萧景琰笑起来,点点头,目光很暖。他喜欢这样的友人,褪去雪冤的重压和沉重的病势,属于梅长苏的清雅和属于林殊的风姿都在慢慢回到他的身上,混合成一种宁静璀璨的绝世风华。这样的风华,温润却明朗,堪折人心。

没说上几句,萧景琰便不得不匆匆离开。他没有向梅长苏提过帮忙的事,梅长苏也乐的清闲,除了每天一定要四处走走,其余的时间便只是逗逗飞流,和蔺晨聊一些江左最近送过来的消息。虽说大多时间还是精神不济,但身体却确实是一天天好转起来了。

“看起来好了不少呢……感觉怎么样,还行吗?”

听见院角忽然传来的声音,梅长苏一愣,待看清墙角的那只小小的白色狐狸,笑着蹲下身让它蹦到手臂上:“好了不少……”

“这就对了。”雪狐满意地眯起眼睛,轻轻晃着尾巴仰起头打量着他的气色,“说好了给你解释的……结果一睡睡到现在,有吃的吗?我给你慢慢讲。”

梅长苏笑起来,抱着狐狸坐到墙角的花架下的石椅上,雪狐跳到桌子上转了两转,抱着一块点心小口咬着:“是这样的……你们人族不是有一种用冰续草和活人气血换命的法子么,这个法子从理论上讲是对症的,因为最能克火寒之毒的就是气血。但这是因为你们自身的局限,不能从自然汲取力量才不得不行此下策。我们妖族是自然之子,以天地为母,天生能从天地万物中汲取灵气化为自身气血,也因此,只要不被吃掉,我们就差不多能一直活下去……给你的内丹,是我们大家一点点凑出来的,所以你能借用的力量多,对你身体恢复的好处也大。但毕竟都是江北的妖怪,所以你在金陵,还是不如在江北的好。”

梅长苏轻轻点头,一手慢慢捻着衣角,缓声开口:“我自觉身子在好转……只是入了冬便有些精神不济,可是有缘故的……?”

雪狐顿了一下,眼中竟有几分尴尬,许久才迟疑着开口:“你知不知道……我们大多数都是冬眠的?”

梅长苏身子一歪,掩了嘴连咳几声才免于失态,张了张嘴却还是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虚着声开口:“哦……”

雪狐见他的样子,反而笑起来:“不必担心,现在精神不好不过是因为你身子太差,所以本能的靠睡眠补一补,等好起来了自然就没事了。等你回江左,也会好得很。放心放心。”

梅长苏看着它,也无奈地笑起来:“好好……我过些日子就回去了,请代我向诸位致谢……诸位活命之恩,长苏不敢忘怀。”

楼主:千纤鹤  时间:2021-03-12 12:07:12
不是没动过留下辅佐的心思,但是一旦留下,终究逃不开君臣。这个已经足够孤独的孩子……还是这样,以朋友的身份相交吧。那些过往永远是两人最珍贵的记忆,不该让新的记忆去湮没,不愿让新的身份去模糊……就让林殊,永远保持他记忆中的那个样子,不是很好的事吗?

至于其他的事……梅长苏微微扬了眉,眼中隐隐有风云积蓄。景琰,只要专心做好他的皇帝就够了。至于其他的一切阻碍……交由他来处理。无论如何,也要护定他周全。

楼主:千纤鹤  时间:2021-03-12 12:07:12
言豫津带着萧景睿一阵疾跑,用给长公主和太后请安的理由进了宫门,萧景睿突然意识到问题,拉拉他的袖子:“豫津,你派的人——怎么进的宫?”

“他——飘进来的吧……”言豫津停住脚步,急促地喘息着,声音有些发飘,“你也知道,要瞒过蒙大统领不大容易,起码得出动专业人士……”

萧景睿勉强平复下呼吸,无奈地敲了言豫津一把:“多专业?能随意进出皇宫?这可是招罪的事!”

“没没,他原本也能进的……”言豫津连忙摆手,余光瞟见一个人影飘过来,兴奋地冲他招手,“秋哥,这里!”

萧景睿怔怔地看着夏秋几个纵跃便停在两人身边,连咳了两声才虚着开口:“竟然连秋哥也掺了进来……”

“秋哥,可找到林殊哥哥了?”言豫津拉住夏秋的袖子兴奋地问着,后者却没有立时回应,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轻轻叹了一声。

“怎么了?难道……没有?”言豫津一怔,在强烈的希望之后迎面而来的巨大失望让他一时间有些茫然。是自己听错了吗?为什么……秋哥露出那样幽微难言的表情?

“找到了。”夏秋却并未让他失望,轻声开口,“小津,小睿,你们两个……一定要见他吗?”

“秋哥,既然林殊哥哥尚在人世,我说什么也要见他的……”萧景睿咬了咬下唇,抬起头看着夏秋,目光诚挚哀伤,声音却很坚定,“是我家族的罪,我一定要赔……”

“如果……你林殊哥哥,并未怪你呢?”夏秋看着他们,眼中光芒复杂难言。

“秋哥,是不是林殊哥哥现在……受了什么伤?”言豫津反应向来是很快的,能让那样骄傲出色的林殊哥哥选择隐于深宫,不露踪迹,甚至夏秋哥也会为他挡着他们,定然是受了很重的伤……也许——

“是。”夏秋眼中的光芒闪烁了几次,终归还是开口,“他……因为当年重伤的关系,身体很不好……这些年又折损太大,在宫中也是为了养病,小睿,你的心思我懂……可是你也知道,小殊是那么骄傲的孩子,他定然不愿让自己的这副虚弱之态……被你们所见……”

“夏秋哥……你早就知道的,对么。”

听见言豫津平静得过分的声音,夏秋身子微微一僵,看向那个惯常了嬉皮笑脸的孩子:“小津……”

“你只去了这一会儿,不可能知道的这么细……你早就知道的。”言豫津凝视着他,目光平静锐利,那双眼睛一瞬间让夏秋想起当年的言侯,也是这样的明亮锋锐,毫不留情,“你早就知道,可你仍然帮了,说明你当时并不知道林殊哥哥不愿见我们。可你现在挡我们……是林殊哥哥的意思吗?他……还在怪景睿,对吗?”

完全正确的方向,却导入了完全错误的结论。夏秋长长地叹息一声,这个孩子的天资颖悟得可怕,他的心思比他父亲更加通透,如果再让他发现几个细节,或许……那件事,就再也瞒不下去。

也许,与其等他自己发现……不如就这样,让他们知道吧。

“不……挡住你们,是我自己的意思。”夏秋垂了眸,敛去一切复杂难言的情绪轻声开口,“我方才只是远远瞥了一眼,并未与他交谈,自然也不知道他的心思。其实……我之前,也并不知道,他竟然伤成了那个样子……可是这已经是再难挽回的事情,让你们见了,只会徒惹你们伤心……这样太过残忍——”

“正是因此,更要去见。”萧景睿被夏秋话语中隐含之意震得胸中发痛,已无太多思考的余力,他不知道一个人要伤成什么样才会连悬镜使都难以接受,他只知道……这一切的起源是他的两个家族,所以,他必须要去。

“秋哥,请带我去。”

夏秋一把扶住了打算跪下的萧景睿,长叹了一声:“好,我带你们去……走吧。”

楼主:千纤鹤  时间:2021-03-12 12:07:12
两人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梅长苏带了几分疲惫虚弱的无奈声音:“晏大夫……我只是想再与景睿说两句话——”

“说什么?快休息才是正经!”晏大夫已经开始吹胡子,不由分说地把他按在床上,扯过被子三下两下裹好,梅长苏拗不过他,只得乖乖躺好,冲着一屋或担忧或自责的目光无奈地笑了笑:“我没什么大事啊……做什么都这么看着我……”

他口中说着,目光却在屋中寻找着那两个年轻人的身影,可惜找了一圈却无所获。萧景睿刚一进门,便看见那双还未来得及敛起淡淡黯然落寞的眸子,心中一酸,只觉喉中仿佛哽了什么东西,快步过去跪伏在榻边,数度开口才终于低低出声:“苏兄……”

梅长苏轻轻握住那个青年的手,微微地笑起来:“小睿……你都是大人了,怎么还这么爱哭鼻子……不怕小津再笑你么?”

他这一句话让心情复杂纠结至极的萧景睿心中骤然滚烫,童年时那位似乎无所不能、总是被爱哭又缠人的自己弄的无奈之至,却仍会抱着自己骑马、握着自己的手教习射箭的哥哥,和那个在自己绝望的关口用温暖的手牵出自己重新振作,会轻声询问“景睿,你还好吗”的兄长,他们那般迥异却又那样相似,他们……原本就是一个人。

原本……就该是一个人。

再也忍不住泪水,萧景睿扑在他的兄长怀里,终于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等萧景睿散去胸中大半郁结,有些脸红地抬起头来时,屋里已经很清静了。言侯把自己的儿子拎出去教训,蒙挚去找夏秋算账,宫中人来找,萧景琰去了外间。此时倒只剩下晏大夫一边不紧不慢捣着药一边轻声念叨:“你们这些孩子啊……看得老头子都觉得累。年纪轻轻的,有什么翻不过去的坎儿呢?”

萧景睿抬起头,迎上老医生慈祥的目光,只觉心中已不见沉重,暖暖涨涨的让他忍不住有些腼腆地浅浅微笑,微微低了头:“是……”

他直起身子,才发现梅长苏已然睡去。他睡得并不安稳,在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压抑和疲倦。身后晏大夫轻轻叹了一声:“金陵不是个好地方啊……小子,你有慧根,心地也纯善,有没有想过跟着老头子我学学医术?”

萧景睿微微一怔,在家族倾覆之后,他已经许久未曾未想过今后如何如何了。他只是想着怎么把日子过下去,一天天的过下去,至于别的,却并没有多余的力气和心情去思考。

“顺口一提罢了,你也不必太上心。”老大夫摆摆手,冲梅长苏的方向扬扬下巴,“叫他起来吧……那边的药也快熬好了。”

萧景睿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扶住梅长苏的手臂轻轻地晃了晃:“苏兄……醒醒,该喝药了……”

他只是轻轻碰了一下,梅长苏便已惊醒。眼中锐利的光芒一闪而散,等看清眼前的人,便只剩温和,还带了淡淡歉意:“景睿……抱歉,我——”

“是我添乱了呢,你本就该好好休息的,要仔细注意身体才行。”萧景睿连忙开口,略顿了一下才低了头,有些腼腆地笑起来,小声道,“我还等着……苏兄给我撑腰呢,单是我自己老挨豫津的欺负……”

他说的是苏兄,两人心中却都明白。梅长苏温暖地笑起来,轻轻揉了揉青年的头发:“好……”

“来来,把药喝一下。”晏大夫这时插了进来,把手中的药汤塞进梅长苏手里,“趁热喝。”

梅长苏顺手接了药,只在鼻下一过便微微停顿,眼中闪过了一丝谁也看不懂的光芒,慢慢开口:“加了什么……?”

“嗯?”晏大夫挑挑眉,“鼻子还挺灵……刚宫里说新送上来西域的灵药,我也没想到这么巧能从这金陵城碰到天瓣兰,这个最是滋补元气,喝了能好的快些。”

梅长苏的食指轻轻摩擦着碗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停了半晌:“可惜……有点苦……”

萧景睿挠了挠头,笑着开口:“当年——我记得,要林殊哥哥喝药都得好几个人按着……一个人灌……”

看着晏大夫促狭的目光,梅长苏有些苦恼地扶了额:“小睿,你没有必要这么痛快就把我卖了的……要不这药还让你替我喝一次?”

明显有类似的惨不忍睹的回忆,萧景睿险些跳起来,连忙摆手:“不了不了……这药是滋补的,对身子有好处——”

梅长苏笑了笑,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头:“看把你吓得……哪能真让你喝。这么多年,早不像小时候那般怕苦了。”


他轻巧地说了一句,便端起药碗,一口口将药饮尽。

楼主:千纤鹤  时间:2021-03-12 12:07:12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呢~楼主埋了不少伏笔,平静的日子过得差不多了,即将迎来一场新的『危机』 都有谁会搅进来呢?这一次,已经决心抽身的梅长苏还能出手吗?欢迎各种猜测

楼主:千纤鹤  时间:2021-03-12 12:07:12
且不论人人怀着各式各样的心思,除夕的家宴终究还是到了。

“宗主——”

“无碍的,不是都商量好了吗?”梅长苏冲着身边的宫羽浅浅笑了笑,他的身子已经好了不少,此时举手投足之间多了几分久违的潇洒风度,让美人一时脸上飞起红霞,只是低着头怯懦着应了一声:“是……”



刚刚一踏进门,梅长苏就看见萧景琰正坐在太后身边笑着说话,眉宇间的阴郁散去,还是当年那个爽朗豪侠的少年模样。策马扬鞭,睥睨天下,原本就是当年那两个锋芒毕露的的孩子最本真的样子,此时他已沉静下来,见着那个记忆中的好朋友这样飞扬的神采,只觉由衷地为他高兴,不由也勾起嘴角,带出一个明亮的笑容。

太后温柔端坐,静静浅笑,凝视着儿子的目光温柔慈和。皇后抱着小皇子坐在一旁,娴静温婉,大气端庄。梅长苏止步于门口,摆摆手示意迎上来的庭生不要出声,轻轻搂住那个孩子,静静地看着眼前幸福的一家人。似乎被他们的温馨祥和所感染,心中也渐渐温暖起来,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中已闪过了一丝凌厉的自信飞扬。

这样的幸福,才是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荆棘丛中滚过来所真正想重新找回的,不惜弄脏双手、纵然冷了心肠也要守护住的最宝贵的东西。这些温暖和幸福,无论谁要夺去,他都不会允许。

低头看见庭生眼中隐忍的羡慕,梅长苏轻轻摸摸他的头,将那个孩子护进怀里。他们已经很幸福了,这个孩子的幸福——就由他来给吧。

拉过庭生的手,梅长苏蹲下身给了他一个红包,浅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要乖哦。”

庭生的身子轻轻的一颤,眼圈迅速地泛红,扑跪在地上便实打实地给梅长苏磕了个头。这时萧景琰也正好看见了他们,笑着冲他们招手:“小殊!快来快来,你们可着急,这就把红包给了?”

“来了。”梅长苏浅笑着应了一声,摸了摸庭生的头,扶了他一起起身,拉着庭生的手把他交给宫羽,自己走了过去,“说什么呢?那么开心。”

“正说着你和——”萧景琰压低了声音,冲门口正揽着庭生说话的宫羽使了个眼色,“和宫羽姑娘的事呢……怎么?看这架势是要成了……?”

“少胡说。”梅长苏脸上难得的红了红,抬头瞥了他一眼,“还说呢,你还不赶紧把小霓凰成全了?我这儿少不得被催着,难过得紧……”

他没有明说是被谁催着,萧景琰倒也识趣地不问,只是给了他一个都懂的眼神,声音也刻意提高了几分:“放心放心,年后就给他们两个赐婚!”

他这话一出,宫羽脸上骤然泛红,拉着庭生一闪身就逃出了门,只留下身后促狭的笑声。梅长苏有些无奈地看着伏在桌子上大笑的萧景琰和一旁弯了眉眼浅笑的太后,转向掩了口无声轻笑的皇后,轻轻叹了口气,幽幽开口:“我还以为……至少皇后不会笑话微臣的……”

“好啦好啦,不笑你不笑你,少来这套。”萧景琰揉了揉眼睛,勉强收了笑意拉着他入座,话音诚挚温暖:“咱们一家人终于能在一起好好地吃顿饭……小殊,我真的很高兴。”

梅长苏静静凝望着他诚挚的目光,这实在是个寂寞太久的孩子了,在自己隐没江左的十一年里,在自己重归金陵化身苏哲引他雪冤的日子里,景琰,才是真真正正的孤身一人。

没有知心的朋友,没有可以信任可以托付身后的伙伴,只是一个人艰难地跋涉。到了现在,他又承载了多少的压力和孤独,才会对这样的温暖渴望至此……经历了这么多,他不想再像此前那般,为了一个目的再无余力关照身边人的心情。

在这条艰难跋涉的道路上,有太多的血和泪,那么——如果有机会的话,就让他们幸福一些,更幸福一些吧。

藏在袖中的手微微紧了紧,梅长苏垂了眸静默片刻,眼中的神采由复杂慢慢化为坚定,最终归于温暖:“嗯,我知道的——不过先说,我正服着药,酒和茶都沾不得……”

“好办,给你喝药就好了。”萧景琰大包大揽地拍拍他的肩,看着好友的脸瞬间沉下来,竟带上了几分羞恼,刚刚压抑下去的笑声又爆发了出来,“哈哈——就知道你还害怕喝药!当时央着母亲给你加糖霜,险些没把小睿给齁死——”

“景琰,你们是都觉得我身上没了功夫就不能修理你们了,对吧。”梅长苏的声音很温和,甚至还有几分愉悦,但那个笑容却忽然带了几分危险。昔日积威过甚,萧景琰只看着他的笑便觉一股寒凉从后背蹿起,向后跳开,不跌摆着手:“没没,小殊,我——我知错了……”

梅长苏有些无奈地看着还和少时一样没骨气立刻倒戈的好友,一身气势倒不知往哪里发泄了。两人绷了一阵都不由笑出声来,梅长苏也不再拘着自己一丝一毫,扶着桌子放纵着自己笑出眼泪,随即就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萧景琰紧紧拥抱着他最好的朋友,就像他们曾经在战场彼此交付身后,最后凯旋而归时一样。昔日的时光和眼前的现实终于融合,他也终于不必再纠结于眼前的人是小殊还是梅长苏——他只知道,这个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是可以让自己全然信任和托付性命的人,这就足以让他温暖得做梦都笑出声来。

“谢谢你……小殊,真好。”萧景琰呢喃着,闭上眼浅笑,“真好。”

楼主:千纤鹤

字数:36778

帖子分类:琅琊榜

发表时间:2014-09-19 04:45:00

更新时间:2021-03-12 12: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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